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他右手中指,“啪”地一声,正喙在天山妖尸背后,可是也就在他的中指,一碰到天山妖尸的背后之际,曾重猛便地一惊。因为天山妖尸的衣服,竟是又软又滑,他那一叩之间,用的力量极大,然则一碰到了天山妖尸的衣服,所有的力道一齐卸去,手也顺着他的背部,向下一滑,滑了下尺许。
曾重大惊之余,左掌紧跟着挥了出去。
他这一掌,挥得仓猝,掌力只使出了五成左右,而且去势也不甚快,怎知天山妖尸,仍是不避!
这时候,曾重的动作之快,当真是惊心动魄,天山妖尸身形不动,曾重的那一掌甫挥出,便“吧”地一声,击在天山妖尸的腰际。
那一掌,仍和刚才这一扣一样,一击了上去,曾重的掌力,便在突然之际消失,曾重心中又惊又急,他掌力虽消,但是手掌仍然按在天山妖尸的身上,曾重看出有机可趁,真气疾涌,内心自掌心之内,疾吐而出。
这一次,他是手掌按在天山妖尸的身上,内力再涌出的,和刚才带着击上去大不相同。果然,他的内力未被卸去。可是就在曾重刚以为可以占些便宜之际,天山妖尸“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随着他的笑声,曾重手按处,陡地生出了一股强大无比的反震之力来,那股力道,大到不可思议,曾重只觉得那股力道沾着自己的手臂,当胸撞到,刹时之间,胸口为之发热,一声怪叫,身子“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
他退出了一步之后,竭力想站稳身子,可是竟在所不能,又退出了第一半
退出了第二步之后,他面色发白,心想要是竟连退三步的话,那么自己这个筋斗可以说栽定,一世英名,也付诸流水了!
是以他连忙真气下沉,疾使千斤坠功夫,他真气一沉,下盘稳如磐石,不再移动,可是那股震力,却还未曾全消,他的身子,却还向后倒去!
张古古和白修竹两人见势不佳,连忙身形一晃,赶向前去,一边一个,扶住了曾重。两人之以力扶,身子仍不免摇了几下,方始令得曾重的身子,不致后仰,由此可知天山妖尸白焦的那股反震尽力,是如何强大了。
曾重在刹那之间,连攻了三招,不便没有得手,还几乎吃了大亏。但是看天山妖尸白焦时,他却仍然面对着曾天强,连身也未曾转过来。
曾重向白焦连进三招,白焦几乎连动未曾动过,曾重便狼狈而退,这经过的时间极短,但曾天强适在对面,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刚才在还盒之后,只觉得对方似乎没有什么了不起,因为意气甚豪,大声发话,这时,他看到了这样的情形,早就吓得呆了。
也许正因为他吓得呆了,所以事情发生之后,他僵立一动也未曾动过,仍然是那种威然的姿态。
其实这时曾天强心头咚咚乱跳,像是在敲击一样,连自己是昂首而立还是缩头缩脑都不知道了。
只听得白焦冷冷地道:“好小子,你胆子倒不算小!”曾天强心中苦笑,暗忖:我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你还说我胆子不小,既然你说我胆子不小,我倒也不可示弱!他想再要大声讲上几句话,可是刚才的情形,实在令他惊骇太甚,他竟连开口讲话,都在所不能。也就在此际,只听得曾重又发出了一下极其尖锐,响彻云霄的尖晡声来。而随着这一下尖啸声,云端之中传来的雕鸣声更急。白若兰抬头向上看,只见在天际,有四个黑点,在迅速地移。
转眼之间,那四个黑点,便已变得有拳头般大小,又一转眼间,又有半尺长短,可以看出那是四只束翅俯冲而下的大雕了。
白若兰“呵”的一声,道:“这四只大雕飞得好快,曾堡主,你可是召它们来与我父亲为难的么?那大可不必了,这四只大雕十分好玩,我一”她本来还想说:“我已经向曾少堡主要过来玩”等语的。可是她话未讲完,有一头大雕,首先冲倒,双翅横展,足有丈许,铁琢如钩,形成一个半圆,其径竟有半尺许,双爪卷屈,趾尖锋锐已极,才一扑倒,便卷起一股劲风,曾天强忙向后退去,那头大雕身子一侧,双爪一起向白焦的面门抓来。
那头大雕的来势,如此之快,白焦的心中,也不禁为之一震。他双手一翻,已扬了起来。只听得女儿急叫道:“爹,别伤这四头大雕!”
