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的话,讲来不卑不亢,但是关百枫听了,却是十分受用,他的面色,稍为缓和了一些道:“我与令尊,向无来往,他派你前来何事?”
方竹叹了一口气,道:“家父差晚辈前来,有一事相求,尚请阁下答允。”从方竹的话中听来,似乎他此次前来,只是有求于关百枫而来,并不是另有其他目的的。
但是,关百枫乃是何等样人,他一知道了对方的少年,竟是百花老怪的儿子时,便知这事情是绝没有那样简单了,而且,他立即将事情和李乙朋、《异数经》连在一起,知道那实是麻烦之极的事情!
这时,他抱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宗旨,脸色重又沉了下来,道:“不知是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了,武林一脉,只要在情理之中,在下再无不从!”方竹微笑道:“关大侠说得好,家父有一部异数经,乃是绝顶武功秘笈,听说已落在关大侠手中了,尚祈关大侠发还。”
关百枫由于早已料到了对方的来意,是以这时心中倒也不怎么吃惊,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这不知是什么人造的谣言。在下若是曾见过这部《异数经》,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关百枫知道,百花老怪失了那部异数经,自然急于找回来,而武林中恰又传言这部异数经在自己这里,百花老怪自然不肯放过自己了!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那是多讲也没有用的,是以关百枫一开口,便发了一个毒誓。而事实上,关百枫的确是未曾见过《异数经》,他自然也不怕发任何毒誓。
他这两句话一出口,方竹不禁“啊”的一声,道:“原来那是武林误传!”关百枫道:“不错,刚才在西湖之上,我曾遇到令尊手下的李堂主,我也对他说明了,信与不信,在乎你们,但我确是未曾见过《异数经》!”
方竹站了起来,又向关百枫行了一礼。
关百枫心中暗忖,百花老怪的暴戾乖僻,荒淫残狠,武林中人无所不知,难得他儿子,竟然这样明理,自己几句话,他就肯告辞了!
关百枫只当方竹站起了身来,向自己行礼,乃是要告辞了。却不料方竹行了礼之后,并不告辞,却又道:“既是如此,在下又有一个不情之请,唉,这其实也是家父的主意,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关百枫见对方又节外生枝,心中已大是不乐,面色再沉,道:“什么事?”方竹缓缓地道:“晚辈来时,家父曾说,如果关大侠肯将《异数经》归还,那他自然感激莫名,日后定当补报,如果关大侠推得一干二净,说根本未曾见过《异数经》时,那么就”
关百枫厉声道:“那就怎样?”
方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这话实在难以出口,但既是家父交待,晚辈自也非说不可。”
关百枫冷笑道:“你只管讲好了,难道我还会与你来计较么?”
方竹忙道:“关大侠自然不会的。家父说,关大侠有一位千金,是关大侠的掌上明珠,家父嘱咐晚辈,将关小姐带回百花岭去,请关大侠带了《异数经》,到百花岭来,将小姐领回去。”
方竹的话讲完,关百枫心中本来是勃然大怒的。但是,由于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他非但没有法子发怒,反倒笑了起来。他也绝不是怒极而笑,而是真正感到了好笑,所以才笑了出来的。
他笑了好半晌,方竹却又问道:“不知关大侠意下如何?”
关百枫听了,心中暗忖,看这少年一表人材,难道竟是一个白痴?但百花老怪又是何等样人,岂会派出一个白痴儿子来和自己打交道?而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竟然会讲出那样的话来,那么这个人,不是白痴,便一定是绝顶聪明之人了!
关百枫一想到这一点,便停止了笑声,正色道:“我倒没有什么,小女一向娇生惯养在家,能随阁下到百花岭去走一遭,长点见识,也是好的,但是不知你如何下手,将她带走?”
方竹剑眉微蹙,道:“既然关大侠答应了,晚辈自当勉为其难,不负家父所托,晚辈告辞了!”他一面说,一面便转过身去。在方竹一转身之际,关百枫向施超施了一个眼色。施超听得方竹所讲的话,如此无礼,心中早已大怒,只不过碍于师父在场,他也不敢怎样发作。
这时他一见关百枫向他施了一个眼色,胆气正壮,他一步打横跨出,拦住了方竹的去路,道:“慢走,我有几句话要说。”
方竹身形一凝,道:“施兄请讲。”
施超冷冷地道:“你要带走我小师妹,不知有什么能耐,倒要请教?”
