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双雄还未回答,人丛中便有轻嘴薄舌的人笑了起来,道:“你们要见雷大侠吗?那可得快点上阴司路上去追他了!”
那人还在以为自己讲得十分有趣,可是等到他讲完之后,那三个瞎子一齐转过了头来,有白无黑,深陷进去的六只眼眶,一齐对住了他时,他只觉得背脊梁上生出了一股寒意,连忙缩了缩身子。
那瞎子一字一顿,道:“这位朋友,此言何意?”
那人早已心惊肉跳,哪里还敢说话?那瞎子手中的竹杖,慢慢地扬了起来,他虽然双眼已盲,但是竹杖一扬了起来,杖尖却直指着刚才曾讲话的那人,道:“阁下何以不出声了?”
那人结结巴巴,道:“我的意思是,雷大侠……他……已经死了!”
那三个瞎子一齐震了一震,齐声道:“是吗?”
梁氏双雄道:“自然是,这种事还能假吗?况且武林中也早知此事,三位如何不知?”
那三个瞎子竟不回答,又缓缓向前走去,在他们走出了两三步之后才听得那瞎子道:“我们并不和人交谈,自然不知,又何足为怪?”
梁氏弟兄问道:“三位何往?”
那瞎子道:“我们还是到雷家堡去。”
梁氏兄弟也不再出声,众人目送着那三个瞎子,渐渐地走远去,忽地人影一闪,看到金衣秀士已随后跟了上去,金衣秀士一跟上去,又有七八个人,跟在后面,全都是行动无声。
看官,要知道这数十人,自雷家堡退出来之后,仍然聚在这里,虽然谁也不说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大家心照不宣,却是心中有数,那仍然是念记着雷家堡中的《玉叶真经》和九天大还丹!
这两件珍宝,对学武之士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这便是他们不肯离去的原因。
当然,原来在这片林子中的,还不止那些人,其中有三二十人,在龙凤双侠策骑离开雷家堡之际,心中认为龙凤双侠已经得到了这两件珍品,是以蟠
不约而同,一齐跟了上去。
留在林子中的这些人,都是认为龙凤双侠并未曾得到《玉叶真经》和九天大还丹的,他们都想到雷家堡中去。
那干人一时的心理却又怕被别的人说自己觊觎宝物,是以才都僵持着不动的。可是此际,他们既听得康唯我讲起雷家堡中的奇事,又有那行动诡异的三个瞎子,向雷家堡而去,实是人人心动,个个都想到雷家堡中去捞一点油水,金衣秀士一开了头,跟住后面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林子中只剩下梁氏双雄和康唯我三个人了,梁氏双雄勉强一笑,道:“我们也去看看热闹,铁颈先生,你去不去?”
康唯我心中十分乱,这时,他什么也不想,只是想找到丁香儿,是以他摇了摇头,道:“我不去,你们只管去好了!”
梁氏双雄一摇三摆,慢吞吞地向前走去,可是在走出了七八丈之后,却身形陡地拔起,一溜烟也似,向前赶了出去。
这数十人,在一开始之际,还悄悄没声地跟在那三个瞎子身后的,可是跟出了只不过三二十丈,忽然有人心中以为,若是早到一步,只怕得到好处的机会,便多上一分,是以身形展动,赶过了那三个瞎子,一有人急急赶向前去,其余人自然也不肯坠后,刹那间,各展轻功,可是只有那三个瞎子,仍然慢条斯理,并不着急。
待到林子中的人尽皆走空了之后,康唯我才顿了顿足,团团乱转,饶是他一生闯荡江湖,这时候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也想到雷家堡去,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丁香儿是在雷家堡中的话,那么多人去了,一定可以遇到她的,自己不如到处乱找一下的好。
他心中没有主意,只得闭上了眼睛,单足在地,身子滴溜溜乱转,转到停了下来,倏地睁开眼睛,也不管是什么方向,便向前疾奔而出。
他奔出了两三里,只听得前面水声潺潺,乃是一条小溪,这条小溪的溪水,十分清澈,康唯我奔到了溪边,俯身下来,喝了几口水,一抬头间,突然破口骂道:“好狗崽子!”
