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席大先生门下弟子,席大先生乃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所习的内功,也是内家正宗,多少和道家内功,有一点渊源。
是以雷三一看到那些人形,便知道那全是绝顶气功的修练之法,这正像一个贫无立锥之地的人,蓦地发现自己已成了天下首富一样,雷三实是没有法子抑制得住自己身子的发抖。
他呆呆地站着,足有一盏茶时,才定下神,抬起头来,然而当他抬起头来时,他却又吃了一惊,只见在门口,嫦娥正直挺挺地站着。
雷三立时装出了一个笑容来,可是嫦娥的双眼,却定在那卷织锦上,同时,冷冷地道:“放下,那是我的东西。”
雷三忙道:“咦!你不要我带你去找你女儿了么?”
嫦娥怔了一怔,可是她还是厉声道:“放下,我叫你放下,别拿我东西。”
雷三此际,心中实是为难之极,他得到了《三宝真经》,不消数年,便可以天下无敌,如何肯将之轻易放下?但是看眼前嫦娥的情形,又像是不放下,她便要动手来抢一样。
雷三究竟是一脑门鬼主意的人,他略一想,便笑道:“放下便放下,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一面说,一面将“三宝真经”,放在桌面之上。
他本来是想,先放下了再说,等嫦娥不注意时,自然有机会取回来的。
可是,却不料他才一放下,嫦娥便倏地伸手,将那卷织锦,抢了过去,瞪着眼骂道:“你也不是好人,这明明是好东西,怎说没有用?”
雷三心中暗自吃惊,但他仍然强作镇定,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出奇,你可是喜欢它织得玲珑?一到大地方,绸缎铺中有的是。”
嫦娥翻着眼,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雷三料想嫦娥只不过是一个苗家女子,她虽然一身武功,但是怕也是无意中学来的,断然不可能知道她所有的,乃是道家三宝真经,是无上内功秘笈的,是以他笑道:“那是什么?那不过是卷织锦,织着些人儿罢了。”
嫦娥呵呵笑了起来,道:“告诉你,这是三宝真经,照着上面的人样去做,就谁见了你都怕了。”
雷三这时,心中的吃惊,实是难以形容的,因为这样一来,他根本没有希望得回三宝真经了,他手心已在冒汗,但仍然强笑道:“你在说笑了,谁讲的?”
嫦娥道:“是老龙头讲的。”
雷三忙问道:“老龙头又是谁?”
嫦娥道:“老龙头是梅花砦的一个怪人,据说有一百二十岁了,他最喜欢我,这是他给我的,而他又是一个老道士在临死之前给他的,那年我才十岁,他吩咐我不可对任何人讲。”
雷三干笑了几声,道:“那你为什么又对我讲呢?”
嫦娥本就是疯疯癫癫的,给雷三一反问,她也答不来,只是道:“你说带我去找我女儿,我女儿却在什么地方?你说!”
雷三的心中,突然伸手,向门外一指,道:“你看,这不是你女儿么?”
嫦娥忙道:“在哪里?”
她一面叫,一面转过身去,雷三就在她转过身去的一刹间,一翻手,已掣了一柄雪也似亮的匕首在手,足尖一点,直扑了上去,举手便刺。
他那一扑的势子,迅疾无比,嫦娥在突然不觉间,便已被刺中,而雷三一刺中了嫦娥,左掌跟着一掌,“叭”地一声,击在嫦娥的背上。
嫦娥的身子一直向外直撞了出去,雷三也跟着掠出,只听得铁梯之上,传来了乒乓轰隆,好一阵响,那显是嫦娥跌下去的声音。
凃雪红被封住了穴道,倚在墙角,但是眼前的情形,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她看到,那一匕首,直插进了嫦娥的背部,深到只见刀柄露在外面,而且,雷三又加了一掌。
嫦娥中了暗算,受此重伤,那一定是活不成了。
而雷三追了下去,那么,三宝真经一定又落在雷三的手中了。雷三得了三宝真经之后,肯不肯放过自己呢?
