倪匡《一剑情深》

第十三回 情深义重娇娆貌丑心善良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全集  点击: 
  刚在铁箱上站定,便听得白骨神君道:“当然算数!”丑女子立即道:“好!十招之内,你不能令我有所损伤,你便是滥发狂言,却要算你输了!”白骨神君哈哈怪笑,道:“贱丫头,宇内四邪的真实功夫,岂是你这井底之蛙,所能臆测,十招之内,不叫你断手折腿,我返身便走!”
  一个“走”字才出口,左臂“呼”的由外而内圈了过来。方敏人在铁箱之上,正用力压住那七只铁箱,不令倒下,但白骨神君那一圈之力扫到,铁箱仍不免发出“砰砰”之声,相隔两丈开外,尚且如此,当者所受大力,如何之巨,可想而知。左臂一圈圈出后,右手一摇,五指如钩,劈头抓下!
  两下里虽有先后,但相差时间极微,几乎是同时发作,丑女子一见白骨神君发作起来,声势如此猛恶,心中也不禁一凛。
  他这一圈,圈成了一个半圆,已将丑女子右面和后面的去路全都封住,唯一的退路,便是向左逸出,而丑女子却知道白骨神君特意留出左面一条退路,定有用意,若是一退,非中他之计不可,心念如闪电也似,在脑中掠过,突然“嗖”的掣出了寒玉匕,晃起一道乌油油的黑色光晕,脚尖一点,直向白骨神君扑去,寒玉匕尖端,径挑白骨神君的下颔!
  这一招,她想在险中求胜,将白骨神君逼退。白骨神君见她并不上当,不由左面逸出,心中暗骂贱丫头好不乖觉,但是他武功超群,招数精妙无比,丑女子若是向左逸出,固然立即要坠人他所布下的圈套之中,向前冲来。白骨神君身形一转,转了四分之一的圆圈,快疾无伦,那丑女子虽是当面扑去,但是经他疾逾闪电的一转,却仍是变成向左扑去!
  只见白骨神君长臂摇动,身形陡矮,两臂如钢圈也似,突然向丑女子箍去!丑女子一见自己向前扑到,眼前一花,白骨神君人已转开,知道不好,绝不贪功,立即足尖一点,凌空拔起!她双足刚一离开木排,白骨神君一抱之力,便已压到,刚好避过,若是她略一贪功,这一下白骨神君左右双臂,一齐用力压到,双腿非被压成粉碎不可!连方敏在铁箱之上,居髙临下旁观,也不禁看得心惊肉跳!
  丑女子一跃在半空,便叫道:“两招了,还有八招!”同时将寒玉匕舞起团团寒光,护住了全身。白骨神君也不跃起追赶,而是在下面发出阵阵惊心动魄的冷笑,仰首以观,趁隙下手。
  丑女子人在半空,若是落下地来,必然为白骨神君占了上风。本来两人武功相较,已是白骨神君本领高,若再是落了下风,当真非断手折臂不可,心中大是着急,不敢下落,提一口真气,又向上拔起尺许,一眼瞥见木浮台旁边系着的那只船,那船正是方敏和三湘神龙宋三开等人乘来的,丑女子心中一动,身子一沉,疾向木浮台上落去。果然,不等她双足沾上木排,白骨神君双掌向前一推,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巳然压了过来。
  幸而丑女子早有打算,并不还手,竟借着白骨神君的那股大力,向后断线风筝也似,跌了出去,本来这一跌,非跌出木浮台,落于湖水之中不可,但她却早已觑定了方向,落在那艘系在木浮台旁边的船尾之上,再后两尺,便是湖水!
