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情有所托 生死又何嫌
2024-08-27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忽然,一片黑影迎面而来。
  原来武刃霜趁着暴退,已脱下葛袍,向着辛十四郎迎面罩下。
  这一招脱袍杀着,正是武刃霜在刀阁之内,独悟出来的毒招,江湖上没有一个看过,因为接了他这一招的人,定然会死在他戒刀之下。
  一袍罩下,戒刀便向着袍上刺去。
  这一刺却是软绵绵而无着力之处,武刃霜心中一惊,因为他自使这招已来,从未失手。
  葛袍忽又涌起,反罩武刃霜而来。
  武刃霜不再犹疑,全身而退,可是那袍子竟似有灵,跟着武刃霜的后退而涌上来。
  “嘶”的一声,葛袍已裂,辛十四郎从裂口一窟而上,竹刀刀光向着武行者额前一挑。
  武行者身未稳,只觉自己一头长发已散。
  辛十四郎退下,道:“得罪!”
  原来辛十四郎这竹刀一挑,已把武行者额上的金箍挑开,假如他用劲不是恰到好处,那么,他的前额早已裂开两半。
  围观的门人,又是轰然一叫。
  刀鞭浮屠凌川本着以二人之力,耗尽辛十四郎的劲度,而自己便可渔人得利,可是,这个如意算盘竟打不响,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再无他法,只好横空抽鞭。
  这闪亮的鞭子迎空一晃,竟亮出了数十柄小刀,怪不得他的鞭子称为刀鞭。
  刀鞭有如灵蛇闪动,盘旋而来。
  辛十四郎见刀如雨下,左手抄着刀行者武刃霜的葛袍,护着全身。
  一时之间,嘶声不绝,一件葛袍,已被刀鞭削成碎片,纷纷落下。
  凌川施了一招,便把葛袍削成粉碎,十分得意地道:“辛十四郎,你的大限将到!”
  辛十四郎也不言语,凝视着那刀鞭。
  凌川一招“狂龙穿云”,又向辛十四郎上下卷来。
  辛十四郎眼看这刀鞭之上,倶是吹毛断发的利刃,只要给他碰着任何一处,定然会肌肤破裂。
  正犹豫之际,刀鞭又卷,立时之间,一阵寒气迫人,辛十四郎身未退,左右衣袖,已被削去。
  凌川得势不饶人,连使“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两招,忽上忽下,眼看便要把辛十四郎迫得再无转圜余地。
  辛十四郎竹刀上下挥舞,护着全身,滴水不进。
  可是刀鞭极长,而且利刃极多,辛十四郎无法不以竹刀捺开鞭尾,就在这时,那刀鞭上的一片利刃,已紧紧的扣着竹刀刀身。
  凌川猛喝一声,运劲一拉,眼看便要把辛十四郎手中竹刀扯下,可是,呼的一声,竹刀的确是扯下了,但辛十四郎手中仍持着一柄刀,而刀是眩目而闪亮。
  原来辛十四郎这柄竹刀,是经过特别制造,凌川所扯下的,竟是竹刀的另外一个刀鞘!
  凌川以为他已甩去十四郎的刀,但见黑影一扬,却又见辛十四郎手中仍持一柄闪亮的长刀。
  不单是凌川觉得诧异,连辛十四郎也是满脸惊骇,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柄竹刀竟有两个刀鞘。
  一个是平常护着竹刀的刀鞘之外,另外一个却是紧紧贴着钢刀的刀鞘。
  怪不得辛十四郎与掌门师叔临别之际,特别送上这柄鞘中有鞘的竹刀,本来,掌门师叔一直不主张辛十四郎用竹刀闯中原,但辛十四郎却坚持着,因为他来中原的目的是解去这一段冤仇,而不是杀戮,他用竹刀,除了认为自己的武功有足够信心之外,还可以尽量避免血腥的场面。
  如果辛十四郎没有碰到刀鞭浮屠凌川,相信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竹刀刀身竟是另一个刀鞘!
  围观的人也晔然大叫。
  凌川呆了一呆,叫道:“你这狡猾的狂徒,用竹刀掩饰你的奸计,而今图穷匕现,还有什么好说?”