施超的话,分明是在挑战了。任何人在这样情形之下,只怕都要出手露两手功夫的。就算不露两手功夫,反唇相讥也是必然。可是,方竹听了,却道:“是啊,施兄说得是,小弟无智无能,正不知如何才能将关小姐带走,施兄可有何髙见么?”
施超一听,不禁呆了半晌,暗忖这是什么话?叫我来替你出主意,将师妹给你带走?你是真傻,还是假蒙?他江湖阅历甚丰,当下也笑道:“我倒有一个好主意,你且听我说。”
施超一面讲,一面便装着十分亲热的样子,向方竹的肩头拍去。
在他的手掌向下拍出之际,他是蕴了七成功力!
他只当方竹是一定要躲避的,是以左手五指如钩也早已准备好了,专等方竹的身子,左侧躲避之际,他左手便抓向方竹的腰际!可是,事情的变化,却又出乎施超的意料之外,他一掌向方竹肩头拍了下去,方竹居然站着,一动也不动,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啪”的一声响,施超的一掌,已击在方竹的肩上!
施超在关百枫门下有年,武功造诣,也自不弱,这一掌拍下去,少说也有两百斤的力道,可是方竹硬接了下来,却是若无其事,反倒笑了起来,道:“施大哥,这掌的力道不轻啊!幸而小弟的筋骨还算壮健,要不然,可真不得了呢!”
他若无其事地硬接了施超的一掌,依然谈笑风生,显然内功远在施超之上,施超焉有不知之理,他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向后退了开去。
方竹仍然向前走去,到了门外,又行了一礼,道:“晚辈暂时告辞了,等晚辈想到了办法之后,再来接关小姐前去百花岭。”
他不急不徐,向外走去,关百枫目送他出了大门之外,心中对方竹的镇定功夫,也不禁暗暗钦佩。
他不相信方竹的年纪轻轻,武功会在他之上,但是方竹却若无其事,从容而退,这却是不容易的事,他年纪还如此年轻,可知将来必成大器!
关百枫只有一个女儿,并没有儿子,是以在刹那间,心中生出了万般感叹,他想到了自己若是有这样一个儿子的话,那就是再无憾事了!
关百讽并没有将方竹带走他女儿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女儿日夕在母亲身边,绝不离开,而关夫人的武功之高,旁人不知道,关百枫自己却是知道的,他自然放心得下。
他眼看着方竹走了出去,背负双手,慢慢地踱向内堂,他正在走着,便听得关夫人干涩的声音叫道:“百枫,找到那女人没有?”
关百枫抬起头来,只见关夫人抱着女儿,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女儿其实已经十岁了,但是关夫人却还将她当做婴儿一样地抱着。关百枫忙赔笑道:“自然找不到了,孩子没有事了,还是算了吧!”
关夫人怒道:“自己的孩子被欺负了,亏你还是一个大侠,天下知名的人!”
关百槻苦笑了一下,他想不到什么话来讨妻喜欢,想起了刚才方竹的话,笑道:“娘子,有件可笑的事,你还不知道呢。”
关夫人一瞪眼,道:“什么可笑?”
关百枫道:“百花老怪失了他那部《异数经》,武林中人,却盛传落到了我的手中,刚才,百花老怪的儿子,居然寻上门来了!”
关夫人冷冷地道:“是么?”
关百枫笑道:“我向他说那部《异数经》不在我这里,你猜他说了些什么?”
关夫人道:“你要讲就快讲,谁知道他讲些什么?”
关百枫碰了一个钉子,停了一停,又勉强笑道:“他说要将明珠带走,带回百花岭去,要我用《异数经》去将女儿赎回来!哈哈,这不是可笑么,哈~”
关百枫还想再笑下去,但是他一看到关夫人面罩严霜,他的笑声,立时凝住了。
关百枫本来是想将这件事讲了出来之后,再大笑一阵,希望能博得夫人一笑,拍拍马屁的,却不料关夫人竟然一点也没有要笑的意思,令得关百枫也不敢再笑下去,他蓦地刹住了笑声,面上神情之尴尬,实在是难以形容,哭笑不得。
关夫人“哼”的一声,道:“这有什么好笑?”
关百枫还想分辩几句,道:“这小子……不自量力,想要将我们的女儿明珠……带回百花领去,这不是十分可笑么?”
关夫人的面色更是难看,“呸”的一声,竟老实不客气地骂道:“你可说是越老越糊涂了,事关女儿的安危,有什么好笑?你也不想想,那百花老怪是何等样人?强将手下无弱兵,他既然派了他的儿子出来,能让他的儿子在外闹笑话么?”
