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剑谷幽魂》

第二十八章 夫妻情断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全集  点击: 
  如今却不说天山妖尸远走海外,只表曾天强,他在离幵了修罗庄之后,心中只记得修罗神君曾说过,在武当山夺了宝录之后,便要到少林寺去夺取少林七十二般绝技的秘笈,是以他急急忙忙地向少林寺去。
  他未曾到过少林寺,便已听得武林中,沸沸扬扬地传说在修罗庄的事。但是武林中的人所传说的,却并不是传说修罗神君为了建立修罗庄,要将武林中各门各派所有武功秘笈、宝录,尽皆收归已有一事,而是传说修罗神君休妻再娶之事的。曾天强对于修罗神君是不是休妻再娶一事,可以说绝不关心,但是那一天,在一家小茶寮之中,他听到四个面目浄狞的汉子,在高谈阔论,提及修罗神君的新夫人,他竟听到了“白若兰”三字。
  曾天强本来只是想早早赶到少林寺去通风报信的,绝不想在路上多耽搁,更不愿意节外生枝,但这时,听到了“白若兰”的名字,他却不能不评然心动了。
  他身子不由自主震了一下,撞得桌上的杯盘,一起乒乓有声,已令得那四个目面浄狞的大汉,一齐转过头来,向他望去。
  曾天强连忙欠了欠身,道:“敢问各位,刚才各位提起白若兰来,不知何以将白姑娘和修罗神君相提并论,愿闻其详。”
  那四人一见曾天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首先吓了一跳。但是武林之中,大都是欺善怕恶的,曾天强不该一开口,如此客气,便长了四人的气势,只听得他们一齐自鼻孔眼中,发出了几下冷笑,道:“你不知道么?白若兰就是修罗神君的新夫人。”
  曾天强一听,心中更是大受震动,霍地站了起来,大是失神落魄,双手乱摇,道:“不会的。若兰怎会嫁给修罗神君,那太笑话了。”
  那四人一听,立时互望了一眼,刹那之间,他们四人所转的念头,全是一样的。他们四人,在武林中也小有名头,乃是出了名的江洋大盗,他们风闻修罗庄正在招纳人才,是以要前去投奔修罗神君的。
  一路上,他们正在发愁,到了修罗庄之后,没有什么好说的,凑巧这时,遇上了曾天强,若是将曾天强杀了,那么,到了修罗庄之后,至少可以说自己在前来之际,听到有人对神君和新夫人出言不逊,已将之杀死,也算是进身之言了。
  四人一想到这一点时,只觉得曾天强太过瘦弱,不怎么够劲,显不出自己的英勇和对修罗神君的一片忠诚之心来,但是也聊胜于无了。
  四人互望了一眼之中,其中脸铁青色的一个,已霍地站了起来,一伸手,手已指在曾天强的肩头之上,冷冷地道:“你口中不干不净,在说些什么?”另一个黄脸膛的,也伸手搭住了曾天强的左肩,道:“是啊,你再说一遍
  曾天强也看出他们的面色不善,若只是他自己的武功,不是已到了极高的境地,他定然缩身后退了,但是如今他却根本没有将这两人放在心上,只是道:“我说白姑娘不会的,你们一定是以诎传说了。”
  按住了曾天强肩头的两人,一齐冷笑,道:“为什么不会,你倒说说?”
  曾天强的心中,只觉得一阵难过,叹了一口气,道:“白姑娘本是……本是我的……”
  他下面的话还未曾出口,只听得那两人一声怪叫,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出言辱及修罗神君的新夫人,决将你撕裂了,以惩效尤!”
  两人话一说完,按在曾天强肩头上的双手,力道陡然增加,向旁一齐用力一拉!
  他们满以为,是定然可以将骨痩如柴的曾天强,生生撕裂,成为两半的。可是,他们万万料不到,曾天强固然骨瘦如柴,形如僵尸,但是内力之强,却在他们四人自信以上。两人用力向旁一拉,曾天强仍然若无其事地站着,那两个人却是怪叫一声,身子向外,直撞了幵去。
  当那四个大汉向曾天强生事之际,茶寮中的其畲人,已知道有事,都已纷纷走避,是以那两人的身子,向外跌了开去,撞倒了许多桌椅跌出了两三丈开外,却示曾伤及他人。
  那两个大汉一倒,还有两个,怪吼一声,一齐向前攻了上来。
  这两人出风如掌,掌缘砍向曾天强的胸口。刚才那两个人跌出,并不是曾天强出力推跌他们出去的,全然是他内力反震的结果。而这时,他还是不想和两个人动手的,一见两人掌到,便叫道:“别动手,动手一”他第二下还未曾叫出来,“吧吧”两声晌,那两人的两掌,已一齐砍到了他的胸前。
  这两人两掌一砍中了曾天强,他们比刚才那两个大汉,更惨得多了,两人的手掌,首先被曾天强的内力,震得炸了开来,竟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而鲜血迸裂,却没有一点溅到了曾天强的身上,溅得那两个人一头一脸,连气都闭了过去。
  最后,曾天强的内力,冲到了两人的身上,两人惨叫了一声,向后直飞了出去,撞在两堵土墙之上,将两堵土墙一齐撞坍,他们两人恰好被葬在土墙之下了。
  另外两个人,一早被震出,虽然也已受伤咳血,但是还有力道挣扎站了起来,可是当他们一看到同伴惨死的情形,一声呻吟,双腿发软,又跌倒在地!
  曾天强大踏步地出了茶屋,向前飞快地走着,刹那之间,他的心中,思潮翻腾,竟不知究竟该想一些什么事情才好。
  曾天强疾行出了三五里,脑中才渐渐地清醒了起来,脑中一清醒,他便停了下来,心中道:“不会的,不会的,若兰怎会嫁给修罗神君,这太笑话了。”可是,他转念之间又想到:“若是不会的,那么武林之中,如何来这样的传说?”
  他心乱如麻,向前直奔了出去,再也记不起该上少林寺了,而要赶回修罗庄去,去探个究竟了。这一天晚上,他也不成投宿休息,只是连夜赶路,到了午夜时分,只见前面生着一大堆篝火,曾天强心知在篝火之旁若无人的,一定也是武林中人。
  曾天强此际,虽然已经向修罗庄奔去了,但是他心中仍然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修罗庄的事。而修罗庄的事,自然只有武林中的人才知道。
  是以,他一见到了那堆篝火,非但不避,反而还迎着向前奔了出去。
  不一会,他已来到了那堆篝火之旁,只见在火旁,坐着三个人,两个女人靠在一起,一个男人,则抱膝坐在篝火之旁,仰头向天。
  曾天强硬派来到了近前,那男子才转过头来,曾天强和那男人打了一个照面,心中便陡地一呆,原来那男子,竟是千毒教的施教主。
  一看到是施教主时,曾天强的脚步,便不禁踟蹰不前起来。
  这时候,曾天强也已看清,靠在一起坐着的,正是小翠湖主人和施冷月!
  小翠湖主人和施冷月两人,像是根本未曾发觉曾天强在向前走来,连动都不动。
  一看到了施冷月,曾天强的心头,更是乱跳了起来。
  他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施教主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面上现出十分讶异的神色来。他已经看出曾天强的功力非凡,但是他却从来也不知道武林中有这样的高手。
  曾天强给他望得更是不安,只得咳了一声,道:“施教主。”
  施教主的面上,更现出了讶异的神色来,道:“咦,你识得我么?”
  曾天强的心中苦笑了一下,道:“识……识得的。”
  他们两人一讲开了话,施冷月和鲁二,也一齐转过头来,曾天强见到施冷月转过头向自己望来,心头评评乱跳,几乎已要出声叫了出来。但是,他却看到,在火光的照映之下,施冷月一看到了他,面上的神色突然变了一变!他心中一阵难过,要叫出来的声音,也压了下来。
  鲁二向曾天强一望间,面上的神色,也极是讶异。
  需知鲁二和施教主两人,全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一个人会不会武功,武功究竟怎样,自然是一眼便可看得出来的。
  他们两人,都是一眼就看出了曾天强的武功极高,极其怪异,照理来说,武功高到了这等程度的人,是早已应该天下知名的了,何以眼前这个僵尸似的人,竟会从来也没有见过?