这时,本是她逃走的好机会,可是偏偏她却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只得心焦无比地等着。
雷三是不是会再上来呢?雷三是不是肯放过她呢?她的心中,翻来覆去,只是想着这两个问题,而塔内静到了极点,在那样异乎寻常的静寂之中,如果雷三从铁梯上走了上来,那么,她是一定可以听到脚步的。
但是,她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时间慢慢地过去,凃雪红一直在勉力运转真气,想将被封住的穴道冲开。足足过了两个来时辰,她才觉出身上一松,穴道已然松开了。
凃雪红心中一阵狂喜,因为这时,塔内仍是一片静寂,雷三也未曾出现,而她的穴道却已松开,那岂不是有了逃生之机?
她真气运转了一遍,蹑手蹑足,来到了门口,抬头向下望去,只见塔上静悄悄地,并无人影。
凃雪红闪身而出,顺着铁梯,飞也似地向下掠去,一直到了塔的最底层,她非但未曾看到雷三,而且连嫦娥的尸体也看不到。
而在铁梯上,则不断地有血迹,血是新凝的,那当然是嫦娥受伤之后淌出来的了。但何以嫦娥的尸体却不在呢?凃雪红的心中惊奇了一下,但她也不多细思,立时又向前奔了出去。
她在转过好几个墙角之后,才陡地站定。
刚才,她心中所想的,只是快些离开那间密室,但现在她却进一步想到: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呢?
父亲死了,天一堡中的人全散了,天一堡当然是不能再住下去了,那么,该到什么地方去呢?凃雪红一想到这里,顿时有天地茫茫,无处容身之感。
她呆立了好一会,才陡地想起了东方白来,东方白的师父,是武林中大负盛名的烈火神驼,若是自己能将东方白送到六盘山的话,那就算和烈火神驼有了渊源,那么,自己是孑然一身,也不妨事了。
她一想至此,连忙又急急地向东方白被雷三一掌击开之处奔去,一面奔,一面还在想,东方白多半已经死了,但就算死了,藉此结识烈火神驼,也是好的。
转眼之间,她便已奔到了那堵墙前,只见东方白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委顿在墙脚下。
凃雪红来到他近前,停了一停,俯身下去,探东方白的鼻息。
一探之下,出乎她意料之外,东方白竟然还未曾气绝。
凃雪红忙将他扶了起来,叫道:“东方大哥。”
她想到了要和烈火神驼有渊源,对东方白的称呼,也变得亲热起来。
可是东方白此际,虽然未曾断气,却也是气若游丝,昏迷不醒,也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叫。
凃雪红架着他在地上坐定,她自己匆匆到后院转了一转,略收拾了些物事,又取了一大把伤药,套了一辆车,再将东方白扶进了车,将那些伤药,胡乱塞进了东方白的口中,赶着车,便离开了天一堡。
她一离开了天一堡,便一直向南而去,赶出了三五十里,天上又纷纷扬扬地下起大雪来,一片银白,她赶的那辆马车,可以说是极目望处,唯一移动的物事了,凃雪红唯恐再给雷三遇上,是以一直不停地赶着,歇也不歇,到她终天来到了一个小镇甸之际,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了。
那时,大雪已止,镇上大街上,家家户户在扫着积雪,凃雪红将车子赶到一家客店前停了下来。
凃雪红这时,虽然狼狈不堪,但是她的车子却是气派不凡,拉车的马也是极好的牲口,是以车子一停,店主人便迎了出来。
凃雪红自车上跃了下来,掀开车帘,向车厢中一看,只见东方白仍是半死不活地躺着,她转过头来,吩咐道:“我一个朋友有病,可有好大夫么?”
店主人道:“有,有,请先里面歇歇。”
凃雪红将东方白自车中架了出来,来到了屋中,那客店虽小,但也收拾得十分干净,凃雪红将东方白放在暖烘烘的炕上,东方白竟然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
凃雪红大是高兴,忙叫道:“东方大哥。”
她叫了几声,只见东方白慢慢地睁开了眼来,他面色惨白,形容憔悴,双眼深陷,一睁开眼来,眼光散乱,只见他怔怔地望着凃雪红,可是看他的神情,却像是根本不曾看到眼前有人一样。
过了一会,他才又闭上了眼睛,嘴唇掀动,道:“我……我是在什么地方?”
