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剑乱情迷》

第二十一章 得而复失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全集  点击: 
  丁香儿在乍一听得陈二指她是说谎之际,由于她心烦意乱,是以只是指斥他,并未曾去想深一层。
  这时,她已然渐渐地定下神来。而一定下神来之后,她的心中,实是奇怪之极,因为陈二看来,是一个如此不济事的人,何以他竟能肯定自己对那丑汉所讲的乃是谎话呢?
  她向前走出了半步,道:“你为什么这样肯定我讲的是谎话呢?”
  陈二却只是点头,道:“是的,我知道。”
  丁香儿厉声道:“我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陈二低下头去,道:“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你在说谎,在以前……我是想不到你也会说谎的,我……实在很难过……”
  他讲来讲去,只是讲他知道丁香儿在说谎,至于他是如何知道的,他却并不说出来,丁香儿仔细地想了一想,突然问道:“你是什么人?”
  陈二却仍然只是低头站着,道:“我是……陈二。”
  丁香儿使劲地摇了摇头,那是因为她的心中,混乱之极的缘故。她心想,当然那是陈二,因为双龙神君一定已经看过他身上所刺的钟馗的。那么自己,又何必多此一问,可是,如果他是陈二,他又从什么地方,知道自己是在说谎呢?
  她不再出声,又再向前走去,那时,她只不过是在向前踱步而已,陈二仍然跟在她的后面,丁香儿在将要走到赌摊的门口时,她心中的疑惑,已越来越甚。
  因为她感到,一个赌徒,实在没有道理对人是不是说谎,那样紧张的。看陈二刚才的神态,分明他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然而,一个烂赌鬼会是正直的人吗?
  如果他是一个正直的人的话,那么,他就不是陈二!
  如果他不是陈二……
  丁香儿想到这里,几乎要立即转过身来,责问他是什么人了,但是她一转念间,她却没有那么说,她只是淡然地叫道:“少堡主!”
  她那一声叫唤,听来十分平淡,就像跟在她后面的人,本来就是雷坚,而不是别人一样。
  丁香儿一叫,只听得身后,并没有反应。丁香儿又道:“少堡主!”
  这一下,身后传来了声音,却是在反问,道:“你在叫什么人啊?”
  丁香儿本来,是想陈二出奇不意地答应的。
  因为如果那不是陈二,而是雷坚的话,他是可能会出其不意地答应一下的,只要他一答应,那么他究竟什么人,也就不可言喻了。可是,他却没有答应,反倒问丁香儿在叫的是什么人!那样看来,他应该是陈二了!但丁香儿仍然心中十分怀疑,又道:“你刚才说我在骗人,你一定以为骗人是不应该的了,是不是?”
  陈二道:“我是说……像你这样的好人,是……不应该说谎的。”
  丁香儿笑了一下,道:“那么你呢?你是不是好人?你会不会骗人?”陈二道:“我虽然不中用,但是我……我却也绝不会骗人的。”
  丁香儿道:“好,那你如实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陈二猛地一怔,丁香儿逼问道:“说啊!”
  丁香儿一面说,一面倏地伸手出来,去抓陈二的手腕,因为陈二陡地一怔,而不立即回答,已然是大有破绽了,所以丁香儿才去抓他手腕的。却不料丁香儿才一伸手出去,还未曾抓到陈二的手腕,陡地“嗖”的一声,一条长鞭,疾卷了过来!
  这条长鞭一卷了过来,丁香儿自然立时缩手。她手一缩,长鞭鞭梢一卷,“啪”的一声,已缠住了陈二的手腕,同时,立时陈二的身子,拖得向旁,跌了出去。
  这一下变故,实在是突兀之极,丁香儿一呆之间,抬头看去,只见身前不远处,正站着女侠香玉凤!而那一下条长鞭,也是香玉凤所发出来的。
  这时,陈二被她扯了过去,而在她身后的史金龙一伸手,已抓住了陈二的头肩。
  丁香儿大吃一惊,大叫道:“喂,你们当街抢人,可是强盗吗?”
