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巨灵掌》

第十五回 巨灵神掌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全集  点击: 
  而崔玉环的双手何以能在片刻之间,便将崔玉玲双肩抓中,这其间的变化,连站在一旁武功极高的范吼,也未曾看得清楚!只此一斑,也可见崔玉环的武功之高!
  崔玉玲的双肩,一被抓住,便花容失色!
  崔玉环一声冷笑,抓住崔玉玲肩头的双手,中指突然一弹,“啪”、“啪”两声过处,已弹屮了崔玉玲的左右“肩并穴”,崔玉玲哭道:“姊姊!”
  崔玉环一点中了崔玉玲的穴道之后,立即双手一松,玉掌挥起,“叭叭”两声,又在崔玉玲的双颊之上重重地击了一掌!
  崔玉玲的身子,被她这两掌之力,掴得左右摇晃不已,重重地跌倒在地。
  她面颊上,也立时肿起老高!
  崔玉环一回头,向虎魔范吼道:“范朋友,相烦你将我妹子送到南昌去,我随后就到,在半路上可以追到你们,也说不定!”
  范吼躬身答应,道:“是!”手一挥,从衣袖之中,抖出一幅长绸来,铺在地上,将崔玉玲提了起来,放在绸上。
  崔玉玲叫道:“姊姊,你……别后悔!”
  崔玉环赶了上去,足尖在崔玉玲的腰际再点了一点,崔玉玲便不能出声。只听得崔玉环道:“好妹子,你竟公然敢说要离开家庭,已背了的父母遗训,就算我如今便将你打死,哥哥知道了,也不会怪我的,你还是识趣点儿的好!”
  她话一讲完,一个转身,便向外逸去!
  虎魔范吼,将崔玉玲卷在长绸中,负在肩上,洒开大步,便向前而去!
  崔玉玲被她姊姊点中了左、右肩并穴和带脉穴,被范吼负在肩上,一动也不能动,但是她却不断地运转内息,连连冲击那三个穴道。
  崔氏姊妹,以及她们的一位兄长,他们三人乃是极有来历之人。而他们家传武功之高,也是高到了极点,而且有几门功夫,都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秘技。像刚才崔玉环陡地使出,将崔玉玲制住的那一式“九鬼天拿”功夫,便是昔年苗疆九鬼恶婆的看家本领,一经使出,丈许方阑之内的任何物事,抓无不中。但自九鬼恶婆死后,谁也未曾再见过会使这门功夫之人。
  崔玉玲的武功,虽然不如她的姊姊,但是,有几门功夫,却在她姊姊之上。
  崔玉环封住她穴道之际,下的手虽然甚重,但崔玉玲真气连运,使出了“舒筋展络”的异功,令得全身奇经八脉,不断舒展伸缩,以通穴道。没有多久,“带脉穴”已首先被她冲开!
  崔玉玲这时已可以出声讲话,但是她却不动声色,继续地施展“舒筋展络”异功,又过了两盏茶时,她左右肩井穴,也已经一齐被真气冲开!
  这时候,崔玉玲已经完全自由了,但是虎魔范吼却还了无所觉,仍是洒开大步,向前赶路,崔玉玲定了定神,吸一口气,双臂陡地一振!只听得一连几下,裂帛之声过处,裹在她身上的七八层绸子,全都被她振裂!而尚未及范吼明白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异变之际,她身形飘飘,已经落了下来,正落在范吼的背后,伸手按住了范吼背后的“灵台穴”!
  这一切变化,全都在瞬息之间完成!虽然说,崔玉玲猝然发难,范吼事先未及预防,所以才能一举奏功。但是范吼乃是武功何等高强的人物,若不是崔玉玲本身的武功,已臻极高境界,无论如何难以一出手便将范吼制住!
  崔玉玲一手按在范吼的背后,一面喝道:“范吼,你好大的胆子!”
  范吼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但是,他要害为人所制,而且,崔玉玲的武功,本就在他之上,他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动弹,只是苦笑道:“二小姐,大小姐如此吩咐,我……却是不敢不从!”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也没有怪你之意,但是金小侠乃是老实人,你如何与我姊姊一齐,设下圈套去害他,令得他盲了双眼?”
  范吼尴尬之极,道:“二小姐,那……也是大小姐的吩咐。”
  崔玉玲道:“如今我也不再来追究这件事,你可知道金小侠在什么地方?”范吼道:“大约在永夜洞附近了,看大小姐的意思,似乎还要利用他进永夜洞去。”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侧头想了一想,道:“我还有一件事情问你,你已经加入了勾魂帮,是不是?”
  范吼一听,身子震了震,好半晌,才道:“是。”
  崔玉玲冷冷地道:“其实,你也根本用不着瞒我,我什么都知道,勾魂帮主就是我哥哥,是不是?”
  范吼猛地一呆,道:“二小姐,你说什么?勾魂帮主是你哥哥?这话从那儿说起?”
  崔玉玲面色一呆,道:“你还在瞒我吗?”
  范吼叹了一口气,道:“范某人昔年,曾受令尊大恩,永世不忘,你们兄妹三人,无论叫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怎会骗你们?但是勾魂帮主,绝不是你哥哥!”
  崔玉玲秀眉微蹙,道:“那是什么人?”
  范吼摇了摇头,道:“我却也不知道。”
  崔玉玲一松手,向外掠出了丈许,道:“你至少可以将他的样子形容一下。”范吼道:“他的真面目,根本没有人看到过,只是带着浄狩已极的面具……”崔玉玲一挥手,道:“是了,你在武林之中,地位也已经极高,为何还要参加勾魂帮,难道勾魂帮主的武功,当真如此之高,你不得不参加吗?”
