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武当覆亡

2020-04-30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因为三人一年多来，心想创出几招极神妙的招式来，对付上官如龙，但是虽然想出了几样，却全都威力不大，不足以有必胜的把握。
　　直到近三个月，方始想出了三人联手的方法，可是那三人联手，内力互通之法，却是有利有弊，若是对方不用兵刃，或是只用普通的兵刃，则武当三老，三人内力互通，所发出的掌风之强，可谓当世已无其匹，但是如果对方使用昆吾金刀这样的前古奇珍的话，却有退避不灵之处！
　　上官如龙刚才由得况月晶和达星禅师两人进攻，便是因为他看出武当三老的身法有异，一时却猜不通其中玄妙的缘故。
　　待到武当三老，一齐扑到前来，一举而将名扬黑道多年的阎王扇公孙白击毙之后，上官如龙已然恍然，知道三人内力互通，若是和他们对掌，他们三人，功力何等深厚，自己一定吃亏！
　　所以，他才掣出昆吾金刀，一出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连人带刀，攻了过来！
　　武当三老，心中忌惮的，也就是这柄前古奇珍，昆吾金刀！
　　本来，昆吾金刀，虽然是稀世之宝，但是如果落在普通高手手中，武当三老任何一人，便可轻而易举地将刀夺过。
　　但是，昆吾金刀在上官如龙手中，却是大不相同，足可助他横行天下！
　　因为上官如龙本身自习“阿修罗秘魔大法”之后，武功之高，已将臻绝顶境界，再加上昆吾金刀，不啻平添一倍功力，更而且，昆吾金刀，刀锋金光迸射，锋利无匹，不但削金断玉，而且任你是多么深厚的内力凝聚，也挡不了刀锋的一划！
　　少林大慈禅师之败，便是败在这柄昆吾金刀上，五逆门掌门周文渊被逼得滚下崆峒绝顶的绝壑，也是败在这柄金刀上，而上官如龙当初被周文渊逼得缒下绝壑去，也是为了这柄金刀！
　　当下武当三老一见金刀匝地卷到，刹那之间，三人心中，已然转了不少念头，但是最后，三人却是一样心意：不分开！
　　因此金光堪堪卷到，三人突然凌空向上拔起五尺来高！
　　那一招“秋风黄叶”，本是上官如龙从五台刀法，入门功夫中的那招“风扫落叶”化来。武林之中，若论刀法，当首推五台。
　　武林中有言道：“五台长短刀，天下无此道。”便是说五台派一套长刀法，一套短刀法，天下第一。那两套刀法，本是一百七十余年前，五台掌门，要空和尚所创，看来招招简单无比，但是其中变化奥妙，博大精奥之处，简直匪夷所思！
　　只可惜五台派自要卷和尚之后，因为收徒太滥，以致于徒众良莠不齐，多有不义之徒在内，在武林中声誉日下，八十年前，掌们铁臂僧大开杀戒，清理门户，杀去门下弟子，再传弟子，四百余人，当时曾请各大派别掌门相助，是轰动武林的一件大事。
　　从此，铁臂僧接受惨痛教训，重订门规，但只惜矫枉过正，又令得徒众日少，往往只是单传，而又无杰出人才，以致五台派长短两套，稀世刀法，精奥之处，已无人理解得，几濒于失传的地步！
　　上官如龙是早年曾见一个五台弟子，使五台刀法，他当时已然看出，那套刀法，虽然招式简单，但实则上寓繁于简，实是惊世骇俗的高妙武功，因此便硬记了几招在手，数十年下来，居然给他悟出了不少奥妙，再加上自己的心得，已然接近要空和尚当年的程度，自从得了昆吾金刀之后，更将历年所得，细心整理一番，是以一使出来便非同凡响！
　　上官如龙既然已经看穿了武当三老的身法，自然也料到自己如果一刀削出，他们三人，也一定是共进共退，所他特为使了那一招“秋风黄叶”，其目的便是要逼三人，一齐跃起退避！
