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8-05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杰出中国人
我一向都喜欢在家中吃午饭，可是，有时为了朋友盛情难却，我也会破例往外吃顿午餐，尤其是今天来的朋友，我更无法推却他的邀请。
他是潘伦——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国人，如是我不向你作特别介绍的话，你一定会看不起他。
他的外貌的确是十分平凡，在人海中有不知多少这种类型的男子。也许，你会以为他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商人，或是你以为他是一个事事圆滑的好好先生。
他的外表的确如是，可是，他的内里并不是如此简单，他是当今世界上研究人造卫星上所用的微型电脑最先进的学者之一，还有一位是他的研究对手毛勒先生，这两位先生的脑细胞似乎特别发达，他俩共同设计的微型电脑全是应用在人造卫星上。他俩的电脑理论几乎没有人能了解——并不是他们故意把理论含糊其词，而是其他科学家的知识并没有达到他们的水平，因此，他俩被公认为这门科学的权威，以我的估计他们这方面的成就超过现时一般科学家卅年以上。
因此，我无法也不想推掉他的午间约会。
而更让人自豪的，他是个中国人，一个世界公认杰出的中国人！
我依约到了他居住的酒店餐厅。
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已见他坐在那角落。
他也看到了我，连忙站起来，满脸笑容的说：“安先生，你果然来了！”
我连忙伸手握着他那厚厚的手掌说：“潘先生的约会，相信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推掉的！”
我们相对坐下，沉默了一会，不禁又笑了一下。
他笑着说：“安先生，十年了，我真的有点不相信，我们认识了十年！”
我说：“是的，一瞬间便是十年，那年，你不过是一个廿多岁的研究生，而今，你已是世界知名的学者！”
对牛弹琴
他得意地挺起了腰说：“安先生，不要取笑我了，我祇不过是侥幸有非常渺小的成就？”
侍者已把食物端过来，相信潘伦一早已为我点了非常丰盛的午餐。
“潘先生，你今次是专程来这东方之珠！”
“不，我刚从日本讲学毕，路经此地！”
“那么，你会在香港发表演讲吗？”
“不——”他顿了一顿，便说：“我这次环球讲学并没有预算在香港逗留的，祇因天气关系，我才会被迫留在香港的！下次，也许我会再来这里，那时，我一定会为本港人士作一次演说！”
这也怪不得他，因为他研究是极其尖端的科学，对我们这个工商业城市的人来说，可说有点对牛弹琴的味道！
“你们的理论——”
“我这次环球讲学的目的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来阐释我们的理论，因为理论一定要别人明白，才可以实践，因此，我也希望有更多人明白！”
“现在有多少人明白？”
“大约有五人，包括我和毛勒博士！”
“那么，你理论比爱恩斯坦发表的相对论时更为深奥！因为那时也有十多人明白！”
“我们不能与爱恩斯坦比较，因为我们的理论太专门，而且需要相当的电脑基础，才可以明白的！”
“我对电脑是门外汉，不知你们成就如何？”我禁不住也要问一下。
“相信快可以追得上人脑？而且，我可以肯定地说，将来一定会超过人脑！”
“那么，你们的理论与成就对人类造成威胁？”
“不会的，我们会向好处着手，而今，为人类服务的卫星已大大改进，将来更有巨大的突破！”
“往坏处想呢？”我问。
博士暴毙
“不，我们不会往坏处着手，我们一定要建成一个完美的世界，微型电脑可以帮助我们！”他坚定地说，眼内闪耀信心的光芒。
忽然，有一位侍者走到我们的桌前，非常有礼貌地欠欠身对我们说：“请问那一位是潘伦先生？”
“我是，有甚么事情吗？”潘伦问。
“潘先生，请等一下，有长途电话给你！”祇见那侍者一挥手，另外一位侍者已把电话端上来。
“长途电话？”潘伦诧异地自言自语。
他拿起电话说：“我是潘伦——”
