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断肠刃》

第十八章 身困幽洞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全集  点击: 
  雷翔风这一步跨得极快,在他的想象之中,那一定可以避过去了。
  然而,这一步才跨到了一半,他便已知道不妙!
  他背后并没有长着眼睛,但是他的武功极高,听觉自然也灵敏之极,觉出背后有一下极轻的声音,也打横移了一移!
  他自然可以知道,那是在他向横跨出之际,那暗器也向横移来。
  雷翔风一步刚跨出,便待疾转过身来。
  但是,他一只脚刚提起来,只觉得右肩之后,略略一麻,像是有一只飞虫,飞了上来,附在他的肩头之上一样!
  雷翔风闷哼一声,左手一伸,便待将肩头射中他的暗器,取下来。
  然而,他的手才向上扬起,蔡夫人冰冷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别动,一动你就活不成了!”
  蔡夫人的声音之中,含有极大的威严,令得雷翔风的手,僵在半空不动。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作书人写来累赘,但在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眨眼把工夫而已。凌苍苍在一旁,只知蔡夫人发出了一枚暗器而已,那枚暗器去了什么地方,她也看不出来。
  直到雷翔风的手,因为蔡夫人的一喝,忽然倕在半空不动了,她才看出,在雷翔风的右后肩上,有一只蜘蛛停着。
  那只蜘蛛,和她怀中的一只,以及刚才雷翔风交给蔡夫人的那只一样,^名贵之极,精致之极。
  而且,那只蜘蛛的身子,附在雷翔风的肩上,只是六只脚,有一半刺了雷翔风的身子而已,看来只不过是针刺的微损而已。
  但是雷翔风的面上,却已变色!
  蔡夫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好,你肯听我的话不动,这很好,妨以后还要继续听我的话,才能保住性命!”
  雷翔风脸色白的不像活人一样,站着不动。
  蔡夫人一声冷笑,道:“那金蛛,六足之上,各染有一种不同的毒药,已将你射中,毒便已深入,但如果你能带我去见那人,那么,我一定可将无药给你的!”
  雷翔风的面色虽然苍白,但是他的声音,却仍然十分雄壮。
  只听得他闷哼道:“我可以维持多久?”
  蔡夫人冷冷地道:“你功力极高,七八日之内,总不会有事的。”
  雷翔风的神情,仍是十分紧张,又问道:“那么,你可以维持多久?”他这一问,自然是问蔡夫人在刚才中了“血红瘅”之后,还可以活多久!
  因为蔡夫人若是死了的话,那么还有谁来给他解药呢?
  蔡夫人凄然一笑,道:“我或者不如你长久,但是六七天之内,我总还不致于断气。你将这柄断肠刃先收起来再说!”
  雷翔风略一犹豫,一抖手,手中的那柄断肠刃,“刷”地一声,缩成了一卷,揣人了怀中。精光也顿时敛去,眼前一阵发暗。
  蔡夫人又道:“好,如今要说那人究竟在何处了。若是那人在极远之处,七八天之中赶不到的话,那么你就只有叹造化弄人了!”
  雷翔风道:“那人所在之处,三天可达。”
  蔡夫人吁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你可以活命,我也可以在断气之前,见上他一面了。小妹子,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凌苍苍在一旁,几次听得蔡夫人提到“断气”,她已是泪水盈眶。这时,她听得蔡夫人叫她,更是一阵心酸,连忙走了过去。
  蔡夫人抬起一只手来,轻轻地放在凌苍苍的肩头之上,望着凌苍苍,好一会,她眼中,也落下了两行泪来。
  蔡夫人一哭,凌苍苍更是泪如雨下。
  雷翔风大不耐烦,喝道:“要走就快走,你们准备在这里哭到何时方了?”蔡夫人抬起头来,冷冷地道:“你走开些,别来理我们。”
  雷翔风大怒,道:“你再来耽搁时间,我若毒发作,如何是好?”