　　因此他在使出那一招“秋风黄叶”之际，早已想好了下一步的步骤。
　　只见武当三老才一凌空拔起，他已然倏地改招，金虹本是匝地而来，跟着三人向上跃起，像是一股气流，为三人向上窜起时的劲风带动一样，突然一个转折，也跟着向上迎来，已然改招为“枯木耸天”！
　　那一刀由下而上，电也似疾削到，武当三老的处境，可以说险到了极点！
　　因为他们人在半空，已然是一个下堕之势，而上官如龙在一刀撩起之后，手臂一抖，又划了一个圈儿，将三人全都圈在刀光之内，看来三人无一能够幸免，但武当三老是何等样人物，岂有容上官如龙在两招之间，便自得手之理？
　　三人齐声长啸，一起喝道：“好刀法！”人在空中，突然伸手互相搭住了肩头，由巨神王会出手，衣袖一拂，向前拂出！
　　三人互搭肩头，内力已然互通，王会那一下“袖劲”，虽然未必等于武当三老的全部内力，但是每人占七成，也已然非同小可，只听得“轰”然有声，狂风大作，上官如龙只觉得一刀眼看可以削中，但突然之间，一股势如山岳倾崩，简直无可抗拒的大力，也已当胸拂到，以他的功力而论，居然站立不稳！
　　而且那股劲风，来势之速，竟令得他来不及挥刀将之隔断，已然身子一幌，“腾”地被那股劲风，逼退了一步！
　　上官如龙向后一退，武当三老已然落下地来，四人此时动手，实是武林中，极罕见的一件事，如此高手，平时岂会生死相搏，而此际，却的的确确，是为生死存亡而战！
　　武当三老一踏实地，绝不犹豫，王会衣袖再拂，但是却不是拂向上官如龙身子，而是向他手中，那柄昆吾金刀拂出！
　　上官如龙那一步，退得极是狼狈，金刀仍是一个向上撩出之势，并未曾来得及改招。
　　而巨神王会，袖劲拂出之际，已然看得极准，并不拂向刀锋，而是拂向刀身！
　　上官如龙刚来得极站稳，那股巨力又到，上官如龙知道不妙，立即想挥刀来削时，矮神季三纲迸指如戟，自然点向他腰际的“魂门穴”。
　　上官如龙逼于无奈，左手一翻，中指疾弹，向季三纲手指弹出。
　　这一弹，若是被他弹中，季三纲一条右臂，非立时发去不可。
　　因为季三纲此际，本身内力，倒有七成，运在巨神王会身上，这一点，只不过是一二成的功力而已！
　　可是季三网的这一招，其目的本就不在于点中上官如龙，而只在于叫上官如龙分散心神，不及转到，可使王会的那一拂得手！
　　上官如龙于仓皇之间，果然中计，待到他中指弹出，季三纲早已收招，上官如龙心知上当，但是王会的袖劲，已然拂中了昆吾金刀！
　　那一拂，仍是集三人之力而至，可以说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比得上，上官如龙只觉五指一震，他固然知道，那柄昆吾金刀，和自己生死攸关，但是却也不克自主，五指一松，“呼”地一声，昆吾金刀，幻成一片金光，向空飞去！
　　武当三老一见上官如龙昆吾金刀，已然脱手，心中大喜，三人各向左跨出一步，巨神王会，手臂一沉，“顺手推舟”，一掌当胸击到！
　　上官如龙见金刀脱手飞出，心中又惊又恨，明知不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只怕就要死在“仙人指峰”上！因此立即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怪啸声，令人听了，心神旌摇！
　　敢情他已然不顾肩上、背后，两处中毒的地方，需要本身内力，将毒逼住，竟尔以全副精力，使出了“阿修罗秘魔大法”之中，最厉害的两种功夫之一，“无声妙音”！