他再没有说其他，祇是专心听对方的说话，当然，我是无法知道他听到些甚么？
祇见他突然面色大变，似乎有重大的讯息似的。
他说：“消息是否正确？”
他的脸由白转红，又从红转白，额角上挂满了汗珠，相信这件事对他来说，一定是个相当坏的消息。
他放下了电话。
我也不知怎样问他才好。
突然，他的声音哽咽地说：“毛勒死了！”
“甚么？”我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了——在车祸中意外死了！”他的声音仍然有点哽咽，但脸色已回复正常。
我也不禁喟然长叹！人的生命竟是如此脆弱，死亡令人惧怕，但死神永远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无论你是老是幼，是贫是富，是强是弱，是智者或是愚者！
毛勒博士死了，一个伟大的科学家逝世，不祇令人惋惜震惊，也是人类一个无可估计的损失，他的死亡可能令人类科学的成就迟缓了十多廿年！
更令我痛惜的是他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们再没有心情吃那份丰美的午餐，潘伦面色沉重，而我也没有想到应用甚么说话来安慰他。
飞车而过
我祇好送他回酒店的房间。
当我正要向他告别的时候，他突然回头对我说：“安先生，其实这次我是专诚来找你的——我有一件非常重要事要告诉你，可是，而今毛勒博士已死了，我的心也十分紊乱，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十分重大的，我现在也不知应否告诉，也许，当我心情回复平静的时候，我再会来找你！”
他的说话有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可是，我也不大在意，因为悲痛可以使人心意混乱。
“潘先生，你还是多休息一下，赶紧回国替毛勒博士办理一切，我知你是他唯一的好友，你知道我寓所的电话，随时可以和我联络，如果你认为有甚么事我可以帮忙的，我会随时效劳！”
我从酒店走到大街，街上满是行人，温暖的阳光在大厦的空隙处射下来，但我一点也不感到温暖。我漫无目的的沿着行人路踱着。
我想毛勒博士，虽然他是博士，而且在微型电脑方面是个权威学者，但是他并不年老，现在应该是大约四十刚出头。他是一个典型的科学家，他祇关心他自己研究的东西，其他却是一切不管，他为人沉默，我见过他几次，但总共也听不到他说十句话，他是喜欢用脑而不喜欢用口的人。所以，很多会议都由潘伦代表他去参加，他不理一切繁琐俗务，因此，相信他还有很多成就，祇不过他还没有发表！
不知不觉已走了几条街，我才想起我是驾驶车来的，我的车泊在酒店的停车场内，于是，我立即回头，慢慢的向着酒店行去。
当我刚行到酒店的停车场门口时，突然，我听到一阵尖锐刺耳的汽车声，跟着，一部黑色的大房车正用高速向出口处驶来，我连忙侧身避开。
我心里想：“为甚么在停车场内也会如此高速？”无意间我看见车内的后面座位坐着三个男人，而其中一个好像是潘伦，但我又不敢肯定，因为车子已绝尘而去，再想看多一眼也看不到了。
尸体被盗
难道潘伦是被人绑架？看那车高速而去，而且潘伦是坐在两大汉之间，真有点像电影里的绑架场面。
但我回心一想，潘伦在科学家天地中，他的名字是响当当的，但在本地又会有几个人注意他呢！
我不禁哑然失笑，我笑我自己太敏感。
第二天的报纸对毛勒博士的逝世消息也祇是略为报导一下，因为他祇不过是一个科学家，而且他研究的微型电脑是用于人造卫星上，所以，一般市民对他并不太熟悉，而且，一个典型的工商社会，除了金钱之外，一切都显得无关重要。
黄昏的时候，我接到潘伦的电话，他是在机场打来的，他已决定立刻回国，我要去送他，他推说还有五分钟便要上飞机，因此，我祇能在电话对他说句珍重。
过了两天，我对这件事已开始淡忘，可是，在潘伦离开之后的一星期，又有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发生，据外电报导，由于在小教堂中的毛勒博士的尸体竟被人盗去！