  鲁二扬手,神态仍是如此不可一世,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曾天强忙道:“我是一”
  他讲了这两个字,顿了一顿,才道:“我……我……”
  施冷月皱了皱眉,道:“你究竟是谁啊?怎地讲个名字,却如此之辛苦?”曾天强失声道:“你,你不认我么?”
  曾天强这句话一讲出口,鲁二和施教主两人,立时大怒,齐声喝道:“这是什么事?”
  曾天强忙道:“我……我……姓曾。”他答话时间,鲁二和施教主两人同时之间,已然站了起来,但是施冷月站起势子,却比他们两人更快,她一跃而起,:“你姓曾?”
  曾天强的心中,不禁露出了一阵欢喜,他以为施冷月已认出来了。
  他心中立即想,自己和施冷月相识的时间久,感情也是非比寻常,两人而且还作过名义上的夫妇,她自然是应该认得出自己来得了。
  自从他面目全非以来,虽然武功精进,但是他的心中却从来也没有高兴过,直到这时,他以为施冷月还记得他,并且已认出了他来,他才感到一股真正的喜意。但是,他的高兴,在刹那之间,便因为施冷月的态度而化为乌有了。
  施冷月在讲了“你姓曾?”三字之后,立即又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又喃喃地道:“你姓曾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他!”
  鲁二连忙伸手按住了施冷月的肩头,道:“你不要难过,我们一定要找得他的。”
  曾天强如何听不出之理,她们母女两人口中的“他”,正是自己。但是,他刚才从极度的高兴,变成了极度的失望,刹那之间,他只中痴痴地站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施教主沉声道:“尊驾武功甚高,不知师承何人?”
  曾天强震了一震,没有回答。
  曾天强这时的模样,形同僵尸,十分可怕,他再双眼发直,怔怔地站着,连施教主这样的高手,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施教主呆了一呆,道:“你姓曾,可是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说?你师承究竟是谁?”
  曾天强低下头去,道:“我,唉,不说也罢了。”
  施教主的面上,更是现出惊讶莫名的神色来,他又望了曾天强片刻,然后挥手道:“既然你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姓名,那你就自管赶路去吧,别来扰我们了。”
  曾天强向后退出了两步,可是他却一直望着施冷月,这时,施冷月只是在暗暗垂泪,像是根本未曾注意到有曾天强在侧一样。
  曾天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我想和施姑娘讲几句话。”
  当曾天强在向后退出之际,鲁二和施教主两人,由于曾天强的神态模样,实在是太怪异了,是以也留神他的行动。但是他们两人,却是做梦也想不到,曾天强竟会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要求来的!
  他们两人倶是一呆,连正在伤心的施冷月,也抬起头来,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眼光望着曾天强,道:“你要和我讲话,有什么话讲?”
  曾天强吞下了几口口水,才道:“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你放心,我是绝不害你的,我……我是……唉,你必须听我说明白才好。”
  曾天强的话,讲来断断续续,前后不连贯,不论是什么人,听了都不免有莫名其妙之感。
  鲁二的面色突然一沉,叱道:“还不快给我滚?”她一面说,二面左手已缓缓地扬了起来,施教主一看到鲁二像要出手,他的身子也微微向上一躬,那是他看出曾天强并非易辈,只要一出手,鲁二万一不敌时,他也可以立时接应了。
  曾天强却还全然不知自己已在险境,他仍然望着施冷月,希望施冷月答应他的要求。
  施冷月慢慢地站了起来,幽幽地道:“好,我听你说,我,我实在不是听你说什么,只不过因为你也姓曾的,所以我才肯听你讲的。”
  施冷月这几句话,听在曾天强的耳中,实是令得他如痴如醉,心中只感到说不出来的甜蜜。而施冷月一面说,一面也已向他走了过来。
  曾天强本来是还想将施冷月引了开去,再向她慢慢言明的,但这时候,他听出施冷月对自己的情意,极其浓厚,他心头乱跳,已改变了主意。
  当施冷月向他走来之际,只听得鲁二叫道:“别过去,小心!”可是就在这时,曾天强已突然伸手,抓住了施冷月的织手!
  这时,曾天强不但形同僵尸,而且,他所练的武功,乃是普天下武学之中,最是阴柔的一种,他骨瘦如柴的手,冷得和冰一样,施冷月一被他抓住了手,身子突然震了一震,面色大变!
  她惊叫道:“你!你!”
  曾天强一句“我就是曾天强”,本来立即可以讲出口来的,但是他由于心情实在太激动了,是以这句话塞在喉咙口中,再也讲不出来,只是张大了口,发出“嗬嗬”的声音来。
  他这时候的那种模样,更是看得人心惊肉跳,施冷月不断地尖叫了起来。也就在这时,鲁二和施教主两人,一齐出手,一个自左,一个自右,攻了上来。
  施教主和小翠湖主人鲁二两人,全是当今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当他们一看施冷月被曾天强抓住,惊惶失措之后,只当施冷月已遭了曾天强的什么毒手,惶急之下,出手自然更是快疾之极!
  刹那之间,只见他们两人,身形一晃,便已到了曾天强的身边,两人一到,便已听到了“吧吧”两声晌,各自的一掌,已然掌中了曾天强的肩头!这两掌的力道之强,即使曾天强是一个石头人,只怕也会被击碎了,但是曾天强所习的内功,却是极之特异,所受的攻击力愈强,反震也越强,他内力反震,已然将两人的掌力消去。但是,施教主和鲁二两人皆掌力,究竟是非同小可,曾天强的身子,猛地退出了一步,身子晃了一晃,方始站稳,而在他退出一步的同时,施教主和鲁二两人,也是“腾”地后退出一步。鲁二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小可,因为他也看出曾天强的武功,非同小可,但却再也想不到,对方的武功,高到了这一地步!她才一退出了开去之后,身子突然向后一俯,伸手搭住了施冷月的头,将施冷月拉到了她的身边,连声道:“怎么了,怎么了?”
  施冷月已被曾天强吓得面青唇白,手足无措,鲁二虽是连声询问,她也不知知道如何回答才好,鲁二更急得连声道:“还不快抓住他!”
  鲁二只当施冷月是遭了毒手,是以一叠声地要施教主出手,先将曾天强抓住再说。
  施教主和施冷月,父女连心,自然更是焦急,但是他在听到了鲁二的叫喊之后,却是站着不动,只是苦笑,因为他在刚才的那一掌之毕,已然知道了对方的武功之高,只在自己之上,绝不在自己之下,若是凭自己一人之力,当真是谈何容易!
  变生仓促,曾天强更是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以曾天强退了开去之后,只是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才好,总算施冷月讲了一句话,才解了僵局,她在缓过了一口气之后,道:“妈,他……只是握住了我的手,并……没有什么。”
  鲁二听到了这句话,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将施冷月拉到了自己身后,目射精光,望定了曾天,厉声道:“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
  曾天强摆手,摇着头,连连叹息,这才道:“我……是曾天强,你们不认识了?”
  鲁二一骂,施教主也已作势欲止,可是曾天强一讲出了这句话来,他们不禁呆住了,在鲁二身边的施冷月,更是“啊”地一声,道:“你,你说什么?”
  曾天强道:“冷月,你也一点都认不出我来了?我,我是曾天强,在血花谷中,我还曾与你结为夫妇,难道你全忘了么?”
  等到曾天强讲出了这句话来,他们三人,心中尽管惊讶到了极点,但是却不能不信了。
  因为,施冷月和曾天强结为夫妇一事,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外人知道,然而眼前这个人,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当真是曾天强么?有这可能么?施冷月陡然向前走去,道:“是你,天强,是你?”她一面叫,一面身子摇晃,只不过走出了三五步,便已身子一侧,等到鲁二急忙走过来扶她时,她竟已昏了过去!
  鲁二连忙伸手抚住她的后心,可是她双眼却望定在曾天强的身上,过了好久,她又不约而同地和施教主互望了一眼,两人像有默契也似的点了点头。
  在这时,施冷月也悠悠地醒了过来,她才一醒转,便倒过头去,道:“爹,妈,我们快走吧,还在这里做什么?”
  鲁二和施教主两人,都是一呆,道:“走?”