  蔡夫人道:“只要你带我见了那人,我也不令你身死。”
  雷翔风道:“你自己也中了奇毒,自身难保,还有什么法子可以保我不死?”
  蔡夫人一声冷笑,道:“我说有法子,就有法子,你要不信,那也由得你。”雷翔风空自暴怒,无可奈何。
  蔡夫人又冷冷地说道:“你千万要小心,若是那只蜘蛛落了下来,创口见了风,那就没有救了。”
  雷翔风闷哼一声,不再出声,向后退开了几步。
  蔡夫人一见雷翔风后退,便以极低的声音道:“小妹子,你我相识一场,如今做姐姐的先要死了……”
  凌苍苍泪如雨下,道:“你不会死的。”
  蔡夫人凄然一笑,道:“别傻了,世上焉有不死之人?”
  凌苍苍本是感情极其丰富之人,这时心中伤心之极,大声道:“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蔡夫人摇了摇她的身子,道:“你听着,我和雷翔风走后,你立即回三星湖去,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水轩之中一”凌苍苍呜咽道:“我……不去。”
  蔡夫人面色一沉,道:“小妹子,这事情关系极大,你别儿戏!”
  凌苍苍呆了一呆,不再出声。
  蔡夫人这才叹了一口气,道:“那小轩共有五条柱子,每一条柱子之中匍有东西藏着。那些东西,我已没有用了。但是于你却还大有用处,是我送每你的。”
  凌苍苍这时,那里还有什么心思来接受蔡夫人的馈赠?她只是抽噎着流着眼泪。
  蔡夫人又道:“在那水轩正中的石桌之下,另有一个石穴,我在那石穴乏中,放了另一些东西,那是我要托你做的事,你要据那些线索,代我去找-
  个人。”
  她讲到此处,略顿了一顿,然后叹了一口气,道:“等你找到那人时,幸也早已死了。你只要那人到我墓穴之前,拜上一拜,我心愿也已足了。”凌苍苍仍是不出声。
  蔡夫人道:“我所给你的东西中,有极其精巧的人皮面具在,戴了之后整个人可以改变样子。但是你还要小心,你既不肯远走海外,总也要避开翔风,以免遭了他的毒手!”
  凌苍苍哭道:“姐姐,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蔡夫人喝道:“胡说!”
  凌苍苍仍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我……不和你分手,直到你……”
  她本来,自然是想说“直到你死了为止”的。但是,当她讲到“直到”两字之际,只觉得喉头哽咽,再难向下讲去!
  蔡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了。但是如今你和我在一起又有什么用呢?反倒害了你自己!”
  凌苍苍垂泪不语,好半晌,才道:“世上没有什么能解血红瘴奇毒了么?’蔡夫人道:”就算有,那世上也只有一个人有。”
  凌苍苍忙道:“什么人,什么人?”
  蔡夫人幽幽地道:“就是我要去见的那个人!”
  凌苍苍听了,心中的一阵高兴,又不禁化为乌有!因为若是他人有办解那“血红瘅”的奇毒,还可以去求他一求。
  而蔡夫人所要去见的那个人,就是在蜘蛛之下,暗藏血红瘅来害蔡夫人的人,他如何还肯救蔡夫人的性命?
  蔡夫人柔声道:“小妹子,你乖乖地听我话去做,那么,你仍大有可为。连你和蔡天涯再见面,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凌苍苍叹了一口气,心知蔡夫人是绝不会允许自己跟她一起去的了。她转过头去,向站在远处的雷翔风望了一眼,道:“姐姐,那柄断肠刃,蔡天涯甘冒大不韪,偷了它下青城,必然有非常的用处,叫雷翔风还给我。”蔡夫人扬起头来,冷冷地道:“雷翔风,你将断肠刃留下!”
  雷翔风勃然变色,道:“放屁!”
  蔡夫人面色一沉,道:“多少年来,绝无人敢对我如此无理,你莫非想自食其果么?”