  白骨神君双掌推出之后,又立即往回一收。他这一放一收,乃是他的绝技之一,“回风三掌”中的一招“进退如意”。双掌疾推而出之时,力量有多大,回收之时,向内的吸力,一样有多大,若是对方不明奥妙,一见他双掌挟着雷霆万万钧之势推到,一定也要发真力相抗,等到他接着施力回吸之时,非中计被他吸近身去不可,而一被吸近他的身旁,“回风三掌”中的第二招“风落处处”,便接之而来。
  那一招“风落处处”,一掌之中,能打中对方十七处要害,他内力深厚,即使只被打中一处,也难幸免。而且就算将他一招之中,疾如骤雨的十七掌,一齐避过,接下来那一招“雹打旷野”,一刹那间,掌影飘到,连幻出七七四十九掌的杀着,也难避过,端的是厉害已极。那丑女子来时,红掌祖师因有事分身不开,曾千叮万嘱,要她小心,若是眼看不敌,情愿不要那七只铁箱,立即逃走,又将可能前去争那七只铁箱的几个厉害人物,武功精妙之着,一一详细和她说知,所以丑女子才一见白骨神君双掌推到,绝不用力,便向后跃出,同时也知道白骨神君接下来,一定是内力回收,心中也有了主意。
  她虽然胸有成竹,白骨神君的厉害之处,尚不是她能料得到的,她才一沾到甲板,白骨神君已然发动,双臂一收,一股其大无比的吸力,已然将她裹住。丑女子心中不禁大惊,脚跟尚未站稳,身不由己,已被那股大力,拖得向前娘跑:跌出几步。
  她一面向前跌出,一面在用力挣扎,“喀喀”连声,那船的甲板之上,随着她脚步的踏出,出现了一个尺许方圆的大洞。
  晃眼之间,丑女子已被拖出了七八尺,前进之势,依然难止,心中正在焦急之际,忽然一声娇笑,寒玉匕起处,在船桅之上,一匕首划了过去。
  那船能在洞庭湖中行走,自然不会小,船桅也有三握粗细,丈许长短,寒玉匕锋刃过处,立即断折。
  此时,丑女子人正在船桅之旁,白骨神君那股回吸的大力,也正是对准她而来,船桅一断,向前一横,竟如一根硕大无朋的箭也似,疾向白骨神君射去!实则并非是向白骨神君射去,而是被白骨神君自己的那股回收大力,吸了过去的!那么大的一根船桅,突然当胸撞来,白骨神君武功再高,也不能不有所忌惮,顾不得再将那丑女子扯近身来,掌风呼呼,一招“风落处处”,已然使出“啪啪啪啪”十余掌过去,那条船桅,断成十余段,全都落在水中,而丑女子已然趁机跃上木浮台,叫道:“一共五招了!”白骨神君一愣,暗忖就算连击向船桅的那一招“风落处处”也算上,也不过四招,何以她高叫“五招”?那丑女子像是巳看出他的心意,“格”的一笑,道:“我跃向半空之前,你使了两招,我一落地,你便一招推出,接着又一招回收,后来又抓不到我,却向船桅出气,不是一共五招么?你要是不服气,咱们从头来过,算你一招未曾发过,又有何妨!”
  她分明是已知白骨神君厉害,但话却讲得刁钻已极,以白骨神君的身份而论,总不成和她逐招去争论,明知吃亏!实际袭出的,不过三招,也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闷吼一声,道:“五招就五招!”长身一摇,两只宽大的衣袖,一齐展开,风声呼呼,离木浮台三尺,疾向那丑女子扑去!
  方敏在铁箱之上,见那丑女子确是胆大心细,灵活巳极,而且出言刻薄,白骨神君那样的大魔头,一上来被她拿话逼住,十招之中,不能伤她,便要算输不说,而且分明知道她公然赖账,也是无可奈何,心中不禁对之大为赞赏。
  丑女子令人作呕之处,一大半在于她讲话时扭捏作态,如今面对大敌,小心应付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去作这种丑态,惹人厌处,便去了几分。而且上次方敏和她分手之际,她曾以极为诚挚的口气,向方敏保证,定不将他的身世外泄,甚至连她自己的师父都不告诉,方敏从这时候起,心中便对她存了一分感激之念,在此时见她如此对付白骨神君,智勇双全,大加赞赏,自然也不是什么怪事!