  范吼见问,面上露出了骇然之色,四面看了一眼。
  崔玉玲已经知道他的心意,忙道:“你放心说就是,这里不会有人听到的。”
  范吼面露难色,道:“二小姐,你有所不知,勾魂帮主神通广大,有通天彻地之能,耳目众多,我实是不敢说!”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你也是武林中第一流人物,提起勾魂帮主来,也会如此害怕,照你这样说来,我少说也曾除去了六七个勾魂帮众,就一刻也难活命了?”
  范吼一听得崔玉玲如此说法,更是吓得连连后退。
  崔玉玲双手一摊,道:“你看,我还不是好端端的在吗?勾魂帮近几年来,在武林中如此胡作非为,实与你们这些人胆小有关!”
  虎魔范吼面上一红,道:“二小姐,你武艺高强,自然不同。”
  崔玉玲道:“别废话了,你要是不说,我却不放过你,看人是怕勾魂帮主,还是怕我!”
  范吼面色大变,道:“二小姐,我说了,但是你千万别讲给第二个人听。”崔玉玲道:“当然,我岂会连累及你?”
  范吼道:“勾魂帮主的武功,在我之上,我如不加人,他便致我于死地。”崔玉玲喝道:“他如果强逼你加入,你不可以逃吗?他是以什么东西引诱你入帮的,你爽快些说吧!”
  范吼这才无可如何,吃吃道:“他给我看了一幅白绫,在那幅白绫上,绣有‘巨灵神掌’四个大字。”
  崔玉玲面上神色也不禁为之一动,道:“巨灵神掌,便是那相传共有七十二式,天下无敌的掌法吗?”
  范吼道:“是,那巨灵神掌掌法,一套七十二式,何是只要学得其中八式,便可以无敌于天下了。在他的那幅白绫之上,绣有其中起首八式的详细解释!”
  崔玉玲吸了一口气,道:“难怪勾魂帮主武功如此之高,原来他会巨灵神掌!”
  范吼又道:“他说,如果我能加人勾魂帮,他便能一年授我一式。”
  崔玉玲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他一定对每一个人,都是那样说法的。”范吼道:“二小姐,学武之士,谁都想能窥绝顶武功秘奥,我……怎能例夕卜,是以便听他之命了。”
  崔玉玲道:“可是,你难道未曾想到勾魂帮主实际上连半式臣灵神掌之法都不会授你的吗?”
  范吼道:“那……只怕不会吧!”
  崔玉玲心知学武之人,武功越高,越听到“巨灵神掌”四字,便越是着迷。
  那巨灵神掌,相传乃是武学之中最高之作,创于何人何时,已不可考。武林中知道那四个字,乃是百多年前,一位异人,得遇际遇,学到厂二十四式巨灵神掌,本来,那位异人,并无名声,但在他学会了二十四式巨灵神掌之后,却成了天下第一高手。而且,他无论与什么人动手,总是只使巨灵神掌中的八式,就凭那八式,便没有人能以胜得过他。所以武林之中,才有学会了八式巨灵神掌,便可以无敌于天下的传说。而这位异人并未收徒。他有一个儿子,却生性厌武,是个文士,以致异人死后,那二十四式巨灵神掌法也不知去向。
  在异人未死之际,便曾宣称,巨灵神掌,共有七十二式,他所习只不过三分之一,已然如此了得,所以在他死后,武林中人,便群起找他的儿子,异人的儿子,根本一点儿武功也不会,冤枉死在武林中人之手,就连那二十-四式巨灵神掌,也自失传。
  一百多年前,这二十四式巨灵神掌的卜落如何,也没有人知道。
  有的人说,在永夜洞中,便刻有八式巨灵神掌之法,但多少年来,也从来未有人成功地从永夜洞中获得过一式巨灵神掌。
  崔玉玲一听得勾魂帮主,竟持有八式巨灵神掌之法,心中也不禁骇然,同时,也知道了何以会有那么多的高手,介人勾魂帮的原因。
  因为武功练得越高,人的贪心便越大,武学之道,本无止境。巨灵神掌本也不见得真正的第一等功夫,但如今世人所知,这功夫却是最为厉害,是以人人见了,都如蝇附腥!
  当下,崔玉玲又问道:“勾魂帮主可有约你何时再见吗?”
  范吼道:“有,十二月十二,在青城闲云峰上,举行正式入帮之典。”
  崔玉玲点了点头,道:“好,你自顾自去吧,最好别再与我姊姊相遇。”范吼道:“自然,我若是遇上了大小姐,怎生交代?”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你最近未曾看到我哥哥吗?”
  范吼道:“没有,二小姐,你刚才说,勾魂帮主是你哥哥,那是什么道理?”崔玉玲欲言又止,道:“没有什么,只不过猜想而已。”
  虎魔范吼道:“我已有好久未曾见到令兄了,他武功一定极高了?”
  崔玉玲道:“当然比我高,但却还不如我姊姊。”
  范吼点头道:“大小姐自小就极聪明,当然她武功好呰。”
  崔玉玲摇了摇头,道:“其中还另有原因……”
  范吼想问,但尚未开口,崔玉玲已经转过身,向外慢慢地走了幵去。范吼不敢再说什么,略呆了半晌,见崔玉玲已渐渐走远,才向青城闲云峰而去。
  却说崔玉玲别了范吼之后,便向永夜洞而去,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来到了永夜洞附近,只听得崔玉环的娇笑声不断地传了过来。
  崔玉玲屏住了气息,蹑手蹑足,来到了近前。她仍是不敢逼得太近,在三四丈开外,便自站定。那地方,恰好是一丛比人还高,极其茂密的野草,崔玉玲便藏在野草之中,向前看去,只见在永夜洞口,崔玉环正和金昂霄,两人紧紧地靠着,坐在一起。
  金昂霄满面皆是欢欣之色,但是他的一双眼睛,虽然睁得老大,却是一点光采也没有,崔玉玲一看,便知道姊姊之言不虚,金昂霄已经成了瞎子!
