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浓烟顷刻消散,只见四名黑衣人俱皆萎缩在地,慢慢化成了四滩黑水,衣履尽消,除了地面上有些湿润之外,简直就像没有这回事一般。
口哨之声已停,除了湍急奔腾的江水之声外,一切又恢复了夜的静寂。
他们惊骇的不是那四名黑衣人化为黑水的事,这事以前也曾发生,再度见到,自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使他们惊骇的是洞中掷出的那枚炸出浓烟的东西。
那分明是芜薇子掷出来的,但他除了见过那些“活尸”之外,并未见过这种体蕴剧毒的蒙面黑衣人,为何知道用什么东西能将他们化为黑水?
而且,芜薇子为何不发警告,就掷了出来,难道他不怕把王者食与申刚也一齐弄伤或是弄死?
何况,以当时情况而论,王者食与申刚已经打倒两人,不需要外人相助,为什么芜薇子相助,而要选在那种时机?
两人对望了许久,王者食方才摇摇头道:“那老不死的真是怪人!”
申刚哼道:“我却觉得他是有意害咱们!”
王者食摇头道:“绝不可能,他是小玉马信得过的人,小玉马有知人之明,大约不至于有什么毛病!”
申刚道:“哼!”
拉起酒袋,灌下了两口酒去,然后把手中的酒袋递给了王者食。
王者食接过来喝了一口,揩揩口唇道:“咱们还是谈谈那吹口哨的女人吧!“
申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倒奇了,你怎么会有兴致谈女人?”
王者食道:“谈一谈又有什么关系,而且那口哨的确动人悦耳!”
申刚哼道:“大约你该知道那是支配那四个黑衣人的声音,口哨一起,他们不但奋不顾身,而且本领也好像是凭空高强了许多。”
王者食点头道:“自古以来,音功就是一门高深的武功……”
申刚道:“呸……这口哨也与彩楼上的‘魔声音功’一样,该是属于下三门的玩意,好人不会用它。”
王者食道:“那是借助于乐器的音功,但这口哨却是吹出来的……猴儿,你不妨想想看,那吹口哨的一是个妙龄女子,樱唇半绽,吹出这种可以使人替她卖命的声音,真是不可思议!”
申刚忖思了一下,道:“可惜咱们不论死活都要守在洞口,不能去把那吹口哨的女的抓来,看看她究竟是谁?”
王者食笑道:“你不怕她迷住你!”
申刚呸道:“胖娃儿,你别以为自己不能接近女人,也不喜欢女人自豪,那是一种病态,你简直与皇宫里的太监一样……”
王者食不以为意的道:“这话若是出于别人口中,起码我要掴他两个耳光!”
申刚也觉得这话重了一些,一时不由有些尴尬不安。
王者食反而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你猜这女人是谁?”
申刚笑道:“管她是谁,我申刚虽然喜欢女人,但却不是什么女人都喜欢,你该了解我这一点!”
王者食笑道:“我知道,但她既能以吹口哨使人舍死忘生,大约不是平凡人物。”
申刚道:“总不会是丁吟雪或者玉娇娇吧!”
王者食道:“也许不是,也许是。”
申刚拊掌道:“也许是一枝梅,她不是以酒楼卖唱为生的么?”
王者食大笑道:“玉娇娇、丁吟雪、一枝梅,这三个女人你比较欣赏谁?”
申刚哼道:“你这话太离谱了,也该掴上两个耳光。”
王者食笑道:“为了什么?”
申刚道:“玉娇娇我根本没有见过,一枝梅只不过在襄阳酒楼上匆匆一瞥,丁吟雪则是在彩楼上瞧了一眼,根本毫无印象!”
王者食道:“不然,单是闻名还会忘死相争,何况见了面的,你不记得那些不顾生死去抢彩球的人么?”
申刚哼道:“你的话越扯越远了!”
王者食笑道:“聊天嘛,闲着岂不无聊!”
申刚沉声道:“关于玉娇娇、一枝梅、丁吟雪,这些女的,以后快休再提!”
王者食笑道:“这又为什么呢?”
申刚神秘地一笑道:“以我看,她们好像都跟小玉马有一脚,我申刚不会割好朋友的靴腰子,就算她们真是天仙化人,我申刚也不会去正眼瞧她!”
王者食竖竖大拇指道:“好,有血性!”