  白骨神君这一下扑出,盛怒之下,威力更猛,宛若一只怪鸟,带起其强劲无比的劲风,直冲过来,丑女子若是后退,势必落在水中,但是若要向两旁躲避,白骨神君双臂横伸,劲力所及,整个木浮台,皆被他封住,若是向上跃起,双足不沾实地,更是无法抵御,方敏着实代她着急,但只见丑女子突然一个筋斗,向后翻去,“扑通”一声,跌入水中,直向湖中沉去!
  白骨神君不禁大为愕然,但他猛地省起,自己和她讲好的,乃是十招之中,令她身上带伤,她跌下木浮台去,虽然是输,但却未曾受伤,讲起来,自己仍是不能碰那七只铁箱一碰,而要离去,心中大是恼怒,倏地站在木浮台边上,只见那丑女子在两丈开外,冒出头来,叫道:“第六招”
  白骨神君一等她把话讲完,一掌便向湖面去按,再倏地提起手掌来时,带起一股粗逾水桶的水柱,先是水柱四周水珠互相倾轧之声,已是轰轰发发,惊人之极,水柱本身,更是凝练之极,竟使出了绝顶内家“神龙吸水”的功夫:那一条水柱,经他内力贯足了,不知有多少分量,一经挥起便向两丈开
  外的丑女子,当头压了下来,宛若一条碧莹莹,通体透明的怪蟒,自湖水中疾蹿而出,一个腾跃,直向那丑女子咬去!,丑女子也料不到白骨神君突然会使出如此厉害的杀手来,水柱来势,如此之急,除了拼命向外游去,希图避开之外,没有一点其他办法可想,急忙双足一蹬,双手一划,向外逸出四五尺去,但是那条水柱,也已“轰”然一声巨响,在她身后四五尺处,注入湖中。那股水柱一注入湖中,声音之响,还在其次,湖面上立起巨浪,木浮台一个颠簸,在水柱附近,水直涌了起来,方敏只见那丑女子也被浪头涌起,那浪头乃是被水柱激起的,也是力大无穷,只见丑女子在水中拼命挣扎,似已吃了大亏。
  白骨神君见水柱虽然未能将那丑女子击中,但是看情形,那丑女子也巳无还手之力,怪笑一声,道:“七招已过,第八招来了,当心!”身形直拔而起,“呼”的一掌,对准那涌起老高的浪头,压了下去!
  那丑女子被浪头裹住之时,已为水柱冲击之力受了不轻的内伤,白骨神君那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却无法回答,更无法还手,只得身子向下用力一沉,直向湖底下沉去,身在水底,仰头睁眼看时,只见湖水上水花乱翻,知道白骨神君一掌巳然击下,但不知道他人是以“登萍渡水”的绝技,停在水面之上呢,还是回到了浮台上,若是贸贸然浮了上去,必为所算,想了一想,双足一蹬,径向水面浮去,但是却藏身于浮台底下,从巨木缝中,向上张去,只见白骨神君以一个“金鸡独立”之势,右足足尖,踏在一块木板之上,正在湖水上电也似疾,来回游弋。
  看情形不论自己在什么地方冒上水面,白骨神君都能立即赶到,还尚有第九、第十最后两招,真的不容易应付。
  想了半晌,又不能浮出水面来,看白骨神君心意,分明是要将自己置之死地,然后肯歇,着实鋳躇。正在想不出办法的当儿,突然觉出身下似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卷了过来。
  丑女子心中一惊,暗叫奇了,白骨神君分明是在湖面,难道他本领如此之大,人在湖面,内力却能由湖底袭到么?:刹那间,不禁呆了一呆,但继而一想,又觉得断无是理,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三尺来长的大鱼,正在自己脚下游来游去,看来它将自己当成了可彳吃的物事。
  丑女子心中一动,手臂一抖,身子同时下沉三尺,寒玉匕闪处,巳从那:条大鱼的鱼鳃中刺入。那大鱼临死前一阵挣扎,搅动水面,白骨神君目光如电,早已发现。他也知道那丑女子少说也已得血手印红掌祖师八九分真传,虽然将她压;到了湖水底下,却未必能奈何得了她,因此一面以“登萍渡水”的绝技,在湖面上来回巡弋,一面早已将七八成功力,聚于双臂,准备那丑女子一冒出目义:。:头来,便骤然发难,一定要叫她在十招之中,命丧掌下!一见水花搅动,便疾驰过来。
  刚好那丑女子将鱼刺死,也料到白骨神君一定如飞赶到,迅速脱下了外套,裹在鱼身上,双臂抓住了大鱼,用力向水面之上抛去。同时,双足一蹬,疾向外蹿出三四丈去,“哗啦”一声水响,钻出了水面,尚未看清眼前情景,便扬声高叫道:“第九招!”叫出了之后,才定睛看去,只见自己正在浮台边上不远,涌身便跃,落到了浮台之上。
  这才见白骨神君双手满是鱼肉,那一条大鱼,巳然断了数段,跌入湖水之中!