  她在乍一见金昂霄和她姊姊,如此亲热之际,心中不免有责怪金昂霄之意,但是随即她心中叹了一口气,便原谅了金昂霄的不是!因为,她觉得崔玉环的美貌,确非自己能及!而且,更不是任何男人所能抗拒的!
  她强忍心中的悲痛,一动不动地看着。只见金昂霄道:“崔姊姊,我要进洞去了。”
  崔玉环妮声道:“你可得快去快出,照我知道,洞中所藏的武学奇秘,乃是八式掌法,而那八式掌法,则是写于八只石刻的大石掌之上,你要小心揣摩,一有心得,便记在心中,讲给我听。”
  金昂霄道:“我都知道了。”
  崔玉环面上,闪过了一丝阴笑,但是却“啧”的一声,樱唇在金昂霄的面颊之上,吻了一下,金昂霄面上,立时现出了幸福无比的神色,紧紧地握了一下崔玉环的手,便向永夜洞中,走了进去。
  崔玉玲在草丛中,又等了片刻,才看到她姊姊慢慢地向外踱了开去,踱出广四五丈,自怀中取出了一只锦盒来,看了一看,又放人怀中。
  崔玉玲本就早已料到,在千佛寺中,盗走锦盒的,乃是她的姊姊,此际一见,更可证实。她见崔玉环立即又收起了锦盒,望着千佛寺所在的方向,面有恨色,没有多久,突然身形一晃,向千佛寺疾掠而出!
  崔玉玲和崔玉环,姊妹两人性情全然不同,但她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相知却是极深,崔玉玲一见崔玉环望着千佛寺,面有恨色,而又向千佛寺驰去,她知千佛寺中,又必遭殃!但这时候,她却不及理会千佛寺中,将被崔玉环捣乱到什么程度了。
  她一见崔玉环掠开,连忙足尖一点,从草丛之中掠了出来,身形一拧间,已到了永夜洞口,在洞口略一停顿,立即身形如飞,向洞中掠去!
  她才一掠进洞中,眼前便一片漆黑!
  崔玉玲的武功,本就极高,武功高的人,耳目也特别不同,不论在怎样的黑夜之中,不求看物事,只求依稀辨出一些轮廓,对崔玉玲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时候,她身在永夜洞中,却是用尽目力,什么也看不到!她足不点地,一连向前掠出了小半里,才听得前面,隐隐传来有人的呼吸之声。
  崔玉玲心头,枰评乱跳,低声叫道:“金公子,可是你吗?”只听得金昂霄道:“崔姊姊,你怎么又来了?”
  崔玉玲知道金昂霄是认错了人!她连忙循声逸出,道:“金公子,是我,我是崔玉玲!”
  金昂霄的声音,刚才还充满着感情,但是片刻之间,便变得冷冰冰地,道:“崔姑娘,你来作甚,可又是来破坏你姊姊的名誉吗?”
  崔玉玲听了金昂霄的话,心头犹如万千尖针在戮刺一样,心中一阵委曲,已落下泪来,好一会儿,她才道:“金公子,你是完全不信我的话了?”
  金昂霄的答覆,十分简单,道:“不信。”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你……自愿如此,我自然没有办法,但是我有两件事要和你说,希望你能够再听我一下!”
  金昂霄冷冷地道:“如果你说的话,在情理之中,我自然会听你的,但如果是胡说八道,还是请你免开尊口的好!”金昂霄对崔玉玲,本来也不致于如此绝情。但是如今,他整个身心,皆为崔玉环所迷惑,便觉得崔玉玲专好说人坏话,十分讨厌。
  崔玉玲强忍心头哀痛,道:“第一,你在洞中,如果真的记得了那八式巨灵神掌的变化,出洞之后,千万要小心些,不要做了糊涂之鬼。”
  金昂霄一听,心中义不是大乐,道:“崔姑娘,你别说:!”
  崔玉玲却并不理会他,道:“第二,勾魂帮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许多,如果你迷途知返,认为我的话,还有一句町信时,不妨发信号找我!”她--面说,一面便将一枝信号箭塞在了金昂霄的手中。
  金昂霄本来想随手将这枝号箭抛去,怛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和祁云两家的血仇,都在自己身上。
  如今自己双目一肓,报仇更其困难,只要有一点可能,都应紧抓不放,这枝信号箭,暂时还是不要弃去的好,所以,他便放入了怀中,道:“多谢了,还有其它什么事吗?”
  崔玉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路遥知马力,口久见人心,如今,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金昂霄冷笑一声,道:“崔姑娘,你曾屡次救我,我本感恩不浅,但崔玉环和我,的确是真心相爱,你又何必屡次枉作小人!”
  崔玉玲一阵惨笑,道:“真心相爱?但愿你们两人真的是真心相爱!”
  她话一讲完,心头一阵剧痛,实是再难在洞中等下去,身形一拧,向外激掠而出,转眼之间,便出了永夜洞,心中只觉得一片茫然!
  如今,却说金昂霄虽然盲了双目,伹是他一想起崔玉环对自己的恩情,便心头甜蜜之极,什么痛苦,都自忘怀。崔玉玲走了之后,他心中还在暗自替崔玉玲可惜,心想崔玉玲这样的一个少女,可惜生成了这样的一副嫉妒的性子,只怕一生不会受人欢迎!
