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红尘白刃》

第七二章 烟消云散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全集  点击: 

  凃雪红略呆了一呆,忙循声走了过去,一路上,也遇到了几拨巡守高手,但是以凃雪红的武功而论,要避过他们,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等到渐渐可以听清楚那阵十分轻靡的乐声之际,她已经看出,那阵乐音,是从一个院落中传出来的,而在一片漆黑之中,独独那院落,灯火通明。
  凃雪红身形一闪,来到了那院落之前。
  凃雪红才一逼近去,便听得有两个人沉声喝道:“什么人,还不快滚?”
  凃雪红慢慢向前走去,那两人“呼呼”向前扑来
  当那两人扑到近前,院子中透出来的灯光,恰好映在凃雪红的脸上,自然也令他们看清前来的是什么人,刹那之间,那两人脸上神情之怪异,实在是难以形容。
  凃雪红沉声道:“什么人?是我。”
  那两人的声音,不由自主发着颤,道:“是……是……副盟主,我们不知是你回来了。”。
  凃雪红伸手向前一指,道:“什么人在作乐?”
  那两人相互望着,神情尴尬,额上的汗珠,涔涔而下,竟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凃雪红怒道:“咦!怎么不说话了?”
  那两个中的一个,比较精乖些,忙道:“启禀副盟主,是……是东方堂主。”
  凃雪红的心头,陡地一震,那人口中的“东方堂主”,自然不可能是东方雷,因为东方雷正在峨嵋山中。而不是东方雷,那自然是东方白。
  从这样情形看来,林浩生讲的话,竟是真的了?
  凃雪红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人别出声,我进去看看。”
  那两人明知凃雪红进去,一看到院子里情形,必然有非常的变故发生,但是,他们又怎能拦阻凃雪红?是以只好笑着,道:“是,副盟主请进。”
  凃雪红推开了掩着的门,身形一掠,便闪进了院子,立时来到了厅堂前的帘子后站定,向前看去。只见厅堂中悬着无数盏灯,照耀得如同白昼一样,临院子的窗户,有的开着,可以看到厅堂中的情形。
  凃雪红一眼看去,就看到随着乐音,有七八名少女,身披轻纱,正在曼妙起舞,舞姿十分美妙,在大堂正中,放着一张绣榻。
  凃雪红才一看去,只看到那绣榻之上,有一个女子,躺在一个男人的怀中,那女人几乎等于赤裸一样,一双粉光致致的玉腿,全然露在外,而且,身子还在微微扭动着。
  凃雪红固然武功极高,见识也广,可是她却终究是黄花闺女,几时曾见过那样的情形?一看之下,便脸红心热,不知如何才好。
  是以,刹那之间,她也未曾看清那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人。
  但不论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在日月庄,竟有如此不堪入目的情景,已令得她大怒的了。
  凃雪红心头在怒,闷哼了一声,一伸手,撩开了帘子,帘子半垂着,她看不清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等到帘子一被撩开,那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她只见那女的,两条欺霜赛雪,清腴嫩白的手臂,正绕在那男的颈际,眉如柳叶,目若秋水,双唇殷红,是一个极其出色的美人儿。
  而那男的,却不是别人,正是东方白。
  东方白和以前凃雪红认识的东方白,多少有点不同,他瘦了不少,面上也有一种十分难看的青白色,最大的分别,是他的双眼,已不像以前那样,炯炯有神,他的目光是混浊而散乱的。
  这时,东方白那种混浊而散乱的目光,正望着那女子,看来像是在发痴一样。
  厅堂之中,奏乐的,曼舞的,全是妙龄女郎,可以说是风光旖旎之极,凃雪红掀起了帘子之后,已向前跨出了一步,但根本没有人注意她。
  凃雪红看到了这等情形,耳际不禁响起了嗡地一声,眼前也一阵发黑,险险昏倒。
  林浩生所讲的,竟是真的。
  凃雪红知道林浩生不是说谎之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星夜兼程,赶到日月庄来的,可是她却无论如何想不到,日月庄中的情形,如此不堪。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定睛向前看去,东方白和那女子,仍然未曾看到她,那女子的身子,正像扭股糖儿也似,向东方白的身上缠去。
  凃雪红看到那样情景,实是忍无可忍,陡地一提真气,发出了暴雷也似一下断喝声。