  辛十四郎正想解释,可是凌川的刀鞭又至,只好见招拆招,一连避开了凌川的三鞭十八式,他边闪边退,也一连退开了十八步。
  辛十四郎已是退无可退。
  一种自卫的天然潜能使他奋然抗起。
  只见他突然划起一个刀圈,刀光如电,如春雷初绽,在众人惊异未定,竟一连迫回了十八步。
  凌川本已有八成取胜把握,想不到扯下那竹刀刀鞘之后,竟然会被对方制肘。
  辛十四郎不用再避讳竹刀,招招与刀鞭硬碰,而且每一出招,都是挥洒自如,威力无穷。
  凌川退回十八步之后,心中已有怯意,使出的刀鞭,再无刚才劲道,辛十四郎是何等样人,刀势又起。
  “唰”的一声,只见他横刀一挥,刀由下而上,划了一个耀目的半弧,接着便是“赫拉”一声。
  凌川的刀鞭应声而断,竟然裂开了四段!
  辛十四郎抽刀转身,刀已入鞘!
  那裂开的四段刀鞭,向着围观的刀门派门人飞去,幸好飞窜的角度向上,没有伤及门人,四段刀鞭,已深深的陷入横梁之上。
  辛十四郎拱手,诚意道:“得罪!”
  凌川早已动了真火,听了得罪两字,更是火上加油,已顾不得自己是刀阁的掌门身份,叱喝一声,道:“乱刀砍了这小子!”
  众门人立时围拢了辛十四郎,连同鹰无惧、武刃霜也纵入围中,三位掌门,围成了一个品字,品字之外,更是人墙壁立,眼看一场猛裂的斯杀,将无可避免。
  辛十四郎呆立圈中,也不抽刀,本来,他一心以为,用武技服了这三位掌门,然后再为乃兄请罪,想不到反惹群众之怒。辛十四郎在扶桑之时,早已响往中原武林,因为他听过很多传闻,说中原之土,都以义气武艺为重。
  辛十四郎毕竟出道未久,入世未深,不知人心险诈,而且这疯刀事件,根本是一个不解开的死结,除了以他自己性命抵偿之外,别无他法。
  死并不可解决任何事,但人们总要以死作为事件的了结,其实死只是另一件仇恨的开端。
  人生有涯,而冤怨相报之事却永无穷尽。
  空气彷佛是凝结着,锦江楼内鸦雀无声,三位掌门已把招式展开。
  突然,楼梯处传来几声冷笑。
  众人都同时转身都看着冷笑传来之处。
  不算宽大的楼梯,已站着了五人。
  为首的是一位女尼,手持一枝拂尘,笑道:“三位刀门掌门,别来无恙!”
  刀门限的门徒,早已散开,飞燕血刀武刃霜排众而出,也拱手道:“师太也康体清态!”
  这女尼正是恒山派的掌门舍我师太。
  武刃霜又道:“呀,原来五岳掌门大驾光临!”
  舍我师太身畔,左边站着的是华山掌门“君子无求”毛正纲,接着的是衡山掌门“追风惊虹”禹天固。
  右边也站着另外两位。
  一位是泰山掌门“龙蟠凤逸”狄思亮,与嵩山掌门“剑断碧云”席克刚。
  舍我师太轻扫拂尘道:“小子,你能逃过刀门大限,却不能逃过我五岳剑!”
  辛十四郎并不认识这五位掌门,拱手道:“在下辛十四郎,不知家兄……”
  舍我师太怒道:“疯刀辛四郎杀我五岳门人,这事你可会不知?”
  辛十四郎早已知道辛四郎狂杀五岳门人之事,但想不到五岳掌门竟会又到锦江楼头。
  舍我师太虽为女尼,但为人十分暴躁,突然一个游身,已到了辛十四郎身前,不再打话,拂尘已至。
  辛十四郎但觉劲风扑面,尘拂有如天罗地网,向着他全身罩来!
  辛十四郎不慌不忙,已把刀鞘举起,左右挥动,一连拆了舍我师太的十二招。
  舍我师太外号“拂尘剑”,以拂尘作剑,自然有一番功力,其实她早已在锦江楼外,眼看辛十四郎连败刀门限三位掌门,知道这独闯中原的扶桑武士,身手不凡,因此这连发十二招,已用了七成功力,而今见他力拆十二招数,态度从容,她性子急躁,尘拂一展,道:“小子,再接我十二招!”