  施冷月抬起头来,她才一抬起头,便又和曾天强打了一个照面。这时,曾天强正站在火堆之旁,想过来又不敢过来,一脸尴尬的神色,面上紧包住骨头的皮肤,还在不断地挥动,模样实在是恐怖之极,施冷月一看到他,连忙又转过头去。
  由于她心头评评乱跳,是以她竟不由自主地叹息了起来!
  她喘了好几口气,才道:“是啊,走,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曾天强这时,想向前走去,走到施冷月的身边去的,但是听得施冷月这样讲法,他连心都凉了,只是僵在火堆之旁,一动也不动。
  这时,反倒是鲁二柔声地道:“孩子,你一定喜欢过头了,是不是?”施冷月却并不回答,只是道:“走,我们走!”
  施教主也走了过来,道:“孩子,你怎么了?当日,我们硬将你和曾天强分开,你却要死要活,一定要找他,我们也答应了你,如今他就在你身边了,你却要走,这是为了什么?”
  施冷月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
  曾天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他挣扎着道:“两位不必再说了,我……明白了,我……本来不该再现身的,我……走好了!”
  他的声音极其痛苦,讲完之后,他缓缓地转过身去,待要向前走去时。可是他一步还未曾跨出,小翠湖主人鲁二,却突然身形一闪,来到了他的身前,道:“且慢!”
  曾天强站定了身子,这时他的心中,乱成了一片,也不知如何回答鲁二才好。鲁二面带笑容,道:“你也是的,女孩儿家,总有点做作,何以你连这一点也不懂,竟然要离去了?”
  鲁二的这句话,令得曾天强兴奋得几乎要直跳了起来,他怪叫道:“她……不是嫌我?”
  施教主也扬声道:“笑话,她为了要找你,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怎会嫌你呢。冷月,你说是不是,快去啊,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了!”
  曾天强转过身来,只见施教主推着施冷月,要将她推向前来,可是施冷月却是面色青白,不肯向前走来。曾天强仍然觉得事情大不对头,可是,他却又说不出其中的所以然来。
  他心中只当鲁二所说的是真话,心忖施冷月不向前走来,自己又何妨走过去?是以他连忙向前走了过去,却不料他才走出了两步,施冷月便突然尖叫了起来!
  她不断地尖叫着,而且,她所发出来的声音,是如此之尖锐,就如同是一柄极其锋利的剑,在刺着曾天强的胸膛一样,令得曾天强非但不能向前走去,反而吓得不断地向后退了开去。
  他一直向后退出,耳际除了听闻施冷月的尖叫声之外,凡事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他退出了好几十步,才转过身来,向前疾奔而出!
  他这时的功力,已到了极点的境界,这转身向前奔出,去势之快,更是难以形容,转眼之间,便已奔出了五七里之外。
  照理来说,他已以奔出了那么远,那是绝不应该再听到施冷月的尖叫声的了。但是,他的耳际,似乎还在响着那种可怕的尖叫声。
  他的心,似乎也被这种尖叫声撕成一片一片的了,他想起了一见到他就昏了过去的白若兰,又想起了不但昏了过去,而且还发出了如此可怕的叫声的施冷月,他除了一个劲儿向前飞奔之个,一点别的也不想!
  不知奔出了多远,在他神智已渐渐清醒的时候,他才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那声音是在他身后响起来的,而且,从那种气急败坏的声音听来,发出那声音的人,跟在他身后,已有许久,也已叫了他许久了。
  那声音在叫道:“停一停,曾公子,停一停!”
  曾天强一听清了那叫声,立时停了下,转过身去,只见施教主正在他的身后三五丈处,向前急奔了过来,奔到了他面前停下。
  只见他全身白气蒸腾,头顶之上,更照如同幵锅也似,头顶上冒着热气,面色通红,汗如雨下,情形却是十分狼狈。
  曾天强吃了一惊,道:“施教主,有什么事?”
  曾天强一停了下来,便能若无其事的说话,可是要施教主立时回答,却是不能了。
  原来曾天强在一个转身,奔出那林子之间,施教主便高叫着追上来了。可是那时候,曾天强正因为心中受了极大的刺激,以致除了施冷月的尖叫声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是一个劲儿向前奔去。
  他奔出的时间并不长,只不过大半个时辰左右,但是由于他向前奔出的速度极快,在这大半个时辰之中,足足奔出了五七十里!
  施教主追曾天强,是别有用心的,他绝不能让曾天强逃脱,是以苦苦跟在后面。
  若是别人,不论有什么要紧的事,也定然是追不上曾天强的了,但是施教主本身,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武功之高,罕有伦比,这才勉强跟在曾天强的身后,但是在这大半个时辰之中,他的内力,却也发挥到了极点,幸而曾天强及时听到了他的叫声,停了下来,要不然,施教主再这样不顾一切地跟下去,是定然会因内力耗竭而死的!
  这时,施教主在剧奔之中,停了下来,气喘如牛,一时间如何能讲得出话来?
  直到曾天强连问了好几遍,施教主总算才迸出了一句话来,道:“你,你总算站住了!”
  曾天强这时,更可以肯定施教主跟在他的身后已有许久了,他的心中,不禁感到了一阵歉意,忙道:“我仿佛只听到冷月的尖叫声……我是一听到你的声音,就停下来的。”
  施教主究竟是武功极其超群的人,这几句话功夫,他已经调匀了气息,头顶上的白气,已渐渐地敛去,脸色也已回复了正常。
  他吸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要走?”
  这一句话,又令得曾天强一阵心痛,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为什么要走?唉,施教主,我……我还能不走么?我还留着做什么?”
  施教主笑了起来,道:“你当然可以不走,别忘了,你和冷月是拜过天地的夫妇,焉有丈夫见了妻子,便走得如此之快的道理,冷月却不是恶妻!”
  曾天强听得施教主如此说法,心中对他的关怀之情,大是感激,但是他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施教主,我和冷月曾结为夫妻一事,不必再提了。”
  施教主听了,面色却突然一沉,道:“这是什么话?你难道如此薄幸?”
  曾天强这样讲,全然是因为刚才施冷月的神态不对,所以才有感而言的,却不料施教主反倒责他薄幸,这实在令他有啼笑皆非之感。他苦笑了一下,道:“施教主,你看我现在……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冷月一见到我就昏了过去,骇然欲绝,我……怎能再和她称夫道妻呢?”
  施教主却“咦”地一声,大摇其头,道:“你这就不对了,武林高手,大都是相貌异特,与常人大不相同,你如今的模样,只不过是清瘦了一些,其实,也无伤大雅的。”
  一个再难看的人,若是听得有人赞自己,必然会先想,对方是在讨好自己,但是也必然会又想:自己本来就不怎么难看么,曾天强这时情形,也正是这样,他不禁伸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摸了几下,道:“施教主,你是说……冷月她……她不会嫌弃我?”
  施教主忙道:“当然不会!”
  曾天强摇头道:“可是……可是她刚才一见到了我,为何又会昏了过去,而且,又……发出这样可怕的尖叫声来,将我当做鬼怪一样呢?”
  施教主道:“这是因为你的出现,太出乎意料之外的原故,你又变得面目全非,她自然要尖叫起来了,曾公子,你只管放心,冷月是一个十分听话的孩子,就算她不愿,我们两人,也必定劝她愿意为止的!”
  施教主讲出了这样的话来,可以说是将话已讲到底了,曾天强自然也没有法子再说什么,他只是反问道:“两位,两位何以对我如此厚爱起来了?”曾天强讲这一句话,绝没有丝毫讥讽的意思在内,乃是因为心中感激,所以才如此讲法的。但是,施教主却是心中有鬼的人,一听得曾天强这样说法,脸上不禁红了起来,连忙乱以他语,道:“我们该回去了,好不?”
  曾天强叹了一口气,道:“施教主,若是冷月她真正不愿时,那么我也愿不勉她所难的。”
  施教主忙道:“她不会的,咦,你来急匆匆赶路,是要到什么地方去的?”曾天强一面和施教主一起,向前走去,一面道:“我是要到修罗庄去的。”施教主陡地吃了一惊,失声道:“到修罗庄,做什么?”
  曾天强道:“我听得武林传言,说白若兰白姑娘,快要下嫁修罗神君,是以我想去探听一下,那是不是真实的事情。”
  施教主侧起了头,道:“是真的又怎样?”