  他并没有呆了多久,又继续向前走去。
  在这洞中,有眼睛和没有眼睛,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金昂霄一面走,一面摸索,连他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碰到了一件冷冰冰的东西。
  金昂霄连忙双手一起去摸。只觉得那乃是一根圆柱,径可尺许,金昂霄心中一喜,因为他已经摸出,那是一只石刻的大手指,他再向旁摸去,果然,在那只手指之旁,另有四只手指,整个手掌,作五指成爪之形。
  金昂捋连摸了两三遍,在肯定了那只石刻的手掌的形状之后,又向旁缓缓移动,摸到了第二只石手掌,又化了很多时间,将第二只石手掌的形状也牢牢地记在心上。
  他在永夜洞中,不知日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么久,才将八只手掌的形状一齐记住。可是,他却茫然不知头绪,一点也想不出那八个形状有什么奇特之处,更难以明白,何以这八只石刻手掌,能以被称为绝顶武功。
  他一面向洞外走去,一面心中思索着。陡地,他想起了千竹谷和万梅谷上的那个山峰],也有着许多石刻的手掌,那些手掌的姿势,看来十分凌乱,毫无意义,自己也曾记了几个,看来像是当中缺了些,不能连贯一样。
  金昂霄一想及此,心中大是兴奋。
  他立即将凭他记忆所及,山顶上的石掌姿势,和刚才摸索到的手掌形状,互相印证起来。
  没有多久,他便发现,在这相隔甚远,两个小'同地方的石刻大手掌,其中有着连系,本来是不连续的,但是,凑在一起却是一种招式的变化。
  金昂霄心中一发现了这点,便不自由主,怔怔地坐了下来,苦心思索。
  他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疲倦,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找到了两式变化,是十分完整的。其余,因为那山顶上的掌形,他记得不是十分完整,所以便难以连贯得起来,成为完整的一式。
  金昂霄将那可以凑成完整的一两式练了几遍,只觉得其间的变化,实是奥妙无穷,每一遍练,都可以发现新的变化。而每一个新的变化,又可以使这一招的威力大增!
  金昂霄在不知不觉之中,练了七八百遍之多!而这时候,离他进入永夜洞中,也已经有四日四夜了!他四日四夜,不饮不食,本就应该极其疲倦才是。但是因为,在后来的三日夜中,金昂霄整个身心,沉浸在绝顶武功之中,所以他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已经过了那么久,在他的感觉之中,至多只是大半天的功夫而已。等他将这两招全都练熟,他才想起崔玉环在外面等急了,应该去找她了!
  他摸索着向外走去。
  没有多久,他便感到,一阵山风迎面吹了过来,而且,又有阳光晒上身来,暖洋洋的感觉,他知道已经出了永夜洞去!
  他连忙叫道:“崔姊姊!崔姊姊!”
  叫了两声,才听得崔玉环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道:“你居然还记得出来吗?”
  金昂霄看不到崔玉环,只是听出她的声中,十分恼怒,忙道:“我……不知不觉间,便久了些,崔姊姊,你可是等得心急了?”
  他一面说,一面便循声向崔玉环走了过去。
  如果他不是眼盲,而是双目能以视物的话,他一定非但不会向崔玉环走去,而且立即转身就逃走了!因为,这时候,崔玉环不但满面怒容,而且,手掌扬起,只等金昂霄走向前来,便向他一掌拍出!
  金昂霄根本不知眼前的情形,他只当崔玉环一心一意地爱着他,所以一点儿也不知道害怕,转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崔玉环的而前。
  崔玉环手掌向前一推,一掌便待拍出。但突然间,她却又收了掌,道:“你可曾找到那八只大石手掌吗?”
  金昂霄忙道:“找到了,我也记住了!”
  崔玉环立即格格一笑,道:“快说!”
  金昂霄将那八只石刻大手掌的姿势一一详细说完,崔玉环仔细地听着,等到金昂霄讲完,她问道:“就是这样了吗?”
  金昂霄道:“洞中的那八只石刻手掌,就是这样一”他本来还想说,自己另有极其难得的发现,但是他才讲到此处,崔玉环一声尖笑,已将他的话头打断!
  金昂霄在愕然之际,只听得崔玉环道:“你为我做了这样一件大事,我有一样东西要赏给我,你走近些来。”
  金昂霄满面笑容,向前踏出了一步,只当崔玉环一定是要深深地吻他几下。
  怎知道他才一向前跨出了一步,只听得崔玉环一声娇笑间,突然有一股阴柔已极的大力,疾压了下来!
  原来,他才一走近,崔玉环已向他一掌拍下!
  金昂霄一觉出此,心中不禁大惊,崔玉玲的话,如同电光石火似的在他的心头闪过,他惊呼一声,道:“玉环,你一一”身子一缩,手掌突然上翻!他这一出手,不自由主,便用上了才学会的掌法。
  金昂霄那时候,双目已盲,而崔玉环的武功,又远在金昂霄之上。
  本来,崔玉环这一掌击下,金昂霄实是万难逃脱!但是金昂霄在急切之间,手腕一翻,已自然而然地使出了这四日四夜之中,在永夜洞内学会的那两招掌法中的一招来。要知道,金昂霄在永夜洞中,所学会的那两招掌法,正是“巨灵神掌”中的招数。
  那“巨灵神掌”,相传有七十二式,每八式独立,成为一部,只要会上八式,便可以号称无敌于天下。
  试想,天下武学,浩瀚如海,而“巨灵神掌”八式,便能击败所有的武功,由此可知这门武功之高,实是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金昂霄在永夜洞中,不眠不食,四日四夜地翻来覆去,就是练那两招,每一招,足足练了千遍以上,方得领悟其间的奥妙。
  在这一点上来看,也可以知掌法变化之玄妙!
  当下,他一觉出头顶之上,有一股阴柔已极的力道压了下来,骇然之余,手腕翻处,立即一掌向上拍出!
  他那一掌,甫一拍出之际,看来卜分简单,像是在仓猝之间应敌,根本连招式也不顾一样!
  崔玉环哪里料得到隔别四自,金昂锊竟已学会了两式“巨灵神掌”!
  她一见金昂霄毛手毛脚,反掌来迎,突然一声冷笑,向下击下的一掌,掌力陡地加强,她心中预料,自己这一掌击了下去,不但可以将金昂霄迎上来的手掌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而且,余势还可以将他头顶击碎!
  金昂霄在慌乱之际,本来还想先暂时挡一挡,以弄清事情的变化再说。可是,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声冷笑,崔玉环的掌力陡地加强!