我正在大为奇怪的时候，为甚么竟然有人要盗取毛勒博士的尸体。难道真有人相信移植脑袋，企图盗取毛勒的特别发达的脑子。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长途电话，这是从美国麻萨诸塞州打来的，请问安宇先生在吗？”电话传来清晰的声音。
“我是，”我说。
“安先生……”另一个声音传来，却是地道的广州话，我一时也不知是谁。
“我是潘伦，请你立即来麻省理工学院，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请你替我办的！”
我说：“潘先生，发生了甚么事？是否……”
潘伦激动地说：“毛勒博士的尸体竟然被人盗取了，我想除了你可以帮忙我之外，我真不知找谁好！”
“还有其他事情吗？”
离奇古怪
“有——不过，我不能在电话告诉你，你明白——”
“我明白，好，既然事关重大，我立即飞来，你在机场接我好吗？航空公司会打电报给你的。”
事出突然，我立即收拾简单行李往机场。
经过廿多小时的旅程，终于到达了麻省，潘伦在机场接我，没有见他祇不过是十天左右，但他脸容憔悴，精神萎顿，相信他为了毛勒博士的事一定大伤脑筋。
我们寒喧几句，便一起上车，到达潘伦的研究所时已是黄昏时份。
“安先生，其实，我真不想打扰你的，”潘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请你不用介意，我与你分别时已说过，有甚么地方可以效劳的，我一定会来的，况且毛勒博士也是我的朋友，而且你知我对古怪神奇的事情更有兴趣！”我说。
“是的，这的确是一件神奇古怪的事。”他燃着了一枝香烟，深深在吸了一口，继续说:“我从香港飞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往警察局，进行办理认尸的手续，那时，我的心仍存着希望，希望那死者并不是毛勒，可是，当我到了殓房，我的希望完全幻灭了，那死者的确是毛勒博士，还有他身上的遗物证件。”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你看见他的尸体有甚么特异处？”我问。
“没有，他的外面并没有甚么伤痕，后来那医官告诉我，他是被汽车撞伤内脏，内脏出血不止而死亡的。”，
“你有没有看过他的面孔？”我问。
“有，当然有！”他沉思了一会，说：“他的面孔并没有损伤，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是……”
我急忙追问说：“好像是甚么？”
他再陷入一阵沉默，然后说：“好像是十分诧异，十分茫然……又好像是有点不大愿意，不大甘心似的！”
“为甚么？”我问。
郊野教堂
“我也不知道，他当时的面孔的确是这样的！”
我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我想了一会，说：“毛勒博士有没有亲人？”
“没有，他似乎是个孤儿，以前我是他的学生，从来，我们一起研究，他不重名利，他把所有研究到的资料都告诉我，而我也没有甚么隐瞒他。”
“这几年他变得怎样？”我问。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一天之内，除了研究工作必需要说的话外，他从来不愿多说一个字！”
“那么，驾车撞死他的人是谁？”我问。
“我向警察局询问过，那是一个小子，他是刚刚考到车牌出来兜风的！”他说。
“后来又怎样？”我问。
“过了一两天，办妥一切手续之后，我领回他的尸体，运往教堂，准备第二天安排一次安息礼拜！”潘伦又再燃了另外一口香烟，继续说：“那是在郊外的一间小小的名叫圣安东尼堂，那里的牧师与毛勒是相识的！”
“尸体是由你随车送去的吗？”
“是的，除了我还有谁呢？”他叹了一口气说：“那位老牧师也和我一起看着仵工把灵柩抬入教堂中，而且，老牧师立即为他祈祷，打点一切之后，我便回家休息。”
“在你看来，有没有可凝的地方？”我问。
“没有，一切都十分正常，那处祇是一个郊野的小教堂，根本是没有人会注意的。”
“你们甚么时候才发现尸体不见了？”我问。
“第二天早上——大清早我便接到老牧师的电话，他说是教堂中的清洁工友发现的，那天是毛勒博士的安息礼拜，因此，他一早便到教堂打点一切，可是，当他一踏进教堂门口，便发现棺材盖被推开了少许，他打算去移正那棺材盖时，竟然看到棺材内是空的，毛勒博士的尸体竟然失踪了！”