  曾天强道:“白姑娘和我一”
  他只讲了半句,便难以再讲下去了,因为白若兰和他,究竟怎样,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那是令他伤心的第一件事,如何能讲得出来呢?
  施教主乃是何等样人,曾天强的话虽然只讲了一半,但是他还有什么听不出来的?他心中又惊又怒,面色一沉,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曾天强十分惶恐,道:“我……我的不是?”
  施教主道:“自然是,你想想,你和冷月已有夫妇之名了,怎还可以和白姑娘又去夹缠不清?你如何对得起冷月?”
  曾天强呆了半晌,讲不出话来。
  他、施冷月、白若兰三人之间的事,以“夹缠不清”四个字来形容,倒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因为那的确是令他曾天强自己也有如此感觉的事。
  他和施冷月会忽然之间,成了夫妇,这本是十分意外的一件事,在这件事的前后,他对施冷月虽有同情,但是却也绝没有什么情爱的。
  可是这时候,却又不同了,施冷月的尖叫、昏倒,又令得他十分伤心,那是他在面目全非之后,犹如掉在水中的一个人一样,只是希望抓住些什么。他自然最希望抓住白若兰。但是白若兰却走了,要下嫁修罗神君了,他已抓不住了,当然,他想到了施冷月,可是施冷月却也是和白若兰一样,见了他便昏了过去。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曾天强便又觉得施冷月对他十分之重要了。
  所以,这时施教主这样的说他,他狼狈了一下,心中反倒暗喜,因为这至少证明了他在施教主的心目中,占着很重要的地位,要不然,何以他一听到了自己和白若兰有感情,便如此紧张?施教主是施冷月的父亲,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地位,当然是可以影晌到施冷月的。
  那岂不是说,自己和施冷月之间,并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大有希望的事了!
  他忙道:“是,是,那是我的不是。”
  施教主立时反嗔为喜,道:“你知道不是,那就行了,以后再也别提白若了I”#
  曾天强的心中,实在仍然不能忘情于白若兰,但是,他却又怕驼子跌筋斗,两头不着落,所以连忙又答应了几个“是”字。
  他心中却也随着他讲了几个“是”字,而连叹了几口气。他呆了半晌,又怅怅地问道:“那么,白姑娘她……是必然嫁修罗神君了?”
  施教主板着脸,道:“嗯,是的。”
  曾天强也不敢问下去,两人一面说,一面在向前飞掠而出的,转眼之间,便已到了原来的地方了,却只见小翠湖主人一人,站在一株大树之下。
  施教主还未到,便已“咦”地一声,道:“冷月呢?在什么地方?”
  鲁二迎了上来,笑嘻嘻地道:“她怕为难,避了开去,不肯和曾公子见面。”
  曾天强听得鲁二这样讲法,心中虽然高兴,但是见不到施冷月,总是说不出的不自在,他忙道:“她上哪儿去了?我去找她。”
  鲁二忙道:“别去找她,她自己走了开去,一两天就会追上来的,来,你且先和我们在一起,迟两天见面,又怕什么?”
  曾天强给她讲得有些不好意思在问下去,只得道:“也好……本来……迟几天见,也没有什么。”
  在他讲话之际,鲁二和施教主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发出了会心的一笑,但是曾天强却还不知他们的在做什么。
  施教主道:“我们本来,也是要到修罗庄去的,你和我们一齐去可好?”曾天强听了之后,颇觉得意外,道:“噢,原来你们也是上修罗庄去的,却是为了什么?”
  曾天强一问,鲁二的面色,便变得铁也似青,难看之极,曾天强恰好站在她的身边,一看到她面色如此难看,不禁吓了一跳。
  施教主已徐徐地道:“我和老修罗有些过节,要去了结一下。”
  曾天强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时候,他的心中,已隐然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大不对头。但是,事情究竟不对头在什么地方,他却又说不上来。
  施教主笑着,在曾天强的肩头之上拍了一下,道:“你只管放心好了,当我们离开修罗庄之际,冷月一定已湖边等着我们了,我是最知道她脾气的了曾天强四面张望着,还想找到施冷月的踪迹,可是却连人影也不见,他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鲁二直到这时,才出一句话来,道:“那一定是的,你只管放心好了!”曾天强也不知两人何以说得如此肯定,白若兰对他的态度究竟如何,他心中实在已然十分明白了,在未曾见到施冷月之前,他自然还希望事情有转机,但如今,他想法也不同了,他不想再到修罗庄去,只想快快找到了施冷月,和她在一起,有了伴侣,那么,自从面目全非之后所产生的孤独感,就会消失了。但是,他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心想,还是先陪两人赶上一段路再讲吧。
  却不料他们三人上了路,去势何等之快,曾天强的心中,犹豫了又犹豫,却已看到前面,烟波浩渺,已到了湖边上了。
  曾天强一看到了广阔的湖水,心中叹了一口气,暗忖还是等到了修罗庄之后再讲吧。三人在湖边停了下来,施教主顺手拾起了一枚小石子,中指一弹,“啪”地一声,将小石子弹了出去。
  那小石子带着极其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向前直飞了出去,飞出了老远,才跌入了水中。小石子刚一跌人水中,便听得湖边茂密的芦华丛中有人道:“何方朋友,在湖边生事,快报上一”他下面“名字”两字,还未曾出口,只见鲁二的身形,突然夹一闪,简直就像是轻烟一样,掠进了声音发出的芦苇丛中。
  她才一掠了进去,便听到了“扑通”,“扑通”两下重物落水之声,接着,便鲁二划着一艘狭长的快船,自芦苇丛中,穿了出去。
  那小船上,只有鲁二一个人,曾天强一看这情形,便吃了一惊,道:“船上那两个人呢?”
  施教主冷冷地道:“自然去见姥姥了。”
  曾天强更是吃惊,道:“这两人一定是修罗庄上的,若是杀了他们,修罗庄岂不是要大怒?”
  施教主又道:“由得他去大怒好了。”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鲁二的船,已划到了近前,施教主忙道:“还多说什么,快去吧!”他一面说,一面在曾天强的身后,推了一下。
  曾天强一个冷不防备,被他推得向前,跌了出去,一脚踏空,连忙一提真气,身子又凌空拔了起来,这才到了小船之上。
  他才一在小船之上站定,施教主也跃到了船中,而鲁二则已荡起了桨。
  鲁二的内力何等之强,她船桨入水,才划了两下,小船已箭也似向前,射出了七八丈。
  曾天强只觉得教主和鲁二两人的动作,配合无间,似乎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弄到修罗庄去一样!
  曾天强虽然感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却还未曾进一地步想到施教主和鲁二两人利用他的目的。
  这并不是曾天强呆笨,而是此际,他的心中,混乱到了极点,根本没有心思去深思的缘故。
  小般箭也似的向前射出,转眼之间,已到了烟波浩渺的湖水之中,又过了不多久,只见前面,已隐隐地可以看到湖洲的影子了。
  曾天强向前一指,道:“那就是修罗庄了。”
  鲁二身子一直,将船桨交给了施教主,只见她的面上,现出了十分阴森狠毒的神色来,令得曾天强吓了一跳,不敢去看她。
  鲁二站了起来之后,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只竹筒来,抓在手中,只见她猛地指上加劲,“啪啪”有声,将竹筒抓裂。
  同时她手臂一振,手向上一扬,将那只竹筒,向前空之中,抛了出去。
  那竹筒抛高了两三丈之后,便嗤嗤连声,喷出了许多火花来,随着火花的乱喷,竹筒越升越高,到了半空之中,才又听得一声巨响。
  那一下巨响声惊人,实是难以言喻的,只震得四面湖面之上,尽皆响起了回声。而那竹筒,也爆了开来,幻成了一团翠绿色的烟云,停在半空之中。
  那一团烟云,在渐渐扩大,但是它的颜色,却仍然那样浓绿,那样抢眼,一点也未见淡,当真好看之极!曾天强看得张口结舌,直到声响慢慢地低了下去,他才道:“那……是什么?”
  鲁二冷冷地道:“告诉老修罗,我来了。”
  曾天强本来已料定鲁二和施教主两人,是到修罗庄去生事的,但是这时他却又想,莫非自己料错了?若是前去生事,何以会早就发出信号?