白焦一掌,本已发出,一听得女儿的叫唤,硬生生地将那一掌之力,收了回来。
天山妖尸白焦的功力,何等深厚,他这一掌若是劈出,这头大雕纵使不立时身死,也必然骨折筋裂,可是如今他硬将掌力收了回来,那大雕的一抓之势,便一点也未曾受到阻碍,双抓直抓向白焦的面门,白焦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这时的情形,更是惊天动地,只见白焦双眼一闭,两眼比钢爪还要锋锐,可以生裂虎豹的雕爪,在他的面上,疾划而过!
当两只雕爪在他面上划过之际,“刷刷”有声,人人都只当这一下,白焦的面上,非皮开肉绽,重伤见骨不可,可是,当大雕的双爪过去,身子向下一沉之间,重又腾空而起。曾重等数人,一起向白焦看去,只见他铁青色的面皮之上,只不过多了几道白痕而已!
当那只大雕一腾起之际,白焦的双目之中,精光暴射,右手一圈,“呼”地一声,一股大力,先发向半空,再自半空之中,直压了下来。那头大雕本来已腾空七八尺,却被白焦的那股力,压得硬生生地跌了下来。
白焦手在腰际,倏地挥出了一根红色的丝带来,缠住了那头大雕的双足,一手执着丝带的一端,一声怪喝,将丝带的一端向白若兰抛了过去,白若兰伸手接住,那大雕双足被缚,但翅膀鼓动,却还可以飞翔,一面急叫连声,一面向前飞去。
白若兰骑在马上,双腿一挟,那马顺着大雕飞出的方向,奔了过去,白若兰只觉得有趣,在马背上“咯咯”娇笑不已。
同样的大雕,共有四头之多,那被缚住双足的一头,首先扑到,当它抓中了白焦的面门,而白焦若无其事之际,其余三头,也已扑到。
但是曾重这时,也已看出,白焦的武功极高,远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自己知道白焦的武功高,还是多年以前在江湖上纵横的白焦,如今白焦在天山隐伏多年,看来武功更比以前高出了数倍!
那铁雕的双爪,何等锋锐,可以裂石,可以断木,但是抓在白焦皮肤之上,却不过留下了几道白痕,由此可知他真气鼓荡,全身坚逾精钢。这种功夫,在正派中称之为“金刚不坏身法”,在邪派之中,称之为“百鬼护身大法”。正邪虽有不同,但是一门极其高深,极其难练的武功则一。
曾重一见到白焦已练成这样高深的功夫,便知自己和白修竹、张古古三人,若是勉力与之苦战,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至于那三头大雕,若是扑了上去,只怕更是送死,绝无作用。
是以,他不等那三头大雕下扑,便已发出了一下短晡声。那四头大雕,乃是曾重从小养大的,听话之极,曾重一发出了短啸声,它们便立即在三五丈高的空中盘旋,不再向下扑来。
几乎是立即地,天山妖尸白焦便已将那一头扑下的大雕双足缚住,并且将丝带拖给了白若兰,那头大雕急鸣不已,另外三头,也在半空之中同伴着急,一时之间,雕鸣之声,震耳欲聋,再夹着白若兰的娇笑声,可称热闹之极。
铁雕曾重眼看自己心爱的大雕,被红丝带缚住了双脚,在飞跃腾揶,被白若兰作了玩品,心中的难过,宰无以复加,而色苍白,一声怪叫,道:“你们来此,是来取曾某人头,与雕儿何关,还不将它放开?”