  金昂霄觉出事情不妙,心中痛心之极!
  在柔韧已极的掌力向他全身压了下来之际,他那一式的变化,也突然展开,身形突然一扭,眼看已要相交的两掌,陡地错了开去!
  崔玉环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猛地一怔!
  而就在她发怔的那一瞬间,金昂霄那一掌已经完全展开,霎时之间,只见漫天掌影,如雪花飞扬似的迷天而下,将崔玉环全身尽皆罩住!
  而崔玉环根本未及分清,金昂霄所发的掌影,何者是虚,何者是实之际,左、右肩头,已经各中了一掌。而金昂霄在这四日四夜之中,掌法配合超特的内功心法,内功修为,也已突飞猛进,那两掌一中,内力疾吐,力道极大!崔玉环一个站立不稳,向外“腾”地退出了一步!
  金昂霄一掌将崔玉环击退,他自己也因为伤心之极,只觉得天旋地转,儿乎昏到。而他双自早已失明,在崔玉环刚一退出之际,他或者还可以循声辨认崔玉环退出的方向。可是如今,他去完全无法知道崔玉环是在什么地方!他只是竭力地睁大了眼睛,道:“玉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时候,金昂霄看不到崔玉环,而实际上,崔玉环就在他身侧,三四尺处。其时,崔玉环的面上,充满了惊讶之色,望住了金昂霄,连呼吸都屏住。她几乎不能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会是事实!
  崔玉环的武功之高,她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金昂霄的武功如何,她也了然于胸。以她的武功而论,金昂霄的这点门道,简直微不足道,她要对付金昂霄,和对付一个三岁孩儿几乎是一样的容易。可是,她刚才一掌向金昂霄顶门击下,却非但未将他击中,反被他一还手,在自己的肩头上,中了他的两掌,若不是金昂霄的内功还不够高,这两掌,只怕便能令得自己身受重伤!
  一时之间,聪明奸诈,如同崔玉环这样的人,也难以明白其中原因!
  她望了金昂霄好一会儿,只见金昂霄身形踉跄,伸手向前摸索着,而面上的神情,则极其痛苦,门中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崔玉环想了一想,突然一声娇笑,道:“金兄弟,你……为什么将我打得那么痛?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玩了!”
  刚才,金昂霄在猝然受到攻击之际,心中已经相信了崔玉玲的话,所以他内心,极其痛苦。即使在他心头极其痛苦之际,他仍然希望自己所料,并非事实。
  如今,他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不由得大喜过望!
  他连忙循声,转过身来,道:“崔姊姊,我打中你什么地方了?”
  崔玉环目射凶光,但却娇声道:“打中了我……的胸前,你……这样欺负我吗?”她一面说,一面向金昂霄走了过去,金昂霄双臂张开,崔玉环“嘤”的一声,投入了他的怀中!
  金昂霄只觉得幽香沁鼻,娇躯柔软,心中一荡,神智又自迷糊起来。:他心中反倒暗自责备自己,何以刚才那片刻之间,竟会将崔玉玲的话当作了是真的,以为崔玉环真的要加害自己?
  他这样一想,更是惭愧不已,忙道:“可有打伤你?”
  崔玉环一笑,道:“你怎么啦,凭你这点儿武功,便能打伤我了?我只不过……”她说到此处,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金昂霄将她揽得更紧,道:“崔姊姊,你别哭,是我不好。”
  崔玉环心中暗笑,但是面上,却叹了一口气,道:“金兄弟,我知道你双冃失明之后,不能见物,心中的犯忌心便不免浓些,刚才,你可是怀疑我要害你,所以你才打我的吗?”
  金昂霄满面羞惭,道:“是……是的。”
  崔玉环道:“金兄弟,我武功之高,你是曾经见过的,如果我要害你,难道还怕你还手吗?”
  金昂霄想了一想,觉得崔玉环所说的,也大有道理。但金昂霄却未曾想到,刚才若不是仗着那一式新学会的“巨灵神掌”的话,他早已死在崔玉环的纤掌之下,成了冤鬼了!
  当下,金昂霄只觉得千般不是,都在自己身上,心中内疚之极,道:“崔姊姊,你……总得原谅我。”
  崔玉环一声长叹,道:“我当然会原谅你的。若为了这点儿小事就耿耿于怀,我们怎么过得一生一世?”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心中甜蜜之极!
  一时之间,他不知说什么话才好,只是咧嘴傻笑。
  崔玉环又道:“金兄弟,你刚才的那一下掌法一”她讲到此处,故意停了一停。
  金昂齐此际,对崔玉环已经疑心尽释,反倒心中在想着,恶意中伤,果然可怕。自己本来是绝不会相信崔玉玲的话的,但听得多了,居然也会在心中留下了印象,信以为真。他既然完全相信了崔玉环,崔玉环问起他那一式掌法,他自然据实回答。,崔玉环一听得他说起,在千竹谷上的那个峭壁之上,也有着许多石刻的手掌,而他就是凭着两处地方,两组石刻手掌的姿势,相互印证,才学会了那两掌掌法的经过,面上的神色,极其难以形容,而眼中也更射出了贪婪的光芒!
  金昂霄将经过讲完,崔玉环“嗯”的一声,道:“那你将这两式一齐使出,让我看看!”
  金昂霄答应一声,后退了一步,身形一拧间,一式巨灵神掌已然使出。那一式,正是他适才用来拒崔玉环暗害的一式。才一使出,便只见掌影蔽大,身形乱转,的确是奇妙到了极点!而陡然之间,掌影齐敛,身法也一慢,双掌如捧重物,陡上陡下,移动了一下,便立即收住了势子,凝立不动。
  崔玉环的武功见识,已经可以说到了极高的境界。可是,金昂霄所使的第二式,她却仍然看不出有什么奥妙之处来。
  金昂霄站定之后,便道:“使完了。”
  崔玉环道:“你再使一遍我看看!”