我追问着说：“那怎办？”
他说：“我立即驾车前往教堂，我一直不大相信尸体也会失踪的！但当我亲眼看见那棺材的确是空的。”
失而复现
“我也没有甚么话好说，我祇有立即报警，他们派了一批人来侦查，但看来也没么进展，现在现场仍然是有警察把守的，我真想不到有甚么人，要偷取毛勒博士的尸体！”
“世事无奇不有，有时很多事情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相反来说，有时又会比我们想象中简单得多！”我说完之后，便看看腕表，原来我们谈了很久，已是晚上九时多了，潘伦与我同吃晚餐，并且送我上房间。
我躺在床上，感到有点疲倦，我把整件事思想了一次，觉得整件事有点滑稽，在直觉上来说，这件事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但是在事情的表面来说，这祇不一件交通意外，最令我感兴趣的是一件盗尸案而已。
我当然相信我的直觉，否则我也不会来见潘伦，另一个原因驱使我来这里，是因为潘伦临别对我说过，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本来，我一见到他便想直接问他，可是，他一开口便说出毛勒的故事，而我也不愿在他悲痛而混乱的心情下问他这么重要的事，而且，他也未必一定会告诉我的。
在我多年的冒险生涯中，我已经深深地体验到做事一定要冷静沉着，心急也是没有用的，在朦朦胧胧中我已堕进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如果不是床头的电话铃响，我仍会沉睡不醒的。
我懒洋洋的拿起电话：“找谁？”
电话传来紧张的声音：“是我——潘伦，你……”他的声音尖锐而急促。
我连忙坐起来，说：“潘先生，甚么事？”
“安先生，毛勒博士的尸体又出现了！”
“甚么？”我的睡意完全消失，说：“甚么？他的尸体在那里出现？”
“在小教堂他的棺柩内！”
“你没有看错？”我问。
“我自己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是当值的警长打电话告诉我的！我也不大知道详细的情形，我现在打算立即驾车去看看，十分钟之后我来酒店接你！”
精明警探
我立刻放下电话，匆匆的洗脸更衣。
我的脑袋相当紊乱，究竟这是甚么玩意？究竟甚么人偷去了，尸体而又再送回他棺柩内？偷尸也许是容易的事，但要放回去却并不容易，因为那时小教堂已有警察在当值监视！难道他们有通天的本领把尸体放回棺材内？这些人如此神通广大，我倒要与他们周旋一下！
廿分钟之后，潘伦和我已到达了那小教堂。
潘伦介绍了当值的警长给我认识：“这位是费根警长，昨晚是由他和六个警员当值的。”
我和他握手，笑着说：“费根警长，我是毛勒博士和潘伦先生的好友，请不要怪我多管闲事！”
费根也笑着对我说：“安先生，我早已认识你的名字，我的上司也常常提起你的！”
我奇怪地问：“你的上司是谁？”
背后突然传一阵雄壮的笑声：“安宇，你竟然忘了我这位老朋友？”
我立即回过身来，祇见一位身材高大，满头红发的大汉站在前面。
“啊，劳吉，我以为你仍在纽约！”我说。
“是呀！上个月我才被派来这小地方，他们说我……你也明白那些老头子们！哈哈哈……”
我知道劳吉是一个非常精明的警探，可是他办事并不依照常规，虽然，他为警方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但高层人员对他的行径并不太满意，所以常常派他做一些无关重要的事情，我与他合作过几次，可惜，我们合作办的事都十分神秘，破获之后也不能向民间公布，因此，他的职衔仍是一个普通的警长，他所说的老头子便是警局中的高层人员，他不便在下层面前说甚么，因此便打个哈哈，而我是十分明白的！
“劳吉，看来我们会重温旧梦！”我说。
他并不明白我用的成语，但当他眉头一皱后，便已完全明白，他又打着哈哈说：“这是一件有趣的事，而你也来了，相信这件事更加有趣的了！”
他转过身来对费根说：“你把昨晚的事向安先生和我说一遍，好吗？”