  原来那丑女子真个料事如神,她这里将大鱼用力抛出,鱼身披着她的外衣,一露出水面,带起一溜水花,白骨神君蓄势以待,已等了许久,心中怒火如焚,恨不得一把将她抓成粉碎,那么武功高强的人,急切间竟未曾想到丑女子不会笨到就这样跃上水面来送死,力透五指,“呼”的一抓,抓了上去。一抓到,觉得滑腻腻,冷冰冰地,已然知道上当,当时,也已听到了丑女子在三四丈开外的那一声“第九招”,定睛一看,抓在手中的,不是仇人,而是一条老大的死鱼!又气又怒,双手向外一震。将那条大鱼,断为数段,转过身来,桀架怪笑道:“还有一招啦!”
  他人本来以“登萍渡水”的绝技以左足踏在一块木板之上,将内力从足底逼至木板上,催动木板,来回游走,行动之快,不亚于在陆地之上,那句话才讲到一半,浮台一个颠簸,他人已然站在离丑女子不过丈许开外,全身!骨节,又是爆豆也似,一阵乱响。
  丑女子明知他在紧要关头,吃了这个大亏,一定不肯甘休,这第十招的来势,一定更猛。
  因为在他而言,刚才已然讲好,若是十招之内,未能令自己受伤,那七只铁箱,便归自己所有,他为人虽是阴险毒辣,但却要顾全“宇内四邪”的名声,摆一代大宗师的架子,尽管事后,仍会用极下流的手段对付自己,当时却非走不可,尤其有方敏在一旁,他更不好意思自毁所言,因此这第十招,乃是最重要的关头,她一上浮台,便思潮起伏,在思索对策,等白骨神君一扑了上来,片刻之间,已然胸有成竹,叫道:“且慢!”