  她一句话才讲完,史金龙伸手一扭,早已将陈二的手臂,反扭了过来,他扭着陈二,身形一耸,斜斜拔起丈许,落在一匹马上,双腿一夹,飞驰而出!
  史金龙的动作,快疾无比,丁香儿想要追上去,却被香玉凤拦住,香玉凤冷冷地道:“什么叫当街抢人,这人本就是答应了替我们做事的!”
  丁香儿此刻自己若要和香玉凤动手,如今武功精进,未必打不过她,但就算打得过她,史金龙也必然带着陈二走远了!
  偏偏双龙神君的三个弟子又不在,她一个人,没有帮手,她心中发急,陡地想到了身边的双龙球令,连忙将之取了出来,双球相碰,发出了“叮”的一声响,道:“这是什么,你看到了没有!”
  香玉凤低头一看,面色一变,后退了一步,失声道:“双龙球令!”
  丁香儿看到香玉凤吃惊,心中更是得意道:“你可知道双龙球令的来历吗?哼哼,你抢了双龙神君要的人,还不快交回来?”却不料香玉凤才一看到球令的时候,心中吃惊,看到了之后,却不怎么了,听了丁香儿的话之后,她反倒冷笑了两声,道:“那是你自己不懂规矩,不会一上来就亮出双龙球令吗?”
  丁香儿怒道:“你们一见人就抢,我来得及吗?”
  香玉凤“嘿嘿”冷笑,道:“那就等于双龙球令,挂在项间,自然人人一见,便敬而远之的。”
  丁香儿心中大怒,眼看大街两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史金龙却带着陈二,已奔得踪影不见了,她一顿足,道:“走,你去和双龙神君的三个弟子理论去!”
  她倏地伸手,向香玉凤抓去,但香玉凤身子一翻,却早已翻过了人丛,向后跌去!
  香玉凤的身法,十分之快,她是成了名的女侠,哪会这样说走便走?这一点,实是大大地出乎丁香儿的意料之外。
  当下丁香儿一呆,眼看着香玉凤在翻过了人丛之后,身形一闪,便进了一条小巷之中,丁香儿如何肯舍,连忙也身形拔了起来,一样向前,窜了出去。
  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本来只当香玉凤和丁香儿两人多半是为了争夺男人而吵起来的,哪里料得到两人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转眼之间,便自不见,许多人都叫了起来,大是称奇。
  丁香儿一闪进了那条小巷的时候,还看到香玉凤的身子在巷口闪了一闪。可是等到丁香儿也疾掠了出去的时候,却是踪影不见了,丁香儿心中,又惊又急,要知道她若未曾接过双龙球令,那么不见了陈二,还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她如何在双龙神君面前交待得过?
  所以,她实是非找不到香玉凤不可的,她大叫道:“香玉凤你好不要脸,你若是这样走了,我看你以后,如何见人!”
  丁香儿心想,香玉凤是一个名噪江湖的人,若是自己骂起来,那么她一定会沉不住气,走出来的。可是丁香儿却错了,她足足骂了半个时辰,仍然音讯全无!却白白耽搁了许多时间。
  丁香儿顿足不已,不知怎样才好,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横巷之中,走出了一个人来。那人一出现,丁香儿便吓了老大一跳。
  因为那人的身子,实是高得出奇,高得不成道理,只见他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足有一丈来高。
  丁香儿吃了一惊之后,再定睛看去,才看出这个人一定不是天生如此之高,而定然是足下踩高跷的。可是那人的一身长袍,却十分长,直拖到地上,看不清他双足踏着的究竟是什么。
  他晃晃悠悠地向前走来,丁香儿要仰高了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容,只见他年纪十分轻,为了那件长袍长得过分之外,倒是一身文士打扮,手中还执着一柄折扇,五官端坐,可称清秀。
  丁香儿看到了这样的一个人,自然难免一呆,她心中已在想,等到那人走过去了,自己出其不意地发一掌,试试他会不会倒下来。却不料她正在想着,那人身形一闪,突然一大步,跨到了她的身边,“嘻”的一声,道:“喂,你可是想向我脚部打上一掌,对不对?”