  她一面说,一面已衣袖一抖,扣了一柄长约七寸,锋锐无匹的柳叶飞刀在手。
  柳叶飞刀的刀身,映着日头,闪闪生光,刀尖正对准了金昂霄,但金昂霄却是丝毫不觉,依言又使了第二遍,使完之后,身子凝立,道:“要不要再使一遍?”
  崔玉环银牙暗咬,道:“不用了!”
  她这三字,才一出口,皓腕一振,早已扣在手中的柳叶飞刀,幻成一溜精虹,捷逾闪电,了无声息向金昂霄咽喉电射而出!
  崔玉环的内力,阴柔之极,能-掌将一扇门击毁而毫无声息。
  她此际,所发的这一柄柳叶飞刀,去势迅疾到了极点,但是却也是一点儿破空之声都没有!
  金昂霄不知自己的性命,瞬息之间,便再决定,正抬起了头,在等崔玉环说话!
  电光石火之间,眼看那一柄晶光四射的飞刀,离金昂霄的咽喉,只不过三尺距离之际,突然听得,附近不远处,传来一下诵佛之声!紧接着,便是“嗤嗤”两下,遒劲之极的破空之声,两粒牟尼珠,斜刺里飞了过来,“铮铮”两声响,正好击在那柄柳叶飞刀之上,将那柄柳叶飞刀击得向旁一歪,斜斜飞了开去!
  在那片刻间,金昂霄仍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是听出那一下诵佛之声,像是千佛寺主持,百丈禅师的声音。
  而崔玉环在一听得那下诵佛之声的时候,双眉轩动,心中也是大怒,她身形一展,向外掠了幵去。但是,她刚一掠开,柳叶飞刀甫为牟尼珠击落之了地,又是一下诵佛之声,传了过来,一个身高九尺开外,面如白玉的僧人,已经如行云流水似的自远而近掠了过来,道:“女施主不必躲了!”
  那僧人不是别人,正是方今佛门第一高手,千佛寺主持,得道高僧,百丈禅师!
  崔玉环本来的确是想立即避了开去的,但是被百丈禅师一叫,却立即站住了身子,哼的一声,道:“老和尚,你当我怕你不成?”
  百丈禅师淡然一笑,道:“女施主,适才你与我动手之际,有几门武功,竟是苗疆九鬼恶婆昔年不传之秘,我问你,你与九鬼恶婆,有何渊源?”
  崔玉环冷冷地道:“笑话,什么叫九鬼恶婆,我未曾听说过。”
  百丈禅师如天龙行空似的向前跨出了两步,道:“然则飞龙书生之名,你―定听说过了,你是他的什么人?不妨照实说出。”
  崔玉环“呸”的一声,道:“什么飞龙书生,与我有什么关系?”
  百丈禅师又向前踏出了一步,道:“然则女施主,你一定姓崔,是也不是?”百丈禅师刚才的那几个问题,问得崔玉环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百丈禅师突然之间,却说出她必然姓崔,这也令得了崔玉环大是奇怪,立即一声娇叱,道:“即使姓崔,又关你什么事?”
  她一面说,一面真气运转。一言未毕,她整个身子,突然向前疾扑而出,同时双掌,也随着疾扑之势,甸百丈禅师疾拍时出!
  她那两掌在拍出之际,一样是无声无息,可是,阴风阵阵,犴飙陡生,拳头大小的石块,都被她那两掌所带起的力道,卷得团团乱转!
  百丈禅师面色一沉,一声大喝,身形一矮,手腕翻处,也是两掌,向前疾推而出!他那两掌的掌力,却是至阳至刚!
  手掌才一扬起,掌风呼号,便如天际迅雷,大河决堤,声势猛烈之极,和崔玉环至阴至柔之力,完全不同!
  百丈禅师那两掌才一推出,便见崔玉环一头秀发如为狂风所拂一样向后吹去!同时,只见崔玉环面上,露出了惊惶之色,身子尚未落地,便一声尖啸,猛地又拔起了丈许,凌空一个倒栽筋斗,向外翻了出去!
  在她落地之际,已经身在三丈开外!紧接着,娇躯连拧间,身如轻风,已经隐没无踪!
  百丈禅师只不过在她才一向外掠出之间,追出了丈许,随即像是知道追赶不上一样,身形一凝,转过身来。他们两人只不过过了一招,崔玉环便已掠走,其间当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金昂霄直到崔玉环已经掠走,才觉出百丈禅师是在和崔玉环动手。
  他知道崔玉环的武功虽高,但百丈禅师却是佛门第一高人,佛门武功,岂同小可,崔玉环只怕难以讨好,是以心中大急,忙喝道:“百丈禅师,你要作甚?”
  这时候,百丈禅师已经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我要救你!”
  他这四个字,听来祥和之极。但也就在极度的祥和宁静之中,却又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力量,令得人在心坎深处,感到这四个字的意义,颇有当头棒喝之感!
  金昂霄呆了一呆,道:“你来救我?我又有什么地方要你来施救?”
  百丈禅师的语音,仍然是十分平淡,道:“刚才我要是迟来一步,你已经疋在柳叶飞刀之下了!”
  金昂霄更是愕然,道:“柳叶飞刀?什么柳叶飞刀?”
  百丈禅师道:“就是刚才离去的那位崔姓女施主所发!”
  金昂霄一听,不禁勃然大怒,道:“胡说!”
  百丈禅师高宣佛号,道:“金施主,你人魔已深,若是不迷途知返,死无津身之地。老僧可以告诉你,那位女施主,可能是昔年苗疆九鬼恶婆之后,那九鬼恶婆,淫媚凶残,天下第一,若是你不知自爱,实是毁了你自己一生!”
  百丈禅师的那几句话,讲来仍是十分柔和。但在那片刻之间,金昂霄听来却如同五雷轰顶!