  白骨神君阴恻恻一笑,道:“可是胆怯了?”丑女子故作沉吟,突然叫道:“也让我攻你一招!”话才出口,便身形展动,径向白骨神君扑去,手中寒玉匕卷起一团黑光,寒气漫漫,乍看起来,仿佛有十余柄寒玉匕,一齐刺到。白骨神君见她不退反攻,大叱一声:“来得好!”右臂一震,疾向丑女子手腕抓到。
  在如此严密的寒玉匕光影之中,而寒玉匕又是削金断玉的无上利器,他竟敢施展“空手夺白刃”功夫,右手直抓丑女子的脉门,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他武功虽高,计谋却是不及那丑女子,一切行动,全在那丑女子的意料之中。《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八个字实在是与敌争斗的无上诀窍,不论是千军万马,沙场对垒,还是一对一单打独斗,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语,皆是取胜的要诀。丑女子既能料到白骨神君一定是自恃武功,会施展“空手夺白刃”功夫来夺自己“寒玉匕”,同时扣住自己脉门。以他的武功而论,自己脉门若是被他扣住,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因此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一见白骨神君果然不出自己意料,立即手臂一抖,寒玉匕幻成一道墨虹,脱手飞出!而同时足尖一点,在寒玉匕向前电射而出之际,向后疾退出去,以避开白骨神君的杀着。
  白骨神君满以为自己这一套三式,空手夺白刃功夫,天下无双,不但可令对方寒玉匕脱手,而且一定可以同时将对方的脉门扣住,听凭自己摆布,在十招之内,令她身受重伤,那七只铁箱也可归自己所有。
  怎么也料不到那丑女子应变竟然如此之快,自己手才伸出,寒玉匕便劈面飞到,同时她人也向后逸出,心中既急且怒,右手一探,便将寒玉匕抓在手中,刹那之间,连跨两步,本来向外挥出的左臂,突然向内一圈。
  他早已将所练“白骨功”的力道,聚于掌心,在向内一圈之际,掌力便疾吐而出。
  那丑女子应变虽快,但白骨神君出手也如闪电,两下动作,全都迅疾已极,但比较起来,白骨神君数十年功力,全身内力,巳到了收发自如的境地,当然出手也要快上几分,丑女子向后跃退,胸前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突然涌到,仓皇间连运气抵御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被白骨神君掌力,当胸扫中!
  丑女子只觉得那一下,胸口宛若被千百斤重的铁锤,猛烈地撞了一下,刹那之间,胸口发闷,喉咙发干,眼前金星乱冒,她本是一个后退之势,几乎连势子都收不住,但是她心中又知道这是千钧一发的重要关头,绝对不能够露出一点受伤的样子来,否则,便不免前功尽弃了,因此急忙施运真气,向下一沉,退出丈许之后,双足牢牢地钉在浮台之上。
  大凡在受了内伤之后,最忌的事,便是再强运真气,丑女子这一来,本来四分内伤,陡地又增重三分,但是她也已将身形稳住,睁开眼来,还要装出丝毫未曾受伤的样子,娇声一笑,道:“十招过去了!你也只不过将我的寒:玉匕抢去而巳!”〗
  白骨神君冷笑一声,道:“你已给我白骨掌力扫中,难道还不认有伤么?”丑女子心中暗叫好厉害,但又知道万万不能输口,便若无其事地一笑,道:"白骨神君,你是武林前辈,一代宗师,怎么讲话连下巴都不托住?我伤 
  在哪里?是断腿,还是折臂?"
  白骨神君不由得一愣,暗忖自己那用足全力的一掌,是扫向她的胸口,她必受内伤无疑,但是她一定不认账,却也没有法子证明她受了内伤,早知她如此狡猾,不如将那一掌扫向她的手臂,定然可令她手臂折断,一时之间,竟被她以话逼住,答不上来,怔了好半晌,才冷笑道:“你说没有受伤,可敢 再接我三招么?”
  他原意是丑女子虽然强将伤势逼住,但是却绝不能再行跳动,自己只消轻轻发出三掌,令她跳动趋避,她非伤发倒地不可。
  怎知急切间发话,只顾得一面,却忘了另一茴,又给那丑女子抓到了把柄,仰天“格格”一笑,道:“神君,你名扬江湖,威震天下之时,只怕我尚未出世,若论武功,我当然不是你的敌手,我们讲好的,是你在十招之中,令我受伤,并没有讲十三招啊!”