只见溪对岸,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雷家堡中带出来,在林子中又被他走脱的那年轻人!
他一面骂,一面身形掠起,早已跃过了小溪,转到了那年轻人的身前。那年轻人的反应,十分迟钝,直到康唯我到了他的身前,他才发觉,面上立时露出了慌张之色,转身逃避。
可是康唯我既然已到了他的面前,他如何还逃得脱?他身子才向后一退,康唯我的手掌,已“啪”的一声,搭上了他的肩头,喝道:“还想走?”
那年轻人道:“我……我……”
康唯我厉声道:“我什么?你这王八羔子,告诉我丁香儿是从这里走的,何以我追到此处,兀自不见。”
那年轻人苦着脸,道:“大叔放手,你说的丁香儿是什么人,我……实在不知。”
若不是那年轻人面目已然十分红肿,只怕再挨不起两掌,康唯我是真又想掴了上去!
这时,他却只是扬了扬手,忍住了气,道:“我问你,刚才在雷家堡中……”康唯我原是想将事情从头至尾讲一遍,然后再问对方,丁香儿究竟是被什么人带走,又到哪里去的。可是,他才讲了一句,那年轻人便道:“我,我刚才是在雷家堡之中?”
康唯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心中怒意之炽,实是无以复加,但是眼看对方,分明是一个白痴,他却是发作不出来!
他呆了一呆,连他自己也不禁奇怪,在这里的情形之下,他还可以忍住了不出手,他一字一顿,道:“不错,你刚才是在雷家堡中!”
那年轻人的脸上,一片茫然之色,道:“雷家堡,雷家堡,这个地名,可熟得很啊,是不是?”
这时,康唯我怒极反笑,可是他所发出来的笑声,自然也是难听之极,令得那年轻人向后退出了两步,康唯我又道:“看来你是才到雷家堡的,是不是?”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他面上的神情,也是十分诚恳,绝不像是在调侃康唯我,只听得他道:“我也说不上来了,我……好像和雷家堡有极大的渊源,好像是……可是我又记不起来了。”
这时候,康唯我心中已然知道了,那年轻人不是白痴,他只不过因为受了极大的刺激,而失去了记忆而已。说不定,就是他躲在灵案之下的时候,被自己一掌之力,将他震得痴痴呆呆的,那么,他说他和雷家堡有渊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若不是丁香儿不知去向,康唯我定然要将这年轻人的身份,弄个明白的,但这时他却没有这份闲心情,他忙又道:“这些别说了,你刚才站在雷家堡的大厅之中,一定会看到一个人,挟着一个少女走出去,他是走哪一条路去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求求你想一想,讲给我听可好吗?”
康唯我一生未曾求过人,但这时,他却无可奈何,只得向这个痴呆少年恳求起来。
那年轻人十分歉然,侧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看到,我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我所记得的只是……我躲在柜中,想弄明白……我心中一直在疑惑着的一个人是谁,我等着,等着,忽然间,我听到了夏二侠的声音,原来是他!”
那年轻人讲到这里,康唯我已连叹了十七八口气了。他心中隐隐地感到,那年轻人这时所讲的,可能是和雷家堡中的人有关,个个头上出了角,他也不感兴趣,他要知道的是丁香儿的下落!
他耐着性子问道:“那么以后呢?”
那年轻人道:“以后……以后我就迷迷茫茫,后来,好像有人在头上敲了我一下,我更什么也不知道了,你……你是什么人?”
康唯我道:“算了,算了,我是什么人,讲给你听,你也未必知道,唉,这怎么办,怎么办好!”他团团乱走,心乱如麻,空负一身武功,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直到如今为止,丁香儿是落在什么人的手中,他也不知道,只是凭借着一蓬射向蔡大力的蜂尾针,猜想那可能是孙十八,但究竟是不是孙十八,却也没有人知道!
康唯我这时,不禁十分后悔起来,他后悔自己实在不应该上雷家堡去的。当初,还以为雷家堡中已一人也无,说不定自己去了,多少可以捞一点好处,却不料好处没捞着,反倒将丁香儿丢了!