曾重长晡大叫,声音之响,也是罕见,他才一叫完,突然看到那在半空‘之中盘旋飞翔,急鸣连声的大雕,双翅一束,向下直冲了下来!
曾重一见到这等情形,面上更是变青,短啸连声,要令那三头大雕,不要前来送死。可是这一次,那三头大雕,竟然不听命令!
只见他们其中二头,倏地扑向白若兰,白若兰娇叱道:“孽畜胆敢!”她右手仍然执着红丝带不放,左手“呼”地一掌,向前拍出。
别看她手指纤纤,如同水葱一样,但是那一掌之力,却是十分雄浑。
也就在她的娇叱声中,另外有两头大雕,已经扑到了那双足被缚的大雕之前,小爪齐伸,抓住了那大雕的两翼,陡地腾空而起,等于是两头大雕,将一头双足被缚的大雕,抓了起来。白若兰只觉得手中丝带,突然之间,紧了一紧。
那时,白若兰挥掌击向向她扑来的大雕,掌风和大雕双翼所扇起的劲风,混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股的旋风,飞砂走石,而白若兰的眼前,只觉得羽影纵横,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她也无法知道。
及至她陡地觉出了丝带一紧时,人已经陡然之间,腾空而起!
那三头大雕向下扑来的势子,快疾之极,连在场的几个高手,也都有措手不及之感。天山妖尸白焦反应最快,他一声怪叫,身形展动,便已向前掠去。可是他的动作虽快,当他掠到白若兰刚才所在之处的时候,白若兰却已经人在半空之中了。白若兰在人要腾空而起之际,若是她一松手,将那丝带松开,原可以没有事情的,偏偏她又舍不得,仍是紧紧地执着红丝带,同是一手却拉住了马缰,以致不但她人腾空而起,连那匹马,都被带了起来。
等到白焦赶到时,白若兰腾空,还只有丈五六高下,以白焦的武功而论,还是足以对他的女儿,从容救下来的。可是这时,白若兰的一手,吊住了一匹骏马,缰绳勒得手痛,她连忙一松手,那匹骏马,便从丈许高下,直跌了下来。
白焦刚一赶到,便听得头顶风生,有庞然大物,迎头压了下来,饶是他武功绝顶,在仓猝之间,也只当那是一头大雕向自己扑了过来,一声怪叫,反手一掌,向上拍了上去。
他那一掌出手,头也向上抬去,一抬头,他便看到,半空中跌下自来的,原来并不是一头大雕,竟是自己心爱的一匹宝马,他强劲已极的掌力,已经发出,以他之能,想要立时收掌,也在所不能!
而这一掌若是击中了上去,他那匹心爱的宝马,非骨折筋裂不可!
白焦心中又怒又气,再一声怪叫,手掌硬生生地向外,移了一移,“轰”地一声响,那股强大无匹的掌力,挟着阵阵砂石,撞向曾家堡的围墙。
曾家堡的围墙,全是以尺许见方的大石砌成的,白焦的掌力,撞了上去,竟将四块大石,向前推出了半尺,在墙上出现了神龛似的一个凹洞!
而白焦在右掌转了方向的同时,左掌又反了过来,轻轻一托,恰好将那匹自半空之中落下来的骏马托住,放到了地上。
天山妖尸白焦的动作极快,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一转眼之间的事情。可是大雕的腾空之势,却也快疾无伦,就在一转眼之间,它们已到了七八丈的高空了。
白焦怪叫道:“兰儿快松手!”
白若兰的声音十分惊惶,道:“爹,太高了,我不敢松手!”
白焦又道:“不怕,你快松手,快!快!”