申刚哼道:“咱们怎么办?就在这洞口边上站着,还是再回到鸟窝里来?”
王者食答非所问的道:“也许这吹哨的女子不是她们三人之一!”
申刚两眼一瞪道:“胖娃儿,你好像有些不对头了!”
王者食笑道:“有什么不对!”
申刚道:“往日你绝口不提女人,为什么今夜却说个没完?难道你身体上起了什么变化?也觉得需要女人了!”
王者食笑道:“不是需要,而是怕!”
申刚一怔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者食道:“很简单,现在不到半夜,那女的损失了四名黑衣人,只怕不会就此干休,说不定还会再来一次!”
申刚点头道:“不错,这倒确实是值得忧虑的问题。”
王者食道:“所以我想试着猜猜那吹口哨的女子究竟是谁?”
申刚叹口气道:“那老不死的要花十天时间才能查出原因,小玉马也说要十天才能回来,在这漫长的十天之中,咱们……”
王者食也叹口气道:“所以我觉得咱们这差事难当,这女子大约受命要消灭芜薇子和咱们哥儿俩个,十天之中,她有的是时间去想办法,敌暗我明,咱们只怕注定了要失败!”
申刚哼道:“你是说咱们和芜薇子那老家伙都要栽倒在她的手中?”
王者食苦笑道:“差不多。”
申刚两手互搓道:“这该怎么办呢?”
王者食道:“这是咱们的难题,也是必须解决的难题!”
申刚皱眉道:“不错,跟头栽到别人手上也还罢了,咱们不能在小玉马面前失了面子,如果连这么个糟老头子也保护不了,还闯什么江湖!”
王者食苦笑道:“话虽如此,但咱们面临的难题并不简单。”
申刚哼了一声,道:“只有一个办法!”
王者食道:“什么办法?”
申刚道:“叫那糟老头子连夜离开此处,换个隐秘的地方去研究!”
王者食摇头道:“这办法也不简单。”
申刚道:“怎么不简单?”
王者食道:“第一,那糟老头子脾气古怪,如果他宁死不愿离开这里,你又有什么办法!”
申刚哼道:“那就干脆把他掳走。”
王者食苦笑道:“你别忘了咱们目前是用他勘查活尸死因,如果他发了脾气,不肯尽力,岂不还是一场空!”
申刚叹口气道:“这顾虑倒也不无道理。”
王者食道:“就算那糟老头子同意,也还有第二点困难。”
申刚道:“什么困难?”
王者食道:“那糟老头子如果同意了搬开这里,你知道有多少事情好做,首先,这隐秘的处所就不好找,其次,他要用一个冰库,必须深在地下,还有他那些瓶瓶罐罐,与五具尸首要一一搬走!”
申刚道:“这些事都是可以解决的。”
王者食道:“不错,这些事都可以解决,但却有一件事解决不了,那就是无法把暗中窥伺之人的眼睛蒙起来!”
申刚恍然道:“如果被他发觉我们搬到了那里,还不如不搬的好!”
王者食道:“正是如此。”
申刚抓耳挠腮的道:“这就难了!”
王者食笑笑道:“我已经说过,这是个难题,却又非解决不可……要不这样罢,咱们先到洞中瞧瞧再说!”
申刚哼道:“我实在不愿意会见那老不死的。”
王者食笑道:“小玉马不在,那糟老头子的脾气也许会好上一些!”
申刚忖思了一下道:“也好,进去瞧瞧再说!”
※ ※ ※
洞内洞外,俱是一片寂静。
王者食与申刚步步为营向洞中走去,也许是由于方才洞中掷出了那能够爆炸的球状物体之故,使两人增加了不少戒心。
前洞之中,空空如也,除了一张桌子,几只木凳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原来这里等于是芜薇子的待客之厅。
他的精华都在后洞。
前洞后洞相距约有两丈,由于没有灯火,黑漆漆的十分难走,但后洞深处却传出了一缕微光。
王者食轻笑道:“咱们脚步轻一些,如果那老家伙正在研究得入神,咱们就暂时别打扰他,等他告一段落之后再说。”
申刚颔首道:“我知道。”
于是,两人尽量轻手轻脚的向里走。
但等两人看清了后洞中的情形之后,却不由大吃一惊,怔了起来。
只见后洞中已是一片凌乱,瓶瓶罐罐散了一地,五具尸体早已残缺不全,有的砍去了脑袋,有的断去了四肢。
总之,先前的三具不谈,后来的两具僧人活尸,却已成了真的尸体。
申刚大叫道:“糟!”
