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巧触魔网
2025-06-25  作者:慕容美  来源:慕容美作品集  点击:

  这次,他化装,亦未以何人为典型,口报姓金,只是信口道出,及见对方发生误会,主动喊出全衔来,他才知道当日那个姓金的原来叫做金刀金破云,既然如此,他当然乐得承担下来。
  现在,事情虽因凑巧而出了岔子,但是,有一点葛品扬清楚:他不是真正的金刀,对方呢?对方也是冒牌货。
  空气紧张,场面僵持着——
  最可怪者,院中空有如许之众,竟似没有一个见过金刀金破云其人,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无人敢发一言。
  这批家伙见识之可怜,盖可想见。
  而三目狂叟本人,对所谓金刀金破云者,显然也仅限于闻名而已,他自己都无法识别,当然无法对别人发作,所以,气恼亦只好气恼在肚子里。
  人圈中,葛品扬与紫脸汉子,面对面,相隔约二丈许,这时,二人四目眈眈,似乎都在揣测着对方的心意,在他们二人未有表示之前,余人根本无所凭依,所以,一时之间,人人都僵立着不言不语——
  紫脸汉子起先亦曾略露仓惶之色,不过,那仅是稍现即逝的一刹那,现在早已平复过来了,他所想的似乎与葛品扬完全相同:是的,本人冒牌货,阁下谅也差不多!
  两人对瞪着,都在作如何排斥对方的打算,但是,由于彼此同样心虚,谁也不敢轻易有所举动。
  终于,三目狂叟不耐了,目光一掠,冷冷吩咐道:“带刀的朋友,丢两把出来!”
  喳的一声,一把鬼头刀于紫脸汉子脚前斜斜插落地面。接着,又是喳的一声,另一把雁翎刀斜斜插落葛品扬脚前。
  三目狂叟得意地阴声冷笑道:“姓金的朋友据称以金刀破云十三式扬名关洛,现在是两位拿真功夫出来的时候了!”
  紫脸汉子面有喜色,葛品扬却皱了皱眉头。
  葛品扬对刀法虽无多大研究,但是,带艺入堡的天龙八将中却有四个是使刀的,天龙老人在指点八将武功时,十九均命三徒一女从旁观摩,以增加四小对天下各门精绝刀法的认识。
  所以,严格说来,葛品扬对刀法并不陌生。
  那么,他为什么要皱眉头呢?
  那就是说,不论对方是真金刀或者假金刀,以他今天一身成就,如将先天罡气贯注于刀法中施出,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对手。
  等会儿两下交起手来,刀剑无情,他将如何两全?
  首先,他没有伤害对方的理由,如想不使对方受伤害,就得处处退让,同时,对方会领他这份人情吗?
  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
  对方将会有何种想法?
  万一对方所想的完全与他相反,一心要毙他于刀锋之下,他退让,对方岂不要误会他力有不敌,益发蛮拼硬干起来?
  现在,真正的是骑虎难下。
  思维电转,仅是刹那间事,对面紫脸汉子脸上笑意愈来愈浓了,这时足尖一踢,鬼头刀应势飞起,伸手一抄,鬼头刀已然抄入手中,姿势从容,手法迅捷,居然一副刀法名家身手。
  众人情不自禁暴喝一声:“要得!”
  紫脸汉子洋洋得意,刀柄一顺,以刀尖指向葛品扬笑道:“咱姓金的从不赶尽杀绝,阁下若是识趣的话,马上逃命还来得及。姑念初犯,冒名顶替之罪,咱姓金的答应不追究也就是了!”
  葛品扬忍不住暗骂一声:活见你的大头鬼!
  他本有就此脱身离去之意,这一来,又不禁火了,心想:这年头好人难做,你这厮如此猖狂,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免得你下次毁在别人手里,小爷临走之前就先教训你一顿好了。
  当下嘿嘿一笑答道:“金某人行走关洛十余年,仗着手中一把金刀,大风大浪也经过了不少,这次与局主同翻,弃刀远来江南地面,想不到竟会遇上这等稀奇事,金某人之所以一再缄默,不过是因为杀戒易开难收,嘿嘿嘿——”
  声调、口吻,居然一个比一个说得像。
  众人先见紫脸汉子面有喜容,葛品扬却露出皱眉为难的样子,再加上前者抄刀手法之熟练,原已一致认定紫脸汉子为真金刀无疑,及至葛品扬说出这一番话来,连身上不带刀的原因都交代得合情合理,不由又都为之迷惑了。
  葛品扬有意炫露,不待嘿嘿声毕,左脚向左外方曲腿一扫,雁翎刀应势向左前方斜斜飞起;他且不去接刀,左脚回卷,右脚却向右前方踏出,仅是那么虚虚一点,紧接着,一式“白鹤亮翅”,左臂扬起,右手并指向左臂下一穿,指领眼神,身随眼走,就地一个反盘旋,不但雁翎刀已抄掠手中,身躯也在原地兜转一圈,金刀劈风,带出一片呼呼声响,右手化指为掌,阴掌于胸前向下一按,身定风止,同时以一式“闲云出岫”亮开门户。
  众人呆了呆,接着暴雷般地喝出一声:“好!”