  丁香儿心中在想的事,被那人叫了出来,她心中不禁陡地一惊,张大了口,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那年轻人却又“哈哈”一笑,又一步向前跨了出去,他双腿足有六七尺长,这一步跨出,步子也大得惊人,一步已跨了丈许。
  丁香儿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大声道:“喂,你是天生长脚,还是脚下踏了些什么?”
  那年轻人站定了身子,转过身来,道:“当然我是天生的长脚,你看!”他一面说,一面拉起了自己的长袍,拉起了尺放地,现出了一双长靴,丁香儿笑道:“这却不难,你在高跷上穿上一双靴子,也可以了。”
  那年轻人再将长袍拉开些,拉高了五六尺,只见他袍内穿的,是一条草青色的衫子,看来的确像是他天生那样的一双长腿!但是一个人怎能长那么长的双腿?丁香儿仍是摇头,道:“我不信,你这是故作惊人,你怎可能生得那么长,你定然是在故弄玄虚。”却不料那年轻人一翻眼,道:“那你要怎样才信?莫非要我脱了裤子,你才肯信吗?”
  丁香儿实是万万料不到突然之间,那年轻人竟会讲出那样粗俗的话来的,她再泼辣,但究竟是一个少女,一听得对方这样讲,顿时脸儿通红,又羞又怒,斥道:“狂徒胆敢胡言?”
  那年轻人“哈哈”一笑,道:“这可是你自己逼得我说出来的!”
  他话一出口,转身便走,丁香儿心中更怒,双足一点,一跃而起“呼”的一掌,向他的背部,疾压了下去,因为那年轻人的身形极高,所以要击中他的背部了,非跃起身子不可。
  丁香儿那一掌,出手虽快,可是由于那年轻人的身形,实在太长的原故,一切的行动,皆和常人,大是有异,丁香儿一掌击到,他的身子,突然向前一俯。
  若是寻常人,虽然向前一俯,但是丁香儿只消手臂一长,那一掌仍然可以击中的。但是,那年轻人却不同,他身躯一俯间,背部和丁香儿手掌之间的距离,睦地拉得十分远,使得丁香儿无法将之击中。这样的情形,实在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丁香儿的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立时收回掌来,这时,那长人的背部了,正在她的脚下,她真气一沉,向对方的背部,直踏了下去。
  她是想重重地在对方的背部,蹬倒在地,也算是出了这口气广。却不料她身形疾向下落来,双足踏在那长人的背上,那长人却恰好在这时,直起身子来。他身子一直间,有一股极大的力道,向上抬了一抬。
  丁香儿此际武功大进,这一抬未必抵挡不住,可是这一股力道之来,却是丁香儿在事先,做梦也料不到的,因之力道到处,急谋对策时,已然迟了一步,身子被疾弹了起来!
  尚幸她见机得快,一个翻身,翻出了六七尺,已安然落下地来,那长人转过身,笑道:“小妹子,你我两人,若是到江湖卖艺,一日三餐,倒是不成问题的。”
  丁香儿心中十分恼怒,正在盘算着,自己要怎样攻上去,才可以免得再吃亏,忽然听得那长人笑道:“好了,自己人,不必再闹着玩了!”
  丁香儿怒道:“你这长脚鬼,一定是撞到大头鬼了,我是你自己人?”长人仍然满面笑容,道:“你是哪一位师伯的弟子,请告诉我,免伤了自家人和气。”
  丁香儿拂着眼,她实是难以明白那长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究竟是十分聪明的人,突然之间,她将那长人和丑汉两人,连络起来了。
  她失声道:“你是勾漏门下?”