与王者食同时向冰库及另外两间洞室搜去。
所有的物件都已打翻,五具尸体都已砍碎,但芜薇子却已经没有了影儿。
两人又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申刚摊开双手道:“胖娃儿,栽了!”
王者食叹道:“想不到,真想不到!”
申刚目光四转道:“这里除了前洞之外,难道另有通路?”
王者食摇摇头道:“应该是没有。”
申刚点头道:“芜薇子没说过另有通路,小玉马也没有说过,按说是不该有的,但以眼下情形而论,只怕是有了!”
王者食颓然颔首道:“不错。”
申刚咬咬牙关道:“发生事情也是不久前的事,至少是在那糟老头子掷出那个冒烟的东西之后,对吧!”
王者食困惑的道:“这就是值得怀疑的地方,为什么咱们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申刚双掌一拍道:“这很明显了,那老不死的就是奸细。”
王者食摇摇手道:“没有肯定的把握之前,最好不要乱说,须知他是小玉马信得过的人,按理说是不可能……”
申刚哼道:“今夜发生的事,一切都不能按理说了!”
王者食叹道:“事情真奇怪,那老家伙总不会也化成一滩黑水吧!”
申刚道:“就算化了黑水,地下也该留个印子……”
声调一沉,道:“他投掷的那冒烟的玩意,分明是想把咱们一块弄死的,只是咱们跑得快了一些,才没遭毒手!”
王者食点头道:“有可能,但别这么快就确定。”
申刚哼道:“就算你有八张嘴,也无法替他强辩了!”
王者食道:“辩不辩都已无益,芜薇子不见了,活尸成了真的死尸,咱们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申刚道:“你想走?”
王者食奇道:“事到如今,不走又能如何?”
申刚道:“这样一走,你还是无法证实芜薇子是否就是那妖人的奸细,又如何向小玉马去交待,他既是小玉马信得过的人,也许反而会疑心咱们从中捣鬼!”
王者食皱就道:“依你说又该怎样?”
申刚一笑道:“找出他的暗道来。”
王者食忖思了一下道:“这只怕不很容易!”
申刚笑道:“这洞中总共只有多大的地方,为什么不容易?”
王者食皱眉道:“芜薇子的名堂不少,如果他随便弄上些毒药、暗器,或是机关埋伏之类,也许咱们两人都要糊里糊涂的死在这里。”
申刚道:“但我仍认为值得冒险!”
王者食忖思了一下,终于点点头道:“也好,咱们,咱们开始搜查……”
凝重的瞧着申刚,又道:“不过,咱们都要小心一些,遇到可疑的东西,千万不可乱动!”
申刚豪笑道:“我不比你年轻多少,用不着你像对小孩子一样的来叮嘱我!”
王者食也忍不住一笑,于是两人就在尸体凌乱,杂物满地的后洞中一点点的搜查了起来。
洞壁有的是天然的巨石,有的是镶嵌上去的石块,但两人费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搜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王者食觉得十分泄气的时候,忽听申刚扯着喉咙大叫道:“胖娃儿,快来!”
王者食身形疾转,应声而至。
只见申刚正站在一道打开的暗门之前。
王者食欣然道:“果然找出暗门来了?”
但申刚却摇摇头道:“不是暗门,是一间密室。”
王者食有些失望的道:“那也许是那老不死的贮存名贵药物的地方!”
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密室之前。
申刚伸手向内一指道:“好名贵的药物,你自己看吧!”
王者食看清了那密室中的情景时,却不由为之一怔。
原来那密室不大,其中并没有什么药物,也没有什么陈设,但却有三个木架,上面挂着三张人皮。
那三张人皮十分精致,头发指甲,完整无缺,一看就知道是由三个妙龄少女身上剥下来的。
申刚咬牙道:“这算什么名堂?”
王者食也咬牙道:“谁知道,反正……不是好事,由这三张人皮就可以证明芜薇子的一切,原来他是个帮凶!”
申刚道:“这次你相信了!”
王者食叹道:“我本来就相信,只不过缺乏证据而已!”
申刚目光一转道:“现在该怎么样,暗道也不必搜了!”
王者食颔首道:“关起这密室的门来,咱们走!”