  辛十四郎大刀下垂,凝劲以待。
  只见舍我师太,一抖尘拂,拂丝如狂风夜雨。
  辛十四郎突然抽刀,刀闪有如雷电击空,一个半弧,然后又是一个长弧,竟然把拂尘的拂丝缠住。
  舍我师太拂尘纵横江湖十载,又岂会不知敌意,连忙反手卷起,用力一扯,这一拉之力,已用了平生功力九成以上,辛十四郎右手一震,长刀竟然脱手而出。
  舍我师太正在庆幸,可是甩手之刀,仍有去势之力,猛然一拖,竟连自己手中拂尘也要拖去。
  正在错愕之际,辛十四郎身如鬼妹,随着甩刀而去,左手丁扬,猛拍舍我师太执拂之手。
  这猝然一拍,力度之猛,实在大大出乎舍我师太的意料之外,不由自主的五指箕张。
  拂尘与长刀同时卷起,好个辛十四郎,刀快人更快,已把甩开的长刀再度抓着,当然连同舍我师太的拂尘也同时抓着!
  这一招甩刀,拍手,再度抓刀,清脆而俐落,三位刀门限掌门都大为心服。
  舍我师太眥目皆裂,徒手再上。
  站在她身旁的衡山掌门“追风惊虹”禹天固与嵩山掌门“剑断碧云”席克刚同时长剑递出。
  追风惊虹禹天固剑快而招式诡异,剑断碧云席克刚剑法却深沉而刚劲,舍我师太虽是徒手,但双掌如风,三人狂袭辛十四郎,剑气,刀风,与掌风彼起此落,使围观的人也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转眼三人已发了五十余招,但辛十四郎仍是从容不迫,把双剑用长刀封住,左掌独拼舍我师太双掌!
  另外五十余招又过,辛十四郎仍无败象。
  在旁观看的五岳掌门,还有华山掌门“君子无求”毛正纲与泰山掌门“龙蟠凤逸”狄思亮,两人看着,知道三人围攻辛十四郎,已拆了百余招,全然没有胜着,因此,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就在这时,舍我师太忽地怒喝一声,左掌向着辛十四郎小腹击去,辛十四郎立时以左掌相对,可是,舍我师太这一招却是虚招,右掌同时递出,这右掌却是蕴含了八分功力,一个闪身,双腿微翘,便向着辛十四郎天灵盖拍去,眼看辛十四郎已是避无可避。
  如果辛十四郎为了避开这一掌,定然会被禹天固与席克刚双剑插胁,非死即伤。
  辛十四郎三路受敌,微退一步,挽了一个使人目眩的刀花,刀如风车狂转,护着全身。
  舍我师太本来已是胜券在握,但见辛十四郎这招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的刀式,无法再拍下去,假如不计后果,就算击着辛十四郎,定然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而且自己手掌是血肉之躯,总敌不过辛十四郎的钢刀。
  舍我师太为了自保,倏忽凝掌半空,接着便向后一跃,而禹天固与席克刚仍不顾一切双剑向着辛十四郎左右双胁插下。
  只听见“叮当”两声,禹天固与席克刚两人手中的剑,已是不翼而飞,飞向在旁仍未动手的毛正纲与狄思亮,两人霍地伸手,把飞来的剑攫着。
  两人攫剑之际,手中一震,几乎抓拿不着,因为辛十四郎所挽这个刀花,已用了九成真力,一遇外来袭击,反弹之力更是加倍。
  毛正纲把剑抛向席克刚,而狄思亮也跟着把剑抛给禹天固,人丛之中,也有人把舍我师太的拂尘掷回。
  五岳掌门都已重重围着辛十四郎。
  辛十四郎本来希望用武功折服众人,岂知又来了五岳掌门,事情已越弄越僵。
  辛十四郎道:“各位,我辛十四郎并不是来中原寻衅,既然你们定要在下性命,我便当众切腹谢罪!”
  舍我师太冷笑道:“切腹?没有这么便宜!”
  说罢拂尘已起,其他四位掌门,也同时长剑挥动,辛十四郎叹了口气,长刀护身。
  五人有如穿花蝴蝶,彼起此落。
  辛十四郎一把钢刀,倒也是硬朗,一人对五人,虽无可胜之道,但一时之间,也并无落败迹象。
  在旁观看的刀门限三位掌门,正窃窃私议。
  凌川最为狡狯,眉心一蹙,道:“这疯刀事件,是关乎刀门限与五岳生死荣辱之事!”
  鹰无惧道:“这小子武功,的确是有一手!”
  凌川道:“鹰兄为何长他人志气?”
  鹰无惧道:“我只以事论事!”
  凌川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以事论事?”
  鹰无惧反稽道:“难道凌兄有什么主意?”