在白焦的“快”、?决“声中,大雕早又腾高了三五丈,白焦的双手连扬,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七八枚暗器,带着锐厉之极的嘶空之声,向半空之上,飞了上去。
那七八枚暗器,飞了十来丈的高空,势子兀自不减,有好几枚打在大雕的身上,只听得雕鸣之声更急,显是暗器上身,十分疼痛。但是那四头大雕,却继续升空而去,白焦还想再发暗器时,大雕已到了二三十丈的高空,仰头看去,只不过掌头大小而已,暗器也是难以及得到了。
天山妖尸白焦虽是武功绝顶,但是他肋无双翅,却是没有办法追得上去,呆了一呆,陡地低下头,向铁雕曾重望来。
刚才这一切,全是在片间发生的事,而且事情发生得突兀之极,在事情发生之际,众人只来得及惊愕出神,根本没有机会静下来想一想。
直到此际,曾重的心中才陡地一惊,可是他立即看出事情对自己十分有利,因之他又镇定了下来,也向天山妖尸望了过去。
白焦号称“天山妖尸”,那是他的张怪脸,十足是一具僵尸之故。而如今他面上神色难看,只怕真的僵尸,也要自叹不如!
他尖声道:“曾重,快将那四头大雕召了回来!”
曾重冷冷地道:“刚才我令它们不要下扑,它们也不听令,如今它们也飞至踪影不见,从何召起?”
白焦又瘦又长的身影,陡地一晃,到了曾重的面前,手扬处,五指如钩,向曾重当胸抓到,曾重也不是无能之辈,右手一圈,“呼”地一掌,向前拍出。
这时,两人相隔得极近,可以说是掌发极至,白焦五指一迸,改抓为掌,“吧吧”两声,双掌相交,只听得了曾重怪叫了一声,他手掌和白焦的手掌相交,发出了一声响,那是第一下“吧”地一声之由来。
而两人的手掌相交中后,曾重的手臂,被白焦的掌力震得向后退出了尺许。曾重的那一掌,本来是掌在肘前,反掌发出的,他手臂一被震退,自己的手臂,击在自己的胸前,发出了那第二下“啪”地一声响。
那一下响之后,只见曾重的身子,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仍未站稳,白焦五指如钩,又向曾重抓了下来。曾重的右臂,在和白焦对了一掌之后,软绵绵地垂着,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他一见白焦又向自己抓到,左掌一圈,也是五指如钩,反扣白焦的手腕。
那一招,是他独门武功的一招“倒身击天”,去势极为凌厉,但白焦一缩手,五只手指对准了曾重的五指,十只手指相碰,曾重只觉得每一只手指之中,都传来了对方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道,一条左臂,顿时又酥麻软垂,难以动弹。
白焦冷笑一声,五指一聚,便已抓住了曾重的胸口:“你召不召那四头畜牲回来?”
曾重究竟不愧这一流高手,他当胸被白焦抓住,但是只是面色苍白,却绝无乞怜求饶之色,反倒一声冷笑,道:“白朋友,如今你是有求于我,你这样子算是什么,还不快放手?”
白焦听了,不禁陡地一呆,他随即厉声道:“你性命在我手中,还敢讲强么?,’
曾重“哈哈”一声长笑,意气极豪,道:“不错,我的性命在你手中,但是令嫒的性命,又在谁的手中呢?”当曾重讲这两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更加镇定,非但面色不如刚才那苍白,而且双眼之中,还现出了炯炯有神的光采来。
白焦寒着一张僵尸脸,一声不出,他目中阴森森的光芒,令得曾重心内暗自心寒。但是曾重仍然面对着他,不示怯意。
两人僵持着,好一会儿都不出声,这才听得白修竹道:“老大,你和曾堡主无怨无仇,素不相识,何以要前来与他为难?”