我一向都喜欢在家中吃午饭，可是，有时为了朋友盛情难却，我也会破例往外吃顿午餐，尤其是今天来的朋友，我更无法推却他的邀请。
他是潘伦——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国人，如是我不向你作特别介绍的话，你一定会看不起他。
他的外貌的确是十分平凡，在人海中有不知多少这种类型的男子。也许，你会以为他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商人，或是你以为他是一个事事圆滑的好好先生。
他的外表的确如是，可是，他的内里并不是如此简单，他是当今世界上研究人造卫星上所用的微型电脑最先进的学者之一，还有一位是他的研究对手毛勒先生，这两位先生的脑细胞似乎特别发达，他俩共同设计的微型电脑全是应用在人造卫星上。他俩的电脑理论几乎没有人能了解——并不是他们故意把理论含糊其词，而是其他科学家的知识并没有达到他们的水平，因此，他俩被公认为这门科学的权威，以我的估计他们这方面的成就超过现时一般科学家卅年以上。
因此，我无法也不想推掉他的午间约会。
而更让人自豪的，他是个中国人，一个世界公认杰出的中国人！
我依约到了他居住的酒店餐厅。
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已见他坐在那角落。
他也看到了我，连忙站起来，满脸笑容的说：“安先生，你果然来了！”
我连忙伸手握着他那厚厚的手掌说：“潘先生的约会，相信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推掉的！”
我们相对坐下，沉默了一会，不禁又笑了一下。
他笑着说：“安先生，十年了，我真的有点不相信，我们认识了十年！”
我说：“是的，一瞬间便是十年，那年，你不过是一个廿多岁的研究生，而今，你已是世界知名的学者！”
对牛弹琴
他得意地挺起了腰说：“安先生，不要取笑我了，我祇不过是侥幸有非常渺小的成就？”
侍者已把食物端过来，相信潘伦一早已为我点了非常丰盛的午餐。
“潘先生，你今次是专程来这东方之珠！”
“不，我刚从日本讲学毕，路经此地！”
“那么，你会在香港发表演讲吗？”
“不——”他顿了一顿，便说：“我这次环球讲学并没有预算在香港逗留的，祇因天气关系，我才会被迫留在香港的！下次，也许我会再来这里，那时，我一定会为本港人士作一次演说！”
这也怪不得他，因为他研究是极其尖端的科学，对我们这个工商业城市的人来说，可说有点对牛弹琴的味道！
“你们的理论——”
“我这次环球讲学的目的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来阐释我们的理论，因为理论一定要别人明白，才可以实践，因此，我也希望有更多人明白！”
“现在有多少人明白？”
“大约有五人，包括我和毛勒博士！”
“那么，你理论比爱恩斯坦发表的相对论时更为深奥！因为那时也有十多人明白！”
“我们不能与爱恩斯坦比较，因为我们的理论太专门，而且需要相当的电脑基础，才可以明白的！”
“我对电脑是门外汉，不知你们成就如何？”我禁不住也要问一下。
“相信快可以追得上人脑？而且，我可以肯定地说，将来一定会超过人脑！”
“那么，你们的理论与成就对人类造成威胁？”
“不会的，我们会向好处着手，而今，为人类服务的卫星已大大改进，将来更有巨大的突破！”
“往坏处想呢？”我问。
博士暴毙
“不，我们不会往坏处着手，我们一定要建成一个完美的世界，微型电脑可以帮助我们！”他坚定地说，眼内闪耀信心的光芒。
忽然，有一位侍者走到我们的桌前，非常有礼貌地欠欠身对我们说：“请问那一位是潘伦先生？”
“我是，有甚么事情吗？”潘伦问。
“潘先生，请等一下，有长途电话给你！”祇见那侍者一挥手，另外一位侍者已把电话端上来。
“长途电话？”潘伦诧异地自言自语。
他拿起电话说：“我是潘伦——”
他再没有说其他，祇是专心听对方的说话，当然，我是无法知道他听到些甚么？
祇见他突然面色大变，似乎有重大的讯息似的。
他说：“消息是否正确？”
他的脸由白转红，又从红转白，额角上挂满了汗珠，相信这件事对他来说，一定是个相当坏的消息。