申刚轻轻点头,两人迅快的走出了洞口。
一阵夜风吹来,使两人头脑俱都为之一清。
申刚眼珠四外一转,道:“看样子那吹口哨的妞儿只怕也走了,要不然咱们现在是有闲可以跟她消遣消遣了!”
王者食哼道:“她们目的已达,自然不会再呆在这里……”
微微一顿,道:“咱们去哪里呢?”
申刚哼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去云梦,找小玉马!”
王者食皱眉道:“去云梦也不见得能找到小玉马,你知道那‘翠楼’在什么地方?”
申刚道:“小玉马也不知道‘翠楼’在什么地方,还不也是去了再找,咱们到云梦一带去碰碰看就是了……”
目光微微一转,抓抓耳朵道:“还怕没有你吃的,没有我喝的?”
王者食悠悠的道:“我最高兴的是坐在家里吃,这样风尘仆仆,吃起来也没味儿!”
申刚笑道:“这有什么办法,谁叫咱们是小玉马的朋友呢?”
终于,两人投入了夜色之中。
※ ※ ※
江不群离开巫山,第二天就到了天门。
天门是大城,商买云集,热闹非凡。
江不群信步踏上了一座酒楼,浅斟小饮,而后走下酒楼,欲要找一处干净的客栈歇息一夜。
这时已经快交初更,每家店铺都已燃起了灯火。
忽然——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老江,老江……”
用这种语调和这种称呼呼叫江不群的人不多,他不由微微一怔,急忙回身看时,却不由又是一怔。
原来那人是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绿林总瓢把子立地瘟神娄剑雄。
天门距大洪山不远,遇到娄剑雄并不是意外的事,使江不群意外的则是娄剑雄的神态表情。
原来他满面红光,眉开眼笑,与上次见面时的阴郁截然不同。
江不群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些日子来,你好像又新收了三千部下!”
娄剑雄摇头道:“那倒不是,但我却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江不群心头一动道:“究竟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开心?”
娄剑雄道:“这些先不谈,等会我一定要好好请你,先说说你来天门做什么,是路过,还是要在这里住几天?”
江不群漫应道:“路过,明天就走。”
娄剑雄道:“去什么地方?”
江不群道:“云梦。”
娄剑雄奇道:“老江,你似乎很忙。”
江不群微笑道:“我是很忙……你是天下绿林的总头儿,消息似乎该比别人灵通,难道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中发生的事?”
娄剑雄怔了怔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江不群道:“如果你不知道,还是不说也罢,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襄阳城里起过一场火,死了几个人,如此而已!”
娄剑雄重重一拍江不群的肩头道:“亏你还是名满天下的少年豪杰,这点小事也值得提它做什么,江湖之中的大事多得很,起场火,死些人,只是鸡毛蒜皮,对不对……”
然后爽朗的一笑,又道:“不过,认真的说来,我最近为自己的事忙昏了头,任何江湖武林中大事都抛到一边了!”
江不群道:“你忙的什么一定该是喜事了!”
娄剑雄咧着大嘴笑道:“这可不是一句话说得完的,而且,我真该好好请你……”
铜铃般的眼睛转动了一阵,又道:“去绿林盟的大寨太远,就在那边酒楼上坐坐如何?”
江不群笑道:“不瞒你说,我就是刚从那边酒楼下来。”
娄剑雄有些失望的道:“你吃过了?”
江不群笑道:“可以算是酒足饭饱。”
娄剑雄忖思了一会,忽又重重一拍他的肩头道:“老江,你自夸是千石不醉,咱们正好赌赌酒,来……”
不管江不群同意与否,硬拉着向酒楼上走去。
江不群并没有拒绝,因为他正要与娄剑雄谈谈。
娄剑雄在天门城中是大人物,店小二像龟孙一般的跑来跑去,不用娄剑雄吩咐,早已让到了单间雅座,摆上了一桌上等酒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不群拿酒笑道:“老娄,现在该说说你的大喜之事了吧?”
娄剑雄抓满脸的络腮胡子,笑道:“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接着又把声音压得低低地道:“老江,还记得上次见面时我告诉你的事么?”
江不群点点头道:“别的事我也许会忘掉,你的事我如何敢忘?”
娄剑雄抓抓头皮,道:“老江,别挖苦我,那些事都解决了,而且解决得十分圆满。”
江不群一怔道:“是怎么解决的?难道那十二支金批令箭你都找回来了?”