这时候,天山妖尸的心中,正为难之极,若依了他的脾气,那早已将曾重生裂了,偏偏他的女儿却被曾重的铁雕带走,下落不明,叫他难以对曾重下毒手,这时白修竹一搭口,他将一口恶气,全都出在白修竹的身上,一个转身,陡地向白修竹移了过去。
他的右手仍然抓住了曾重的胸口,可是虽然带着一个人,他向前移出的速度,仍是快绝。白修竹只觉得话一出口,眼前一花,白焦已到了他的面前。
白修竹身子陡地一缩,他肩上的白鹦鹉,作势欲向白焦扑去,但被白修竹反手一掌,打在白鹦鹉的头上,白鹦鹉一缩头,道:“痛死了,痛死了!”双眼翻白,居然装死来。
若在平时,白修竹对那头白鹦鹉极尽爱护之能事,那早已呵护有加了。
可是如今,他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自然由得那白鹦鹉去装死,他避开了白焦的一抓,尖声道:“老大,你若是再不放曾堡主,我也不为你说情了。”
白焦一怔,道:“放屁,我要你求他什么!”
张古古在一旁,“咕”地一笑,道:“老僵尸,曾堡主性如烈火,你若是惹怒了他,他拼着身败名裂,拼着曾家化为平地,也要令你尝尝丧女之痛!”当张古古讲到了“丧女之痛”的时候,白焦发出了一声怪晡,但张古古也陡地将声音提高,是以在白焦的怪晡声中,这“丧女之痛”四个字,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白焦疾声问道:“我女儿现在何处?”
张古古道:“这要问曾堡主,但你抓住了他的胸口,他如何肯回答?”
白焦“哼”地一声响,想是他的心中恨极,但却又不能不移开曾重,五指一松,掌心之中,一股力道,疾透而出,将曾重的身子,震得“腾”地后退了一步,道:“快说!”
曾重吸了一口气,调匀内息,缓缓地道:“这四头大雕,经我饲养已久,凶残之性尽去,不喜杀生,白姑娘的生命,当不会有问题的。”
白焦怪叫道:“她在何处?”
曾重道:“在下还有几件事不明,是以暂时还未想讲她在何处来。”
白焦的面色铁青,只见他身上的那件长袍,无风自动,“腊腊”作响,显见得他心中怒极,真气鼓荡,在不由自主之际反为内力所致。
他尖声道:“你还想说些什么?”
曾重这时,更是有时无恐,道:“正如刚才白洞主所言,在下与尊驾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阁下何以远道前来,要取曾某性命?”
白焦冷笑了一声,道:“我是受人所托。”
白修竹和张古古两人齐声冷笑,道:“这个‘托’字,大有问题,只怕是受人之命,不得不尔,是也不是?”两人这句话才一出口,白焦的面色便自一变,却并不再反驳。
从白焦的情形来看,他是受了什么人的命令,才前来曾家堡一事,竟是事实了。然则,有什么人能以命令白焦,使得白焦这样邪派之中的绝顶人物,听他指使呢?曾天强在一旁,心中实是骇异之极。
只见白修竹踏前了一步,道:“老大,可是这个?”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扁圆形的上半部,连点了三下。
曾天强看在眼中,心内不禁“啊”地一声,心忖:原来又是他!
天山妖尸白焦身子兀立不动,既不出声,也不点头,只是以阴森森的眼睛望着白修竹,好半晌,才听得他道:“你们原来早知道了,那还不早早避开,仍在曾家堡中做什么?”
白修竹“桀桀”怪笑了起来,道:“老大,你这个臭屁,可说是臭不堪闻,若是我们既已知道,便尔避开,人生在世,还要朋友做什么?”