他思来想去,只有想到丁香儿自外表看来,虽然弱质楚楚,像是一碰就倒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却诡计多端,武功也不弱,只怕不论她处境如何恶劣,总是可以应付得来的,只有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才能略松了一口气,然而当他进一步想到,丁香儿有可能是落在孙十八的手中之际,心头不免又紧起来了。
他心中了无主意,闷头向前独行,走出了几里,也未曾打定主意究竟该如何才好,他又茫然站定了身子。他刚一站定,便听得身后有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康唯我连忙回头望去,却是为之一呆。
自他身后追上来的,不是别人,竟也是那个年轻人!他一看到康唯我转身,也站住了身子,刚才那一段路,显然赶得他十分吃力,因为他一停了下来,汗如雨下,流得满脸皆是。
康唯我心中没好气,骂道:“你跟我作甚?”
那年轻人道:“老先生,我……无法帮助你,十分抱歉,你可还有什么事要我相帮的吗?”
康唯我听那年轻人讲得十分诚挚,心中也不禁一呆,暗忖这小子心地倒好,如今这年头,心地好的人实在太少了,宜乎他痴痴呆呆,要不然,心地好,而不痴呆的人,只怕都活活气死!
康唯我平心静气地道:“没有了,我现在心乱得紧,你最好别来理我了!”那年轻人尴尬地一笑,道:“是,是。”可是他却又问道:“你刚才说有一个人挟了一个少女离去,那少女是你的亲人了?”
康唯我长叹一声,道:“是的。”
那年轻人忙道:“抱歉得很,我又烦你了。”
他一面说,一面转过了身去,他像是怕康唯我打他一样,是以转身转得十分急,他转身得快,腰际所系的腰带,一端扬了起来,康唯我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
那物一阵寒光,夺目之极,精光闪耀之际,几乎令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来,但是却一闪即过,康唯我也失声道:“站住!”
那年轻人身形凝立不动,康唯我一步跨向前去,一伸手,便已抓住了系在那年轻人腰带一端的一块三角形的金牌来。
那面金牌,只不过巴掌大小,黑漆漆地,看来绝不起眼,可是在它的一面,却镶嵌着指甲大小的一片,精光锃亮的物事。
那一片东西,乍一看,连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但是一和目光相接触,那东西闪耀的光芒,便不得不令人眯起眼睛来。
康唯我刚才,在一看到那一股突如其来的闪光之际,心中便已一动,这时候,他将那块金牌托在手中,那是再无疑问了!
这是雷大侠雷去恶的“天雷令”!
这块令牌,雷去恶早年曾将之先后交给几个于他有恩的人,武林中人,见了这块令牌,谁不敬畏三分?而因为这块令牌,也的确生出过不少事来,如今雷大侠已死,但是他生前的交情犹在,这块令牌,如何会落在一个痴呆少年的身上?而且,就算雷大侠已死,这面令牌已不发生作用的话,那么,这面令牌本身也是一件非同小可的武林奇珍,它是玄铁所铸,而正中镶嵌的那一点精光夺目的东西,乃是天山绝顶的一大块陨石中开采出来的“天外来金”,若是有高手匠人,将之打成一柄兵刃的话,那是削金断玉,非同小可的利器!
康唯我托住了这面金牌,心中奇怪得好一会儿讲不出来,反倒是那个年轻人先开口,道:“老先生,你怔怔地看住了这东西作甚?”
康唯我抬起头来,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年轻人苦笑了一下,道:“老先生,我记不得了,什么也记不得了。”康唯我道:“你和雷去恶雷大侠,有什么关联?”
康唯我心知,这年轻人若不是和雷去恶有极大关连的人,是断断不能获得这面“天雷令”的,是以他才有此一问。可是那年轻人却仍然摇头道:“我想不起来,实在想不起来了。”
康唯我放下手中的天雷令,又向之拍了一拍,道:“这东西,你可得收好了,若是随便在人前露了眼,那你可能有杀身之祸的!”
那年轻人面现惊恐之色,道:“多谢老先生关照!”
康唯我转过身,又向前走去,可是他才走出了两步,忽然在身后,传来了“当”的一声响,康唯我连忙转过身去,刚来得及看到,那面“天雷令”落在一块石上,又弹了起来,跌在地下。
康唯我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为什么将之抛弃了?”