  雷翔风面肉抖动,显然是他心中怒极。
  然而他这时,既已中了蔡夫人的毒药暗器,要等蔡夫人的解药救命,空自暴怒,却也无法发作。呆了半晌,“嘿”地一声冷笑,手臂一抖,已将那柄断肠刃抖了出来。精光暴射,向一块大石之上一插,“铮”地一声响,竟然直没至柄!
  只听得他又冷冷地道:“凌姑娘,希望你能保存的时间长些!”
  雷翔风这样说法,分明是表示他一有机会,一定会夺回这柄断肠刃来的。凌苍苍也不去理会他,径自来到了那块大石之前,一抖手,便将那柄“断肠刃”拔了出来。
  她一将断肠刃拔出,只听得“啪”地一声响,有一股弹力,弹到了刃柄之上,几乎将整柄断肠刃震出手去。
  她吃了一惊,仔细看时,才隐约看出,原来那柄断肠刃,在挥动之际,便会变得笔直。但一静止不动,便立即卷了起来。
  凌苍苍明白了其中道理,自然不再吃惊。
  她回过头,再去看蔡夫人和雷翔风,却因为刚才向那柄精光四射的断肠刃注视得太久了,一转过头来,眼前只是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
  等到她眼睛的视力,恢复正常时,蔡夫人和雷翔风两人,早已踪影不见了。
  凌苍苍呆了半晌,知道蔡夫人和雷翔风两人,全是第一流的高手,自己若想去追赶他们,那一定是徒劳无功的。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脱下了一件外衣,将断肠刃紧紧地包了起来。
  她心想,蔡夫人这番身中奇毒,可以说全是因为自己而起。但是,蔡夫人却也因此,而能够见到她所要见的那个人,蔡夫人究竟是祸是福呢?她心中是高兴还是痛苦呢?
  凌苍苍的心中,只感到一片茫然!
  她这时,身怀异宝,而且她又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卷入了武林纠纷的漩涡之中,至少,在目前,青城派的人,便不肯放过自己了。
  而雷翔风在解毒之后,自然更是不肯放过自己!
  凌苍苍本来想,就趁雷翔风不在的机会,再到雷府上去找蔡天涯。
  但是,她又想起蔡夫人的吩咐,又想起蔡夫人说,她在那水轩柱子中,藏有不少梢致之极的人皮面具,心中便决定,先回到三星湖,然后再到霄府去,去救蔡天涯!
  凌苍苍将断肠刃放在怀中,向前疾奔了出去。眼看天色慢慢地黑了下来,凌苍苍并不止步,一直到了午夜时分,眼看天明之前,便可望赶到三星湖边上了。
  凌苍苍见沿途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心中便安心了许多。她又向前奔出了里许,忽然看到两侧,有火把向前面包抄而来。火把晃动,不下数十个之多!凌苍苍一见,心中便不禁一动。
  但是,她转念一想,却又想到那些人,未必是对付自己的。只怕不是三星湖中的高手,便是青城派中的弟子,在集合议事!
  凌苍苍仍然放心向前奔着,又奔出了小半里,那些火把,忽然隐没不见,凌苍苍也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在火把炮灭之后,她又奔出了七八丈,忽然听得四面八方,尽皆传来了“刷刷”的声音。
  那些声音,虽然极其轻微,但是却令得凌苍苍心中,大吃了一惊!
  因为一听便可以听出,那种声音,是有许多人悄悄地掩了近来!
  凌苍苍心中,暗叫不妙。因为那种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分明是以她为中心,冲着她而来的!
  凌苍苍一觉出不妙,立即停了下来,想觅地躲藏。
  但是,就在她刚一站定身子,抬起头来之间,只见无数黑影,像是突然从地底冒了出来一样,已将她围住!
  当然,那些人不是从地底冒出来的。
  当凌苍苍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之际,那些人离她已十分近了。但因为天色浓黑,所以她未曾看到有人。而那些人,直到来到了离她丈许之际,夜色才遮不住他们的身形,所以看来就像是突然之际,从地下冒了起来的一样!凌苍苍陡地吃了一惊,连忙定睛看去。
  一看之下,她不禁又陡地一呆。
  只见围住她的,少说也有三十来人。
  这三十来人的装束,全是一模一样的,黑衣、黑帽、黑布蒙面!