  白骨神君一听,心头大震,双臂缓缓抬起,衣袖如为狂风所拂,抖动不已,可以看出他心中实是怒极,极可能不顾一切,凶性大发。那丑女子却仍是镇定如恒。
  当丑女子和白骨神君动手的时候,方敏一直在铁箱之上旁观。他自然也知道白骨神君的武功,在那丑女子之上,但是那丑女子机智百出,料事如神,最后十招下来,虽然将寒玉匕失去,还受了内伤,但还令得白骨神君无法证明他已能打赌获胜,虽然明知那丑女子是“宇内四邪”之一,血手印红掌祖师的徒弟,有其师必有其徒,大约也是邪门人物,但一则他侠义仁风,锄强扶弱之心,油然而生,二则白骨神君本身便是“宇内四邪”之一,恶行必在那个丑女子之上,因此一见白骨神君将要发作,连忙一跃而下,七孔刀划起一阵凄厉已极的晡声,横刀在胸,道:“白骨神君,莫非你要言而无信么?”丑女子本来心中也七上八下地在打着鼓,一见方敏跃下,心中不禁大慰,喝彩道:“好一个言而无信!”
  白骨神君又被方敏将话逼住,心中暗忖,眼前这两个人,年纪轻轻,武功不弱,自己就算不顾一切,言而无信,要立即动手的话,怕也未必能够将他们两人一齐杀死,只要打走了一个,不但结下一个厉害仇人,而且江湖上传说出去,自己身居“宇内四邪”之一,却连对付两个后辈,也要使用下三流手段,以后做人,也不免要矮上半截。好在这两人就算得到铁箱,也必然要运离洞庭湖,极可能还要运到红掌祖师手中,难道还怕在途中,没有下手报仇压夺箱的机会么?
  这样一想,已然缓缓抬起的手臂,便慢慢地垂了下来,冷笑道:“神君言出如山,虽然你再弄狡绘,岂能失信于你?”衣袖一拂,荡起一股劲风,人已平空退出,停在湖面上飘荡的一块木板之上,箭也似向外射出丈许去,丑女子一见他果然离去,心才放下,但是又不舍得那柄寒玉匕,忙扬声叫道:“白骨神君,那柄寒玉匕乃后辈防身之物,神君神通广大,要来无用,还了后辈,以示一代宗师气度如何?”
  白骨神君索性好人做到底,以免担个“抢夺后辈兵刃”之名,“哼”的一声冷笑,头也不回,一抖手臂,寒玉匕挟起极为劲疾的破空之声,电射而至,“叭”的一声,刺在浮台之上,直至没柄。
  就在那一眨眼的工夫,白骨神君人已在十余丈开外,晃眼之间,便已成"一个小小黑点。
  丑女子本来伤势甚重,只因白骨神君尚在,不能露出一点受伤的样子,-露出来,七只铁箱,便不为自己所有,因此才勉力支持,等白骨神君一去,已、中一松,只感到头昏目眩,口干心躁,再也支持不住,“嘤”的一声呻吟,到在浮台之上。
  方敏见她果然是受了内伤,不过是勉力支持,将白骨神君激退,心中着笔佩服她的勇气,连忙走了过去,道:“你怎么样了?”
  丑女子叹了一口气,道:“方敏,如今要你好好地帮我一个忙了,不知道尔愿意不?”
  方敏不知她有什么要求,自己又有要事在身,还要去寻那《昆仑圣书》,敢贸然答应。丑女子长叹一声,道:“方敏,我这次身受重伤,可以说全是句了你,你难道当真见死不救么?”
  方敏一愣,道:“姑娘此言何意?”丑女子挣扎着坐了起来,背靠在木台匕上,喘了口气,道:“实话和你说,那七只铁箱,和我师父在关外夺到的七,全是六年前昆仑七子所封。里面有些什么东西,连我都不知道,但是我市父和白骨神君,可能还有别的武林高手,也要下手抢夺,就算十四只箱子户,全是金银珠宝,怕也不会放在那些武林前辈的眼中,他们之所以你争我事,将这十四只铁箱当做至宝,还不是为了那十四只铁箱是昆仑七子所封,在其中找出昆仑三宝之一,突然失踪的《昆仑圣书》的线索!”