他放下了电话。
我也不知怎样问他才好。
突然，他的声音哽咽地说：“毛勒死了！”
“甚么？”我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了——在车祸中意外死了！”他的声音仍然有点哽咽，但脸色已回复正常。
我也不禁喟然长叹！人的生命竟是如此脆弱，死亡令人惧怕，但死神永远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无论你是老是幼，是贫是富，是强是弱，是智者或是愚者！
毛勒博士死了，一个伟大的科学家逝世，不祇令人惋惜震惊，也是人类一个无可估计的损失，他的死亡可能令人类科学的成就迟缓了十多廿年！
更令我痛惜的是他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们再没有心情吃那份丰美的午餐，潘伦面色沉重，而我也没有想到应用甚么说话来安慰他。
飞车而过
我祇好送他回酒店的房间。
当我正要向他告别的时候，他突然回头对我说：“安先生，其实这次我是专诚来找你的——我有一件非常重要事要告诉你，可是，而今毛勒博士已死了，我的心也十分紊乱，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十分重大的，我现在也不知应否告诉，也许，当我心情回复平静的时候，我再会来找你！”
他的说话有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可是，我也不大在意，因为悲痛可以使人心意混乱。
“潘先生，你还是多休息一下，赶紧回国替毛勒博士办理一切，我知你是他唯一的好友，你知道我寓所的电话，随时可以和我联络，如果你认为有甚么事我可以帮忙的，我会随时效劳！”
我从酒店走到大街，街上满是行人，温暖的阳光在大厦的空隙处射下来，但我一点也不感到温暖。我漫无目的的沿着行人路踱着。
我想毛勒博士，虽然他是博士，而且在微型电脑方面是个权威学者，但是他并不年老，现在应该是大约四十刚出头。他是一个典型的科学家，他祇关心他自己研究的东西，其他却是一切不管，他为人沉默，我见过他几次，但总共也听不到他说十句话，他是喜欢用脑而不喜欢用口的人。所以，很多会议都由潘伦代表他去参加，他不理一切繁琐俗务，因此，相信他还有很多成就，祇不过他还没有发表！
不知不觉已走了几条街，我才想起我是驾驶车来的，我的车泊在酒店的停车场内，于是，我立即回头，慢慢的向着酒店行去。
当我刚行到酒店的停车场门口时，突然，我听到一阵尖锐刺耳的汽车声，跟着，一部黑色的大房车正用高速向出口处驶来，我连忙侧身避开。
我心里想：“为甚么在停车场内也会如此高速？”无意间我看见车内的后面座位坐着三个男人，而其中一个好像是潘伦，但我又不敢肯定，因为车子已绝尘而去，再想看多一眼也看不到了。
尸体被盗
难道潘伦是被人绑架？看那车高速而去，而且潘伦是坐在两大汉之间，真有点像电影里的绑架场面。
但我回心一想，潘伦在科学家天地中，他的名字是响当当的，但在本地又会有几个人注意他呢！
我不禁哑然失笑，我笑我自己太敏感。
第二天的报纸对毛勒博士的逝世消息也祇是略为报导一下，因为他祇不过是一个科学家，而且他研究的微型电脑是用于人造卫星上，所以，一般市民对他并不太熟悉，而且，一个典型的工商社会，除了金钱之外，一切都显得无关重要。
黄昏的时候，我接到潘伦的电话，他是在机场打来的，他已决定立刻回国，我要去送他，他推说还有五分钟便要上飞机，因此，我祇能在电话对他说句珍重。
过了两天，我对这件事已开始淡忘，可是，在潘伦离开之后的一星期，又有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发生，据外电报导，由于在小教堂中的毛勒博士的尸体竟被人盗去！
我正在大为奇怪的时候，为甚么竟然有人要盗取毛勒博士的尸体。难道真有人相信移植脑袋，企图盗取毛勒的特别发达的脑子。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长途电话，这是从美国麻萨诸塞州打来的，请问安宇先生在吗？”电话传来清晰的声音。
“我是，”我说。
