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之间

2025-07-12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私家侦探黄龙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狂汉，他干这一行，如果是胆小的人，一天也做不下的，在金凤的委托公司内，随时随地，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怪事发生，也只有黄龙和金凤那样的人，才会兴趣盎然。可是，那一天晚上，黄龙一个人在公司中，已是午夜了，整幢日间闹哄哄的大厦，静得像一座硕大无朋的钢骨水泥的坟墓一样，就在这时，公司的门外，传来了几下敲门声。
　　黄龙连头也不拾起，便道：“请进来！”他在说了一句之后，才抬起头来，公司的门，被慢慢地推了开来，门推开得十分慢，黄龙等了好一㑹，门才推开了尺许，黄龙还未会看到在门外的是什么人，黄龙不耐烦起来，大声道：“请快一点进来！”门终于被推开来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黑衣女人。
　　那黑衣女人的身形，十分矮小，她的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黑纱，连她的眼睛，都被遮在那一重黑纱之中，只看到她一头很干枯的头发。她慢慢地来到了黄龙的前面，黄龙盯着那女人，他的心中，感到十分怪异，他道：“你是——”
　　那女人并不出声，她只是那样一动不动，站在黄龙的身前，如果那不是一个女人，黄龙只怕早已破口大骂了，黄龙望着那女人，心中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他耐着性子道：“如果你不出声，那么，不论你有什么困难，我都是无法帮助你的！”
　　那女人仍然不说话，但是她却总亦有了动作，她扬起头来，慢慢地揭开了脸上的黑纱，当她将脸上黑纱揭开一半时，黄龙心中寒意更甚，她的脸，像黄蜡一样的颜色，像骷髅一样地瘦。当她将黑纱揭开一半之后，他又开了手把黑纱重又覆住了她的脸，她以十分阴森的声音道：“我是一个鬼！”
　　当黄龙看到半边如此可怖的脸面时，他心头确然是有一种骇然之感，但是当他听得那女人竟然自称是“一个鬼”之际，他只感到极度的滑稽，他的恐惧感，也已一扫而光，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而就在他大笑声中，办公室中的电灯，突然想灭，不但办公室中的电灯熄灭，连走廊中的电灯也熄灭了，眼前变得一片黑暗，黄龙的反应极快，他连忙身形一矮，一个翻身，向后滚去，也就在那时，他听得“碎”地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人跌倒在地上，接着，便什么声响也没有了。黄龙屛住了气息，等着，等了三分钟，仍是什么声响也没有。
　　黄龙慢慢地站起身来，眼前仍然黑得什么也看不见，黄龙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变故，也早以镇定了下来，虽然一片漆黑，但是那是他极其熟悉的办公室，他一伸手，就拉了一张椅子在手，一扬手臂，疾挥了出去，椅子“碎”地一声响，撞在一只钢柜上，黄龙又立时伏下身来，黄龙听不到有什么动静，他伏着身子，沿着墙，移动着身子，不一会，他已到了另一间房间中，他立时着亮了那房间的灯，灯光射了出来，黄龙可以看到，办公室中已没有人在了。黄龙吸了口气，慢慢向前走去，当他走到办公室中央时，他发觉自己估计错了。
　　办公室，有一个人，就是那个穿黑衣的女人，那女人伏在地上，脸向着地。一看到那种情形，黄龙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通知金凤，第二件事，是打电话报警，然后，他才俯身下来，去察看那女人，从隣室出来的光线不是太强烈，但黄龙也可以肯定，那女人已经死了。黄龙不再去动那女人，他来到电灯开关，开关并没有人动过，那当然是保险线出了毛病。黄龙来到了走廊上，打开了保险料，金凤和韩探长已一起赶到，办公室中，也已大放光明。韩探长带来的人，检查着尸体。