  长人点头道:“不错!”
  他在讲了两个字之后,神情突然严肃起来,道:“家师是勾漏七老之一的丑老,你是哪一位师伯门下。”
  丁香儿心中暗暗吃惊,道:“你这人也好笑,怎地如此肯定我是七老的门人?”
  长人道:“刚才你翻身而出之际,身形若浮似沉,那是勾漏独门身法。”丁香儿听了,心中不禁间暗连连叫起苦来。她在雷家堡密室之中,得了武功,自然是高兴之极的事情,可是如今,这武功一使出,便被人认出来,等于是有人拾到了一大锭金子,但是金子上有记号,一拿出去,就被人捉住一样,当真是倒霉之极!
  她心平气和地道:“你弄错了,我不是勾漏门下,我师父是铁颈先生康唯我。”
  长人嘻嘻笑着,道:“那你和我师父说去。”
  丁香儿怒道:“我已见过你师父了,你师父叫丑老,想必就是那个一分像人,三分像狒狒,四分像驿子,还有两分像无常的那家伙了?”
  丁香儿不想和那长人再缠下去,只想将对方激怒,令他远走算数。却不料那长人竟是十足的软皮蛇,听得丁香儿这样形容他的师父,非但不怒,反倒笑起来,拍着手,道:“形容得好!尤其那句‘三分像狒狒’,真是可圈可点,真佳句也。”
  丁香儿反倒愣住了,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喂,那可是你师父啊!,’
  长人笑得更欢,道:“师父又怎样?他是像狒狒,当得住给人讲吗?小师妹,你究竟是我哪一位师伯的门下,你若是说了,我替你去追人,你看我的脚如此之长,追人是第一拿手本领。”
  丁香儿当然知道一个人绝不可能天生有那样的脚,那一定是他踏着什么,但是他赶起路来一定十分快,倒也是真的。而且,他说帮自己追人,那又是什么意思,丁香儿一面想,一面道:“追人?你怎知我要追什么人?”
  长人“哈哈”笑道:“你还问人家呢,你刚才叫得十里路外都听得见了,你要追的那个人,叫着香玉凤,是也不是?”
  丁香儿不得不认,道:“是就是,你可知她在什么地方吗?”
  长人道:“当然知道,可是你先得告诉我,你是哪一位师伯的弟子,我六位师伯,都不肯收徒弟,我连一个同门也没有,有了你可好了。”
  丁香儿怒道:“我不是你的同门,我不是已和你说过吗?我的师父是铁颈先生康唯我,他可是勾漏七老之一吗?哼!”
  长人大摇其头,道:“我知道不是,你一定是我六个师伯中一个的弟子,我六个师伯,脾气都怪得难以形容,或者是他不让你讲出来,是不是?”
  丁香儿又不能和他说自己勾漏派的独门功力是怎样来的,但是却想他陪自己去找香玉凤,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回答他才好。
  长人却又道:“你不说也不要紧,反正我知道,那就行了。”
  丁香给他说得只会翻眼睛,她心中暗忖,自己和师父两人,已算得会强词夺理的了,但是比起那长人来,却还是着实自叹不如!
  丁香儿也懒得去和他再行分辩,只是反问道:“你肯不肯带我去找香玉凤?”
  长人笑嘻嘻道:“你既然是我的小师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当然我会带你去的。”
  丁香儿一听,又翻起眼睛来,那长人忽然俯下身来,道:“小师妹,你可知道,你在翻眼睛生气的时候,神情最好看。”
  丁香儿又恼他叫自己小师妹,但是又喜欢听他称赞自己好看,一时之间,喜也不是,恼也不是,只是又瞪了他一眼,道:“废话,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长人笑道:“我的姓十分怪,我的姓,乃是三横一竖的那个王,大王之王。王者气象之王……”
  丁香儿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因为那“三横一竖之王,大王之王,王者气象之王”,可以说是普天之下,最普通的姓了,但是那长人却还像煞有介事地说什么“我的姓十分怪”,这当真是可笑之极!