  紫脸汉子也是微微一怔。
  不过,紫脸汉子似乎另有所恃,虽感意外,却无惊慌之色,这时鬼头刀一抖,也以“周仓带马”亮出门户;起手式虽然平凡,但是,腰沉肘稳,平凡中自见功力,同时扬声叫道:“朋友请!”
  葛品扬只为了一口气难忍,并非真的要跟对方逞强斗胜,为了及早给对方看点颜色,闻言不再客气了,口道一声:“有僭了!”
  雁翎刀洒出片片银波,足尖一点,人起空中,据高向敌方攻去。
  刀浪削向敌方右肩,可虚可实。
  紫脸汉子笑喝一声:“来得好!”鬼头刀反撩,一式“笑指归鸿”,竟硬碰硬地朝葛品扬刀口上撞来。
  葛品扬哼忖道:较内力么?
  雁翎刀一翻,掉开刀锋,原式不变,也以刀背硬生生砸将下去!
  葛品扬原意是想在两刀相交的一刹那,暗运先天真力,注入刀身,借一黏一抖之势,将对方鬼头刀吸飞,讵知事出意外,对方竟然心事相同,鬼头刀上居然也同时传出一股刚强的先天气劲。
  他要是不早存此心,此刻自己的雁翎刀恐怕已先脱手了。
  葛品扬梦想不到对方原来也是个大行家,急切间换式不易,只好化细浪为涌泉,一声闷“嘿”,猛地发出七成太极玄功。
  两刀相击,“卡朗”一声锐响,火星迸射。
  葛品扬斜斜落地,紫脸汉子却因力有不承,倒登出二三步方将势子稳住,这一来,紫脸汉子是真的感到惊讶了。
  他双目如电地扫了葛品扬一眼,刀光一闪,蓦地攻出非常谲异的一招。
  刀尖明指咽喉,刀至中途,肘腕一曲,突如神龙回首般,刀尖收,刀柄现,化刀为笔,以电射之势点向葛品扬膝盖。
  葛品扬第一回合虽然占上风,但他并未因此将对方估低;相反的也是一阵心惊;因为他是凌空下击时,对方则是反腕上迎,势有劳逸,占上风是理所必然,假如在这种情况之下都不能占得上风的话,那么,这一仗不须再打下去就可以弃刀认输了。
  两人均是以真力相拼,但由于所使招式仅属普通所习见者,故所以四周围观者只看出两人出刀都极刚猛,却不知即此一招,要换上另一个人,可能早就刀飞人亡,胜负决于当场了。
  如今,紫脸汉子出其不意攻出这么一招,葛品扬心惊之余,根本无暇多想,雁翎刀一沉,自救不及时,只好如法炮制,也向对方膝盖点去,对方如撤刀化解,大家有惊无险,否则,自己有玄功护身,小创或不免,重伤则未必,而对方,除非也有玄功护身,不然就得落个作法自毙。
  紫脸汉子见状,哈哈一笑道:“好一招‘兵来将挡’!”
  笑声中鬼头刀一带,人已向右后方闪身退出。
  众人方在疑讶:“兵来将挡”?好怪的招名,它属于哪一家的刀法?而葛品扬却暗道一声“怪”,为之惊疑不置。
  原来这招兵来将挡,其名称并非杜撰。
  它乃是八将那套由断水刀法易名为天龙刀法中的三大绝招之一。
  葛品扬对刀法并无深究,故这一招使来尚不怎样,这一招要是换了精擅刀法的四将中任何一将使将出来的话,除能临危自救,且能以一种微妙的变化反夺机先,如今在他手上却仅能发挥与敌两败俱伤的等而下之的作用而已。
  葛品扬由于事出反常,这一招纯系情急之下发出,他没有想到对方不但识出来历,且能脱口喊出它鲜为外人所知的招式名称,此人与师门之渊源,不难想见,因之微愕之下,竟未能趁势追击。
  紫脸汉子横刀微笑道:“要不要再玩下去?”