天山妖尸一听得白修竹骂他,不禁大怒,又长又瘦的五指,又扬了起来。可是,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一阵十分悠扬的乐音,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
那阵乐音之声,一传到众人的耳中,天山妖尸已然扬了起来的手臂,首先停住,“哼”地一声,道:“好啊,又有好朋友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身形一晃,已到了曾家堡的大铁门前面,手起掌落,掌缘如锋,正击在门栓之上,“吧”地一声,碗口粗细的圆木栓,立即断折,铁门已自动地缓缓打了开来。
曾重见天山妖尸去开铁门,本来还想去阻止。但是他随即苦笑了一下,因为他已从那阵音乐声中,听出来是什么人了。
他既然已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自然也可以知道那一度铁门,实际上是绝不能拦住来人的,白焦先将铁门开了,和铁门紧闭,是完全一样的。
白焦刚一将铁门打开,音乐之声,便已经到了曾家堡之前,只见八个白衣童子,身形如飘,走了进来,分两旁站定,乐音戛然而止。
在那个童子之后的,便是四个大头白衣人,大头白衣人后面,则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女子,难看之极,走在最后的,则是一个满面笑容,看来十分慈祥的白衣老者。一进来,人人都不出声,只有那白衣老者“呵呵”笑着,道:“好久不见了,好久不见了!”
他连说了两遍,全是对着天山妖尸白焦说的。而他的眼睛,也未曾离开过天山妖尸白焦一人之外,其余人根本如同不存在一样。
白焦冷冷地道:“是啊,确是好久不见了。”
白衣老者仍是笑声不绝,道:“我的托令郎带来给你的东西,想必你早收到了?”
两人一面说,一面各自向前在缓缓地走动着,等到这两句话讲完,两人之间,相距已经只有七八尺许了。
那白衣老者又道:“老僵尸,你对我的误会,可是还未曾冰释么?”
白焦冷笑道:“老魅,算你有先知之明。”
白衣老者突然怪叫一声,刚才他还是满面笑容,毫无恶意的,可是在这一叫之后,面色一沉,双掌已向前疾推而出。天山妖尸道:“来得好!”双掌也向前猛地推了出去。
这两人的出掌之势,都可以称得快疾之极,人人都只当他们非要硬拼上一掌不可了。却不料两人的手掌,各自带着排山倒海也似的力道,向前涌出,等到四只手掌将要相交之际,却突然一缩手,掌法陡变!
只见天山妖尸身形略斜,又瘦又长的手臂,突然反圈,左掌右击,方向去势,左右尽皆相反,在刹那之间,向雪山老魅连攻了四掌。而雪山老魅身形盘旋,双掌翻飞,“呼呼”掌风,将他全身,尽皆包住。
由于他出掌奇快,以致在刹那间看起来,他像是身法奇快,转眼间,便是十七八招。
只听得天山妖尸“哼”地一声,身子一躬,倏地向后退了开去。
天山妖尸一退,雪山老魅也凝住了身子,呵呵笑道:“老僵尸,多年不见,你我间,仍是半斤八两,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
天山妖尸冷冷地道:“只怕未必。”
雪山老魅面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笑了起来,道:“那自然是你练了几门厉害的功夫,专为对付我的了,不妨试来看看。”
天山妖尸道:“要看你的了!”只见他右手,缓缓扬了起来。他右手五指,在扬起之际,五根又瘦又长的手指,伸屈起伏不定,竟像是五条长短不同的毒蛇一样,天山妖尸冷冷地道:“这是什么功夫,你可知道么?”
这时,天山妖尸的五指,伸屈不定,像是他的手指根本没有指骨一样,看来实是怪诞之极。曾重、白修竹、张古古等三人,虽是见多识广,但是却也叫不出这是什么功夫来。
他们三人,一齐向雪山老魅望去,只见雪山老魅仰天大笑,道:“这是天竺武中最微末的武功,唤做‘吹笛弄蛇手’,共分有毒无毒两种,看你五指指尖青黑,你练的自然是有毒的一种了,天竺擅此武功的,大都是旃陀寺的淫僧,以你的身分,去学这种武功,当真为中土人物丢脸了!”
当雪山老魅讲到“吹笛弄蛇手”五字时,天山妖尸面色一沉,五指立时僵直不动,他冷冷地听完雪山老魅讲完,才道:“认得一门功夫,便如此饶舌,可见你是无耻小人,你再看,这是什么功夫!”