  长人学着丁香儿的样子,翻着眼睛,道:“你笑什么?”
  丁香儿道:“我是笑你这个姓,是三横一竖之王你姓王,是不是?”
  长人道:“谁说我姓王?我刚才没有讲完,你就来不及笑了起来,哼,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乱想一通,好不混账!”
  丁香儿给那长人连骂了四句,骂得她大怒特怒,可是却又一点也发不出来,只有干瞪眼,呆了半响,才没好气道:“那么,你姓什么?”
  长人道:“听好了,别打岔,我的姓,乃是‘孟子见梁惠王’的王,再加上‘挟泰山而超北海’中的一个山字,一个而字,拼起来,乃是一个瑞字,我姓瑞。”
  丁香儿脱口道:“放屁,天下哪有姓瑞之人?”
  长人道:“我说有的。”
  丁香儿顿足道:“没有,没有,根本没有姓瑞之人。”
  长人笑道:“咱们来打一个赌可好,如果有,你就得叫我一声师哥。”丁香儿心想,这我可输不了,百家姓中,哪有姓瑞之人?是以她想也未曾多想,道:“好!”
  她一个“好”字才出口,长人已然道:“哈,那你输了,小师妹,你说没有姓瑞之人,喏喏喏,站在你面前,你的师哥,就是姓瑞。”
  丁香儿一呆,急道:“你不算!”
  长人道:“我怎么不算?我不是人,我是人,又是姓瑞,便是姓瑞之人,你赌的就是天下没有姓瑞之人,如今我又站在天下,你还不输?”
  丁香儿心中暗暗叫苦,心忖这长人倒厉害,不要说自己一个人,就算在加上铁颈先生,只怕也争不过的了。她忙道:“好了,那你叫什么名字。”
  长人却道:“你输了,先叫我一声再说。”
  丁香儿忍住口不出声,她倒不是不肯叫,叫人一声师哥,有什么大损失?她只是输得不服,是以赌气不叫,那长人道:“在心中叫不算,要在口上叫!”丁香儿怒道:“大头鬼才在心中叫你!”
  长人大摇其头,道:“你不肯叫,找香玉凤的事,也就算吹了!”
  丁香儿心想,这长人如此之可恶,自己先叫他一声,慢慢再来对付他不迟,是以“哼”的一声,以极快的声音叫道:“师哥!”
  她虽然叫得快,但长人还是听见了,结结实实之答应了一声,道:“嗳,小师妹!”
  丁香儿哭笑不得,长人又道:“我姓瑞,名字倒不怎样,本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但人家见我长得长,就叫我长子,我就叫瑞长子。”
  丁香儿的心中,仍然十分好奇,听得他这样讲,忍不住又问道:“你真是那样长?”
  瑞长子笑道:“是啊,总不成要我……’,他才讲到这里,丁香儿已”呸“的一声,道:“你再敢向下说?"
  瑞长子双手乱摇,十分得意,道:“不敢,不敢,小师妹,你跟我来,我知道香玉凤、史金龙两人,是在什么地方,可是你行动可得小心!”
  丁香儿自遇到了瑞长子以来,瑞长子可以说只有这一句话,才是正经的,丁香儿点了点头,瑞长子身形晃悠,向前走去,丁香儿展开轻功,跟在后面,两人一先一后,不多久,便出了那个镇甸。
  瑞长子的身形如此之长,实在是碍眼之极,几乎每一个在他身边经过的人,都要向他看上几眼,瑞长子却是毫不在乎,反倒是丁香儿,觉得十分不自在。好在没有多久,便来到了十分荒僻的山林之中,瑞长子直向一道十分深长的峡谷走去。
  那道峡谷的另一头,十分黑暗,丁香儿跟在瑞长子的后面,心中不禁十分疑惑,道:“喂,他们是在里面吗?你怎么知道?”