那年轻人道:“老先生,刚才你说的,这东西留在身边,可能有杀身之祸,我还不将它抛去,更待何时?”
康唯我听了,不禁无话可答,那年轻人将天雷令毫不怜惜地抛去,在任何打武之士看来,他都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大傻瓜。但是,这时他讲的话,却是没有人能以反驳的,既然那天雷令会给人带来杀身之祸,还留着它作甚?如果,普天下武林中人,人人都能和这年轻人一样想法时,那么,不知道有多少武林至宝,要变成路边的弃物,而武林中的争斗残杀,自然也可以大大减少了,这又能说这年轻人是愚不可及的?
康唯我望了望那年轻人,又望了望地下的天雷令,他刚才虽然已想到那年轻人弃去天雷令之举,实是极其聪明的,可是他望着地下的天雷令,心中却仍然禁不住升起了一股贪念来。
他想到,自己有几个老友,正是练金铸铁的一流好手,这块天雷令,可以铸成一柄极其轻巧的短剑,将“天外来金”,铸在兵器上,这样的一种兵器,若是送给了丁香儿使用,那只怕她就不会怪自己在雷家堡中,何以迟迟不去救她了!
康唯我一想及此,便道:“这东西你不要了吗?”
那年轻人道:“我当然不要了。”
康唯我眼前一亮,道:“可能……送给我吗?”
那年轻人睁大了眼,讶道:“咦,老先生,你不怕惹上杀身之祸吗?”康唯我心中十分不好意思,但是他面色却一沉,道:“别胡说,我怎和你相同?这东西在我手中,就算我普天下去宣扬,也无人敢动它一动!”
他一面说,一面俯身下去拾天雷令。可是,也就在他的手指,离开天雷令只有两三寸光景之际,突然之间,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枚小石子,自上而下,电射而至!
康唯我陡地一呆,“铮”的一声响,那枚小石子已射在天雷令上,将天雷令激得向上直拼了起来。小石子虽然不是射向康唯我,但是天雷令迸射了起来,却是疾向康唯我的鼻梁撞到的!
康唯我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他的身子,陡地向上直了一直。但也就在他身子向上一直间,只听得那年轻人叫道:“老先生,你背后……”
那年轻人话还未曾叫完,康唯我也已觉察到,背后有一股力道,疾压了下来!
康唯我知道背后已有人偷袭,可是他这时,为了逃开那面向他鼻梁激射而至的天雷令,他的身子,正陡地向上一挺,对方不论是什么招式,只要是在他的背后袭击,他是绝没有法子逃得过去的!
康唯我的心中又惊又急,百忙之中,只得大叫了一声,刹那之间,将全身真气,一齐凝于背部,准备硬接对方的一招!
他一声大叫甫毕,“砰”的一声响,背上已重重地中了一掌。
这一掌的力道,实在大得出奇,康唯我虽然在事前,千钧一发之际,运气于背,将全身紧要的关穴,一齐封住,体逾精钢,可是这一掌之力,何止千斤,一击了下来,他的耳际,“嗡”的一声响,眼前金星乱迸,身子“腾腾腾”地向前撞出了三步,在一株大树之旁擦过,将那株大树的中干,擦下了一小半来!
康唯我的武功造诣,实是非同小可,他直向前冲出了三步之后,已硬生生地转过身子来。但是在那片刻之间,他眼前仍是金星乱迸,什么也看不出来!
是以,他一转身来之后,双掌翻飞,“呼呼呼呼”,连拍出了四掌,掌风向前,轰轰发发地涌了出去,他却听得前面传来了“格格格”地一阵娇笑,一个女子声音道:“你的背当真硬得很啊,居然可以挨得我一掌,我看你不该叫铁颈先生,叫铁背先生倒好!”
一听得那声音,康唯我的心中,更是吃惊。他自然听得出那几句话,对他有极大的侮辱,但这时却也来不及开口骂回去,连忙又退了好几步去。
他又退出了几步,才看到了眼前的情形,只见在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这妇人柳眉星眸,瑶鼻朱唇。
她实是美丽得令人难以逼视,那面天雷令,已在她的手上,她正在一上I一下抛着,她笑废如花地望着康唯我,道:“怎么,不认得我吗?”