　　那“无声妙音”功夫，才一发时，尖锐无比，可是却不是越来越高，而是越来越低，等到声音最低，低到几乎听不到时，才是最厉害的境界，对方如果内力不济，到时便如痴如醉，听凭摆布！
　　本来，上官如龙因明知自己有背、心、肩头两处顾忌，秘魔大法中的“无声妙音”和“无色妙相”两种功夫，俱要全神以赴，决不能留丝毫余地，所以也等于是一使之后，自己必然吃亏在崆峒绝顶，他昆吾金刀，被周文渊以两条假手臂骗过，夺去之后，他也曾使出“无声妙音”功夫，但立即便觉得背心发痒，因此停止。
　　此时，他自知失刀之后，一到了最要紧的关头，因此在不顾一切，使了出来。
　　才一发声，固然人人心神旌摇，不克自主，但是他也觉得肩头、背心，毒气在迅速向外延展！
　　以武当三老的功力而论，本来，“无声妙音”功夫，若是使到最厉害时，只怕三人还要为他所害，但一开始时，却绝对不致于为其所动。
　　但是这时候，三人之中，火神廉洁，矮神季三纲，各以本身功力，渡了七成在巨神王会身上，所以声音才起，便已觉震耳欲聋，头昏目眩！
　　上官如龙看出三人之中，有两人像是已着了自己的道儿，正待中指疾弹，以暗器胜敌之际，突然身旁金光一闪，听得况月晶道：“如龙，接住了！”
　　上官如龙为人何等机灵，一听便知，是况月晶为自己送刀来了，头也不回，一探手，便将昆吾金刀，接在手中，顺手一刀，“五岳倾圯”，向武当三老，直剁而下！
　　那一招“五岳倾圯”，刀势之猛，如山崩地裂，是以名之，而且一刀剁手之际，连颤五颤，就算对方有五个人，也可以令之立时毙命！
　　那柄昆吾金刀，如何会到了况月晶的手中，由她递给上官如龙，作书人不得不作交代。
　　原来，自上官如龙与武当三老，交手之后，惊天动地，其余众人，不自由主，全都停手来观战，达星禅师，几次想要插手，但是却自叹勿如，实在无法，插得进手去！
　　这一观战，却便宜了袁燕飞和高三立两人，若是继续动手的话，他们只有两人，而无名帮方面，则还有林氏兄弟，况月晶母女，和达星禅师五人，不消三招，两人一定难逃毒手。
　　但是众人不论正邪，却全是嗜武如命之人，而且几曾得见那样骇魂夺魄的争斗？所以全都停手，当那柄昆吾金刀，自上官如龙手中，飞出之际，却恰好向高三立飞了过来。
　　高三立心中大喜，足尖一点，飞跃而起，一招“灵蛇盘身”，手中软鞭，圈了一个圈儿，便向刀柄缠去，眼看缠中，上官如龙却已然使出了“无声妙音”功夫，高三立心神一震，竟然凌空跌了下来，但是软鞭鞭梢，却也将金刀，砸了下来。
　　他一时六神无主，那柄金刀，一跌下来，竟恰好自他肩头之上，斜插而入，直没至柄，立时毙命，可怜高三立一身闯荡江湖，却落得如此下场！
　　众人之中，人人皆受到“无声妙音”的威胁，唯独况月晶，在上官如龙练那“阿修罗秘魔大法”之际，她也曾在一旁相助，虽然未曾练成，但却不致为其所惑，因此立即赶向前去，将刀抽出，交给了上官如龙！
　　上官如龙那一招使出之际，已然停止了使“无声妙音”功夫。
　　而武当三老，究竟是方今武林，第一流人物，“无声妙音”一停止，神智已然立即清醒。
　　可是那时候，昆吾金刀，金光迸耀，也已然将要剁到！
　　三人长啸一声，身形突然由合而分，身形矮处，几乎是贴住了地面，向外疾窜出三丈远近处，而且一窜出，便立即又回原地，纵了回来，又隔四五尺处，将上官如龙围定！
　　三人这一避，身法之巧妙，实是举世无匹，但饶是他们避得疾逾奔雷，也不免吃了亏。
　　巨神王会、火神廉洁两人，右面发鬓，已然被贴皮削去，再差一寸，便自难保。季三纲身形较矮，只是被削去了半只衣袖！
　　双方动手以来，互占上风，又互占下风，变幻莫测，当真是旗鼓相当，谁也不敢预料，比试的结果，是哪一方胜利！