娄剑雄欣然道:“不但金批令箭找了回来,连人也找了回来。”
江不群大为意外的道:“你把那……胡飞花抓了回来?”
姿剑雄龇牙道:“我就知道你猜不着,胡飞花如何能抓到,天下这样大,随便她藏到那里,我又怎么去抓?”
江不群道:“莫非她是自己走回来的?”
娄剑雄双掌一拍道:“就是这话,她自己走回来了。”
江不群用力搓着下巴,这的确是一件出乎意外的事,但这事由娄剑雄亲口说了出来,却又不容他不信。
娄剑雄笑笑道:“莫非你不相信?”
江不群道:“我的确有些不信,而又不能不信。”
娄剑雄兴高采烈的道:“其实,胡飞花不是个坏女人,上次只不过是受了别人的引诱,才做出了那件事来……”
江不群忙道:“她是受了谁的引诱!”
娄剑雄怔了怔道:“这……”
这了半天,又讷讷地接下去道:“我已经答应她不咎既往,并没有追问她是什么人。”
江不群道:“这也罢了,她……”
娄剑雄道:“她痛哭流涕,表示她的后悔,她要一辈子……跟着我,不再变心……老江,你知道,我是最怕女人哭的,所以就答应了她。”
江不群道:“现在大约又是嫂夫人了!”
娄剑雄点头道:“这些日子,我就是忙的这事,我在大寨中着实忙了几天,才弄得我有些头昏脑涨!”
江不群道:“我该对你说声恭喜了。”
娄剑雄尴尬的一笑道:“自己朋友,客气什么?”
江不群道:“她回来一共多久了?”
娄剑雄忖思着道:“正确的日子我是没数,不过总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她的确是安分得很,我算完全信了她。”
江不群道:“大约对她也是言听计从了?”
娄剑雄哈哈笑道:“家务琐事,自然由她料理,但绿林大事,还是由我裁决!”
江不群道:“眼下她在哪里?”
娄剑雄道:“她在哪里?这话问得奇怪,她自然是在大洪山的绿林大寨之中!”
江不群道:“可容我去拜见?”
娄剑雄欣然道:“如果你去,自然蓬荜生辉,老江,你说的是真话!”
江不群道:“自然是真话,只要你欢迎,我们可以立刻就走。”
娄剑雄猛然一拍桌子道:“好,再喝三杯,咱们立刻就走……”
忽又若有所悟的道:“对了,最近我要请一批客人,在大寨中欢聚几天,希望你也在座。”
江不群道:“你的喜事已经办完,为什么还请客人?请的都是什么人?”
娄剑雄道:“这……”
一时穷抓头皮,无法接得下去。
江不群道:“想是你不肯说出这些贵宾的姓名,我也不便多问了!”
娄剑雄双手连摇道:“不,不,绝不是这么回事。”
江不群道:“那么,是……”
娄剑雄唉了一声道:“这是我粗心,竟不知请的是谁?……反正总是江湖武林中的朋友吧?”
江不群瞧着他,奇道:“这就怪了,你自己撒帖子请客,却又不知请的是谁,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老娄,这酒还是不赌吧,你已经醉了。”
娄剑雄两眼一睁道:“我不醉,再喝上十坛人坛也不会醉……”
自嘲的微微一笑,又道:“而是我没注意看那帖子,那是贱内做主请的。”
江不群一震道:“胡飞花?”
娄剑雄点头道:“就是她。”
江不群终于又恢复了平静的笑容道:“请客的日子是哪一天?”
娄剑雄扳起手指头来数了一阵,道:“是后天,……老江,你来得真巧。”
江不群笑道:“真巧,实在太巧了,……咱们走吧!”
娄剑雄推推面前的酒杯道:“不赌酒了?”
江不群大笑道:“既然要到你的大寨,还怕没有赌酒的时候?其次,在下实在等不及要去拜见嫂夫人了!”
娄剑雄欣然道:“好,咱们就走!”
※ ※ ※
大洪山绿林总盟的连云大寨,实在很够气派,加上刚用办完喜事,依然可见酒绿灯红。
江不群与娄剑雄到达大寨之时,已经天色微明。
娄剑雄把江不群让入客舍,道:“这时候拜见嫂子,好像时候不对,你先歇上一会如何?”