“安先生……”另一个声音传来，却是地道的广州话，我一时也不知是谁。
“我是潘伦，请你立即来麻省理工学院，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请你替我办的！”
我说：“潘先生，发生了甚么事？是否……”
潘伦激动地说：“毛勒博士的尸体竟然被人盗取了，我想除了你可以帮忙我之外，我真不知找谁好！”
“还有其他事情吗？”
离奇古怪
“有——不过，我不能在电话告诉你，你明白——”
“我明白，好，既然事关重大，我立即飞来，你在机场接我好吗？航空公司会打电报给你的。”
事出突然，我立即收拾简单行李往机场。
经过廿多小时的旅程，终于到达了麻省，潘伦在机场接我，没有见他祇不过是十天左右，但他脸容憔悴，精神萎顿，相信他为了毛勒博士的事一定大伤脑筋。
我们寒喧几句，便一起上车，到达潘伦的研究所时已是黄昏时份。
“安先生，其实，我真不想打扰你的，”潘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请你不用介意，我与你分别时已说过，有甚么地方可以效劳的，我一定会来的，况且毛勒博士也是我的朋友，而且你知我对古怪神奇的事情更有兴趣！”我说。
“是的，这的确是一件神奇古怪的事。”他燃着了一枝香烟，深深在吸了一口，继续说:“我从香港飞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往警察局，进行办理认尸的手续，那时，我的心仍存着希望，希望那死者并不是毛勒，可是，当我到了殓房，我的希望完全幻灭了，那死者的确是毛勒博士，还有他身上的遗物证件。”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你看见他的尸体有甚么特异处？”我问。
“没有，他的外面并没有甚么伤痕，后来那医官告诉我，他是被汽车撞伤内脏，内脏出血不止而死亡的。”，
“你有没有看过他的面孔？”我问。
“有，当然有！”他沉思了一会，说：“他的面孔并没有损伤，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是……”
我急忙追问说：“好像是甚么？”
他再陷入一阵沉默，然后说：“好像是十分诧异，十分茫然……又好像是有点不大愿意，不大甘心似的！”
“为甚么？”我问。
郊野教堂
“我也不知道，他当时的面孔的确是这样的！”
我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我想了一会，说：“毛勒博士有没有亲人？”
“没有，他似乎是个孤儿，以前我是他的学生，从来，我们一起研究，他不重名利，他把所有研究到的资料都告诉我，而我也没有甚么隐瞒他。”
“这几年他变得怎样？”我问。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一天之内，除了研究工作必需要说的话外，他从来不愿多说一个字！”
“那么，驾车撞死他的人是谁？”我问。
“我向警察局询问过，那是一个小子，他是刚刚考到车牌出来兜风的！”他说。
“后来又怎样？”我问。
“过了一两天，办妥一切手续之后，我领回他的尸体，运往教堂，准备第二天安排一次安息礼拜！”潘伦又再燃了另外一口香烟，继续说：“那是在郊外的一间小小的名叫圣安东尼堂，那里的牧师与毛勒是相识的！”
“尸体是由你随车送去的吗？”
“是的，除了我还有谁呢？”他叹了一口气说：“那位老牧师也和我一起看着仵工把灵柩抬入教堂中，而且，老牧师立即为他祈祷，打点一切之后，我便回家休息。”
“在你看来，有没有可凝的地方？”我问。
“没有，一切都十分正常，那处祇是一个郊野的小教堂，根本是没有人会注意的。”
“你们甚么时候才发现尸体不见了？”我问。
“第二天早上——大清早我便接到老牧师的电话，他说是教堂中的清洁工友发现的，那天是毛勒博士的安息礼拜，因此，他一早便到教堂打点一切，可是，当他一踏进教堂门口，便发现棺材盖被推开了少许，他打算去移正那棺材盖时，竟然看到棺材内是空的，毛勒博士的尸体竟然失踪了！”
我追问着说：“那怎办？”
他说：“我立即驾车前往教堂，我一直不大相信尸体也会失踪的！但当我亲眼看见那棺材的确是空的。”