康唯我不禁苦笑了一下,道:“没什么,若不认得你,那祖宗十八代的墓地风水,也未免太苦了!”那妇人又“格格”地笑了起来,道:“看你,将我讲得那样可怕,若是我嫁不出去,我可得来找你了!”
她一面说,一面望定了康唯我,一双眼睛水汪汪地,充满了万种风情,康唯我见了,心中也不禁评然而动!但是他立即大吃了一惊,镇定了心神,心中暗自摸索,他想到自己,已是年近六十的衰翁,尚且不免心动,若是年纪轻一些,怕不立时被她迷住!康唯我吸了一口气,道:“你来得正好,这面天雷令给你,也没有问题,可是你可得替我做一件事。”
那妇人身形扭摆,嫣视媚行地向前走来,道:“是么,做什么事啊?”
康唯我道:“你在这里,你的兄长孙十八呢?”
那妇人听了,抿嘴一笑,道:“我很少和他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他人凶神恶煞一般,若是我常年和他在一起,还有什么人来亲近我?”
康唯我面色一沉,道:“孙十九,我和你讲的却是正经话!”
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毒蜂娘子孙十九,她仍然面带笑容,道:“谁说你不正经来?你要是不正经,那真是老不正经了!”
康唯我给她气得讲不出话来,呆了半晌,才道:“你兄长在雷家堡中,带走了我的徒儿,他如今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孙十九笑道:“十八带走的,是你的女弟子?”
康唯我忙道:“是啊!”
孙十九拍着手,一面笑,一面道:“啊哟,你的女弟子,若是落到了十八的手中,你还找得回来吗?我看你还是别再想了!”
康唯我又惊又怒,大喝道:“若是找不回她来,你们两人休想活命!”
他一面说,一面已连连向前逼近去,他刚才背上虽然中了对方的一掌,但是由于他早已将真气凝于背部,是以并未受伤。而这时候,他的心中怒到了极点,一步一步向前走出之际,脚步沉重,几乎连整个地面,都在震动,他向前逼出一步,毒蜂娘子便打横退出一步,康唯我厉声叫道:“你别走!”
他一个“走”字才出口,右眼一翻,五指如钩,带起“嗤嗤”的劲风,已然向毒蜂娘子孙十九疾抓了下去!
这一抓去势极快,可是孙十九的身手更快,只见她反手一挥,衣袖突然向后挥了出去,刚才,她连连打横退出,已然退到了那年轻人的身前,这时,她衣袖倏地卷出,一股力道,卷了过来,将那年轻人的身子,卷得一个踉跄,向前直跌了出去,这一跌,恰好使得他迎向康唯我的那一抓!
刹那之间,情形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那却是康唯我始料不及的!
那年轻人痴痴呆呆,他当然是不会认得毒蜂娘子孙十九的,但是孙十九却毫不考虑地拿他来挡康唯我的一抓,可知她将随便害人一事,根本当作家常便饭!
康唯我的那一抓,去势极其迅疾,等到那年轻人的身子向他撞来之际,他若是不收抓,那这一抓自上而下地抓了来,足可以将他抓成了两半!而如果他收招的话,孙十九也必然可以趁机来向他进攻的,这时,双方的动作,何等之快,实是不容得他犹豫片刻的!而康唯我已经犹豫了片刻,他那一抓:所带起的劲风,已将那年轻人罩住,那年轻人也立时闭过了气去,康唯我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硬生生将那一抓,又收了起来,身子向后退出了一步 :只听得孙十九“格格”一笑,同时,又是“啪”的一声响,那分明是她发了一掌,但是这一掌,却是击向那年轻人的背后的。
那年轻人中I一莩,身子向前直撞了过来。在他身子向前撞过来之际,有一股阴柔之极的力道,向康唯我直压了过来!
那股力道,自然不会是那年轻人发出来的,那是孙十九蕴在他身上的强大的力道,孙十九一掌,乃是上乘内家借力打力功夫!
康唯我刚才一退,已然退得十分狼狈,这时那年轻人的身子,疾向他撞了上来,却令得他更加狼狈!