  凌川道:“五位掌门,这小子战了百多回合,只落得一个平手,但如果我们也加进战圈……”
  武刃霜听了,立刻道:“五人敌一,已是坏了我们中原江湖规矩,我们再加入战圈,岂不是……”
  凌川冷笑道:“江湖规矩?假若这事在江湖传出,我们以后还有什么颜面?”
  刀行者武刃霜一向是嫉恶如仇,早年误杀军官,也是因看不惯军官欺凌弱小,才毅然出手,惹下大祸,因此他口中不再言语,但心中却大不以为然。
  凌川又道:“锦江楼上,而今只有我刀门限与五岳门人,这事江湖中人永远不会知道!”
  鹰无惧有些犹豫,道:“这个……”
  武刃霜道:“而今已是以众凌寡!”
  凌川忽道:“难道你忘记了疯刀辛四郎与我们的血海深仇,你重江湖规矩,那么,你怎对得起已故兄弟?”
  武刃霜一时哑口无言。
  鹰无惧道:“假若加上我们三人,这小子……”
  凌川道:“对,加上我们三人,这小子是死定了!”
  武刃霜正要开口,凌川却不理会,向鹰无惧道:“我们同上吧!”
  鹰无惧已把血刀抽出。
  凌川又对武刃霜道:“武兄,你既重江湖义气,你就好好在旁欣赏吧!”
  这话表面似乎是说武刃霜可以不动手,其实是讥诮他,果然,武知霜无奈也抽出戒刀。
  这时,五位掌门已向辛十四郎攻了九十余招,辛十四郎已有些气喘的现象。
  毛正纲道:“三位掌门,这是敌忾同仇,何用再犹豫?杀了这小子,用他心肝来祭我们兄弟!”
  凌川一个闪身,已加入了战圈,鹰无权第二个跟进,武刃霜眼见二人如此,只好随后拿了一柄戒刀,也加入战圈。
  以八敌一,就算辛十四郎是武曲星下降,也难敌这八人如狼似虎的狙击。
  就在这时,锦江楼上却响起了一阵笑声。
  笑声来自楼顶,众人暂时收招昂首,只见瓦面忽然露光,瓦上站着一人。
  从天而降的正是翟天星。
  其实翟天星一直在瓦面上观看众人之战,但不愿加入这淌混水,一则是自己的加入,并不能解决任何事,二则是见辛十四郎武功了得,希望他能以武功取胜,那么,这疯刀事件可由他亲手解决,可是,五位五岳掌门力敌辛十四郎之际,翟天星本想下来,但见他仍是打个平手,便再忍耐一会,而今却见刀门限三人也加入了战圈,辛十四郎再无脱身之机。
  自从翟天星在蜀道悬崖之上,与辛十四郎联手一战之后,看见他为刀门限两人裹伤之后,对辛十四郎却已有好感,翟天星一向敬重义气之人,辛十四郎虽是异邦之人,但浩然之气贯宇宙,又何必分开异己?
  翟天星稳身于地,笑道:“这实在太过份?”
  舍我师太怒道:“你是何人?”
  翟天星道:“闻说五岳中人,为江湖正统,刀门限虽处蜀地,也名重江湖!”
  舍我师太道:“你究竟是何人?”
  翟天星仍牛头不对马嘴地冷笑道:“以五敌一,已是令人齿冷,何况更是以八敌一?”
  舍我师太一挥拂尘,道:“这与你有何关系?”
  翟天星道:“江湖人管江湖事,我是何人,有何关系?”
  舍我师太道:“此人与我五岳有血海深仇!”
  凌川也接口道:“此人是灭绝刀门限的人!”
  翟天星道:“与你们有深仇大恨的并不是他,他兄长所干之事,与他又有何关系?”
  舍我师太道:“既然你已知悉此事,十五年来,我们找不着疯刀辛四郎,杀一个辛十四郎,稍慰我们泉下含恨的兄弟,并不过份!”
  翟天星道:“他已愿切腹谢罪!”
  凌川道:“心狠手辣的异邦人,我们岂可深信?”
  翟天星道:“怪不得,怪不得,人心如面,各有不同,各有不同!”
  这话表面是赞同他的说话,其实是嘲讽他们平日以正统江湖标榜,临事却是不择手段。
  凌川如何不知,怒道:“多杀一人,也不为甚!”

相关热词搜索:夜泣双刀

下一章:最后一页

上一章:第一章 荒庙传偈语 声声催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