关百枫呆了一呆,心中暗忖,妻子所讲的话,倒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但是,女儿一直在夫人身边,方竹这小子又有什么机会下手?
他又勉强笑了一下,道:“夫人,你放心,我在外面去小心提防,你在明珠的身边,不要离幵,就算百花老怪亲来,只怕也抢不走明珠的!”
关百枫的女儿关明珠,虽然被她的母亲紧紧地抱着,看起来像是十分瘦小,但她究竟也是一个近十岁的孩子了,父母这时在讲什么,她当然是听得懂的。只听得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道:“呜,呜,我不要被人抢走,我不要到什么百花岭去!”
关明珠一哭,关夫人立时便慌了手脚,一面哄道:“乖,乖,不要哭,有妈在,谁也不会将你抢走的。”一面则扬起了嗓子骂关百枫,道:“你这越老越糊涂的倒吊鬼,这种事情,也是在女儿面前,胡乱说得的么?若是害得女儿晚上做起噩梦来,我叫你仔细!”
一顿臭骂,骂得关百枫冷汗淋漓,但是却又一句话也不敢说。
关夫人足足骂了一尽茶时,才停了下来,喝道:“还不出去张罗布置,僵尸也似地站在这里做什么?”
关百枫一听得这句话,如获皇恩大赦,连忙道:“是!”一个转身,便向外掠了开去,掠出了三五丈,转了几个弯,他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哭又不是,笑又不是地站着,挨他老婆臭骂之际,哪里有一点豪侠的气概,真如一个小丑一样。但这时,他咳嗽了一声,挺起了胸,走了出去,却又气吞山河,不同凡响了。
关百枫的确是一个非同凡响的大侠,武林中人,提起他的名头来,莫不极其尊敬,而他的武功也是极高,近几年来,他算是少在江湖上走动了。但是早年闯南荡北,行侠仗义,也未曾听说过他怕过什么人来,可就是偏偏怕他这位夫人,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关百枫一向外走着,想起刚才的尴尬场面,心中仍不禁怦评乱跳,他走不几步,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家丁,倚着一条柱,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也不动,看样子竟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
关百枫本来,对于方竹的一番话,根本未曾放在心上,这时被他妻子骂了一顿,他也感到事情十分之不寻常了,是以他一见前面有一个家丁这样站着,不禁吃了一惊,身形一闪,便赶到了前面,定睛看去,只见那家丁张目结舌,双目发定,一动也不动,分明是被点了穴道!
关百枫在一看之间,虽然觉得那家丁十分面生,但是因为对方已被人点了穴道,却也不加注意,忙道:“怎么一回事,快说!”
他一面讲,一面便伸手在那家丁的肩头上一拍,将那家丁的穴道拍活。只听得那家丁舒了一口气,但是却在突然之间,右手双指,迸指如戟,向关百枫的“肩井穴”上,直指了过来,他双指点到之际,指风嗤嗤,分明他内功的造诣极高,绝不是等闲之人!
这一下变化,可以说是关百枫绝对意料不到,连做梦也想不到的!
他离那家丁,本就极近,这家丁的出手又快,简直是避无可避,电光石火之间,那家丁的双指,便已重重地点中在关百枫的肩头之上,关百枫身子一震,便僵立着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候,只听得那家丁一笑,道:“关大侠,多多得罪。尚祈原谅!”
听那家丁的声音,竟是方竹!
关百枫的心中,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只听得方竹又道:“关大侠,你看我的化装如何?这是雕虫小技,本不值一提,但是等一会儿,你看我装扮成你的模样,穿上了你的衣服,管叫你也要拍案叫绝,认不出来呢。”
他一面说,一面便抓住了关百枫的手,想将关百槻拖到没人经过的冷僻地方去,将他身上的衣服,一齐剥了下来。
却不料他的手,才一抓住了关百枫的手,关百执的食指,突然一伸,已按住了他的脉门。虽然关百枫所出的只是一根手指,但因为这根手指已搭在方竹的脉门之上,是以一股内力传过,方竹在刹那之间,只觉得半边身子酥麻,难以动弹。
此时方竹缓过气来,想要避开去时,关百枫早已五指齐出,将他的脉门,紧紧地扣住,方竹想要挣扎,也是在所不能了!
这一切变化之出人意外,更是令方竹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你……你不是被我点了穴道么?何以你……竟……若无其事?”
关百枫冷然一笑,道:“方老弟,你点穴很准,出手极快,计策也很好,但是你竟未听过一门上乘内功,叫作移穴换位,能在刹那之间,随意念所至,而将穴道位置转移的么?”