  葛品扬注目之下,心头一亮,蓦地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得以刀尖一指,欢然失声叫道:“是——是你小子!”
  紫脸汉子笑得一笑,正待接口之际,忽然脸色一变,竖眉沉声大喝道:“注意身后!”
  葛品扬不暇思索,双肩一挫,就地向左方滑开,手中雁翎刀一记泼风扫打,翻身反往暗袭者拦腰削去。
  那名因冷眼瞧出蹊跷,以致闪电出手暗袭的张老二,他就不知道当前这两名“假金刀”都是何等人物,暗喊一声“不好”,闪避已然不及。还是葛品扬有所不忍,刀锋及腰,手腕一翻,改以刀身敲去,张老二身躯一震,踉跄跌出七八步,总算是平白捡回了一条老命。
  紫脸汉子喝醒葛品扬,自己手中那把鬼头刀也没闲,与喝声同时,身子一旋,猛向窜上来的一条身形扬刀砍下。这位老三就没有他们老二那般幸运了,振臂欲格,“沙”的一声,刀光过处,五指应刀而飞。
  顷刻间,全院大乱。
  三目狂叟一声暴吼,双掌齐推,首先朝紫脸汉子腾身扑来!余人鼓噪呐喊,各操兵刃,纷纷交攻而上。
  葛品扬刀背向外,又是一记泼风扫打,“叮叮当当”,一下磕飞五六件兵刃,他无心恋战,身形一拔,已然越众纵登厅脊。眼看紫脸汉子也已纵至,知道对方应付有余,毋须自己接应,遂笑喝道:“跟他们较较腿劲,小子!”
  人随声起,流星般向东方江边飞射而去。
  紫脸汉子笑“诺”一声,随后跟上。两人跑不上二三里,身后追兵已半个不见,葛品扬驻足回身道:“你小子怎会也正好冒名金刀的?”
  紫脸汉子者,“小圣手”赵冠是也;这时他走到江边洗净脸孔,站起来摇摇头叹道:“巧合而已。”
  葛品扬笑道:“岂不巧得太离奇了些么?”
  赵冠向北指了指道:“昨天我从金陵方面来,走到采石附近,无意中碰上一趟镖车被劫,车毁马逸道旁倒满尸体,其中一人即为平安镖局的金刀金破云,那时我已化装成现在这副样子,与死去的金刀并不相像,由于劫镖者一般没有这般狠毒,我便下了一查究竟的决心,可是,一路探询的结果,竟然一丝端倪没有。今晨抵此,风闻城外李庄主招延护院武师,心有所疑,便赶了前来,报名时之所以假称为金刀,乃是为了劫案假如与此庄有关,对方免不了要变颜换色,如此真相便不难大白,不意对方竟似毫无所觉。我见无可留恋,正想设词退去时,庄里却忽走出一人,坚邀入内——”
  葛品扬沉吟着点点头道:“虽非刚才那一伙所为,大概与他们这一帮也脱不了干系。金陵是他们的分舵,这儿仅为筹设中的一处支舵。可能是你走错了方向,作案那批家伙作完案已绕道又回金陵去了。”
  这时天色已黑,两人沿江南行,葛品扬怕赵冠听不懂,便又将从三目狂叟口中听来的种种重说了一遍。
  赵冠听完沉思不语,葛品扬问道:“该帮究系由哪些魔头在暗中领导,你可想得出一个大概来么?”
  赵冠回过脸来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五台金、醉二魔呀!你刚才不是说他们自称目前暂叫二仙帮的吗?”
  葛品扬恍然道:“对了,要是找着了淫魔便称三友会!”
  接着,皱眉又道:“他们计划中的帮主人选似乎最多亦仅止于四,所以他们说也可能叫四方教,那么被金、醉两魔看中的另外那个魔头将会是谁呢?”
  赵冠摇摇头道:“如今好多歇隐的巨魔先后东山再起,这就难说了。”
  两人边谈边行。抬头已抵一镇。入镇后,两人向一家客栈走去,葛品扬想起一事,又问道:“你这次来金陵作什么?”