  瑞长子道:“我当然知道,你只管跟来就是了。”
  丁香儿只好跟在后面,心想反正自己有双龙球令在手,总不至于会怕什么人的。那道峡谷约有一里来长,他们身法极快,转眼间,便来到了尽头。
  尽头处乃是一个十分小的山谷,四面峭壁耸天,是以十分黑暗,一到了那山谷中,便听得香玉凤的声音,自上面传了起来。
  丁香儿一怔,连忙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在东首的那座峭壁上,有一棵老大的松树,打横伸了出来,盘乱曲折,如苍龙一样,声音就是从那棵树上传下来的,仔细看去,透过枝叶,可以看到在树干之上,有两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
  那两个站着的人,自下而上看去,可以看得出,那是香玉凤和史金龙两人,而坐着的那人是谁,虽然看不清,但是可想而知,那是陈二了。
  丁香儿看了片刻,顿足道:“你这人……”可是,她只讲了三个字,瑞长子便道:“低声些,你一嚷嚷,她不是听到了吗?”
  丁香儿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什么话,我们不是来找他们的吗?何以连声也不敢出?”
  瑞长子道:“呸!你知道什么!你是他们两人的敌手么,就算打得过他们,若是给他们知道了,他们还不会带着人逃走么!”
  丁香儿道:“那就是你不好了,你说带我来找他们的,何以到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瑞长子道:“你别心急,我自有主意,包在我的身上,我将那看来七痨八伤的小伙子交还给你就是,你信不信得过我?”
  丁香儿这时,除了信他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有点了点头,道:“好,我且信你一遭,若是你做不到时,小心我对付你。”
  瑞长子将手指放在口上,道:“禁声,听听他们,讲些什么。”
  丁香儿不再出声,仔细听去,只听得香玉凤正在尖声道:“陈二,这件事,可是你自己早已答应过我的,如何又想反悔?”
  陈二道:“我不是想反悔,可是……”
  陈二的话还未曾讲完,突然有一阵哭声传了下来。
  在如今那样的情形,史金龙和香玉凤,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哭起上来的,那么,在哭的当然是陈二了。丁香儿心中本来已是十分愤怒,这是一听得哭声,更是不值龙凤双侠两人所为,一张口,便要大声喝骂。可是,她这里才一张口,瑞长子的手已伸了过来,将她的口掩住,低声道:“禁声,看来我们可以少费很多手脚了,来来来!”
  他一面说,一面拉着丁香儿便走,直来到了那棵松树的下面。
  到了松树下面之后,只见他一抖手,自手中抖起一片乌云来,那片“乌云”展了开来之后,原来,却一张乌光闪闪,编织得十分紧密的渔网。
  瑞长子笑道:“这张网,可是我的武器,如今恰好要来救人,我们一人抓住了一角,在下面等就是了。”
  丁香儿呆了一呆,事情的发展,竟会有这样的结果,那实是她始料不及的,她道:“怎么,你是想他们将人抛下来时,将之接住吗?”
  瑞长子道:“正是,人从上面坠下来,力道大得紧,你要得小心些。”
  丁香儿并不伸手去将那张网拉了起来,只是摇头,道:“我看你这个主意行不通了,陈二是什么东西,他有宁死不屈的气概吗?”
  瑞长子道:“可能有的。”
  陈二的哭声,仍然断断续续地传了下来,丁香儿向上一指,道:“你不曾听到他的哭声?他哭成那样,只怕快要跪下来叩头了!”
  瑞长子却道:“小师妹,你这话,却也未必尽然,一个人在害怕的时候会哭,但是在悲愤之极的时候,也会哭的,当恨极的时候也会哭,哭的人,不一定是胆小鬼,或是容易屈服的人!”
  丁香儿一味摇头,道:“我可不听你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