方竹一呆,道:“你……的穴道根本没被我点中?”
关百枫道:“不错,这叫作以诈还诈,如今你落在我的手中,还有何话可说?”
方竹的面色,本已难看之极,而面上已充满了惊恐的神色。可是忽然之间,他却又恢复了原状,居然面带笑容,道:“关大侠的武功之高,果然名不虚传,今日真正领教了!”
关百枫对方竹居然有这样的镇定功夫,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他冷然道:“方老弟,我刚才只当你是说着玩儿的,怎知你真的要来劫我女儿,关某府上,虽然称不上是龙潭虎穴,然而你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方竹神色自若,笑道:“关大侠说得是,下次晚辈可要小心从事才对。”关百枫厉声喝道:“还有下次么?”
方竹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怎会没有下次的机会?”
关百枫扣住了他脉门的五指,略一用力,一股内力,疾运了过去,方竹的面色,在刹那之间,变得十分苍白,额上也流出了冷汗来。可是令得关百枫心中不能不暗暗佩服的是,他这时身体虽然十分痛苦,但是他的面上却居然始终带着淡然的微笑!
关百枫又厉声道:“还有下次么?”
方竹笑道:“关大侠,你这是磨练磨练晚辈,晚辈焉有不知之理?”
关百枫怒道:“你以为我不敢取你的性命么?”
方竹又是一笑,道:“关大侠,那你得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关百槻此际,已扣住了方竹的脉门。虽然方竹的武功,也自不低,但是脉门被扣,要害被制,可以说是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而关百枫若是取方竹的性命,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形下,方竹非但不哀求饶命,反倒小觑关百枫,说他不敢取自己的性命,这可以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关百枫一听,心中大怒,立时又加了两成内功。可是,他却的确不敢就此杀了方竹!
正如方竹所言,如果他要杀方竹的话,非得好好地考虑不可!
方竹是百花老怪之子,若真杀了他,毫无疑问,百花老怪是一定会寻上门来的。
百花老怪本身武功极髙,百花教中髙手如云,这不必说。而且,百花老怪和一些邪派之中的巨憝大恶,十分有联络,交情也十分好,到时候,只要大举来犯,自己防不胜防!
关百枫的内力,加强了两成之后,方竹额上的汗珠,更是滚滚而下。
关百枫一字一顿,道:“你不要以为我怕你父亲,我今日不杀你,是因为你年纪轻轻,胆识武功,尽皆过人,十分不易,所以才手下留情的。若是你再犯在我的手中,我定然不放过你!”
他一面说,一面左手倏出,抓住方竹的肩头,将方竹提得双足悬空,然后他大踏步地向外走去,一直走出了大门口。
只见两辆华丽之极的马车,仍然停放在街口处。关百枫一声冷笑,已见车座上那个车夫,直跃了下来,那车夫下落之际,身形飘飘,如同一片落叶一样,分明武功已然有极髙的造诣!
那车夫才一落地,便朗声道:“关大侠一”
关百枫不等他讲完,便厉声道:“住口!你们教主之子,两次登门无礼,不自量力,妄想非为,如今落在我的手中,我权且饶他一命,但是却也不能不叫他吃点苦头,我用重手法震伤他的心脉,你快马加鞭,将他送回百花岭去,你们教主,自然可以救他的性命,若是还要耽搁,那么一个月后,即使大罗神仙,也难以将他救活了!”
那车夫忙道:“慢,手下一”
可是他“留情”两字,还未曾讲出口来,关百枫右手一松,松开了方竹脉门,方竹脉一被松开,趁此机会,猛地一挣。
他这一挣,居然挣脱了身子,猛地向前窜去,那车夫一见这等情形,手中的长鞭,突然挥起,向关百枫疾攻了过来!然而,他们两人的动作虽快,比起关百枫来,究竟慢了一步!
就在方竹的身子,向前一窜之际,关百枫右掌突出,“啪”的一声响,一!
掌按在方竹的后心。只听得方竹闷哼了一声,身子立即扑地跌倒!而方竹一倒,那车夫的一鞭已挥到,关百枫手臂一缩,那一掌已收了回来,反手向鞭梢便抓,一抓中,便向怀中一带!
怎知他一拉,那车夫向后扯,两人一齐用力,那车夫的身子,居然稳立不动,关百枫吃了一惊,暗忖自己刚才的一拉,只用了五成功力,那车夫居然稳立不动,可知他的武功,实在自己的估计之上!
他心念转间,内力又增,手臂再是一缩。
这一次,那车夫再也站不稳了,身子不由自主,猛地向前,跌了过来,关百枫左手一伸,在那车夫的头顶之上,摸了两下!