  凃雪红此际的武功,何等之高,她那一下断喝声,实在非同小可。
  随着她那一下大喝声,不但丝竹之音,立时停了下来,正在软歌曼舞的那几个妙龄少女,首当其冲,被凃雪红的大喝声,震得软倒在地,人人口角流血,个个都受了极重的内伤。
  而东方白的双臂,本来是环抱着柳翠娃的纤腰的,凃雪红的暴喝声,突如其来,就像是刹那之间,有人举了数百斤重的大铁锤,向他当头砸下来一样,他双臂不由自主,松了一松。
  他的双臂一松,柳翠娃自然难以再贴在他的身上,也在那时,滚下榻来。
  柳翠娃的武功,本来也颇高,但是凃雪红的暴喝声,实在太震人,是以她滚在地,只觉得耳际嗡嗡直响,眼前金星直冒。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她根本没有力道站起来,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总也可以知道,一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是以她勉力运转真气,镇定心神,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是凃雪红随着那一声大喝,早已大踏步向前过去。
  在她大踏步向前走出之际,只见她衣袂振动,刷刷有声,她的外衣,涨了起来,竟像是有一股劲风,自凃雪红的身中鼓出来一样。那自然是凃雪红的心中怒极,是以内力发泄,已到了极致之故。
  柳翠娃在地上,也算她难得,居然立时用力,双手一撑,待要仰起身来。
  但是在这时候,凃雪红早已来到了她的身前。
  凃雪红根本连看也不向她多看一眼,只是一伸脚,将她踏住,定睛向东方白望去。
  只见东方白的面上,仍是一片茫然之色,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那神茫然的神色,只不过持续了极短的时间,转眼之间,只是他双眼眨了一眨,口唇掀动了一下,像是想讲什么。
  可是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讲出来,突然之间,一阵异样的红色,涌上了他的面颊,令得他满头满脸,像是被血淋过一样。
  凃雪红一声冷笑,道:“好啊!你好啊!”
  东方白这些日子来,沉溺在声色之中。柳翠娃本就是出名的荡妇,不但她自己用尽狐媚功夫诱惑东方白,又弄来了许名妙龄少女,令东方白在色欲陷阱中,越陷越深。
  在开始的时候,东方白午夜梦回,也感到阵阵极度的惭意,急欲自拔,但久而久之,他心灵也已麻木了,在柳翠娃的狐媚之下,享受暂时的欢乐,这一切,他完全像是在做梦一样。
  可是,就在他好梦方醒之际,忽然间一声巨喝,凃雪红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他看到凃雪红的那一刹间,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接着,就像是有一桶冰水,向他兜头淋下来一样,将他淋醒了。
  而他看到眼前情形,看到被凃雪红踏着,半裸的柳翠娃,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来的所作所为,他只觉得又惊、又羞、又惭,简直无地自容,几乎体内所有的血,一起涌到了他的头脸之上。
  这时,凃雪红的话,他也根本未曾听到,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如此之剧烈,心跳声甚至比擂鼓声还要响,他的胸口一阵阵发甜,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那时,在凃雪红的眼中看来,东方白的脸色,也已大大地变了。
  东方白自一看到她时,脸色比血还红,但这时,红色已迅疾无比地退去,只是一片异样的惨白。
  同时,在东方白的喉间,也发出了一种十分难听的“格格”声来。
  凃雪红知道东方白气血上涌,快要鲜血迸喷了,血一喷出来,他自然立受重伤,但是凃雪红的心中怒极,也根本不去理他,只是冷笑着。
  就在此际,只见人影一闪,一阵轻风过处,已有一个人在她的身边掠过,到了东方白的身边。
  凃雪红虽然在盛怒之中,可是她究竟武功极高,一觉出那人的来势如此之快,便知道是非同小可的高手到了,立时凝神,向前看去。
  等到她定睛向前看去时,那人已伸手按住了东方白的背心,不是别人,正是东方霸主。
  东方霸主显然是在运本身真气,助东方白平复气血,是以东方白异样惨白的脸上,也算是渐渐有了血色。
  这一切,本就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凃雪红一看到来人是东方霸主,她还未及开口,东方霸主先道:“咦!你怎么回来了?”