　　武当三老，重又将上官如龙围住之后，上官如龙见在这种情形下的一刀，居然仍未能伤了三人，心中也自骇然！
　　何况他虽然使了极短时间的“无声妙音”功夫，肩头、背、心两处，毒气已散，需要潜运内力，将之逼聚一处，因此暂不出手，只是身形疾转，不被三人之中，任何一人，以背后偷袭的机会。
　　而武当三老，虽然将上官如龙，围在中心，也需要喘一口气。
　　一时之间，谁也不动手，山峰之上，竟是静到了极点！隔了约小半盏茶时，上官如龙已然将毒气逼回原处，他身形本在疾转，立即一刀横挥，金虹绕体，向三人疾扫而出！
　　三人一齐向外跃开，巨神王会高声叫道：“合！”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意义却重要无比，那意思是说，合则有力拒敌，分则难以对抗！
　　火神廉洁与矮神季三纲两人，立即身形如烟，向王会扑去。
　　但是王会那一个“合”字，声震山岳，人人可闻，上官如龙当然也已经听到，他也知道，三人合一，便难以对付！
　　因此一提金刀，竟撤开了王会和廉洁两人，疾向季三纲迎去，刀尖一挑，挺刀便刺！
　　此时，季三纲正以全力，向王会扑到，而上官如龙，却也以全力，向前迎去。
　　两人俱是绝顶高手，身法快绝，眼看将要碰在一起，上官如龙手中金刀，也将在季三纲身上，透胸而过，但是就在金刀将要触及季三纲心口的那一刹那，季三纲的身子，突然向旁一移，转了一个半圆，反而来到上官如龙的背后，一掌印出！
　　这一着，上官如龙确是未曾料到。因为即使季三纲内力已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至多也是立即停止，要突然之际，改变方向，真是谈何容易之事！
　　但是偏偏最难的事，却被季三纲做到了！
　　也幸而是上官如龙看出三人之中，像是季三纲武功最差，所以才先拣季三纲下手，以便自弱而强，将三人逐个消灭。
　　如果这一刀，上官如龙是刺向同样疾奔而来的火神廉洁的话，廉洁一定避不过去！
　　矮神季三网在武当三老之中，武功确是较低，上官如龙并没有看错。
　　但是上官如龙却不知道季三纲原非武当子弟，乃是带艺投师。
　　他原来的师傅，便是刚才和诸葛索同归于尽的鬼影子许见空的师祖，虽然行事邪恶，但是一身轻功，令得武林中人人心服的雪飞散人！
　　是以季三纲的轻功，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能为人所不能！
　　上官如龙只觉眼前一闪，对方人已不见，同时背后风生，知道不妙，足尖一点，连忙向前跃出时，季三网的中指，已然触及了他的背部。
　　季三纲一见机会大妙，哪里肯轻易放过，立即如影附形，跟了上去，欲待点上官如龙背后的“灵台穴”，可是他才一起步，王会和廉洁两人，已然看出危险，齐声叫道：“不可贪功！”
　　只可惜两人的警告，还是迟发了半步！
　　本来，上官如龙一觉出背后一掌拍到之时，便可以反手一刀，疾削而出。
　　功力深到上官如龙这样地步的人，手臂骨节，早已练到可以圆转自如，是以以刀去削身后的人，和去削身前的人，并无二致。
　　但是上官如龙却知道那时如果一刀削出，季三纲一定可以从容避过。
　　所以他只当着措手不及，向前踏出了一步，引诱季三纲追击！到那时候，再反手出招！
　　季三网一时不察，果然上当，竟图一举而点中上官如龙的“灵台穴”。怎知指才伸出，上官如龙金刀，已然反削而到！
　　金光过处，季三纲觉出腕间一凉，右手已然被金刀齐腕削落！
　　上官如龙并不转身，手臂一振，已然变招，由“柳枝飘拂”，到“五岳倾圯”，又向矮，神季三纲头顶，疾劈而下！