  他痴痴呆呆地站着,心头一片茫然,连百丈禅师在讲完了那几句话后,已经立即离去都不知道,他呆了好久好久,才失声叫道:“胡说!”其时,百丈禅师早已不在,当然不会再有什么人来和他辩驳!他像是疯了似的,连叫了十七八声“胡说”,才停了下来。然后,又高叫道:“崔姊姊!崔姊姊!”可是一连叫了好儿十下,却也得不到回答。
  金昂霄心中,又急又恨,更将百丈禅师恨极!因为,崔玉环离去,分明是被百丈禅师所逼走的!
  他当真想冲上千佛寺去,大闹一场。但是,他眼前一片漆黑,根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身在何处,更不知道,简直是寸步难行,哪里还到得了千佛寺?
  他心头大是恚恨,手舞足蹈,像是要将附近的所有东西全都撕得粉碎一样,发狂似的舞了片刻,忽然想起崔玉玲在永夜洞中,曾交给自己一枝信号箭。
  她在将这枚信号箭交给自己的时候,曾说她已经对勾魂帮的事情,侦知不少,如果自己想知道,就可以发信号召她前来。
  金昂霄心中,对崔玉玲的相救之德,早已忘得一干二净,非但如此,而且心中,对崔玉玲的为人,十分讨厌。但是他想起如今自己一个人,孤伶伶地在山中,目不能视,寸步难移,绝不是办法,不如发信号,将崔玉玲召了来,请她将自己带到崔玉环的面前,再作道理。
  金昂霄一想及此,又考虑了片刻。
  他虽然不愿意再有事去求崔玉玲,但是如今,除了这一个办法之外,实是毫无他法吋想!所以,他终于取出了信号箭,以手指甲将之掐破,露出了硫磺火硝来,见风自燃,“嗤嗤”有声,金昂霄又向上一抛,只听得“嗤”的一声响,向天空之上,升了上去。
  金昂霄并看不见那信号箭向上飞出之际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但是他知道,信号箭既已发出,崔玉玲只要看到,便一定会赶来的。
  他后退了几步,摸索着在一块大石之上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他便觉得手伸处,摸到了一件冰凉的物事,取了起来,略一摸索,便已觉出那竟是一柄锋锐已极的柳叶飞刀!
  这柄柳叶飞刀,正是刚才崔玉环所发,向他咽喉激射而出的那柄,在被百丈禅师所发的牟尼珠打斜之后,恰好落在这块大石之上。
  金昂霄一摸出了那是一柄柳叶飞刀,心中不禁大是愕然。那是因为,刚才百丈禅师在说什么崔玉环发柳叶飞刀伤他,迟来一步,他便死在刀下等话之际,金昂霄根本就不相信有这样的事。
  这时候,他自己摸到了柳叶飞刀,再想起百丈禅师的话来,便觉得百丈禅师,确是说的实话。但是当他想及,崔玉环竟会发飞刀取他性命之际,他却又不肯相信那是事实。
  他慢慢地抚摸着那柄柳叶飞刀,心中疑惑不定。
  突然之间,只见他面色,陡地一变,人霍地站了起来!只见他身子微微发颤,一手提住了柳叶飞刀的刀身,一手在刀柄之上,不断地抚摸着,越是抚摸,他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原来,他摸出了,在那柄飞刀的刀柄之上,镌着一个图记。而那个阉记正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忘记的凤凰图形,也就是他和祁云两人在卜氏宗祠的石棺之上,曾经见过的那个图形!
  金昂霄在无意之屮,摸到了这个凤凰图形,他的心情实是激动已极。因为他知道,勾魂帮主的暗器之中,有着这样的图记,而这柄柳叶飞刀的刀柄上,也有着同样的图记。
  由此可知,这柳叶飞刀,一定和勾魂帮主有着极大的关系!
  金昂霄一想及此,心中暗忖百丈禅师所说的,或者乃是实情,的确是有一柄飞刀向自己射来。但是那发飞刀的,一定不是崔玉环,而是躲在一旁的勾魂帮主,或者勾魂帮中的高手,百丈禅师未曾弄清楚,所以才以为是崔玉环了!
  金昂霄人魔已深,对于崔玉环执迷不悟,绝不愿意将什么坏事和她连系起来。所以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的猜想不错。然而,他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因为百丈禅师走了,崔玉环也被百丈禅师逼走了。但是,向自己发出柳叶飞刀的人,可能还在,如今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如果敌人猝然来攻,却是难以提防!
  他一想及此,心中大是紧张!
  事实上,他如今抓在手中的那一柄柳叶飞刀,乃是崔玉环所发出的,金昂霄想象之中的“敌人”根本就不存在。伹金昂霄却一心以为,有这样的一
  个敌人,就在自己的身侧。
  他心情大是紧张,屏气静息,身形微矮,只等一听到有异动,便立即出手。在他心情紧张之极的时候,他连自己发出信号前,召崔玉玲前来一事,也忘了一干二净。
  没有多久,他果然听得身旁丈许远近处,传来了“悉”的一声。而转眼之间,那“悉”的一声,却又在他身旁四尺处响起,金昂霄立即知道,那分明是有人,欺近身来了!
  他几乎不作考虑,一声大喝,一连两式,已经循声疾攻而出!
  他那两式“巨灵神掌”,疾如奔雷地发了出去,势子实是快疾到了顶点。而两招才发,他便听得了一声娇呼!在那电光石火之间,金昂霄认出了那一声娇呼,乃是崔玉玲所发!同时,他也想起信号箭发出已有许久,崔玉玲也正应该到了。可是,他内力尚未到收发自如的境地,那两式,又是他在心神紧张之极的时候全力发出的,想要收冋来,哪里能够?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砰砰”两声,两掌击中在崔玉玲的身上。而那两掌还只不过是第一式的招数,紧接着,又是“蓬”的一声,第二掌又已击中!