  凃雪红一声冷笑,道:“我为什么不回来?”
  东方霸主却像是不知凃雪红为什么回来一样,又道:“可是席大先生已就范了么?”
  凃雪红乃是何等高明之人,一听得东方霸主那样问,心知眼前这等情形,东方霸主一定是早已知道,说不定还是他同意的。
  凃雪红心中恨极,恰好就在此时,一直被凃雪红踏住的柳翠娃,竟然还不知死活,叫道:“盟主快救我。”
  柳翠娃一叫,凃雪红身子,向后略退了一退,足尖一挑,已将柳翠娃的身子,疾挑了起来,东方霸主急叫道:“别伤人。”
  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别说大叫的是东方霸主,就算是天皇老子,凃雪红也不会听的了。
  柳翠娃的身子,一被凃雪红踢到了半空,她扎手扎脚,还在挣扎,可是凃雪红五指如钩,已向她的颈际,直抓了下去。
  柳翠娃如何避得开这一抓,电光石火之间,只见凃雪红的五指一紧,已紧紧抓住柳翠娃的颈际,柳翠娃双腿乱蹬,双手乱撞。
  可是她的颈骨格格作响,却是逐节逐节被凃雪红抓碎,凃雪红抓了她并没有多久,立时一松手,将她直向外抛了出去。
  柳翠娃的身子,撞在树上,七孔流血,早已死于非命,而且死状极惨。
  凃雪红这才冷笑一声,道:“这算是什么?”
  东方霸主的面色也十分难看,他沉着脸,道:“这又算什么?白儿身为无敌盟天堂堂主,寻欢作乐,也是寻常之事,何必大惊小怪?”
  凃雪红不怒反笑,道:“原来是这样,东方白,你自己说话啊!你怎么不出声?”
  东方白的面色,又红了起来。
  东方霸主干笑着,道:“你们两人的事,我本不应多嘴,但是你们两人,根本连名份也没有,你就处处要管束起他的行动来,也未免太过份了。”
  凃雪红心中的怒火,一升再升,实在已到了不可抑止的地步了。
  她听得东方霸主那样讲,一声尖叫,道:“我要他的狗命!”
  她招随发出,骈指如钩,“飕”地已向东方白胸前的“华盖穴”疾点而去。
  东方白在凃雪红突如其来,闯了进来之后,一直只是呆若木鸡坐着,双眼发直,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人像是傻了一样。
  凃雪红那一招,骈指疾点向他胸前的“华盖穴”,那分明是真要置他于死地的招数,但是东方白却一样地呆若木鸡坐着,既不知趋避,也不还手。
  凃雪红的出手何等之快,眼看她双指风声嗤嗤,那两指若是点中了东方白,定然可以在东方白的胸口,刺上两个大窟窿。
  而也就在那一刹那间,只听得东方霸主一声大喝,道:“别行凶。”
  随着东方霸主的那一声巨喝,只见他身形突然一矮,一掌已拍向凃雪红的右肋。
  东方霸主那一掌的去势不但快,而且十分狠,恰好是在凃雪红的右手向东方白攻出之际攻到,如果凃雪红仍不顾一切去攻东方白,那么,她右肋,定然被东方霸主一掌拍中。
  是以东方霸主那一掌,实是逼得凃雪红非撤回电光石火间攻出的那一招不可。
  凃雪红一声怪叫,身子突然一侧,右臂已疾缩回来,手腕一翻,刹那之间,已然收招,还是一掌反迎了上去,“叭”一声响,两人的身形,各自一晃,一起向后退出了一步。
  凃雪红本来,并未曾将东方霸主,放在心上。因为她离开日月庄之际,她只知东方霸主要倾自己数十年修为之力,替东方白将体内的奇毒逼出来。
  如今东方白并未死,可知东方霸主已然成功,那么东方霸主也必然元气大伤,绝不能在短短半年一载之中,便完全复原的。
  所以,凃雪红始终认定自己的武功,定然在东方霸主之上,也以为自己那一掌反迎上去,是定然可以将东方霸主震得向外直跌出去的。
  可是及至双掌相交之际,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东方霸主的功力,仍和以前一样,未曾减退,她的掌力,虽然将东方霸主震退了一步,可是东方霸主的掌力,排山倒海也似涌向前来,她自己也是站立不稳,一样退出了一步。
  凃雪红在那刹那间,心中的惊异,实在是难以形容。
  她本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可是她却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故,她望了望东方白,又望了望东方霸主,一声冷笑,道:“你曾运本身真力,为他驱毒么?”