凃雪红忙道:“你在客店之中,我送你回六盘山去。”
然而,凃雪红的话,东方白也像是未曾听到一样,他只是自顾自地道:“我……我要见一个人,我……死前一定要见她一见。”凃雪红呆了一呆,不知道东方白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只听得东方白连声喘气,又道:“师父,师娘,我……我要见一见凃姑……凃雪红姑娘。”
凃雪红一听得他那样讲法,脸上不禁陡地一红。
同时,她也知道,东方白根本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之中,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人,但是他却知道他自己伤重将要死了。
而他在将死之际,心中唯一牵挂的人就是自己。
凃雪红在这样的情形下,心中也不禁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连忙伸手,握住了东方白的手,虽然躺在暖炕上,但是东方白的手,还是冰一样凉。凃雪红道:“东方大哥,我在这里,我就在你面前。”
东方白双眼又慢慢地睁了开来,但是这一次,凃雪红却可以肯定他双眼虽然睁了开来,但实际上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因为他一面睁开了眼,一面头部正吃力地左右转动着,在寻找着什么,可是,事实上,凃雪红就在他的面前。
凃雪红心中一阵难过,道:“东方大哥,我吩咐店家去请大夫了,你还是先歇歇的好。”
东方白喘着气,他双眼时开时闭,口中不断讲着呓语,看他的情形,分明已陷入了半昏迷的情形之中,可是,在他的口中,却还不断呼唤着凃雪红的名字。
凃雪红虽然任性胡为,但是她究竟是一个妙龄少女,而且,她正失意于林浩生,如今东方白却如此对她牵挂不已,她心中那种微妙的感觉,自然也越来越甚,每当东方白唤叫她一声,她必然轻轻地答应一声,虽然她明知东方白是听不到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得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同时听得店家叫道:“小娘子,大夫来了。”
凃雪红听得店家这样称呼自己,脸上不禁一红,心中作恼,就要发作。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和东方白孤男寡女,同来投宿,店家怎知自己不是夫妻?却去和他争些什么?
是以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掀棉帘,道:“大夫请进來。”
只见店家陪着一个约有六十上下,十分瘦削的老者,走了进来,那老者一进来,便直趋炕前,向东方白看了一眼,便摇头道:“这人不中用了,还要我来作甚?”
凃雪红怒道:“他刚才还和我说话来着,如何便不中用了?”
而大夫看到饭桌上的长剑,凃雪红又是一身劲装,是以连忙又去替东方白把脉。可是他一面把脉,一面却摇头不已。
凃雪红急问道:“大夫,怎样?”
那大夫摇头道:“不中用了,至多还有一个对时。”
凃雪红忙道:“大夫,你可有什么办法,让他多活几天,我只须有七八天工夫,日夜兼程,将他送到一处地方,他定然可以有救的。”
那大夫摇着头,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可是……可是……话又说回来,财可通神,若是能有成了形的老山人参,每日熬一碗浓参汁,灌他饮下去,拖上七八天不断,那是可以的。”
凃雪红道:“那就好,成形的老山人参,什么药材舖有得卖?”
那大夫苦笑着,道:“小娘子,那成形的老山人参,乃是稀世之宝,岂是寻常药材舖有得卖的?幸而这里是出人参的地方,若真要求,还可以求得到——”
那大夫只管啰啰嗦嗦地说着,但是凃雪红却已然大不耐烦了起来,道:“你只说什么地方有,就是了,废话连篇作甚?”