　　黄龙向金凤和韩探长敍述着事情的经过，等到他讲完之后，检查尸体的医官，来到了韩探长的身边，向韩探长低声道：“探长，你过来，我有一点发现。”
　　韩探长道：“你只管说。医官先向黄龙望了一眼，黄龙已经感到那医官的目光有点异样，但是他却也没有想什么，医官的声音，听来也很怪，他道：“探长，检查尸体的结果，证明死者是中剧毒死的，可能是氰化毒物，详细的结果，还要等待化验室的化验。”
　　韩探长着眉，道：“那又算是什么特别的发现？
　　医官又望了黄龙一眼，才道：“探长，那妇人死了有十小时以上了！”
　　韩探长“哦”地一声，似乎还没有发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金凤却立时扬起了眉，向黄龙望来，黄龙也立时叫了起来，道：“胡说，十分钟之前，我才和这个女人说过话！”
　　韩探长一楞，忙向地上的死者望去，金凤也俯身在死者的手臂上按了一下，又揭开了死者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凭金凤的经验来看，医官的话是对的，那女人死了至少十小时以上，她的肌肉已呈现僵硬，而她瞳孔也完全放开来了。
　　黄龙的面色，忽然变了，他道：“我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她……她曾对我说，她不是人，她是一个鬼！”
　　韩探长的双眼已证得老大，他大声喝道：“黄龙，你在捣什么鬼？”
　　黄龙最受不起寃枉，他立时骂了起来，道：“他妈的，我捣什么鬼了？”韩探长恶狠狠地望着黄龙，说道：“你说这女人在半小时之前，曾和你说过话？”
　　黄龙也将头伸了过去，道：“不是半小时，应该是二十三分钟前！”
　　韩探长的头向前伸来，他们两个人的额角，几乎就要碰在一起了，韩探长放大了喉咙，道：“可是这女人死了十小时，你是从哪里弄了一个死人来，却又编了一番说话来骗警方的！”
　　黄龙气得说不出话来，金凤忙道：“探长，黄龙不致于那样无聊吧！”
　　韩探长冷笑着，道：“他已够无聊的了，他讲的那番话，鬼才会相信！”
　　黄龙额上的青筋，都绽了起来，他吼叫着，道：“我说的是真话，我坐着，那女人走进来和我说话，她说她是一个鬼，我正在大笑，灯就熄了，等到我可以看清房间中的情形时，她已死了！”
　　韩探长冷笑着，这：“金小姐，你听听！”金凤也不禁皱着眉，因为黄龙的话，实在太无稽了，她吸了一口气，道：“探长，我看这件事，一定别有曲折，先弄走尸体怎样？”
　　韩探长道：“先将尸体弄走，然后我要拘留他！”韩探长伸手向黄龙的鼻尖上，指了一指。
　　韩探长伸手一指之后，立时缩回手来，因为这时，黄龙张大口，韩探长真怕自己的手指，被黄龙一口咬了下来，黄龙在发怒的时候，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而这时，即使是一个陌生人，也可以看得出黄龙在发怒。黄记的脸涨得通红，韩探长手一缩回来，说道：“黄龙，我要拘捕你！”
　　黄龙虽然发怒，但是他却也知道，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如果乱来，更对自己不利。
　　他忙向金凤望去，金凤说道：“黄龙，探长有权拘捕你，我会来保释你的，但是——”金凤转向韩探长：“你准备以什么罪名起诉？探长，黄龙其实并没有做过什么！”
　　韩探长呆了一呆道：“我控他擅移尸体的罪名。走吧，黄龙。”
　　黄龙大踏步地向外走了出去，等到警方人员全都撤退之后，尸体也早已被搬走了，金凤才和律师，一起到警局。韩探长自然想加控黄龙以谋杀罪，但是化验报告已经来了，那女人正确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三时，中化毒物而死，黄龙整个下午，都有人和他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是谋杀那女子的凶手，“擅移尸体”的罪名，并不严重，韩探长并不能拒绝保释。当黄龙和金凤一起离开警局的时候，天也亮了，街上满是一早起来上学上班的人，黄龙将手插在袋中一言不发。