  东方霸主一声长笑,道:“自然。”
  凃雪红立时道:“那你——”
  凃雪红只讲了两个字,东方霸主已截断了她的话头,接了上去,道:“那我何以未曾给你打死,是不是?我功力又恢复了。”
  凃雪红自然知道那是绝无可能之事,她心念电转间,突然之间,她心头陡地一亮。
  刹那间,她想通了。
  她知道,东方霸主根本未曾运力替东方白逼毒,而东方白根本不会被毒死。
  凃雪红对其中的详细情形,还不是十分了解,但是她却可以知道东方霸主骗了她,骗她带领日月庄中高手去打天下,而他就留在日月庄中,专对东方白做功夫,令得东方白变成现在这等模样。
  凃雪红一想到这里,怒极反笑,她的笑声,十分之尖锐,东方霸主在她的笑声中,沉声道:“你可是已想通了?你和白儿,其实是很好的一对,可是你得看开些,大丈夫三妻四妾,算得什么?”
  凃雪红的面色铁青,东方霸主的话,她根本未曾听进耳去。
  在那刹间,她心中所想的事,东方霸主也是再也料不到的。凃雪红在想,东方白变得那样子,自然和她恩断义绝了,这些日子来,普天下高手,都听从自己的号令,自己何必做这个副盟主?
  只要对付了东方霸主,自己就是无敌盟的盟主。
  凃雪红心思急转,身形凝立不动,看她的情形,倒像是正在倾听东方霸主的话一样。
  东方霸主笑起来,道:“是么,你既然回来了,你们两人,就该亲热——”
  东方霸主讲到这里,转过脸去,叫道:“白——”
  东方霸主只叫了一个“白”字,凃雪红一看到他转过了头去,便觑准了那千载难逢的良机,身形陡地一矮,手腕一翻,一股精虹,那柄锋利无匹的短剑,已然疾刺而出。
  东方霸主在那时,自然也随时在提防着凃雪红会出手向他攻击,但是他却想不到,凃雪红在出手之前,会毫无迹象。
  东方霸主一听得有金刃之声,立时转过头来,眼前精光夺目,凃雪红短剑上所发出来的精芒,已将他全身,都已罩住。
  东方霸主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他可以说是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如此吃惊过。
  刹那之间,他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惊呼来,身形疾转,绕到了一条大柱之后。
  而凃雪红的那剑,去势实在太猛,东方霸主身形绕到了柱后,那一剑仍然向柱疾刺而出。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叭”地一声响,整柄短剑,直刺进了柱中,东方霸主刚绕到了往后,剑光竟从大柱之中,透了出来,仍然刺中了他的肩头。
  但是这一来,当然那一剑不成为致命伤,只不过刺进了他的肩头寸许而已。
  可是东方霸主的伤势虽不碍事,那给他精神上的打击和震动,却是无可比拟的。
  他纵横江湖数十年,除了和嫦娥的一次对掌之中,落了下风之外,从来也未曾受过伤,但此际,他的肩头却被刺中,而且还是自以为已避开对方的一剑之后,对方的剑穿柱而出才受的伤。
  那使他感到他自己已落了下风。
  这使他的心中,一面吃惊,一面生出了无比的怒意来,他此际出现,本来是打好了主意,想以长者的身份,令得凃雪红不必太为已甚。
  而如果凃雪红肯让步的话,那么他自然还可以立即安排凃雪红和东方白两人的婚事。
  可是此际,他却在凃雪红的剑下受了伤,那使得他在又惊又怒之余,陡地改变了原来的打算,而已经起了杀机,要将凃雪红置于死地了。
  而凃雪红在想到东方霸主自始至终,在蒙骗着自己时,心头的怒意,也是难以形容,早已动了杀机,是以两人这时,已变成了生死之敌了。
  当下,东方霸主身形一侧,陡地一掌,“叭”地一声,就击在那根大柱之上。
  东方霸主的那一掌,虽然是击向那根大柱的,但因为他用的是上乘内功,“隔山打牛”功夫,是以力道十分之强,他的常力,传到柱中,凃雪红的剑还陷在柱内,掌力立时又传入了她的剑上,再由剑上,传到了凃雪红的掌心,那一股力道,来得极快,凃雪红猝不及防,身子腾地向后退出一步。