江不群笑道:“这是自然,你也该去歇歇了。”
娄剑雄满面含笑的走了。
江不群也趺坐下来休息,同时,脑海中思索着许多问题。
据娄剑雄说,胡飞花已经回来了半个月,很守本分,没有离开过大寨,那么,这女人不会是玉娇娇,自然也不会是一枝梅或丁吟雪。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不管她是什么人,与玉娇娇、丁吟雪等总属一丘之貉,自然也是那“主上”的属下。
她为何又回到绿林总盟来?
她为何将盗走的令箭又送了回来?
她为何要在绿林总盟请客?请的都是些什么人?
想来想去,又想到了飞龙帮、丁令威、芜薇子,脑海中愈来愈乱,却总是不能理出一个正确简明的头绪。
※ ※ ※
江不群成了绿林总盟的贵客。
大厅中盛宴大开,娄剑雄兴高采烈,殷殷劝酒。
但江不群却并不是为了吃喝而来,他要见的是胡飞花,也要知道她在第二天请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客人。
但这件事却似乎有了困难。
胡飞花先是推说晨妆未竟,而后又推说肠胃不好,最后说是双目畏光,只让两名侍婢跑来跑去传信,一直不曾来到大厅。
江不群虽然心烦,但却又不便表示出来,只好继续等待。
一天的时光就这样耗了过去。
又是月上灯明,已入初更。
娄剑雄陪着江不群吃了一天的酒,其间自然也曾亲自去过几次后庭,但每去一次,面色就阴沉一次。
江不群旁敲侧击,娄剑雄却一直也在推托,只说胡飞花一定会出见,而且不久必出。
定更之后,仍然没见到胡飞花的影子。
娄剑雄第四次站起身来道:“老江,你再等等,我再去催她。”
江不群微笑点头。
但娄剑雄还不曾迈步出厅,却见一名小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叫道:“盟主,不好了……”
一时喘吁着连话也再说不清。
娄剑雄大急道:“究竟是什么事?你说呀!”
那小婢终于喘出了一口粗气,道:“夫人……她……走了!”
说着将手中的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娄剑雄接过纸条看时,只见上面写道:“君迫妾身见不愿见之人,是迫妾出走,妾虽不愿再出此下策,但除此而外,别无他途,临风寄语,会面无期,望君珍重。”
下面是贱妾飞花裣衽百拜。
娄剑雄把纸条递给江不群道:“真想不到,她又走了。”
江不群匆匆看了一眼,苦笑道:“这是我的不对,不该……”
娄剑雄双手连摇道:“不,这是她的藉口,她既不认得你,又没见过你,反正是我的朋友,说什么‘不愿见之人’……”
江不群道:“还好,你倒是开通,不过……似乎该找上一找。”
娄剑雄忙向那侍婢道:“她走了多久?”
那侍婢慌慌张张的道:“婢子奉命去给夫人弄莲子汤,回去就见到这张纸条,大约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江不群急道:“迟则不及,快找!”
娄剑雄略一忖思道:“不怕她飞上天去,这次她没有偷去金批令箭,就算把江湖翻过来,我也要把这贱人抓回来……”
转向江不群道:“你喝你的酒,我要去前寨传令,动员所有绿林道的力量抓她!”
不待江不群答话,立刻大步而去。
※ ※ ※
江不群并没有继续坐在那里吃酒,也乘人乱的时候溜了出来,走进了夜色迷蒙的大洪山。
他知道绿林人数的众多,也知道绿林道势力的强大,十二支金批令箭传了下去,可以使数万绿林人物俯首听命。
但他对娄剑雄的豪语却没有信心。
也许胡飞花不是那样好抓的人物。
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胡飞花既非他认识之人,为什么会怕见他,为什么会因此出走,连明天请客的事也不顾了。
是自己破坏了她的计划,还是她另有别的计划?