  从他们那种诡异的装束之中’绝难认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来。
  凌苍苍骇然问道:“你们是谁?”
  可是那数十人,却没有一人出声,却不约而同,向前逼近了两步,刀光熠熠,已有七八柄尖刀,向凌苍苍攻了过来。
  凌苍苍心中,又惊又怒,左闪右避,总算将这一轮急攻避开,然而围住她的人数多,她才避开了七八刀,又是七八刀向她砍到!
  凌苍苍怪叫道:“你们究竟是谁?”
  她一面喝问,一面已伸手人怀,握住了断肠刃的刀柄。身子一转,手臂一振,陡然之间,眼前大放光明。同时,只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过处,她手中的断肠刃,至少和十来柄尖刀相交,而所有碰到断肠刃的尖刀,全断了下来。
  一时之间,地上全是断刀!
  而那些手持断刀的人,也一齐向后退了开去。
  只听得人丛之中,有两个人,发出了一声闷哼,一齐向前跃来,一个在凌苍苍之前,一个在凌苍苍身后站定。
  这两人仍未讲话。但是从他们的那一下闷哼,跨向前来的步法,和他们站定之际,如同渊停岳峙似的身形来看,这两人分明是武功造诣极高的高手,绝非常人!
  凌苍苍的心中,又惊又怒,又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两人并不出声,在凌苍苍身前的一个,陡地踏前一步,一挥手,衣袖拂起,一股劲风,已向凌苍苍劈面拂了过来。
  那一股劲风势子之强,令得凌苍苍不由自主,被逼退了一步。而她才一退出,身子未曾站稳,背后“嗤”地一声,又是一股劲力射到!
  凌苍苍自然知道,那是背后的人,已向自己发招之故,她身子一侧,反手一刀,向后削出,总算那一招发得及时,将身后那人,逼了开去。
  凌苍苍喘了一口气,大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看你们武功不弱,何以行事如此鬼祟?”她一面喝问,一面将断肠刃挥之不已。
  她武功修为本就不弱,这时,将一柄断肠刃,舞得精虹缭绕,护住了她的全身。那断肠刃乃是削金断玉,吹毛断发的利器,她又舞得如此之泼,谁敢轻易接近她?
  一时之间,那许多人,只是围住了凌苍苍,并没有什么行动。
  凌苍苍的心中,不禁大是焦急。
  因为她暂时虽然无事,然而她气力究竟是有限的,总不能一直这样挥舞下去。她若是力竭,那就非遭殃不可了!
  最令人生气的是,那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都不知道!
  凌苍苍心中越来越急,过了片刻,她忽然想起,如今自己离三星湖并不远,如果大声叫唤起来,不知道三星湖中的高手,是不是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叫唤?
  她一想及此,连忙大声怪叫了起来。
  她出声高叫,自然不免要耗真气,再加上她手中,断肠刃挥之不已,不到小半个时辰,她发出的叫声,已经是断断续续了。
  凌苍苍见始终没有人来,心中阵阵发凉。
  她知道,自己至多只能再支持半个时辰。虽有利刃在手,但对方人多,武功又高,只怕难有幸理了!她冷汗涔涔而下,身形一凝。
  她陡地停了下来,原是想和那些黑衣黑帽蒙面人,问清楚他们究竟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的。
  然而她这里才一停,便有三个黑衣人,一齐衣袖拂起,向她攻来!
  那三人联手,所发出的力道,强劲无匹!
  凌苍苍身不由主,向后疾退了三步,狂风过处,她猛地一眼看到,在她身侧,有两个黑衣人,帽子被那三人的袖劲吹去。而那三人,头上牛山濯濯,竟像是光头僧人!
  凌苍苍猛地一呆,失声道:“你们全是僧人么?”