那大夫见凃雪红柳眉倒竖,虽然美丽,但是却凶恶得很,心知江湖儿女不大好惹,只得连声答应,道:“小娘子总得等我讲完才好。”
凃雪红没好气道:“好,你说你说。”
那大夫道:“镇西尽头处,有一户人家,或者藏有那种成形的人参,小娘子备有重金,去购八九支来——”
他话还未曾讲完,凃雪红一伸手,已抄起了长剑,转头向店主人道:“你好好照看着他,我去去就来。”
她身形掠起,“呼”地一股劲风,人已射出了门外,转眼之间便已不见。
凃雪红的武功,在武林中而言,可以说不值一提,但是在店主人和那大夫的眼中,却已看得矫舌不下,那大夫连诊金也不要了,掉头便走。而店主人则战战兢兢地守着东方白,不敢离开。
却说凃雪红出了客店,顺着大街,向西一直奔了下去,在将到街尽头处,已可以看到前面,好一所巨宅,在沉沉暮色中看来,更是宏伟至极。
那巨宅中,灯火辉煌,凃雪红直到了大宅门口,只见四个豪奴,迎了上来,打量着凃雪红。
凃雪红见那些豪奴,贼眉贼眼地打量自己,心中便大是有气,但总想着自己是有求于人而来的,是以忍住了不发作,只是道:“你们主人在么?”
一个豪奴笑嘻嘻地凑上来,道:“姑娘找我们主人,有什么事哬?”
凃雪红沉声道:“你只带我去见你们主人就是了。”
那豪奴涎着脸,道:“我们主人的相好甚多,姑娘却面生一一”
他下面“得很”两字,尚未出口,凃雪红已忍无可忍,反手一掌,向那豪奴的賒上掴去,只听得“叭”地一声响,那豪奴慘叫一声,向后跌去,伸手捂住了右半边脸,可是鲜血却还是自他的指缝之中,直迸了出来,凃雪红的那一掌,着实不轻。
其余三个豪奴,一见这等情形,齐皆大声呼喝起来,凃雪红手臂一振,长剑出鞘,同时,左手按在腰际,已准备在他们三人一同而上时,连腰际软鞭也齐出,索性打他个天翻地覆
但也就在此际,只见门内抢出一个人来,向凃雪红一拱手,道:“姑娘有话好说。”
凃雪红向那人望了一眼,只见他四十五六年纪,白净面皮,样子看来虽然斯文,但是却目射精光,一望便知是学武之人。
凃雪红心中一凛,她来的时候,只不过凭那大夫的一句话,只当宅主人是经营人参的商人,但如今宅中竟走出了这样一个人来,那显然宅主人不是普通商人。
那中年人又一拱手,道:“是了,来人,备二十两纹银,给这位姑娘作盘缠。”
凃雪红一听,俏脸顿时红了起来,道:“谁说我为了盘缠来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中年人一怔,尚未回答间,只听得门内,又传来了一个极难听的声音,道:“姜老三,这位是天一堡的凃姑娘,你只打发她二十两银子,却不是太小觑她了么?”
凃雪红听得刺耳之极的声音,十分耳熟,连忙循声看去,只见门中,一摇三摆,走出了一个又矮又胖,貌相凶恶的矮子来,不是别人,正是金蜈神君厉啸。
凃雪红一呆间,那中年人“呵呵”一笑,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原来是凃姑娘,不是厉神君说起,怕不要怠慢了凃姑娘。”
凃雪红仍是弄不清对方是什么路数,但是像金蜈神君这样的人物,忽然出现,可知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沉声道:“阁下就是主人么?”
那中年人道:“不是,重要大事,由我大哥作主,但若不是什么大事,却在下也可以作主了。”
凃雪红道:“好,我听得人家说,你们作人参买卖,我有一个朋友,受了伤,经名医指点,要八九支成形的老山人参,是以想求。”
姜老三一听,面色便变了一变。
要知道凃雪红自小在锦衣玉食之中,不知世途艰难,她也不知采那老山成形人参,不知要经历几许艰苦,有时还要赔上好几条人命,每一条成了形的人参,卖到关内去,值得上万两银子,她一开口便是七八条,如何不令人吃惊?
姜老三道:“这个……这个……嘿嘿……不知贵友受的是什么伤?或者我们有别的伤药,可以治疗,那老山成形人参,却只能延命,不能疗伤。”
凃雪红道:“那不打紧,我那朋友,只须延上十天八天命,将他送到六盘山他师父那里,他师父自然会将他救活的。”
凃雪红在讲到“将他送到六盘山”之际,姜老三的面色,又自大变,但凃雪红并不是什么有江湖阅历的人,并未曾在意。
等到凃雪红讲完,姜老三道:“令友是住在六盘山下的么?不知他如何称呼?”