  头两掌,只不过击中崔玉玲的肩头,以崔玉玲的武功而论,便击了下来,并不算什么。但是这第二式,本来就是巨灵神掌之中威力极猛的一式,而且,在崔玉玲中了两掌之后,身形一晃之间,恰好被击中在胸前,顿时眼前金星乱冒,身形向后一退,“腾”地坐倒在地!
  崔玉玲原是一看到信号箭升空之后,立即赶来的。因为她轻功极其高超,所以直到她来到了丈许远近时,金昂锊才觉出有人向他走过来。而且,崔玉玲因为心中哀痛,即使和金昂霄面面相对,可能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在奔驰前来之际,自然更是一声也未出。
  偏偏金昂霄的心中,以为有一个极其厉害的敌人,隐身在侧,所以一听得声响,便疾发发了两招!
  那两招的招式,本就神奇之极,刚才,连崔玉环都未曾避得过去,而如今,崔玉玲刚一赶到,脚步都未站稳,如何能以避开?
  当下,崔玉玲坐倒在地,她连中了三掌,但是因为她武功极高,本身的伤势,却并不十分沉重。只不过她才一赶到,金昂霄便出手袭击,令得她以为金昂霄召她前来,便是为了羞辱她!
  她心中的难过,实是难以言喻!
  她接连喘了几口气,胸口一甜,“哇”的一声,便喷出了一口鲜血来,她口角带血,怒极而笑,道:“金公子,多谢所赐!”
  金昂霄也知道自己一时冒火,打错了人。可是他心中,却了无刚才,打了崔玉环两掌的那种内疚之感,只是道:“附近有勾魂帮的人在,你为何一声不出,便欺向前来?”
  崔玉玲心中,本来实是恨极!可是,她一听得金昂霄如此说法,怔厂一怔,一跃而起,反倒觉得金昂霄虽然出手莽撞,但是那是因为有勾魂帮的人在侧之故,倒是可以原谅的了。
  崔玉玲心情的这种变化,自然完全是一个“情”字在作怪!
  当下她四面一看,只见静荡荡的,并没有人,便道:“在哪里?”
  金昂霄道:“在哪里我不知道,但刚才有人向我发出这柄柳叶飞刀,刀上有那团凤凰图记。”他一面说,一面便将那柄柳叶飞刀递了过去。
  崔玉玲在一听得“凤凰图记”四字,面色便自一变。
  那情景,就像她第一次听金昂霄提起这件事来一样。但是这一次,金昂霄却看不到崔玉玲的神情变化了。紧接着,当崔玉玲看到了那柄柳叶飞刀之后,面上神色更是大变!
  只见她猛地踏前一步,失声道:“你没有被刀射中吗?”
  金昂霄道:“没有,百丈禅师恰好赶到,解了我的围。”
  崔玉玲顿足道:“她已经起了杀机,实是防不甚防,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崔玉玲的声音,焦急之极,金昂霄听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才又生出了感激之意,道:“崔姑娘,勾魂帮主,早想杀我,你又何必着急?”
  崔玉玲道:“什么勾魂帮主?这柳叶飞刀,是我姊姊的七种暗器之一!她既已立意杀你,只怕你难以逃出她的掌心,我……我也无能为力!”
  她讲到此处,眼中已泪如泉涌。可是,执迷不悟的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玲如此说法,心中大是不乐。
  他几乎想要出声叱责!但是他继而一想,此际尚要求她行事,如果自己责叱她,她恼羞成怒,离了开去的话,自己却是没有人领路厂!所以,他强忍心中不快,并不说什么,只是“嘿嘿嘿”地一阵干笑。
  崔玉玲道:“金公子,你不信我的话吗?”
  金昂霄道:“这事且别去说他一”
  崔玉玲急道:“这是有关你自己生死的大事,怎么可以不顾?”
  金昂霄冷冷地道:“我请崔姑娘前来,却不是为了讨论这件事的。”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好,那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吗?”
  金昂霄道:“你姊姊被百丈禅师逼走,我要去找她,请你带路。”
  崔玉玲一听,又是一声长叹,道:“金公子,实和你说,我此际,如果贝了姊姊,非死在她的手中不可。但是我并不是自己怕死,所以才不带你去,而是你见了她,也必无幸理!”
  金昂霄面上变色,道:“崔姑娘请吧。”
  崔玉玲词意恳切,道:“而且,她行踪飘忽,既然离去,如何会找到她?金公子,我知道你十分讨厌我,但是勾魂帮,即将在青城闲云峰大举行事,有几个高手,要在闲云峰上,正式入帮,你何不前去,探听一下消息?”
  金昂霄道:“如今我双目已盲,还有什么好去?”
  崔玉玲摇了摇头,道:“金公子,我初识你之际,你完全不是这样的,如今,你整个人都变了!”
  金昂霄粗声道:“我只不过变成了瞎子而已,还有什么不同?”
  崔玉玲道:“我问你一个人,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金昂霄道:“什么人?”
  崔玉玲道:“祁云祁姑娘。”
  金昂霄突然呆了一呆。的确,他已经很久未曾想起祁云,崔玉玲一提起,他甚至感到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一种异常的生疏之感。而他和祁云在一起的那些甘苦与共的日子,似也是极其永远的事情了。
  如今,金昂霄所想的,只是崔玉环,崔玉环,崔玉环!
  金昂霄呆了一呆之后,道:“自然记得。”
  崔。玉玲道:“你既然记得她,那么她在哪里,是生是死,为什么你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而只是挂在我姊姊,你不是变了吗?”
  金昂霄的心中,也感到崔玉玲的指责十分有理。因为,这些日子来,他心内所想的事情,的确和以前大大不相同了。
  他心中虽然如此想法,但是口上,却又不愿意承认,道:“祁姑娘在千竹谷中,和两个老怪物一起,失了足迹,我又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