  赵冠耸耸肩说道:“我回堡,你刚出堡,先后只一步之差,我师父见我闲着也是闲着,便差我来金陵暗中接应——”
  赵冠说至此处,话被迎上来的店伙打断,店伙赔笑道:“两位歇栈?”
  两小点点头,同时在心底暗骂道:难道来耍子的不成?真是废话!
  店伙将手中红灯笼一扬,就要转过身去向栈内高声招呼,目光偶掠两小身后,陡呼一声“我的妈”,连连倒退,尖叫道:“带上这——这——这可不成,小——小店一向不——不招待两位身后那,那,那种朋友——”
  身后跟了一位“朋友”?
  两小闻言,大惊回身;回过身来,不禁为之哂然失笑,所谓“朋友”,原来是一条正在吐舌摇尾的大肥狗。
  赵冠正待向店伙解释,葛品扬发觉这条肥狗似乎有点眼熟,伸手怀中一摸,顿时领悟过来。
  尸鹰递给他的那袋肉干,不知什么时候松了袋口,袋口斜倾,肉干已一路落去半袋有多,于是以肘一碰赵冠,抢着笑道:“你先进去看房间。待我来引开这畜生!”
  赵冠知道其中定有原因,乃拉着店伙先行入栈。这边葛品扬转身斜走,身后那条猎犬果然寸步不离。葛品扬找着一块空地,将肉干连袋挂上一株老树,然后轻轻一跃,纵登树顶,又由树顶纵去另一间民房。
  回头查看,那条猎犬显已技穷,绕树低吠,且不时昂首抓土作欲腾状,畜生再灵,毕竟是畜生,葛品扬心想:犬既现,人大概也已离此不远了,真想不到尸鹰竟是如此之笨,信任一条猎犬,结果将正主放开,反倒跟来了这里。
  绕道回到客栈,将原委告诉了赵冠,赵冠笑道:“那厮如果找来,解解寂寞亦佳事也!”
  两小睽违已久,一旦重逢,倍觉亲切。
  两人剪烛拥被,抵足畅叙别后,根本就没有将尸鹰可能会找上门来的事放在心上;可是说来也怪,一夜过去,居然太平无事。
  翌日黎明,两小结帐出门,刚刚走到街上,即见到处议论纷纷,说昨夜何家祠堂附近出了人命案。
  葛品扬侧面一打听,所谓何家祠堂,正是昨晚他摆脱那条猎犬的地方。
  两人匆匆赶去一看,地上躺着两具死尸,一人一犬,犬尸当然就是那条猎犬;人尸呢?竟然是尸鹰卓白骨。
  两小见情之下,不禁相顾愕然。
  尸鹰卓白骨乃过去东北黑道上一代巨枭,一身成就,自不在话下,那么,尸鹰是死于何人之手呢?
  三目狂叟?毫无可能!因为,三目狂叟根本就不是尸鹰的敌手。
  赵冠透视着,就想过去查看一下尸鹰致死的原因,葛品扬见围观者甚众,伸手一拉,低低说道:“不必了,这事小弟不难猜想得到,一定是狂叟连夜与金陵方面取得联络,由金陵方面另派高手夤夜驰追至此,结果没有找到我们两个,却与尸鹰遇上,大概两下里一言不合——”
  赵冠摇头道:“不对!”
  葛品扬讶道:“怎么呢?”
  赵冠皱眉道:“该帮金陵来人目的既在我们两个身上,虽说在无意中杀了尸鹰,但他们并非怕事之人,区区一条人命,别说官府无法追究,纵然知道了是他们干的,他们也不会在乎,那么,他们在找着我们两个之前怎会退走呢?”
  葛品扬想想有理,不免沉吟道:“是的,这倒有点费解。”
  两人正对答间,围观者忽然哄了起来:“奸案,一定是奸杀案!”
  两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好事者正自不远处捡起一方女用汗巾,高举挥扬着,以证明他的见解。
  葛品扬闪目细看,脱口低呼道:“白绫上绣有红凤,定是红凤跟前那个女婢九妹、十妹之物,两个丫头一定被人家掳去了!”
  赵冠点点头,忽然注视着葛品扬道:“你急什么?”
  葛品扬想了想,毅然说道:“不行,这事我不能不管。这班家伙显然比五凤帮还要可恶,掳劫少女其心可诛,而且两女及她们的女主子前此对我还有一点照拂恩惠,冠弟,家师之毒,一言可解,夜来你已听我说过了,你先回去吧!”