那车夫也不是等闲之辈,乃是百花教中地位极高的左右副官之一,在武林中名头颇大。可是这时,关百槻一出手,便在他的头顶之上,摸了两圈,令得他在刹那之间,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看他那种面如死灰的神情,一定是他自己以为已遭了关百槻的毒手了!但关百枫刚才,虽然要取他的性命易如拾芥,却并未真正下手,那两摸,可以说一点力道也没有,此际他喝道:“还不将少教主扶了起来!”
关百枫一喝,才令得对方,如梦初醒,感到自己,已是死里逃生!
他匆匆忙忙地向关百枫行了礼,道:“多谢关大侠手下留情。”
关百槻“哼”的一声,道:“快走!”
那车夫转过身,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方竹,向车子走去,方竹的身子,几乎全倚在那车夫的身上,面色惨白,双眼无光,伤势显是不轻。
关百枧自己,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功力的,他知道刚才内力疾吐,方竹的伤势,着实沉重,若是不立即赶回百花岭去,定然性命难保。而到了百花岭,就算百花老怪再邪,也知道自己是手下留情,不然早已取了他儿子的性命,只怕也不会再来胡闹了。
关百枫只觉得心情轻松,拍了拍衣襟,转过了身,向宅中走了回去。
他在转身之际,便已听得蹄声喟噜,那车夫将方竹放在车厢内之后,便赶着车子,向外疾驶了开去。然而,关百执却不知道,那辆车子,才赶过了一条街,便在一所宅子的大门中直驶了进去,两个家丁,立时将门关上。
大门关上之后,马车便停在天井之中。只见那车夫一跃而下,拉开了车门叫道:“公子!公子!”
他才叫了两声,便看到车中人影一闪,方竹自车中,跨了出来。
但见他满面笑容,若无其事,哪里还有一点身受重伤的样子在?那车夫吁了一口气,道:“公子,刚才好险哪!真是在鬼门关转了一遭!”
方竹笑道:“是啊,吓得我心头乱跳,面如死灰,只当你要没命了,但这样子也好,令得关百枫以为我真的是身受重伤,回百花岭去了!”
那车夫道:“教主的软铁甲,当真是非同小可的武林异宝,要不然,我们真非得快马加鞭,回百花岭去不可了!”
方竹道:“别胡说,软铁甲虽有些功用,但就算没有,我也不一定受伤,你当我的功力,真是如此不济么?小觑于我,该当何罪!”
那车夫笑了起来,道:“公子,讲正经的,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禀报教主,说明关百枫的厉害,难以得手的好!”
他们两人一面说,一面向大厅走去,这时已到了大厅之上,方竹陡地站定,道:“左判官,你也不是未曾见过世面的人,何以竟讲出这种泄气的话来了?”
那车夫乃是百花教中的左判官。百花教有四大堂主之设,那左判官,地位尚在四大堂主之上。左判官姓寿,名兵,本来乃是湖西一带的排教中的长老,因犯了教规,本来是要被倒吊在铁柱之上,活活烧死的,但是他武功高强,居然被他在数百人的包围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逃了出来,在江湖上着实横行了几年,又投在百花教之中的。
这时,寿兵叹了一口气,伸手在自己的头顶之上拍拍,道:“公子,刚才关百枫那一下,差些儿将我的三魂七魄一起摸了去,我是再也不敢和他作对的了,我想,要将他女儿带走,这事非教主亲自前来不可。”
方竹摇头道:“你别说了,事情未办成之前,我是断然不离去的,前两天我吩咐挖的地道,已挖得怎样了,可成功了么?”
寿兵向前走出了两步,扬声道:“来人!”
立时有两个黑衣大汉,掀帘而入,寿兵道:“通向关百枫房子的地道,挖得怎样了?”
那两个大汉道:“挖好了,已可以听到上面人行走的脚步声了。”
方竹问道:“算得可准?恰好是内宅么?”
那两个大汉道:“不错,恰好是内宅。”
方生喜道:“这就行了,左判官,关百枫以为我已受了重伤,必然快马加鞭回百花岭去了,只怕再也想不到我们会从地底出来的!”
寿兵摇头道:“公子,不是我扫你的兴,就算你从地底钻出来,但一遇到了关百枫,还不是……还不是……”
他迟疑着不敢讲下去,方竹说道:“不要紧,你讲好了,我不怪你的!”他们两人,友情甚笃,方竹一讲,寿兵便笑道:“还不是又被他像小鸡也似地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