  需知古人尽皆蓄发,只有秃子,头上才没有头发。而那两个人,帽子落下之后,却又不是秃子,凌苍苍立时可以肯定,他们全是僧人!
  这些人武功身手,尽皆如此了得,而且又全是僧人。凌苍苍的心中,立时闪出了“少林寺”三个字来。若是她被少林寺中的僧人围住了,那么不要说一个凌苍苍,便是十个凌苍苍,只怕也难以闯出重围去!
  凌苍苍一声惊呼之后,电光石火之间,又已发了三招,但是这三招的势子,却已大不如前了!
  那并不是她的内力,在刹时之间,便自衰竭。而是在那片刻间,她想到围攻自己的那些高手,可能是少林寺的僧人,而为之气馁之故。
  而在她一叫之后,那些僧人的攻势,却陡地加强!
  凌苍苍奋力削伤了几人,但是那些僧人,已越通越近。
  终于,在她勉力一刀,向前挥出之际,左肩之上,传来了一阵剧痛。凌苍苍心知那是已有人抓中了她的肩头。
  凌苍苍心知,此际若是一被人抓住,那自己实是万无幸理了,她怪叫一声,用力一挣。
  然而,在她用力一挣间,左肩上传来的剧痛,更是加剧,令得她身子,猛地一震,全身的力道,尽皆消失,右手也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她右手一垂,眼前人影一晃,手中的断肠刃,已被一人,劈手夺了过去。
  那夺她断肠刃的人,所使的那一招空手人白刃功夫,更是令得凌苍苍心头乱跳!
  凌苍苍本是名门弟子,她师傅素心神尼,也是佛门高手,和少林寺颇有往来,少林寺的武功,固然秘不外传,但是也有几手常用的武功,人家一看,便可以认出是少林寺的家数来。
  夺去凌苍苍断肠刃的那人,所使的那一招,便是少林秘传,空手入白刃之中的“分光捉影”之法,出手快到了极点!
  这时,凌苍苍几乎已无疑问,可以肯定那些人,全是少林僧人了。
  那人一夺了断肠刃在手,手臂一振,一刀便向凌苍苍斜斜砍了下来。
  这时,在凌苍苍左边的一人,疾声喝道:“慧,方丈如何吩咐来?”
  那人这一刀的来势,快到了极点,但是一听得那一下断喝,立即撤招回刃,向后退出了一步,进也快,退也快,凌苍苍在刚才,等于已经到鬼门关去走了一遭,又回到了人世一样。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她也顾不得再去震惊那夺去自己断肠刃的,乃是少林寺慧字辈的高僧了!
  那人一退,抓住凌苍苍的那人,身形也开始展动。
  转眼之间,眼前陡地一黑,断肠刃已被人收了起来。凌苍苍也觉出身子已被人拖人了茂密的野草丛中。她刚想开口,肩头又是一紧,“肩井穴”已被人封住,一声难出了。
  就在此际,只听得有人自远处,向前疾掠而半,同时听得有人道:“好像是凌姑娘在叫!”有人道:“我听不真切,但像是一人声音。”
  凌苍苍听出,其中一人,像是翼神君耿飙,另一人是谁却听不出来。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近前,西面又有一人掠来,来势更快,一到便问:“什么人在这里高叫?”
  竟是天山老邪的声音。凌苍苍此际,心中不禁苦笑不已!
  若是这三个人早到片刻,那么她便不致于落人人家的手中了!
  然而此际,四周围只是一片黑暗,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们三人又怎能知道自己已落到了人家的手中?
  凌苍苍想要弄出一些什么声响来,好引起三人的注意,但是她穴道被封住,又能有什么动作?
  只听得翼神君道:“像是凌姑娘在这里高声呼叫。”
  天山老邪道:“是么?何以不见人了?”
  翼神君道:“奇怪,只怕我们都听错了!”
  凌苍苍心中急叫道:“你们没听错,你们没听错,你们快找一找啊,只要找一找,便可以发现我了!”