  他正在想着,忽然听得前面,响起了一声号声。
  随着那一阵号声,只见前面的湖洲之上,四艘大船一字排开,鼓浪而来。那四艘船十分宏大,来势也相当快,转眼之间,便已到了小船的近前,施教主也早已不划桨,大船和小船迅速接近。等到相距不过两丈之际,施教主便道:“走,我们上大船去!”
  三人一起真气一提,向上拔了起来!
  这三人的武功之高之分,全是方今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但是三人之中,也有高下,当他们三人身形拔起之际,曾天强的身子,飘飘荡荡,看来像是随可以掉了下来一样,但是却高出鲁二和施教主两人一尺左右。而鲁二和施教主两人,则功力相若。在半空中的时候,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又各点了点头。
  三人一齐落到了大船之上,只见一个虬髯大汉,神气十足,迎了上来。曾天强一看到那虬髯大汉,心中便是紧不住一阵难过,因为那正是他的父亲,如今修罗庄上的总管,修罗神君的奴才,铁雕曾重!
  他转过头去,不愿意和曾重的目光相接,只听得曾重声若洪钟,大声叫道:“三位可是要到修罗庄去么?”
  鲁二冷笑一声,道:“老修罗不在庄上么?何以见了我的翠云令,不亲自出迎,却差你这等你前来替死?”
  曾重本来,还在装模作样的,但是鲁二才一开口,他的神色,便已十分不自在地起来,及至鲁二讲话,如此难听,他立时面如土色,强作镇定,道:“神君……神君在庄上恭候,夫……”
  曾重讲了一个“夫”字,下面的一个“人”字,便难以讲出口来,因为此际,修罗神君已不认鲁二是他的夫人了,而且,其时施教主就在鲁二之侧,这个称呼若是叫了出来,更是大有不便。是以他含糊其词,道:“……正在庄上等候,请三位前往。”
  曾天强自始自终,只是望着侧边,鲁二冷冷地道:“哼,他居然还摆架子么?”
  曾重连连退后,道:“不敢,不敢!”一面又大叫道:“百橹齐发,回修罗庄!”
  大船迅速地拧转了头,向修罗庄飞快地驶了出去,曾天强看到曾重走远了,才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道:“两位,我们到修罗庄去,究竟为了什么?”
  施教主笑道:“这还不明白么?”
  曾天强实在已十分明白了,但是他的心中,却也着实乱得可以,实在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他明白施教主和鲁二两人,是来修罗庄生事的,但是他却并不想来赵这个浑水,何以他也来了呢?
  何以他竟没有及时离去呢?如果鲁二和施教主,与修罗神君动起手来的话,他又应该怎样呢?
  他心中正在怔怔地想着,船身已略为震动了一下,停了下来,船才一停,便听得岸上,密林之中,传出了一阵石破天惊的笑声来。
  那笑声绵绵不绝地传了出来,显见得发出笑声之人,功力极湛之极,事实上,笑声一发,人人都已听出,除了修罗神君之外,谁也没有那样高的功力!
  接着,便听得修罗神君冷笑道:“鲁二,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鲁二面色铁青,向施教主挥了挥手,施教主立时向曾天强道:“上岸去!”曾天强在那一刹间,仍感到自己是绝不应该在介入修罗神君、施教主和鲁二这三人的纠纷的,他非但不想跃岸去,而且还想向后退了开去。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间,他想起了施冷月,也想起他自己刚遇到他们三人时,施冷月和鲁二的亲热情形,他已经失去了白若兰,万万不能再失去施冷月了,是以他简直是没有考虑的余地的!
  他心中暗叹了一声,身子却已随着两人,向上直拔了起来,向岸上跃去,一到他岸上,便跟着两人,向密林之中,直穿了进去。
  他们三人一进了林子,便看到修罗神君,正背着他们,傲然而立。
  修罗神君的身形,本就十分修长,这时,他负手傲立,看来更是神态非凡,令人望而生畏鲁二、施教主和曾天强三人,不禁都停了一停。
  修罗神君仍不转过身来,只是“嘿嘿”一笑,道:“原来不止你们两个人来,还请了帮手么?”
  他并没有转过身来,而他虽被人称为“三目七煞”,也绝不是他真有三只眼睛的缘故,他知道来的是三个人,自然是从脚步声中听出来的。
  他这句话一出口,曾天强觉得自己实在有分辩一下的必要了,他忙道:“我…我……不是……”
  他本来想说“我不是来帮手”的,可是他期期艾艾,话才讲到一半,修罗神君一听到了他的声音,身子陡地一震,立时转过身来。
  修罗神君一转过身来,电也似的目光,陡地扫到了曾天强的身上。曾天强下面要讲的话,便立时缩了回去,再也讲不出来的。
  修罗神君的双眼,只是注定在曾天强的身上,像是根本没有鲁二和施教主两人在一旁一样,连望也不向他们两人望一眼。
  修罗神君望得曾天强十分不安,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修罗神君道:“你不是到少林寺去了么?”
  曾天强勉强笑了一下,道:“我本来是要去的,可是……可是我听说白姑娘一”修罗神君不等他讲完,便厉声道:“不错,若兰已嫁我为妻了,这干你什么事?”
  曾天强道:“自然……不怎地干我事……但是……不知白姑娘她可是自己愿意的,白姑娘是一个好姑娘,你……若是强逼她……”
  曾天强结结巴巴,讲到这里,修罗神君已冷笑道:“当然是她自己愿意的。”
  曾天强吁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
  修罗神君又望着曾天强,道:“你放心了?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曾天强道:“我……我……”
  修罗神君的面色陡一沉,道:“若是你不走,那也可以。”他讲到这里,突然一转头,不再理会曾天强,眼光扫到了鲁二的身上。
  他们两人,到了如今这时候,夫妻的情义,可以说已经完全断绝的了。
  是以,他们两人相互互望之际,各大自的眼神之中,都充满了怒火,却是谁出不出声。
  这时候,施教主的身子,轻轻一滑,到了曾天强的身旁,低声道:“看情形,难免要动手了!”
  曾天强吃了一惊,道:“动……手?”
  施教主道:“是的,我们三人,打他一人,我想是可以令他栽在修罗庄上的。”
  曾天强的心中,更是吃惊,道:“我们……三人?”
  其时,他心中的混乱,实已到了极点!
  他在小翠湖中,曾看到过施教主、鲁二两人,联手和修罗神君动手,当时,他们两人联手,也是不过仅和修罗神君打了一个平手而已!但如果自己插手进去的话,修罗神君自然是敌不过三人的。可是问题就在于他应不应该插手呢?
  本来,事情可以就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当然不必插手,而且,白若兰既然是愿意嫁给修罗神君的,若是修罗神君有了什么不测,她岂不是要伤心?
  从这一点来想,他似乎绝没有要出手的道理了。但是,他却又想到,修罗神君的决定,会在武林中造成极大的劫难,如果三人合力,打败了修罗神君的话,那么他当然不会再去其他门派抢夺武功秘录了,对整个武林而言,这实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曾天强的心中犹豫不决,一声不出,施教主却又低声道:“等一会儿一动上手,你专攻他的右侧,令得他不能兼顾。”
  曾天强在这时,心中还在委决不下,他迟疑道:“我……我……”
  施教主道:“我攻他右边。”
  曾天强还想讲话时,修罗神君却已发出了一阵惊心动魄的冷笑声来,道:“淫妇,你居然仍有面目来见我,可是想伙同奸夫,来谋杀亲夫么?”