　　矮神季三纲右手被金刀削断之后，奇痛攻心，一时之间，更忘了趋避，只是大喝一声，道：“与你拼了！”和身扑了上去！
　　若是由得季三纲扑了上去，只怕他固然要送了性命，上官如龙也难免受伤，但这时候，王会却已然赶到季三纲的身后，一见季三纲要与敌拼命，他们数十年师兄弟之情，亲逾同胞手足，自然不肯，伸手便搭住了季三纲的肩头，想将季三纲挡退。
　　但是这一下却弄巧成拙，上官如龙的金刀已然凌空劈下，先劈断了王会的右臂，再将季三纲劈死刀下！
　　武当三老，若是一直采取守势，虽然未必取胜，但也必不致于败得如此之惨，如此之快！只惜矮神季三纲一时贪胜，中了上官如龙狡计，断手在先，丧生在后，还令得巨神王会，丧失了一条手臂！
　　巨神王会之断臂，上官如龙并不知道，只当这一招“五岳倾圯”，只不过将季三纲一人劈死而已，及至转过身来，才知道王会也受了重伤，心中得意之极，“哈哈”大笑道：“武当三老，一世威名，却不料以三敌一，也落得如此下场！”
　　这时候的情形，确实是给上官如龙占尽了上风，也难怪得口出狂言。
　　但是他所言却是有过份之处，因为，若不是刚才由况月晶将“昆吾金刀”递到他是手中，就算他施展“无声妙音”功夫，能将武当三老震住，他本身也早已毒发不步而死！
　　当下他金刀微摆，嘿嘿冷笑，火神廉洁与巨神王会两人，眼看情势如此，心中难过已极，各自长叹了一声，已然打定了拼死的主意。
　　而一旁达星禅师，看出有便宜好占，忙道：“帮主，将这断臂的交给老僧，以免多费手脚！”上官如龙道：“也好！”
　　达星禅师一个箭步，便向巨神王会跃去，王会断臂之后，已然封穴止血，但是伤得究竟太重，失血也多，达星窜到，挥掌相迎，只暂时和达星禅师，打了一个平手。
　　而上官如龙与火神廉洁这两人，却是上官如龙占了极大的上风！
　　此时，其余人仍在观战，根本没有将袁燕飞放在心上。袁燕飞呆在一旁，只见自己三位师尊，一死一伤，败象已定，看来再难挽回，心中难过之极！正待冲向前去，和师尊一起，与敌拼命之际，突然听得身旁响起了袁晶晶的声音。原来袁晶晶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来到了她的身边，只听得袁晶晶道：“姊姊，此时没有人注意你，你再不走，更待何时？”
　　袁燕飞心中一动，暗忖自己此时要走，倒是个极难得的机会，但是自己身为武当派子弟，性命又是季三纲从上官如龙手中救出来的，怎能够就此一走了事？
　　因此只是呆立不动，袁晶晶冷笑道：“姊姊，你不走，难道便能挽回武当派的败势么？
　　袁晶晶的话刚说完，突然看到袁燕飞身子略震了一震。袁晶晶先从花翩翩，既从况月晶，一身武功，也已十分了得。
　　一看到这种情形，便知袁燕飞已然被人点了穴道，心中一怔，暗忖难道是母亲怪自己多事，因而出手惩戒自己？
　　正想袖手不管，一抬头，忽然见一块大石之后，有一个人，满面惶急之色，正在向自己做手势，定睛一看，却是杨华！
　　袁晶晶对杨华，一向无甚恶感，因为杨华不但曾在花翩翩要逼她为徒之际，替她解围，而且在少林寺中，若不是杨华出手，挡了铁僧释空明所发的金钹，只怕她早已死在少林寺中。
　　因此仔细一看杨华的手势，已然看出杨华是说，穴道是他所点，要她将袁燕飞带到大石后面来，袁晶晶四面一看，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便伸手握住了袁燕飞的手臂，将袁燕飞提了起来，离地半寸，看来像是两人把臂而行一般，向后退去，不一会，便已然来到了大石的后面，幸而并无人注意！