刚才,他五指柔软之极,像蛇儿一样地在伸屈不定,但这时,他五指直挺,像是五根铁条一样,开始时还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但是,转眼之间,只听得他指骨“咯咯”响,五指指尖上,都有一股黑褐色的雾团,射了出来,凝在指尖附近处不动。
曾重等三人,刚才听得雪山老魅说起什么“吹笛弄蛇手”的来历和种类,都是闻所未闻之言,不禁心中十分叹服。
这时看了天山妖尸指尖有黑雾冒出,那当然又是一门十分歹毒的功夫了。只听得雪山老魅又大笑,道:“老僵尸,你功夫还不到家,这是要西域秘传,五云指功夫,是也不是?五云指功夫最浅的是指尖无云,第二层便是指尖无雾,你指尖云雾,已是褐色,那已练到了第三层境地了,但还有四、五、六层境地,到最后,自指尖冒出的毒雾,五指五色,这才是真正的五云指!”
天山妖尸冷笑道:“你说得好听,你可会这种功夫么?”雪山老魅仍是满面笑容,道:“老僵尸,你也太小觑我了,这种下三滥功夫,我会去学他么?”
天山妖尸道:“好,你就试试这下三滥,未到家的功夫,看你可能破解!”
他手臂本来是向上扬起的,一讲完这句话之后,手臂突然一沉,五只指尖,也向着雪山老魅,只听得一声断喝,“嗤嗤”有声,凝聚在他指尖的五团褐雾,陡地化为五股黑线,向前电射而出。
雪山老魅刚才,虽是将这“五云指”功夫,批评得一钱不值,然而此际,看他的面色凝重,便可知他刚才所说的全是违心之言,这“五云指”功夫,实在是一门十分厉害的功夫。
发自天山妖尸五指的褐雾,去势极快,雪山老魅衣袖一展,他的衣袖十分宽大,陡地展了开来,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他的面前。
他身上的那件长袍,银光闪闪,非丝非麻,本就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的。这时衣袖展开,只见整个衣袖,银光灿然,直如银子打成的一样。
他这里衣袖甫展,便见五股褐雾,射了上去,撞到雪山老魅的衣袖之上,竟“啪”然有声,雪山老魅早将真力贯在衣袖之上,觉出别无异特,心中得意,“哈哈”一笑,道:“不过一~”
他只讲了两个字,下面“如此”两字,尚未出口,只见褐雾撞上了去之后,竟立时散了幵来。看天山妖尸五指伸屈不定,显然他的指力,仍然控制着那五股褐雾。
褐雾一散了幵来,倏地向上,如一柄伞一样,越过了雪山老魅的衣袖,向他当头罩了下来。雪山老魅一见这等情形,顾不得再说话,怪叫一声,身子向后疾退了开去,他向后退,那蓬褐雾,重又分为五股,竟直逼而至,雪山老魅的后退之际,如何之快,但是五股褐雾的去势,却也快极。
转眼之间,雪山老魅已经退到了围墙上,退无可退,只听得他发出了一声厉啸,手臂一扬,衣袖卷出,突然卷住了一个奏乐童子。
那童子像是自知不妙,一被雪山老魅卷住,立时惨叫道:“祖师饶命!”可是他这里才叫出了一声,人已被雪山老魅拉了过来,恰好挡在那五股褐雾之际,只听得“扑扑扑扑扑”五下极其轻微的响声过处,那五股褐雾,一齐射入了童子的身内。
那童子的面色,也立时变成了黑褐色,雪山老魅随手一抛,将那奏乐童子,抛高了三五丈,跌出围墙去了。他哈哈大笑,道:“僵尸,你一年功夫可说是白费了!”