  鲁二的面色,难看之极,身形突然一矮,但是却又不出手。
  修罗神君仍是傲然而立,但是他全身真气鼓荡,令得他衣服的下摆,在刷刷抖动,如同为狂风所拂一样,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修罗神君冷冷地道;“鲁二,你要动手的话,最好和你的奸夫一齐去,我早知我们两人,一定会找上门来的,是以练了几种特别的对付你们两人的功夫,叫你们来尝尝新。”
  施教主和鲁二两人听了之后,心中倶皆一凛,可是这时,他们两人的面色本就难看到了极点,就算心中再害怕些,也不能再有紧张的神色了。
  施教主的右手,向地上一按,他和修罗神君相隔,至少有丈许,而他这时,右手向地上一按的动作,也是极不引人注意的,甚至连在他身边的曾天强,也未曾在意有了什么变化。可是,就在施教主的手向下一按之际,修罗神君的身子猛地向上,窜了起来,蹿高了六七尺,曾天强还在奇怪,何以修罗神君的身子突然拔了起来。
  他正在诧异间,只听得一阵“啪啪啪啪”的声晌,就在修罗神君原来站的地方,忽然有百十朵绿幽幽的火花,爆了开来。
  若不是修罗神君的身子早已拔了起来,这许多火花,一定有的沾在他身上了。但是他既然拔起在先,那些火花自然一起爆空,曾天强这才知道,原来就在那一刹间,施教主已然放出了什么歹毒的暗器!
  修罗神君一听冷笑,身子向后翻出了丈许,道:“姓施的,怎地越来越没出息了?”
  施教主厉声道:“来到了修罗庄,自然只好从俗了!”他一面出言反讥,一面拨身直上,向修罗神君疾扑了出去,双袖连扬,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十几道寒先夺目的光华,又已向修罗神君,电射而出!
  施教主一动上了手,鲁二一侧身,“嘿”地一声,也已拔了长剑在手,剑尖向上,对准了修罗神君,他们两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一出手,气势确然非凡!
  其时,修罗神君的身子还在半空之中,施教主双袖之中射出的暗器,雷也似的疾飞到,他一声长晡,双臂一振,身子又突然向上拔了起来。
  他身子凌空再拔起了几尺,施教主所发的七八柄淬毒飞刀,一齐在他的脚下掠过。
  修罗神君再度长啸,双足翻飞,在杀那之间,连踢了八脚!
  他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踢出了八脚,居然每一脚踢中了一柄飞刀,踢得八柄飞刀,一齐迸射了开去,却又是四柄向施教主反射而出,四柄向鲁二射到!
  本来,施教主八柄飞刀一发,虽然未曾射中修罗神君,但却将修罗神君又逼得向上拔去,只要修罗神君身在半空,他总是吃亏的。
  是以施教主的心中,仍然十分高兴。可是忽然之间,四柄飞刀,电也似疾,反向他飞了过来。
  施教主一见四柄飞刀的来势,如此之疾,陡然一惊,连忙向后,退了出去,只听得“铮铮铮铮”四下晌,四柄飞刀,一齐射在他面前的一块大石之上。而就在这时,也听得鲁二一声呼喝,长剑挥去,又是“铮铮铮铮”四下晌,将四柄飞刀,一齐挡了幵去,这一个耽搁间,修罗神君的身子,陡地向下一没,已然落下了地来。
  鲁二提气纵向前去,剑尖直指修罗神君的咽喉,这一剑剑气嗤嗤,势子实是凌厉之极,修罗神君虽然极之自负,但是对来势如此凌厉的一剑,倒也不敢等闲视之,头一低,身子同时向前,蹿了出去。
  如果他只是低头以避,那么以鲁二的剑法精奇而论,立时变招,他实在是避不胜避的!修罗神君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是以他一面点头还剑,一面却向前窜了出去,等鲁二缩剑不迭,他右手五指如钩,已然指向鲁二的胸口!
  那一抓修罗神君使的乃是险招,鲁二只觉得一股劲风,带向前来,想要躲避时,却已来不及了!幸而施教主这时,也已向前扑了过来,手起掌落,向修罗神君的背后,直拍了下来!
  修罗神君若是只顾去抓鲁二的话,那么那一掌,定然会被施教主拍中的,是以他在刹那之间,五指一放,掌心之中,内家真气,如万马奔腾,向前袭出!
  那一股陡然袭出的内家真气,虽然未能令得鲁二受伤,但是却也将鲁二震得“腾腾腾”地向后连退出了三步,而修罗神君内力一发,立时转过身来,手掌已向施教主的右手迎去!
  他本来是想先发内家真气,将鲁二震退,再反手一掌,和施教主对拼一掌,将施教主也震得向后跌出,然后,他不跃前追施教主,反倒后退,去对付鲁二的!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两人,若是单独斗,武功皆不如自己,而如果由得他们联手的话,要胜过他们,亦非易事,而且还有一个态度不明的曾天强在侧,非要速战速决不可,是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来的。
  他的办法的确想得不错,若是他能和施教主拼上一掌的话,施教主也必然会被他震退的。可是,就在他转身发掌,他的手掌和施教主的手掌,相隔只有半尺距离之际,他陡地看到,施教主的掌心之上,套着一块血红、满是尖刺的东西!
  修罗神君乃是何等样人,自然一看便知道,那是含有剧毒,专破内家真气功的玩意,自己是万万不能和他对这一掌的!
  他一看到了那东西,硬生生地收回掌来,可是施教主的那一掌,却如同惊涛裂岸也似,向他压了下来,修罗神君身形一矮,向旁一侧,箭也似的,射出了开去!
  饶是他避得快,施教主的掌风,仍然在他的头顶上掠过,将他的头发,扫下了一络来!
  修罗神君发出了一下难听之极的怪叫声,掠出了一丈五六,站定了身子。
  这时,鲁二也早已站稳了身形,而施教主看到,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一掌居然仍未能击中对方,而只不过扫下了对方一绺头发,心中也不禁大是骇然,也立定了身子,未曾再追。
  二人的身形,不约而同的凝住,恰好成为鼎足之形!而在一旁观看的曾天强,也直到此际,才略略地喘了一口气!
  曾天强在小翠湖,是曾经看到过施教主、鲁二二人,联手对付修罗神君的,但那时的情形不同。那时,修罗神君和鲁二之间,只不过为了一句戏言而反目,而且,鲁二和施教主之间的尴尬关系,也未为人所知,是以三人虽然动手,也不是全力以赴的。而如今,情形却是大不相同了,双方都已成了有你无我的局面,施教主一出手便是搜魄阴火,夺命飞刀,而修罗神君一上来,也是全力以赴,这三人的武功,一用上全力以赴,自然是看得人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三人的身形一凝之际,施教主叫道:“曾天强,你还不上来么?”
  鲁二也道:“你要是袖手旁观,哼哼,看我叫冷月再睬你这臭小子不。”
  曾天强心中为难之极,他呆了一呆,大踏地向前,走了过来,道:“你们先别动手了。”
  施教主怒道:“这是什么话?”
  曾天强一摊手,道:“其实,我们动什么手?各管各的,不是好了么?”
  曾天强所说“各管各的”,是什么意思,他们三人心中实是都是明白的。
  那便是叫施教主和鲁二,修罗神君和白若兰,各行各事,再也别生枝节了。但是,修罗神君和鲁二,却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们两人,一个已有了新欢,一个也已毫不讳言地和施教主在一起了,照理来说,各管各的,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但是,他们却都觉得对方亏负自己,对方应该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恳求,哀求自己的饶恕,那么才能够放手不管。
  他们两人之间,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当然是绝不肯向对方低声下气的了。
  在他们两人的冷笑声中,施教主怒道:“曾公子,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和你是什么关系,他也不想一想,怎地讲出这样的话来!”
  施教主自从追上曾天强起,便一直在暗示着曾天强,自己和鲁二两人,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是却并未正面讲过。
  这时候,他看到曾天强在这样事到临头的紧要关头,仍然如此支吾其词,他实在忍不住,所以才厉声地责问了起来。
  曾天强心中痛苦之极,他身子一震,道:“我……我自然知道的。”
  施教主喝道:“那还不和我们一齐上么?”
  曾天强的心中,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曾天强一点头,鲁二和施教主两人,心中的一块大石,顿时落了下来!被他们两人联手应付修罗神君,他们纵使全力以赴,也未必有这个把握,但是再加上曾天强一人,却又情形大不相同了!
  鲁二和施教主两人心一定,修罗神君的面色却是陡地一变,他陡然之际,发出了一声长晡!
  随着他那一下长晡声,鲁二、施教主两人的身子,已一齐向前扑了出去,曾天强身形一闪,也向前踏出了一步。
  修罗神君一面长晡,一面也已先发制人,三人立时打成了一团!