　　杨华一等袁晶晶将袁燕飞带到，立即将袁燕飞挟在肋下，伏在地上，疾爬了开去。
　　不消片刻，已然爬到了悬崖边上，左手夹了袁燕飞，右手握住山藤，缒了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已然到了山峰脚下。
　　袁燕飞被杨华和袁晶晶救走，石坪上竟然无人知晓，到后来况月晶问起，虽然疑心是袁晶晶所为，但袁晶晶矢口否认，况月晶也是无法可施。
　　却说杨华夹着袁燕飞，来到了“仙人指峰”下，才松了一口气。伸手解了袁燕飞的穴道，袁燕飞跃了起来，满面怒容，叱道：“杨朋友，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陷我于不义之境？”
　　杨华长叹一声，道：“袁姑娘，令师等已然落败，你何苦赔上性命？常言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总有报仇的一天！”
　　袁燕飞喃喃道：“只要活着，总有报仇的一天，只要活着，总有报仇的一天。”
　　突然又长叹一声，道：“敌人武功如此之高，我何时方能胜得过他？”
　　杨华双眼直视袁燕飞，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其实，这时候，杨华自己心中的苦痛，实不在袁燕飞之下！
　　但是他却还要隐忍着心中的苦痛，来安慰袁燕飞，而不知有谁去安慰他！
　　原来杨华在袁燕飞下山之后，仍然呆立在亭子之中，心中茫然，一时之间，甚至起了厌世之念！但是却终于忍了下来，心想袁燕飞此时一人在山，她的心上人又是谁？自己若不问个明白，却是死不甘心！因此才又向石坪行去，怎知来到石坪上，正是王会受伤，季三纲身死的时候。
　　杨华一见这情形，便知道武当派一覆亡，已成定局，无可挽回。若是他根本未曾受伤，可能还会冲了出去，拼一个死活。
　　可是他却伤重未愈，明知冲了出去，也是无用，是以隐身石后，却巧救了袁燕飞的性命！
　　当下袁燕飞听了杨华的话，半晌不语，杨华又道：“袁姑娘，天竺阿旃檀寺的丹峰活佛，是我的忘年至交，那达星禅师，虽然厉害，但见了丹峰活佛，还是望风而逃，我离开天竺时，他本劝我不要走，要授我佛门绵劲功夫，但是我急于来中国找你，所以才未应他之请，若是我们两人共赴天竺，习成绵劲功夫之后，再和丹峰来到中国，便报仇有望！”
　　袁燕飞听了，半晌不语，突然道：“杨……杨大哥，你对我这样好作甚？”
　　杨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心有所属，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袁燕飞知道他心中难过，可是“爱情”和“同情”之间，却距离极远，袁燕飞自叹无能为力，只得道；“杨大哥，你这样为我，我自愧未能以身相许，我认你做哥哥如何！”
　　杨华摇头道：“袁姑娘，我不要做你的哥哥！”袁燕飞想不到他竟然会出言拒绝，奇道：“为什么？是我不配么？”
　　杨华叹道：“不是你不配，是你我认作兄妹之后，便再无可能，成为夫妇之故！”
　　袁燕飞心中，不禁大生感叹，心想此人当真是痴情之极，如果自己不是遇到周深在先，此时一定会爱上他的！杨华顿了一顿，续道：“如今这样，我不论多久，却总还有机会，可以与你成为夫妻！”
　　袁燕飞呆了半晌，翻来覆去地念道：“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一面念，一面心中暗忖，周深至今，了无音信，若是自己知道了他的死讯，又会怎么样？