　　金凤和黄龙一直来到了车子前，金凤才道：“黄龙，那女人真对你说，她是一个鬼？”
　　黄龙点头道：“是的，当时我听了，只觉好笑，现在我才知道，她没有骗我，她真是一个鬼？”
　　金凤笑了起米，道：“黄龙，你怎么也糊涂了，当然不是鬼，来见你的那女人是人，当灯光突然熄灭时那女人立即走出去，而另外有人，将这个死人推进来。”
　　黄龙大眼睛，道：“不会吧，我何以未曾听到声响？”
　　金凤道：“他们不必发出什么声响来，而且，当时你自己一定弄出了不少声响，不会去注意别的什么声响来的了。”
　　黄龙呆了一会，拉开了车门，道：“就算是那样，塞一个死人在我面前又有什么作用？”
　　金凤摇着头，说道：“我现在还不明白，但是一定有作用的，可惜的是，韩探长如果有心和你过不去的话，那我们就无法知道那死者的身份，也就难以追寻原因了。”
　　黄龙恨恨地骂了几声，他们一起回到了办公室中，他们还没有推门进去的时候，就听得电话铃不住地响着，金凤走了进去，拿起了电话来，道：“金凤。”那边是一个很阴沉的声音，道：“金小姐，你的推论错了，那真是一个女鬼！”
　　金凤一呆，道：“你是什么人？”那声音道：“男鬼！”
　　金凤在那刹间，心中迅速地在想着，当她和黄龙讲那几句话之际，是并没有人在旁的，那么，对方如何知道她会经推论过什么呢？金凤虽然在想着，但是她却笑了起来，道：“你是男鬼？才弄走了一个女鬼，又来了一个男鬼，现在，鬼也时髦了，居然会打电话了！”黄龙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金凤在说什么。
　　电记中那阴森的声音又道：“这一次，不过是替你们添了一些小麻烦，大麻烦还在后头！”金凤笑着，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何不干脆说？”那边停了片刻，才道：“先想请你谈谈，记得，只是你一个人，我自会派人来接你！”
　　金凤说罢电话一挥手道：“来，我们去检查一下我们的车子，一定有人在车上放置了偷听器！”她向门走去，但是只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摇头道：“不必检查了，如果曾给人放过偷听器的话，也一定已给人取走了，黄龙，你听到他的话么？不论我在什么地方，他都可以派人来将我带走！哼，他的话证明了他不是鬼，不然，他应该说，派鬼来将我带走的。”
　　黄龙沉声道：“从现在起我再也不离开你！”
　　金凤道：“为什么？难道我还需要你的保护？”
　　黄龙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一天易过，很快地，已经是深夜十二时了。
　　黄龙真的和金凤寸步不离，将到午夜时，金凤摇着头，道：“黄龙，你可以回去了。”黄龙却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打算，他只是低着头在看书，道：“等过了午夜再说！”
　　黄龙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过了午夜，他侧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一觉睡到三点钟才醒来，他一跃而起，先来到卧室门前，将耳贴在门上，想听听卧室内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可是，他才将耳朵贴上去，门已打了开来。黄龙陡地一呆，连忙向床上看去，床上的被褥都很整齐，金凤根本没有睡过，而且，她人也不在卧室中。
　　黄龙立时发出了一下大叫声，他也不知道该叫些什么才好，因为他心中实在太慌乱了，如果金凤还在屋中的话，听他那样的大叫声，一定会走出来的，可是他大叫一声之后，仍是他一个人！
　　金凤不见了，黄龙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中在隐隐冒着汗，他忙拉开了卧室的窗帘，窗子全关着，卧室中也一点没有净扎的迹象，黄龙也找不到金凤是从什么地方离去的痕迹，他团团地转了一转，回到了客厅中，又大叫了几声，然后拿起了电话来，他想通知韩探长，金凤不见了，然后，他才拨了两个号码，大门上便传来了“唔”地一声，黄龙忙冲到了门边，大门推了开来，一个穿着雨衣的人走了进来，雨衣上全是雨珠。