  赵冠点了点头道:“好,不过我们还可同一段路,且先合力着手查一查再说。”
  离开人群,葛品扬说道:“那批恶徒如系自金陵起程前来,走时一定仓促异常,很可能连马都来不及乘坐,大白天负人奔走,更是碍眼,我们先去找这儿的车行打听打听。”
  此镇甚小,车行仅有一家,设词套问之下,果然,车行老板道出,在天亮前不久,有人敲门,说有两位公子得了急症,须赴金陵看大夫,车银预付,优厚倍常。再问,护行者有几人?都生做何等模样?车行老板摇摇头道:“好像有三四个,那时天黑,看不清楚,只是一个老者长相特别。”
  葛品扬接口道:“眉心有颗很大的朱砂痣?”
  店家点点头,葛品扬道谢退出。两人出镇,赵冠甫待放步上道之际,葛品扬星目一闪,忽然阻止说道:“且慢!”
  赵冠愕然回头道:“什么事?”
  葛品扬指着南边芜湖方面的道路道:“你看,这批家伙多坏,从车轮痕迹上看,明明去的是芜湖方面,却对车行中诈称要去金陵,我们差点上了大当!”
  赵冠不禁皱眉道:“金陵来的人不回金陵,却去芜湖,这该怎么解说?”
  葛品扬轻轻一哼道:“理由简单得很!”
  赵冠有点迷惑道:“理由何在?”
  葛品扬冷笑道:“有何难解?去总舵邀功呀!”
  赵冠目中一亮道:“对了,这批家伙一定误会咱们是五鹰中人物,以为咱们与尸鹰及两女她们原属一伙,深觉惹咱们不起,乃乐得将两女悄悄掳走,只要在两女身上严加拷问,一切自不难水落石出。”
  赵冠说时,意气飞扬,似为即将侦得魔帮总舵所在而兴奋不已;语毕,手一招,领先朝芜湖方面飞奔而去。
  葛品扬后面跟着,由于一路要留心车轨痕迹以及有没有岔路通向他处,故所以渐渐落后下来。
  赵冠一时忘情,满以为葛品扬的脚程决不会比他慢,有意不让葛品扬超越于他,因之愈跑愈快,连头都不肯回转一下;葛品扬一时不察,等到抵达芜湖,抬头已失去赵冠踪影。
  葛品扬四下里略作张望,恨恨地骂了一声,径自入城。
  赵冠一身武功和那份过人的机智,安危方面,葛品扬倒没有什么不放心,只不过万一有事,呼应不便罢了。
  这时已近黄昏时分,葛品扬先去僻静地方更动了一下衣着和容貌,然后分向另外三处城门询问,有没有看到一辆车帘低垂、驰行甚速的马车出城?
  三处回答相同,都说载货的倒有几辆,载客的却没有见到。
  葛品扬稍稍心安,他知道赵冠先到,也一定会这样做,魔徒们如落脚在芜湖城内,赵冠当也不会离开。
  现在,他必须利用宝贵的时间,马上将全城巡查一遍,一方面搜索魔踪,一方面希望能与赵冠遇上了。
  芜湖一地,因处于长江与丹阳湖之间,地势卑,而蓄水不深,水多芜藻而得名,古名鸠兹,又名姑孰。最大的好处便是田利之入,倍于他壤,鱼虾果菜之货自足有余。
  田利者,五谷也,河道一多,鱼虾自然就少不了。
  单谈地方,芜湖在当时也没有什么;其所以有名,一不过田利丰,二不过两晋时,庚毫、庚翼、谢尚等名人在这儿做过官而已。所以,葛品扬不消顿饭光景,已将全城跑遍。
  可是,令人诧异的是,他不但没有发现半个魔徒,竟连小圣手赵冠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想了想,便又向一家车行走去。
  他问车行中人,今天有无租车出去;或是有同业来调用牲口?
  车行中人连连摇头,再问此地车行有几家?也是仅有他们这一家。葛品扬奇怪了!难道人都飞上天了不成?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葛品扬又恼又急,一时间竟然没有了主意。
  何去?何从?
  总不能摇身一变,化为四个葛品扬分别守住四座城门呀!
  葛品扬六神无主,毫无目的地满街乱走着,由大街而小巷,由小巷又至无人旷地,心绪茫然,真不知究竟该去哪里好?
  现在,他最恨的便是赵冠那小子,虽然两人在一起也不见得就能想出办法来,但是,有二人在一起研讨,终究要好些,如今二人走失一个,他即使想放手不管这档子事都不可能了,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恼火的么?