  但是,天山老邪却已不再说下去,只是道:“耿神君,刚才,我已找这了,竟不见夫人的踪迹,只怕她已不顾一切,离开三星湖了。”
  翼神君耿飙大吃一惊,道:“是么?”
  天山老邪道:“我们多年受夫人知遇之恩,岂可见她遇难?我们快呈找她。”
  耿亲苦笑道:“徐教主,夫人的武功如何之高,我们就算找到她,又岂截解她之围?”
  天山老邪道:“夫人不出三星湖,乃是为昔年一个誓言所羁,而她离开三星湖,必有大祸。也不是武功高不高的关系,其中大有因果在,我们是可匕帮她的。快分头去找,见到了他人,也必需相互通信息,一发现夫人踪迹立时发信号相告。”
  翼神君耿飙和那另一人,答应了一声,三人竟向前疾驰而出!
  凌苍苍心中一凉,但不一会儿,又有人来。但是来了不久,因为四周届十分沉寂,再也没有人的呼叫声,便又离了开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天色将明时分,已许久不见有人来了,孩苍苍才觉出头上被人罩上了一只黑布套子,提着向前走去。
  凌苍苍头上被人套着一只黑布套子,连天色的明暗都不知道,更不知廷那些人带着她向何处去,而那些人也绝不交谈。
  过了几个时辰,凌苍苍只觉出自己被人置在车厢之中,车声隆隆,向南急驶,一路之上,只听得有几个人问道:“大师可好?”和一两句简单的回笔之声。
  凌苍苍知道,这时候,那些人一定都已经回复了僧人装束,发问的人自然是武林中人了。
  只怕任何人皆想不到,在少林僧人所赶的车子之中,竟会藏着一个少女!
  凌苍苍此际,心中七上八落,不知那些人要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老是那些人要将她带往少林寺去,她反而不怕。
  因为少林寺乃是数百年来的佛门圣地,总不成会将她怎么样。她怕的伯是那些僧人,乃是雷翔风的同党。
  然而一天一天过去,她却又觉得不像,因为若那些僧人,是雷翔风的择党,要害她的,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又将她带着走路?
  凌苍苍的心中,忐忑不安,照她的估计,车行约莫四天,她又被人提下来,分明是已经进人了山中,又过了大半天,她才被人放了下来,将头上的黑布罩揭去,但是穴道却仍不解开。
  凌苍苍睁开眼来看时,只见自己是被人放在一个山洞之中。她睁开眼身之后,所能看到的,只是嶙峋的石壁而已。
  凌苍苍想转过身形,看看山洞之中,还有些什么。但是身子不能动弹,却是难以如思。
  凌苍苍望着洞壁,她绝不能从那些石块之上,认出自已是身在何处来。她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忽然听得身后响起了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道:“凌姑娘,这几日来,可着实委屈你了!”
  当那个苍老的语音响起之前,凌苍苍没有听到任何声息,更不知道发话的人,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的。
  由此亦可知,那发话之人,一定是一个武功极高的武林高手。
  凌苍苍心中正在思索,那究竟是什么人物,只觉得有一股十分柔和的力道,撞了过来,她肩头上被封的穴道,略松了一松。
  那一松,令得她已可以开口讲话,伹是身子却仍然不能动弹。
  凌苍苍吸了一口气,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那苍老的声音,却并不回答凌苍苍的问题,只是道:“凌姑娘,你和蔡天涯,有什么关系?”
  凌苍苍“哼”地一声,道:“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那苍老的声音一笑,道:“你必须回答我,因为这关系着你自己的安危。”凌苍苍心中暗忖,此际自己身落人手,想强也是强不来的,她便道:“蔡天涯是我十分要好的朋友。”
  那苍老的声音道:“原来如此,但是亊实上,你和蔡天涯,不可能相识多久,连见面的机会,也是极少的!”
  凌苍苍一凛,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知我和蔡天涯相识不久,见面次数不多?”
  那声音道:“这是可想而知的亊,你和他当然是他离开青城之后相识的了,这岂有多久?他下了靑城之后,左躲右避,又岂能和你长相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