　　黄龙双手握着棒，正待冲了过去，可是那进来的人，已除下了雨帽，抖开了一头长发来，那正是金凤！
　　黄龙的长棒，已几乎要向前击出去的了，他硬生生地收住了势子，金凤走了进来，笑道：“怎么，想打我？”黄龙看到金凤回来，心中先放下了一块大石，但是他仍是气恼，说道：“你，你，到哪里去了？”
　　金凤笑了一笑道：“我去和那些自称是鬼的东西见面去了，我总是要和他们见一次面的！”
　　黄龙瞪大了眼，金凤又道：“我是自己走出去的，那时，你睡得很甜，我一出去，就在门口遇上了他们。”
　　黄龙说道：“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出去？”
　　金凤笑道：“见鬼又不是什么好事，何必要你一起去？”
　　黄龙眨着眼，说不出话来。
　　金凤坐了下来，她忽然皱起了眉，道：“他们当然是人，但是他们的行动，却十分神秘，他们人不少，当我到达他们的巢穴时，我一共看到了十只鬼。”
　　黄龙双手紧握着拳，道：“他们叫你去作什么？”
　　金凤道：“算是给我们一个警告，因为我们喜欢管闲事，他们就警告我，别管他们的事，不然，就一定会有更大的麻烦，而弄一个死人在我们的办公室中，那只不过是小麻烦而已！”
　　黄龙大声骂了起来，道：“岂有此理，就算他们真是鬼，我也不怕！”
　　金凤说道：“如果真是鬼，倒不必怕了，然而，他们却不是鬼，是一群有目的的人！”
　　黄龙吸了一口气，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金凤道：“我现在自然还无法知道，他们对付我们，只不过是要我们少管闲事，他们的恐吓办法，也可以算是别出心裁的了。”
　　黄龙冷笑着，骂道：“鬼崽子，我们会是受恐吓的人么？”
　　金凤打了一个呵欠，道：“受不受恐吓，也得要等他们有了进一步的行动之后，才能决定，我看这是一个新的犯罪集团，只不过不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方法来犯罪而已。”
　　黄龙大声道：“若是我去了，我立时就将他们打散了！”
　　这时，金凤的身边，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来，道：“别吹大气了！”
　　黄龙吓了一跳，那声音从金凤背后传出来的，金凤立时转过身来，在她背后的衣服上，插着一只无钱电对讲机，那只小型的无线电对讲机，直径只有一英寸，但是发出的声音，却十分清晰，黄龙立时将它拔了下来，待要重重摔在地上，但是金凤却阻止了他。
　　那时，那怪声怪气的声音，仍然在不断说着话，说道：“我们要做很多事，自然全是对我们有利的，也一定会有人来找你们出来，我肯先行警告，是对你们的尊重！”
　　黄龙黑道：“去你妈的蛋！”
　　那声音笑了起来，道：“你这种态度如果不改变，那你就一定要吃苦头了！”
　　×   ×   ×
　　照那中年人的服饰和气度来看，他是应该受到他人尊重的，可是金凤和黄龙在接待他的时候，却显得十分冷落，甚至不叫他坐下，那中年人自己坐了下来，道：“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金凤冷笑着，道：“你手下那么多能干的人才，都上哪里去了？连最有名的走私大头子，也要我们来帮忙，岂不是笑话！”
　　黄龙大声喝道：“阮大海，你滚吧，免得我将你摔出去！”
　　那中年人道：“你们开着公司，不是接受委托的么？这一个星期来，我的货被半途拦截了四次，我手下的人什么也查不出来！”黄龙果然说得出做得到，伸手抓住阮大海的肩头。
　　黄龙一抓住了阮大海的肩头，就将他直提了起来，送出了办公室，当黄龙拍着手走回来时，金凤笑道：“看来，那个鬼集团已在大显神通了！”
　　黄龙扬了扬眉，这：“这些，全是那批人干的。”
　　金凤没有回答，这时，又有一个穿着长袍，满面忧虑的老者，走了进来，和那老者进来的是韩探长，韩探长面上的神色很不自在，他一进来，就指着金凤道：“这就是金小姐了！”
　　那老者忙走向前来，道：“金小姐这件事无论如何要请你帮忙，我从曼谷起运了一大批翡翠原玉来，可是有人警告我，说是要偷我这一批原玉，一定要偷！”
　　金凤笑道：“这样的事，应该找韩探长啊！”