  曾天强虽然向前掠了出去,但是他却仍然插不上手去,需知曾天强的内功,固然极高,但是武学招式,却是不够精妙。
  这时,修罗神君、鲁二、施教主三人一动上了手,这三人来是一等一的高手,招式之精妙,变化之繁复,实在是难以言喻,曾天强并不是不想动手,而是他实在有插不下手之苦!
  修罗神君的那一下长啸声,仍然悠悠不绝地外传了开去,过处也有人声,迅疾无比地传了过来,紧接着,人影一晃,首先到达眼前的,是一个满面笑容,一身白衣的老者,正是雪山老魅。
  雪山老魅一到,那红衣大头矮子,也施风也似卷到,接着,四面八方,足有七八个人,一齐奔了过来,将曾天强团团围住了!
  曾天强当然不会败在那十几个人手中的,可是那数十人,却也是武功和雪山老魅相仿,一等一的高手,曾天强想要团围而出,也不是易事。
  而且,才在一上来之际,有两个人出招狠辣,一齐击中了曾天强的身子,反被曾天强的内力震了出来,成了重伤之后,其余各人,只守不攻,曾天强也将他们无可奈何。
  曾天强和那十来人一齐僵持,那一面,施教主和鲁二,却已死惊了!施教主和鲁二两人,一齐攻了上去之际,鲁二手执长剑,施教主是空手的,修罗神君的手中,也是没有兵刃的,但是十几招之后,鲁二一剑刺向修罗神君的咽喉,施教主趁机,迸指如戟,攻向修罗神君的小腹之际,修罗神君的身子,突然一个伛偻,伏了下去。
  他那一下下伏,姿势十分怪异,只见他身子突然弯了起来,就像是腹部中了一拳,痛极俯身一样。可是这一来,却极其巧妙地将他咽喉刺来的一剑,和向他小腹踢来的一脚,一齐避了开去。
  施教主一脚不中,修罗神君已然先发制人,右手一翻,五指如钩,反向施教主抓来!
  他那一抓使出之际,和他弯身避开之时,几乎是同时发动的,确是巧妙到了极点,那正是他新练的一招“手到擒来”!
  施教主右手还未及缩回来,眼看他足踝要被修罗神君抓中,如果足踝被修罗神君抓中的话,自然是整个人都被修罗神君提了起来,撞向鲁二,那么,他们两人,也要一败涂地了。可是,在如此紧急的情形之下,施教主却是一点也没有着急之状,反倒发出了“哈哈”一声长笑,随着那一声长笑,只听得“铮铮”两下机簧晌,自施教主的裤脚之下,三枚锦梭,电射而出!
  那三枚钢梭,乃是极强力的机簧弹射出来的,劲道之强,实是难以言喻,只见了三溜精光,一射出来,便分了开来,分射修罗神君的上、中、下三路。
  施教主和修罗神君两人,此际相隔何等之近,这三枚钢梭,可以说一发即至,修罗神君在刹那之间,也不禁为之一凛,只听得他闷哼了一声,身子突然向下,倒卧了下去!
  修罗神君身子贴地而卧,“飕飕飕”三下晌,那三枚钢梭,一齐飞了过来。而修罗神君一倒在地上,鲁二、施教主两人,以为有机可乘,一个伐剑,一个提脚,剑尖刺向修罗神君的胸口刺出,足对准了修罗神君的腹部踏下,想皆攻向修罗神君的要害。
  他们两人以为,修罗神君既然已卧倒在地,那是已然占了下风,更待何时!
  却不料刚才,三枚钢梭猝发之际,修罗神君虽然十分狼狈,倒卧在地,但是他是个武功何等高强的高手,一卧在地上,避开了那三枚钢梭,已然有了喘息的机会,这时鲁二和施教主两人,要趁机下手,已然在所不能的了。
  修罗神君一倒在地上,真气运转,已然凝于双手,施教主和鲁二两人,才一攻到,修罗神君发出了震天动地的一下巨喝,双臂猛地一震,双掌一搓,一齐向外,扬了出去,拍出了两掌!
  刹那之间,只听得“轰轰”两声晌,挟着鲁二和施教主的惊呼声,修罗神君的身子,已倏地挺了起来,鲁二和施教主两人的身子,向后退去,那两掌力道之强,实是难以言喻!
  那两掌,正是他七般绝技之中的“天迩手”功夫!
  鲁二和施教主两人,不是不知道修罗神君会这门功夫,他们也不是不知“天殛手”功夫的厉害,可是他们却是知道,那“天殛手”功夫和“大若般神掌”一样,在发出之前,都要的相当一段时间去凝聚真气,绝不是仓猝之间,所能发出来的!可是如今,修罗神君却在被三枚钢梭逼倒之际,突然间使出了“天殛手”功夫!
  这“天殛手”一发,掌风如同万千枚钢针一样,四面八方,迸射了出去,鲁二和施教主两人,实是不能不狼舰以避!
  鲁二正在向后退出,忽然觉出一股力道,将后退之势止住,心中不禁大惊!
  她连忙向前看去,看到修罗神君已将食、中两指,捏住了他手中长剑的剑尖,鲁二知道,以自己的功力而论,若是想和修罗神君硬夺手中长剑,那是万万夺不过修罗神君的。
  是以,她连忙一松手,向后退去。
  鲁二松手松得虽快,但是修罗神君的出手更快,手陡地向前一送,剑柄已向鲁二撞出。
  鲁二身形再退,可是突然之间,“啪”地一声,这柄长剑,齐中断折,剑柄的那一部份,以极快的势子,向前射了出去!
  鲁二的身子虽然在急速地向后退去,但是断剑射出之势,何等快疾,她后退之势怎比得上?电光石火之间,剑柄已撞在鲁二的腰际!
  鲁二真气运转,将全身七十二要穴一齐封住,全身坚逾精钢,剑柄撞了上去,竟然发出了“啪”地一声晌。那一撞,由于鲁二防御得好,她并未受伤,可是剑柄的那一撞的力道,却是大得出奇,将鲁二撞得踉跄向外,跌出了三步!
  就在鲁二后跌出之际,施教主又飞身扑了上来!
  如果没有施教主这一扑,鲁二的处境,一定更加不妙了,但就算是有这一扑的话,鲁二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施教主虽然是自修罗神君的身后向他扑了过去的,但是修罗神君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修罗神君只是一扬手,手中的断剑,陡地向后挥了出去,而那半截长剑,在一离开了他的手之后,发出“啪啪啪”一阵晌,断成了十七八段,各自带起锐利的呼啸声,向教主激射而出。
  施教主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若是功力不如修罗神君高,不能将那些断剑挡了回去,那就只好退避,绝没有第三个办法的。
  他身形疾拔而起,起在半空之中,那十七八块断剑,一齐在他的脚下,呼晡而过。而当他的身子,起在半空之际,修罗神君踏中宫,走洪门,身子向前欺出,右臂陡地扬起,五指如钩,荡起无数指影,已然向鲁二抓了下来!那一抓,指影所及的范围之广,几达两丈方圆,条条指影交织,就如同是一张大网一样,势子之凌厉,实是难以形容!
  鲁二一看,便认出那是他七件绝技之中的第五件,“天罗抓”功夫,心知若是被他这一抓抓中了,那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了!
  她奋力振起双臂,向上迎了上去,双手连翻,在电光石火之间,连发了七掌之多!
  那七掌风声呼号,将修罗神君“天罗抓”的指影,冲散了一大半,可是未能躲他那一抓,尽皆化去,等到他七掌过去,天罗抓仍然余势未尽,只听得“嗤嗤”两声响,鲁二的两条手臂,齐被抓中!
  那两下虽然抓中了鲁二的手臂,但是在鲁二强力的化解之下,总也是强弩之未了,要不然,鲁二的两条手臂,是非断折不可的!但这时,却只听得“嗤嗤”两下过处,鲁二的两双衣袖,一齐被撕了下来,而在她的手臂上,也多了两道又粗又长的血痕!
  这种皮肉之伤,在刚才那样的心惊动魄的恶斗之中,当真算不得什么了,鲁二惊叫一声,身子向后,迅速地退了幵去,但却已心头乱跳,遍体生汗!修罗神君得了便宜,心中更喜,一声长晡,拨身直上,鲁二惊魄未定,毫无斗志,只是向后退了开去,施教主趁这时候,赶了上来,勉力应付了几招,鲁二才算再能还手,但两人已是狼狈不堪了!