　　想到此处，心中也不禁大是茫然！
　　两人默默相对半晌，杨华才道：“袁姑娘，我们就在这山脚下，躲上几天，若是立即赶路，只怕要被他们追上，反为不妙！”
　　袁燕飞抬头向上，长叹道：“不知道此际，半山中的情形怎样了？”
　　杨华道：“袁姑娘，你不必再难过了，事情不是我们如今的力量，所能挽回，多难过徒自伤了身子，有什么用处？”
　　袁燕飞道：“话虽如此说，但三位师尊，遭此惨死，我……我……”
　　直到此际，袁燕飞才将郁积在心的苦痛，发泄出来，泪如雨下，抽噎难言！
　　杨华踏前一步，将她扶住，袁燕飞足足哭了一个来时辰，天色已然渐渐地黑了下来，才略为止了哭声，杨华道：“袁姑娘，令妹虽然身在无名帮，但总算天良未泯，还肯救你出来……若是……若是她不肯救时，你死了之后，我也决不能独活！”
　　袁燕飞道：“刚才不是你说的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杨华道：“对了，我一直活到为你报了仇，然后才死！”
　　袁燕飞不敢和杨华深情已极的眼光相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
　　天色越来越黑，杨华和袁燕飞之间，也再不说话，各自觅了一棵大树，在横枝之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袁燕飞想到石坪之上，去看个究竟，但是却被杨华死命止住。两人在山峰背，一直住了四天。四天中，两人所服的“宝命丹”，俱已起了作用，杨华只觉得伤势不但痊愈，而且功力大有增进，袁燕飞自然更是获益匪浅。
　　第五天，他们两人，才一起离开了武当山，但是仍不敢由原路出山，而是翻过了七八座高峰，由北面出山，离开武当山后，当天晚上，宿在一个大镇上，便听到了武当三老，尽皆命丧，武当派已然覆亡，无名帮要在武当仙人指峰上，召开帮众大会，并不拒其他人物，前去参加大会的消息！
　　袁燕飞和杨华两人，心中又是好一阵难过，但是惨痛的事实，却也更加强了他们复仇的决心！
　　两人商议了一下，觉得袁燕飞走脱，必然会使得上官如龙到处差人追捕，因此如果不经化装，只怕未到天竺，便已然遭了他们的毒手。因此就在镇上，买了应用的物事，袁燕飞扮着一个少年书生，杨华贴上虬髯，扮成一个莽汉。两人相视苦笑，两人这才敢启程，向天竺进发。
　　一路之上，果然避过了不少无名帮高手的耳目，一个月后，已然将要来到天竺边境，杨华在那一天早上，临溪洗脸，突然发现额上黄痕，已然扩大许多，几乎成了正方形的一块。
　　杨华对住溪水，呆住了作声不得，袁燕飞在一旁奇道：“杨大哥，你看什么？”
　　杨华叹道：“袁姑娘，我额上黄痕，乃是中了一种奇毒所致，染上之后，一直并无异状，如今却突然变得大了起来。只怕毒发在即了！”
　　袁燕飞惊道：“难道你曾服宝命丹，仍不能去了那奇毒么？”
　　杨华道：“当然是未曾去得毒，唉，袁姑娘，若是我突然毒发而亡，你一人也可以上阿旃檀寺去，只要找到丹峰活佛，提起我来，他一定肯授你绵劲功夫的，你就有复仇之望了！”
　　袁燕飞心中难过之极，望着杨华，半晌讲不出话来，才突然道；“你不会的，不会死的！”
　　杨华苦笑道：“但愿如此，我们还是赶路吧！”两人此时，已然来到两国边境，那一带，全是亘古蛮荒之地，数百里不见人影，根本无路可循！
　　究竟杨华和袁燕飞两人，能否去到阿旃檀寺？学成绝技为武当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