　　那老者道：“我总想要妥当些，那批原玉，价值六十万美元以上，着实不能有丝毫差错的！”
　　韩探长的脸色极难看，他显然不怎么敢得罪那老者，只冷冷地通：“不相信警方的力量，只是自找麻烦！”
　　那老者的面色一沉，道：“探长，我相信警方的力量，但我私人更增聘人员来保护，这没有什么不对吧？”
　　韩探长“哼”地一声。
　　金凤道：“好的，我接受你的委托就是。”
　　那老者高兴地笑了起来，道：“我的计划是，这批原玉由你或你的人带着，那么就不会出毛病了！”
　　韩探长忍不住道：“如果再发生意外，谁负责？”那中年人立时望了望金凤，金凤徐徐地道：“我的责任，是防止这批原玉失窃，如果真有了意外，当然我还要负责追查。
　　韩探长“哼”地一声，道：“查不到呢？”
　　金凤笑了一下，道：“我想不会吧！”韩探长也只好干瞪着眼，拿她没有办法可想。
　　接下来的两天中，金凤和黄龙都很忙碌，忙于办旅行手续，第三天，他们和那位著名的珠宝商朱大宝，一起到了曼谷，那批原玉，总共有二十磅，一共是四块，放在一只公事皮包中，就由黄龙提着，上了飞机。
　　黄龙虽然粗鲁，可是遇上要紧的事，他却一点也不含糊，他用一副手铐，将那公事包和他左腕，铐在一起，除非有人能连黄龙一起劫了去，不然，那批原玉，是没有理由失踪的。
　　是以，来的时候，忧心忡忡的朱大宝，在归程中也很放心，在飞机上呼呼入睡，金凤和黄龙，却一直保持着清醒，几小时的旅程，实在很容易过去，那皮包一直连在黄龙的手腕上，他们回来了，下了飞机，三个人一起向前走着，机场中的人很多，黄龙的右手，还按在那皮包上面。这实在是万无一失的了，可是到了海关检查处，打开皮包，他呆住了。
　　皮包打开，皮包中仍然是几块石头，但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那只是几块普通的花岩石，黄龙呆住了，金凤也呆住了，朱大宝更是张大了口，一句也讲不出来，而他额上的汗珠，都已沁了出来，海关人员用奇怪的神色望定了他们三人，拿起了其中的一块石头，放在手中掂了掂，道：“这是什么意思？”
　　韩探长这时，也带着几个便衣人员，走了过来，金凤知道，要向海关人员解释清楚，只有靠韩探长了。他忙向韩探长招手道：“你过来，我们出事了！”
　　朱大宝哑着声音叫了起米，道：“那——叫我怎么办呢？”
　　在韩探长的办公室中，那皮包仍然扣在他的手腕上，黄龙的脸色极其难看，韩探长则不断冷笑，道：“黄龙，不论从那一方面来说，你的嫌疑最大！”如果在平时，黄龙一定破口大骂了，可是这时，他却沮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米，那皮包扣在他的手腕上，前后不过是几小时的时间，那批原玉，实在是不可能失去的，除非世界上真有什么“五鬼搬运法”那样的事！
　　但是，不可能的事却出现了！金凤在一旁，安慰着朱大宝，道：“我设法替你找回来，你别急！”
　　韩探长还在盯着黄龙，道：“我说，是你监守自盗，你认不认？”
　　金凤叹了一声，说道：“就算是监守自盗，他将那几块原玉，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韩探长向黄龙一指，道：“那自然要问他。”
　　黄龙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挥一挥手，手中的皮包，向韩探长砸了过去，韩探长一侧身，避了开去，大叫道：“你殴打警官！”
　　黄龙喘着气，金凤已拉住了黄龙，道：“韩探长，你自己也未必相信你的指责，朱先生，请给我五天时间，我可以将失去的东西找回来！”
　　朱大宝疑惑地望着金凤，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有点着头。金凤拉着黄龙，离开了韩探长的办公室，回到了她自己的委托公司中。
　　一回到了办公室，黄龙就将皮包自手腕上解了下米，将皮包远远地抛到了角落处。
　　金凤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皱着眉，一动也不动，她在思索，那批原玉不见了。