那年轻人早已昏了过去,当然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但是他的身上,却蕴着孙十九的力道,康唯我若是给他撞中,一样受伤。
当然,康唯我可以运气相抗,他刚才既然能够硬接十九的一掌,此际当然也可以对那年轻人的身子,疾震了开去的。可是这一来,那年轻人却遭殃了,在两股力道交迸之下,那年轻人非粉身碎骨不可的!
康唯我固然也不是什么仁人君子,但是那年轻人和他无冤无仇,而且他还知道,在那年轻人的身上,可以探出雷家堡中极大的隐秘来的,叫他这样震死那年轻人,他却也是不肯的。
片刻之间,康唯我的心中,实是为难之极,眼看那年轻人已撞了过来,也是人急智生,他真气下沉,硬生生地稳住了身子。同时,他的身子,猛地向下一俯,那年轻人也恰在此时,撞了过来。但是这时,由于康唯我身子已弯了下来,那年轻人撞到了他的背部,他立时直起身子,那年轻人的身子,又直跌了出去!
这一来,那年轻人等于是在他的身上,翻了过去一样,他自己未曾受伤,那年轻人身上所蕴的内力,也被他在一刹那间,运巧劲卸了大半!
康唯我身子才一直了起来,唯恐孙十九又趁人于危,是以双手连挥,已向前攻出了三掌,三掌攻出,定睛向前看去时,只见孙十九身上,黄黑相间的披风,扬得老高,身形如飞,已向前疾掠而出。
康唯我一看到孙十九向前疾掠而出,如何肯舍,连忙追了上去,因为他找不到孙十八,唯一的线索,便在孙十九的身上,怎肯再让她逃走?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疾奔而出片刻间,康唯我只顾得追向前去,却早已将那年轻人忘记了。
那年轻人在翻过了康唯我的背部之后,又在地上打了十七八个滚,才被一块大石拦住,而他的头,则重重地撞在那块石上。
他本来是昏了过去的,可是那重重地撞反倒令得他醒了过来,他伸手揉着头上肿起地方,慢慢地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当他睁开眼睛来之后,他忽然一震,又站了起来,四面看看,脸上现出骇然的神色来,不住地道:“我怎么回来到这里的,怎么会?”
他立时转过身,向前奔去,奔出了几步,忽然伸手向腰带的尽头摸去,一摸之下,他又是一呆,道:“天雷令也不见了!”
他继续向前奔着,涉过了小溪,来到了那座林子中。
他径自来到了那些石椅,石桌之前,刚才这里还聚着不少人的,可是这时,乡早已走得一个人也没有了,他又是一呆,道:“咦,今天怎地这样清静?”
他呆立了片刻,便向林外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直通雷家堡的路上,他望着挂在路旁树上,白渗渗的灯笼,更是惊异,脚步也越奔越快。
不一会儿,迎面有三五个人,一齐奔了过来,那年轻人忙叫道:“列位请停一停!”
那三五人一齐停了下来,那年轻人忙道:“列位从雷家堡来?雷家堡中,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何以如此……与平时不同?”
那四五个人中,倒有好几个立时继续向前奔去,不再理会那年轻人,只有一个老者,叹了一口气,道:“真想不到雷大侠一死,会有这样的意外。”那老者的话,也不像是在回答年轻人,而只是在自己感叹,而且,讲完了之后,摇了摇头,连忙又向前,奔了出去。
年轻人失声道:“什么?雷大侠死了?”然而他这一个问题,却再也没有人来回答了,因为那几个人,早已奔了开去了。
年轻人又向前奔去不多久,又有人迎面而来,这一次年轻人不再发问,一见有人,连忙躲在一边,只听得那两人一面向前奔来,一面在交谈,一个道:“我非要去找夏雨石不可。”
另一个也道:“自然关键一定在他的身上,只怕龙凤双侠也是找他去了,唉,我们应该当时也跟着龙凤双侠前去的。”
那一个苦笑了一下道:“这事天下轰动,以我们的武功而论,夹在里面,只怕枉赔了性命,也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那一个倒颇有点微怪之意,可是另一个却道:“那也不见得,机缘若是凑巧,说不定《玉叶真经》和大还丹,便到了我们的手中!”
两人一面讲,一面已向前疾奔而去。
那年轻人仍然呆呆地站在一棵树后,这时,他的心中,实是乱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