  走着,走着,风突然大了起来,葛品扬抬头一望,前面是片荒草塘,四下不闻人声,原来于不知不觉间已远离市区。
  葛品扬踟蹰着,正待返身折回之际,目光偶掠,忽然发现荒草塘左侧不远有一团黑影,定睛看去,不禁暗震道:那不是一辆马车么?
  心念动处,身形一闪,立即隐入一片枯苇之后。
  他自苇草中再朝那辆马车打量过去,那辆马车靠在一株古榕下,车帘低垂,车轩搁地,心底暗忖说道:是牲口出了毛病?还是牲口被马夫带去上料了呢?
  葛品扬虽然没有见过魔徒们所雇那辆马车的样式,但是,很显然的,这儿绝不是停放马车的地方,这辆马车,十有八九是属于魔徒们租用者无疑,马车已经找到,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探起头来,再向四下里打量。左边是市区店房,右边是破落的城垣,后面是一片荒凉的竹林,只有正前方,马车过去。约二十来步光景?有几间既不像寺庙、又不像道观的陈旧建筑物,里面虽不闻人语,却隐隐有灯光透出。葛品扬暗暗点头,他想,魔徒失踪之谜大概要得着解答了!
  他心中计较着,双掌一按地面,身躯平平射出,落地又一借力,人已悄没声息地欺近马车。
  倾耳细听,车厢内一无动静。缓缓立起身躯,玄功暗运,蹑足绕至车后,并指一划一挑,车篷布应手掉落,闪目向车厢内望去,目光至处,心头一震,忙施一指元神功,指向一个伏膝打盹的身形点去,指劲所至,葛品扬为之呆住了!
  那条伏着的身形有如枯叶离枝,方刚沾着一丝指风。已然应势滚翻,原来那人早已死去多时。
  葛品扬向灯光处扫瞥一眼,匆匆伸手,一把将车中尸身提出,以车身作掩护,托起死者面孔就暗淡的月色查看。死者五官粗拙,皮色黝黑,年约三旬上下,显然就是随车而来的车夫。
  葛品扬不由得暗暗切齿,心里骂道:车夫何辜,居然也要杀人灭口,好毒的一批贼徒!
  他将车夫尸身藏去车下,真气一提,平地拔起四五丈来高,空中身形一折,毫不考虑地向那一排有灯光透出的建筑物斜斜射落。
  这是一所三合院,正面是道矮墙,正厅与东厢暗无灯火,仅西厢内一灯如豆,从侧门中射出一片昏黄的灯光,院中散堆着几堆干草,靠东厢砌着一座羊栏,原来是一间旧祠堂,由一家穷苦的农户占住着。
  葛品扬看来看去,一点也瞧不出有魔徒落足其内的迹象,扭头回望,城外是一片一望无垠的水田,连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魔徒们当然不会由这一带遁出。他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只有先从这里查起了,魔徒们在这儿杀过人是事实,纵然没在此处歇下,这屋里的人多少也应听到点风吹草动才对。
  他轻轻跃去有灯光的西厢屋顶上,一个“倒垂帘”,自破窗中探视进去。屋中杂物零乱,一名头包破青布的老婆子正在灯下搓麻绳。
  葛品扬拗身而起,绕落院前,举手叩门。他现在是一身破衣,大可以借口异乡流落至此,住不起客栈,请求方便借地安身一宵。
  可是,连叩五六下,声响之大,西厢明明可以听得,但却一点反应没有。
  葛品扬无可奈何,伸手一推,院门原是虚掩着,没怎么着力,已然“呀”的一声应手而开。
  葛品扬轻咳着,一面放重脚步,径向西厢走去,于腰门外定身大声道:“有人在吗?”
  没有回应,葛品扬走上一步自腰门向内望去,那老婆子搓绳如故,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得一般。
  葛品扬恍然大悟,不禁好气又好笑,原来是个聋婆子!
  这真够头疼的,十聋九哑,话怎么问法呢?
  但现在也管不了许多了,进去再说吧。老婆子直到发现地上的人影子,方始木楞楞地抬起脸来,一张又黄又皱的老脸上布满惊讶的表情。葛品扬一时无以措对,只好指指自己的肚子,做了个饥饿求食的表示。
  老婆子明白了,放下绳头,颤巍巍地走去灶下,自灶下端来一只瓦钵和一只破锡壶,摇头苦笑笑,好似说:穷人家,全部在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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