失而复现
“我也没有甚么话好说，我祇有立即报警，他们派了一批人来侦查，但看来也没么进展，现在现场仍然是有警察把守的，我真想不到有甚么人，要偷取毛勒博士的尸体！”
“世事无奇不有，有时很多事情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相反来说，有时又会比我们想象中简单得多！”我说完之后，便看看腕表，原来我们谈了很久，已是晚上九时多了，潘伦与我同吃晚餐，并且送我上房间。
我躺在床上，感到有点疲倦，我把整件事思想了一次，觉得整件事有点滑稽，在直觉上来说，这件事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但是在事情的表面来说，这祇不一件交通意外，最令我感兴趣的是一件盗尸案而已。
我当然相信我的直觉，否则我也不会来见潘伦，另一个原因驱使我来这里，是因为潘伦临别对我说过，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本来，我一见到他便想直接问他，可是，他一开口便说出毛勒的故事，而我也不愿在他悲痛而混乱的心情下问他这么重要的事，而且，他也未必一定会告诉我的。
在我多年的冒险生涯中，我已经深深地体验到做事一定要冷静沉着，心急也是没有用的，在朦朦胧胧中我已堕进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如果不是床头的电话铃响，我仍会沉睡不醒的。
我懒洋洋的拿起电话：“找谁？”
电话传来紧张的声音：“是我——潘伦，你……”他的声音尖锐而急促。
我连忙坐起来，说：“潘先生，甚么事？”
“安先生，毛勒博士的尸体又出现了！”
“甚么？”我的睡意完全消失，说：“甚么？他的尸体在那里出现？”
“在小教堂他的棺柩内！”
“你没有看错？”我问。
“我自己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是当值的警长打电话告诉我的！我也不大知道详细的情形，我现在打算立即驾车去看看，十分钟之后我来酒店接你！”
精明警探
我立刻放下电话，匆匆的洗脸更衣。
我的脑袋相当紊乱，究竟这是甚么玩意？究竟甚么人偷去了，尸体而又再送回他棺柩内？偷尸也许是容易的事，但要放回去却并不容易，因为那时小教堂已有警察在当值监视！难道他们有通天的本领把尸体放回棺材内？这些人如此神通广大，我倒要与他们周旋一下！
廿分钟之后，潘伦和我已到达了那小教堂。
潘伦介绍了当值的警长给我认识：“这位是费根警长，昨晚是由他和六个警员当值的。”
我和他握手，笑着说：“费根警长，我是毛勒博士和潘伦先生的好友，请不要怪我多管闲事！”
费根也笑着对我说：“安先生，我早已认识你的名字，我的上司也常常提起你的！”
我奇怪地问：“你的上司是谁？”
背后突然传一阵雄壮的笑声：“安宇，你竟然忘了我这位老朋友？”
我立即回过身来，祇见一位身材高大，满头红发的大汉站在前面。
“啊，劳吉，我以为你仍在纽约！”我说。
“是呀！上个月我才被派来这小地方，他们说我……你也明白那些老头子们！哈哈哈……”
我知道劳吉是一个非常精明的警探，可是他办事并不依照常规，虽然，他为警方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但高层人员对他的行径并不太满意，所以常常派他做一些无关重要的事情，我与他合作过几次，可惜，我们合作办的事都十分神秘，破获之后也不能向民间公布，因此，他的职衔仍是一个普通的警长，他所说的老头子便是警局中的高层人员，他不便在下层面前说甚么，因此便打个哈哈，而我是十分明白的！
“劳吉，看来我们会重温旧梦！”我说。
他并不明白我用的成语，但当他眉头一皱后，便已完全明白，他又打着哈哈说：“这是一件有趣的事，而你也来了，相信这件事更加有趣的了！”
他转过身来对费根说：“你把昨晚的事向安先生和我说一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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