凃雪红见问,心想烈火神驼在武林之中,大大有名,抬出他的名头来,只怕对方就肯了,是以她立时道:“那是烈火神驼之徒东方白。”
姜老三一听,身形陡地后退了一步,发出了一下尖啸声,道:“他在哪里?”
凃雪红已然觉得事情有些怪,但仍然不以为意,道:“在镇上泰来客栈中——”
她一言未毕,只见十余二十人,自门中奔了出来,全是手执兵刃的彪形大汉,一奔了出来之后,姜老三便叫道:“东方白在泰来客栈,他已受了伤,但你们还要小心行事。”
紧接着,只见一个汉子,一身黑衣,在胸口却用金线绣了一只骷髅,样子诡异之极,来势更是快绝,如鬼似魅,一闪到了近前,道:“老三,东方白自投罗网来了么?在哪里?”
姜老三忙道:“二哥,他在泰来客栈,这次可万不能让他走了。”
那汉子一声怪叫,随着叫声,眼前一花,人已不见。
凃雪红一看到那汉子,心头便怦怦乱跳,失声道:“他……他是……雪山飞鹰,金骷髅姜爷?”
凃雪红也不是在问什么人,只是她自己吃惊,是以失声惊呼的。
在他前面的那中年人沉声道:“凃姑娘眼力不错,那正是我二哥。”
凃雪红一听,更是凉了半截,道:“那么,阁下你……你是……”
那中年人道:“在下姜范,人称玉骷髅。”
凃雪红身形向后一闪,退开了两步,可是她才一后退,玉骷髅姜范,已然如影附形,逼了前來。
凃雪红这时,心头乱跳,实是没有了主意,她刚才纵使已经看出那几个人,不类寻常商家,但是也绝想不到,那会是雪山三魔的老巢,而第一个见到的,便是黑白两道,一提起就头痛的三骷髅中的玉骷髅。
就算他们不是和东方白有仇,自己想要脱身,也不容易,何况如今,看情形他们还是到处在找东方白的,那自己此来,不是帮东方白来求人参延命,简直是替他来请催命无常来了。
凃雪红心头大是着急,怪叫道:“厉神君。”
金蜈神君厉啸却恍若未闻,只是转过身,扬起了头,凃雪红急得额上沁出了汗珠来,玉骷髅姜范冷冷地道:“凃姑娘不必吃惊,我们三兄弟,声名虽然吓人,但行事却最讲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找东方白,姑娘何必如此吃惊?”
凃雪红一听,倒放了一半心,可是她仍然道:“那么,你们……想将东方白怎么样?”
玉骷髅一声冷笑,道:“或是活剥人皮,或是五马分尸,或是剖腹挖心,那得看我们高兴,凃姑娘,看你样子是聪明人,我们多杀上一个人,绝不会嫌血腥,你还是不要惹祸上身的好。”
凃雪红道:“可是……可是他身受重伤,我要将他送到他师父烈火神驼那儿……”
凃雪红一句话未曾讲完,玉骷髅已厉声喝道:“你就去告诉烈火神驼,说是雪山脚下,我们三兄弟将他的徒弟留下了。”
他一面说,一面衣袖倏地拂起,一股劲风,向凃雪红挥了过来,挥得凃雪红不由自主,向后跌了七八步去,玉骷髅又喝道:“快走。”
那霹雳也似的一声巨喝,更是令得凃雪红心神大震,一个转身,便向前奔出去,一口气奔出了那镇甸,才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她转头看了看,不见有人追来,可是她心中仍是七下八落,心想,金骷髅一到客店,东方白身受重伤,自然是束手就擒了,他若是一受惊恐,就在半路上断了气,那自然可以少受许多痛苦。
看来,他总是活不成的,自己怎么办呢?真照玉骷髅所说,到六盘山去通知烈火神驼么?
她心中乱成一片,却又不由自主,转过身来,向镇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