  方敏听到心头“砰”的一跳,只见那丑女子一口气讲了那么一大串话后,气喘不已,但面色却未见有异,但因为听到了红掌祖师和白骨神君等人,是昱要在那十四只铁箱中找出昆仑圣书的下落,和自己切身有关,不禁心中紧长,因此竟未将丑女子内伤深重,面色不变这一件事,好好地想一想,是什么缘故,只顾急问道:“虽是如此,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丑女子笑了一下,道:“别人不知道那《昆仑圣书》在什么地方,只当在彳形十四只铁箱中,可以找到线索,但是我却知道,那十四只铁箱之中的物事,三扣《昆仑圣书》,一定毫无关系,就算是有,也是没有用的了,因为真正知道,:昆仑圣书》的下落的,只有你一个人!”方敏毕竟心地老实,一听她如此说法,并不隐瞒,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丑女子又是一阵气喘,方道:“我在那件皮裘的反面,得知你的一切身重达,焉有不知之理?但是这一切,除了向你以外,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出果我向师父说明了《昆仑圣书》的秘密在你身上,我又何必路远迢迢,来文里和白骨神君争那七只一无用处的铁箱?”
  方敏此时才明白了她所说的话,一时之间,心中不禁大为感动,暗忖旁善构不说,在关外时,若是她将自己的秘密道出,自己怕难以逃出红掌祖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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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掌,但是她又为什么那样关切自己呢?方敏心中大是惘然,呆了半晌,问道:“姑娘,你为什么不对你师父说呢?”
  丑女子低下头去,细声道:“我也不知道,当我发现了那皮裘时,可能存有一分私心,因此暂时未曾对人说起,当我见了你后,我又下定决心,我别知道的秘密,决不再对人说。连对你,在你未透露以前,我也不会和你多讲一句的!”
  方敏心中更是一怔,暗忖她这几句话中,竟像是有无限的情意一样,她虽然七分像鬼,只有三分像人,但总是女子,莫非对自己有情?
  自己当然不能爱上她这样妖形怪状的人,但是她这番情意,却不能不令自己深为感动。便道:“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说吧!”
  丑女子抬起头来,道:“我果然没有认错你。”讲了这句话后,又低下头去,道:“你就连我的姓名都不屑一问?”
  当她在塞外,要方敏问她的姓名时,扭捏作状,丑态百出,看了就令久作呕,方敏当然不屑去问她,此时她虽然一样奇丑,但却语言诚挚,而且也没有做出丑态,再加上方敏着实感谢她维护自己的一番心意,忙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丑女子听了方敏这一问,便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一般,道:“我姓叶,叫映红。”
  方敏心中暗喝了一声彩:好漂亮的名字!只是可惜和她的人不甚相配,道:“叶姑娘,你要我怎样帮你?”叶映红道:“说来也极是简单,我内伤甚重,尚幸本门内功,最长自疗内伤之法,但我估计也有七八天光景,洞庭湖上,不是疗伤之所,你带了铁箱,和我上岸找一个僻静所在,守在我身旁七八天,等我伤愈之后,你再走开,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方敏一算,自己离开旋风岛,不过一月有余,而且那《昆仑圣书》的所在之处,虽未确定,多半是在云南,而且可能和昆明近郊的筇竹寺罗汉堂有关,要省了好些麻烦,就算耽搁上七八天,一样可以如期将《昆仑圣书》送到旋风岛上,便点头答应。
  当下便断下一段巨木,用寒玉匕削了一支巨桨,用力划动,将木浮台划到了岸边,托起七只铁箱,叶映红经过两个时辰的静养,也已能勉强走动。
  两人上岸之处,是在洞庭君山沿洞庭湖一带,全都是肥沃无比的平原,但是君山却在平原之上耸立,虽然说不上峰高千仞,但总是一座山,两人弃了木浮台,向山中走去,其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在山中转了一转,找到了一个山洞,看形式甚是隐蔽。叶映红一钻了进去,便道:“就在这里好了,你将铁箱放进来,守住洞口就行了!”
  方敏依言而为。山中野果子甚多,两人胡乱采了些充饥,叶映红便走山洞中去,方敏果然一步不离,守在山洞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