　　但是，盗窃者根本连下手的机会也没有的。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在离酒店的房间之前，原玉在那皮包中，金凤在想着每一个细节。那时，房间中，只有她，黄龙和朱大宝三人。黄龙在将皮包扣到手腕上去的时候，朱大宝还曾打开皮包，看了一下，那时，黄龙还笑着说，朱大宝太小心。金凤想到这裹，抬起头来，叫道：“黄龙，问你一件事。”
　　黄龙没气道：“什么事？”
　　金凤道：“我们要离开房间时，朱大宝最后还曾打开皮包来看过一下，你还说他太小心了，你记得么？”
　　黄龙说道：“是啊，看来他倒是瞎小心。”
　　金凤望着黄龙道：“你对朱太宝，一点也没有怀疑？”
　　黄龙呆了一呆，道：“你是说，他在最后打开皮包的时候，用几块普通的石头，换走了那几块原玉？”
　　金凤点了点头。
　　可是黄龙摇了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就在他的身边，他决没有法子换得走皮包中的原玉的，除非我是瞎子，不然，他就要有多快手法，不，那实在是不可能的！”
　　金凤也同意黄龙的说法，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不论朱大宝的手法多么快，他都无法在一刹那间，换走那批原玉。但是，那是唯一使原玉变成石头的可能，在那以后，皮包就被加上了锁，和黄龙的手腕，扣在一起，黄龙一直保持着清醒，决不会给人家将原玉换走的，金凤的眉心打着说，她了一声，道：“黄龙，我们失败了。
　　黄龙从来也未曾听过金凤讲过那种泄气的话，他连忙说道：“如果我们可找回来——”
　　金凤苦笑道：“连怎么失去也不知道，如何找得回来？我看，我们委托公司的事务，应该结束了。”
　　黄龙的双手互握着，直握得他的手指，“拍拍”作响，他苦笑道：“不致于那样吧！”
　　金凤无可奈何地道：“自然只好如此，你想想，这件事，一定会原原本本登在报上，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形下，我们失去了由我们保护的东西，窃贼是如此高明，我们是那样低能，以后，还会有什么人来请教我们？”
　　黄龙额上迸着青筋，他十分愤怒，可是他的怒意，却无处宣泄，他恨恨地道：“那批原玉朱大宝看得名贵不得了，连碰也不给我们，但是我看来，却和普通的石头也盖不了什么！”金凤在刹那间，眼光陡地射出了光采来！
　　看到金凤那样的神情，黄龙忙道：“你想到了什么？”
　　金凤在房间中迅速地转了一个圈子道：“原玉一共几块？”
　　黄龙道：“四块。”
　　金凤道：“原玉的表面，看来很粗糙，玉行的规矩，原玉在交易时，是只好凭经验来估计玉的成色的，是以开出来，玉质是否原玉，我也未曾碰过，一切全是朱大宝自己经手的，是不是？可能，他拿来的，本来就是石头？”
　　黄龙苦笑道：“不对，那不是花岗石，它们不一样！”
　　金凤笑了起来道：“黄龙，你的脑筋怎么那么死？花岗石是可以化装的！”
　　黄龙证大了眼，不明白金凤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金凤徐徐地道：“我当时有点奇怪，为什么朱大宝连碰也不给我们碰一下那些原玉，现在我知道了！”
　　黄龙忙道：“为什么？”
　　金凤道：“因为那是碰不得的，一碰，就原形毕露了，那根本就不是玉，原来就是几块花岗石。”
　　黄龙道：“不会吧。”
　　金凤笑了起来，道：“那是毫无疑问的事了，他在花岗石上，加了纤维套子，使得石头看起来像是原玉，然后在最后一次检查中，他抹去了套子！”
　　黄龙听到了这裹，直跳了起来，道：“这王八蛋！”
　　金凤又道：“我想，他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犯罪集团的首脑人物，他存心要我们出丑，使我以后，不敢干涉他的犯罪活动，也可以藉此夸张那犯罪集团的神通广大，是以才弄了这一手的。黄龙，你还在等什么？快和韩森联络吧！”
　　黄龙和韩探长在电话中，谈了足有半小时。而三小时之后，韩探长赶到他们的事务所，用力握着黄龙的手，笑着道：“我们捕了十多个人，搜到了大批脏物，你们两人，真了不起，改天我再来郑重道谢，再见！”

　　（完，古龙武侠论坛“chenwk”录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