  在她身子向后退之际,她的手心,先被震了开来,是以她根本没有机会将剑从柱中拔出来。
  而她的身形才一后退,东方霸主已然发出了一下怪叫声,双掌舞起,自柱后向外,疾扑出来,而掌中挟着排山倒海之力,一起攻到。
  东方霸主的攻势,如此之猛,凃雪红根本连闪躲的机会也没有,在那样的情形下,她只好硬接东方霸主这两掌,她身形微矮,双掌翻动,迎了上去。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砰砰”两声响,他们两个,四掌相交,所发出来的声响,就像是两块铁板,突然之间,撞在一起一样。
  东方霸主向前扑来,凃雪红向前迎去,两人的动作,全是快速绝伦的,可是紧接着那“砰砰”两声响,他们两人的身形,突然凝止不动。
  也就在那片刻间,厅堂中各人看出那是逃生的良机,各自发一声喊,纷纷奔了出去,只有东方白一人,仍是木然而坐,一动不动。
  东方霸主和凃雪红两人的身上,却渐渐冒出热气来,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的身上,却像是罩了一层白雾,那是他们两人的内力,都已发挥到了极致之故。
  东方白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势子,十分缓慢,慢得他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一样。而且,他的双眼,也不知看向什么地方。
  当他站了起来之后,他慢慢地向前走出,根本连看也不看东方霸主和凃雪红一眼,像是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在一样。
  东方白慢慢向外走去,当他走到院子外面时,只听得一阵轰然大响,在厅堂中传过来。
  然而,那一下巨响,也只不过令他的脚步,略停了一停而已,他并没有回头看去。
  而厅堂中所发出的那一下巨响,却是东方霸主和凃雪红两人突然分开来时,各自撞在柱上发出来的。
  他们两人起先是倚在柱上,喘息着,渐渐地,他们的气息变得微弱,他们的身子也倚着柱慢慢向下倒去,终于,一点气息也没有了。
  这两个武林绝顶高手,却由于内力枯竭而死了。
  东方白仍然向前走着,走出了日月庄,没入了黑暗之中,看不见了。
  日月庄中发生的事,震动了整个武林,消息迅速传了开去,传到了峨嵋山东方雷带领的那一批高手之间,消息才一传到,当晚,人便散去了一半,第三天,东方雷和席玲两人,发现山谷之中,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已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们两人走出山谷,只见林浩生和玉琴两人,手拉着手向他们两人走过来,四人站定了,只是相视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一切已尽在不言中了。
  席玲向着翠风谷,跪下来拜了几拜,便和东方雷一起离开,从此之后,武林中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们,据说他们两人,远赴苗疆,去找东方雷的母亲金兰花了。
  东方霸主和凃雪红一死,无敌盟自然解体,日月庄上也立时荒凉起来,只有那块大石碑,还竖在日月庄之前,但是石碑之旁,在一年半载之后,也生满了野草,根本没有什么人来。
  也不知在多少年之后,才有人看到,有一个形容枯槁的僧人,曾在那石碑之前,呆呆地站了好几天,也不知道他对着那石碑在想些什么。
  然而,当有人感到好奇,想去问问那僧人的来历时,那僧人却一言不发地走了,从此之后,也没有人再见过那形容枯槁的僧人,更不知他来自何处,走向何方,正是:
  来去本无踪,
  无处是归宿。

  全书完,感谢漫天云提供缺文及回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