  修罗神君一占了上风,更是生龙活虚,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鲁二和施教主两人,虽然不至于立时落败,但再打下去,他们是一定会败在修罗神君手下的,施教主叫道:“曾天强你还不来么?”
  曾天强叫道:“我走不开!”
  施教主破口骂了起来,道:“妈拉巴子,你冲过来就行了,我就不信这些王八羔子可以阻得住你!”
  曾天强心想,自己若是不过去帮施教主和鲁二两人,虽然可以不镗这浑水,但是他们两人败了之后,自己岂不是更加糟糕?
  曾天强陡地一顿足,双臂一振,但在双臂一振间,身形却突然一凝!
  他这时,武学招式不如人家,但是内功的深湛,却又无人能及,是以他要向外面闯去,绝不能凭自己的真本领闯出去的,他只好等人打自己,然后再以本身的真力,将对方震开。
  果然,他这里身形甫凝,在他眼前,人影乱晃,“吧吧吧”三声响,他身上已中三掌。可是中了三掌之后,他自己若无其事,打他的三个人,却各自发出了一声惊呼,身不由主,向后退了出去,曾天强的身子一闪,便已在三人的身边掠过,疾到了施教主的身边。
  他在施教主的面前略停了一停,施教主大声喝道:“还不上么?”
  他一面叫,一面猛地在曾天强的肩头之上,推了一下。他那一下用的力道极大,推得曾天强的身子,猛地向前跌出,正向修罗神君撞去!
  曾天强的身子撞向修罗神君,他双手不由自主,向前伸了出去,而这时,他全身内力迸发,力道之强,实是无出其右!
  修罗神君本来是背对着曾天强的,他一觉出背后有一股那样强大的力道扫了过来,陡然退身,双掌也向前疾拍而出!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惊天动地的“吧吧”两声响,修罗神君的双掌,已然和曾天强的双掌相交,两人的身子,尽皆一晃!而在修罗神君的身形一晃之际,在他身后的鲁二,却已蹿了上来,手起掌落,“吧”地一掌,击在修罗神君的背后,那一掌,击得修罗神君双臂一振,发出了一下惊天动地的怪吼声来!
  修罗神君自从成名以来,人人见了他,都是惊鬼神而远之,敢以和他动手的人,也已是绝无仅有,更不要说有什么人曾经击中过他了!
  这时候,鲁二的那一掌,用的力道虽大,但是修罗神君以他本身的功力,硬接了这一掌,也是若无其事。可是以他的身份而论,不要说被人打伤,就是被人击中了一掌,那也是奇耻大辱了!
  他那一声怒吼,声音之惊人,实在难以形容的,曾天强就在他的身前,首富其冲,只觉得耳际如同忽然晌起了一个焦雷一样,饶是他的功力极高,但是却也因为太以突兀之故,而突然一呆。而在他一呆之际,修罗神君振起的双臂,一前一后,已然拍出!
  他拍出的那两掌,一前一后,向前的一掌,击向身前的曾天强,向后的一掌,击向身后的鲁二,鲁二一掌击中了修罗神君,心中正在大喜,想要再狠狠一掌,击向修罗神君的后心!可是,她这里手掌再度扬起之际,修罗神君的一掌,却已反拍而出!
  鲁二一见修罗神君扬掌反拍,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向后一跃,疾退了开去,她退得已然够快了,但是修罗神君的掌风,还是如同惊涛裂岸也似,狂扫而到,鲁二连运真气下沉,想要拿桩站定,但总是在所不能,她腾腾腾腾地向后退出,一直退出了七步,仍然未能够站稳她的身子!
  幸而这时,施教主已赶了过来,施教主一到,便扶住了鲁二的身子。
  施教主虽然扶住了两人的身子,但是两人还是一齐退出了一步,方始站定。如果只是施教主扶住了鲁二的话,正不知鲁二要跌出多少步才能站稳了!修罗神君的两掌,一前一后,是同时发出的,鲁二见机后退,避开了他的一掌,但是曾天强却正因为修罗神君的那一声大喝,而呆呆地站在这里,修罗神君掌才发出,他想躲避,已然不及,“嘭”地一声巨响,那一掌,正击中在曾天强的胸口!
  如果是平时的掌力,那么曾天强体内的真力,是足可以将对方的掌力,完全反震出去的。但是修罗神君身兼佛、道、邪数教之长,武功之高,实是难以形容,这时,他一前一后拍出的两掌,乃是大般若神掌!本来,他七件绝技中的“天殛手”和“大般若神掌”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厉害功夫,而如果没有一定时间的准备,以供真气凝聚的话,也是发不出来的。然而近年来,修罗神君的功力,已比过去更胜一筹,像“天殛手”、“大般若神掌”这样的功夫,他也可以随意念之所之所至,随意发出了!
  当鲁二一连退出了七八步,方始站定之际,她当真还想不到那是“大般若神掌”功夫,她只是在发呆,不懂修罗神君的掌力何以如此之强!而曾天强当然也不知对方的掌力,竟会强到了这一地步,完全反震出去,但是这一次,他一冲之下,猛地向前,冲了一冲。
  可是那一冲,却和以前中了掌的情形不一样。以前,他中了人家的一掌,一冲之下,便可以将对方的掌力,完全反震出去,但是这一次,他一冲之下,只不过将对方的掌力,顶了一顶,紧接着,掌力又硬压了上来!
  曾天强练“死功”功力虽高,但是“死功”的许多奥妙,他却也还未曾融会贯通的,这时,他本可以运奇经八脉的各段真气,齐集于胸口,再和对方的掌力,XI抗一下的。
  如果他能够做得到这一点的话,那么,纵使他能够使修罗神君震得了跌出去,他本身也不致吃什么大亏,至少是可以将大般若神掌的力道一齐化去的。但是,曾天强在这个紧张的关头上,他却是慌了手脚,手足无措起来,而大般若神掌的四道掌力,在他第一次真力反震之际,只化去了一小半,尚有四道力道,未曾化去,这时再度压前的,也向他卷到!
  曾天强发出了一声惊呼,身子已然不由自主,“呼”地向上飞了起来。
  曾天强身了一飞在半空之中,翻翻跌跌,滚动不已,两耳风声呼呼,眼前景物飞转,如同断成线风筝也似,一直在向外跌了出去。等到他定过神来,情形自然大不相同了,他在半空中一挺身,真气一沉,身子立时不再向外翻出,而变成向下落来。
  他落到一株大树之上,又再一看,只见下面全是黑压压的树林,而鲁二、施教主、修罗神君的呼喝声,则自远处传来,敢情他这一跌,足足跌出了七八丈高,到了一片密林之上!
  曾天强再一耸身,落了下来。
  曾天强一落地,身形一晃,便将射出林子去的,可是也就在此际,他却突然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正在左面,缓缓地走来。
  一看到那苗条颀长的身影,曾天强便突然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他一站住,那人影也停了下来,双方相隔约有丈许,在那一刹间,曾天强只觉得什么声音也听不出了,他只觉得耳际嗡嗡作响,而双眼则定定望着站在他前面的是白若兰。
  白若兰的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长袍,长袍及地,她的手中,抱着一只白玉制成的琵琶,样子美丽到了极点,幽雅到了极点!
  就算曾天强是从来未曾见过她的话,这时也会因为她的美丽,而喘不过气来的。更何况曾天强和白若兰之间,还有过一段回肠荡气的恋情!两人对望了好一会,曾天强才低声道:“若兰,是你,你,你比以前更美丽了。”
  白若兰在一见曾天强的时候,面上神情漠然,这时,听得曾天强这样赞美她,她却也只是淡然一笑。
  曾天强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白若兰的态度如此之冷淡,这却令得他像是被压住了喉咙一样,想讲的话再也讲不出来了。
  两人仍然对方着,过了片刻,才听得白若兰道:“你,你……请你……”
  白若兰在讲这四个字之际,期期艾艾,像是她要对曾天强有什么请求,而又不好意思开口一样,曾天强的心中,顿时突然乱跳起来,忙道:“若兰,你有什么话,你要我做什么事,只管说好了,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话不可说的?”
  在他讲这番话之际,他热血沸腾,那时,只怕白若兰叫他做再危险的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