原来那“五云指”功夫,练的时候,也自不易,先要取五样剧毒之物,令之咬住了指头,先运本身功力,将毒性制住,再缓缓运转真气,将毒性吸入。
毒被吸完,毒物也必然身死,是以要换上许多毒物,方始积聚到足够的毒性,那时,毒性已和练功人本身功力,合而为一,是以一运功,指尖之上,便有毒雾射出。而天山妖尸的内功,本就极强,是以毒雾射出丈许,仍不离他指力范围之外。
本来,他指力既然极强,在毒雾射中了对方的身子之后,穿体而出,他还可以运功收回来的。可是雪山老魅的手脚十分快,那五股毒雾,一射进了奏乐童子的身上,雪山老魅便立时将那童子尸体抛出了围墙之外,是以连天山妖尸也没有法子将毒收回,确如雪山老魅所言,他一年的苦练,算是白费了。
天山妖尸的一见“五云指”功夫被雪山老魅破去,而对方却只不过牺牲一名无足轻重的琴童,分明是自己落了下风,心中不禁大怒,面色铁青,面皮略动了动,算是在冷笑,道:“老魅,在你手下,倒也危险得紧啊!”雪山老魅道:“为师掏生,乃是最光荣之事,这般好部下,以你的为人而言,是难以找得到的了。”
那奏乐童子被雪山老魅抓去做了挡箭牌之后,尚有七名乐童,以及其他四男一女五个弟子,全都战战兢兢,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此时,才齐声道:“为师掏生,乃是我们份内之事!”
这些人虽说“份内之事”,但在讲的时候,却也有声音发抖,大是凄惨。
天山妖尸道:“好,那你们就多行几次份内之事好了!”他手腕一翻,大拇指向上,食指向前,小指、无名指、中指卷屈,刹那之间,向雪山老魅连连逼近了五步。他这五步,虽是一步一步跨出,但是却其快无比,雪山老魅的武功,当然不会在天山妖尸之下,可是天山妖尸这五步,却是跨得其快无比,转眼之间,便已到了雪山老魅的眼前,食指陡地向雪山老魅的两目之间点去。
雪山老魅这时,背还靠在围墙之上,退无可退,但身子却已向上拔起了四尺。
他身子才一拔起,便听得“托”地一声,天山妖尸食指指处,围墙之上,便出现了一个乌溜溜的深洞,雪山老魅若不是避得快,只怕也难以讨好。
天山妖尸一指不中,紧接着,早已竖起的大拇指,又向上捺来,雪山老魅真气再提,身子又贴墙拔高了四五尺。
只听得“刷刷”之声,如同有一柄利刃,在砖墙之上刮过一样,墙上立时现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痕迹,却只到雪山老魅的脚下为止,仍是未能伤及雪山老魅。
天山妖尸一面出指,一面又厉声问道:“我这是什么功夫,你可是不知道了?你还能说得出来么?”
天山妖尸这时所使的,乃是北海冰礁岛岛主尚冰的“拙指”,出手笨拙,但是力道极强,若是夹在花巧之极的招式之中,突然使上一两手“拙手”功夫,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雪山老魅见多识广,那尚岛主与他,也是好友,他自然没有不识得这门是什么功夫之理,可是这时,他也无法开口回答。
因为这时,他全仗着一口气提着,所以身子才能以背贴墙,节节向上拔起,若是他一开口,以他的功力而论,当然不至于跌了下来,但是却也不得不使身形慢上一慢,那就易为天山妖尸所趁了。
天山妖尸一面指发不已,一面厉声道:“谅你见识浅陋,也不会知道我门这功夫的名堂。”只听得“簌簌”、“飕飕”之声,不绝于耳,砖墙之上的深洞、刻痕,越来越多。而雪山老魅的身子,则不断向上升去,终于,他一声长啸,身子已站到了墙头之上。
他一站到了墙头之上,自然可以开口讲话,但是他却只是叫道:“好功夫!”他竟不指出天山妖尸所使的是什么功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