这都是些难解的问题,没有答案的问题。
果然,不大时光中,大洪山处处都有闪烁的灯火,整个绿林盟的人都出动搜捕胡飞花了。
江不群知道,娄剑雄还将利用飞羽传书通知附近各地的绿林分舵,将会使他们由四面布成一道大网,由大洪山绿林总盟为中心,慢慢收这张网,将胡飞花逼入网里,捞了起来。
但江不群却不以为能够成功。
他不向人多的地方去,走向无人的地方去。
半个更次过去了,他已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但大洪山中仍是灯火明灭,有如夜空的繁星,而他也仍然在于大洪山中。
他走的都是悬崖绝壁,这些地方不是一般普通的绿林人物上得来的。
忽然——
他听到了一缕哭泣之声。
江不群一怔收步,这哭泣声好怪。
他终于找到了哭声的来源,是在悬崖的尽头,一块孤零零的石头上。
那石头是圆形的,就在悬崖边缘,仿佛只要吹一口气,就能够把它吹下悬崖,而此刻,那石头上正有一个掩面悲啼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红衣,把头埋在两手之间,哭声低微,仿佛怕人听见,但低微的声音,却更使人觉得同情。
江不群伫立一丈之外,久久没有移动。
他向悬崖之下望望,云封雾漫,看不见底,但若是跌了下去,大约很少有活着的可能。
这又是大出他意外之事。
江不群轻轻叫道:“是胡飞花么?”
红衣女子果然收住了哭声,但却没抬起头来。
江不群叹口气道:“大约我到大洪山来得不巧,破坏了你的计划。”
那红衣女子既不否认,自然承认了她是胡飞花,只听她冷冰冰地道:“你来得对,来得对极了。”
江不群一怔道:“这话在下又有些不懂了。”
胡飞花哼道:“懂也好,不懂也好。”
江不群叹口气道:“看样子芳驾当真是对我不大欢迎……我……走了……”
迈动脚步,果然向后转身走去。
直等他走出了二十几步,胡飞花方才急急轻叫道:“站住。”
江不群转回身来道:“什么事?”
胡飞花叫道:“你真的要走?”
江不群凝重地道:“在下一向不打诳语,才能在江湖中博得一点微誉,难道在下会对一个女孩子口出谎言?”
胡飞花道:“但你为什么要走?”
江不群奇道:“不论我是谁,也不论你有多么重要,在下仍然不愿意对你采取任何强硬手段,……”
目光淡然一转,又道:“如果你认识玉娇娇、丁吟雪,或是一枝梅,该知道我是不会说假话的。”
胡飞花叹吁一声道:“也许你是个可信的人。”
江不群笑道:“看起来你我的性情似乎十分相近,应该可以做个朋友了!”
胡飞花忽又咬咬牙道:“你的声名并不能算好,你休想用你的年青英俊来引我入彀。”
江不群笑道:“这就是芳驾多心了,别忘了方才在下已经要走,是你又把我叫回来的。”
胡飞花叹口气道:“好吧,我们可以谈谈。”
江不群试探着道:“这里似乎……不是谈话的地方,至少,芳驾坐在那块石头上就不舒坦。”
胡飞花咬牙道:“我觉得舒坦。”
江不群从容笑道:“但在下却觉得不舒坦,随时会担心起风。”
胡飞花哼道:“江不群,我知道你本领高强,我不能落到你的手上,只要你稍有动作,我就往下一跳。”
江不群笑道:“芳驾尽管放心,除非你同意,在下绝不会有任何动作。”
胡飞花坚持着道:“要谈就在这里谈,否则你还是请便吧!”
江不群苦笑道:“也好!芳驾……”
胡飞花幽幽地道:“我的心乱极了,还是你问我答吧!”
江不群道:“那么,姑娘为何不抬起头来?难道你我曾经认识?”
胡飞花冷冰冰地道:“也许。”
江不群又陷于困惑之中,那声音完全陌生,绝不会认识,他是可以确定的,但胡飞花为什么要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胡飞花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江不群停顿了一下,道:“姑娘如不肯以诚相见,这谈话大可以免去了!”
胡飞花道:“你一定要看看我?”
江不群道:“我认为有些必要。”
胡飞花轻叹一声道:“好吧!”
缓缓把头抬了起来。
江不群是最沉稳老练的人,具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沮,黄河决于侧而神不惊的气度,但此刻仍然忍不住要惊呼出来。
他揉揉双眼,无力的道:“你是玉娇娇?”
胡飞花道:“玉娇娇就是胡飞花,但胡飞花却不是玉娇娇。”
江不群又茫然了。
他仔细的盯视着眼前的胡飞花,眉眼口鼻,没有一处不是玉娇娇
他又微吁一声道:“姑娘的化装易容之术实在高明。”
胡飞花笑了,摇摇头道:“再高明的易容术也瞒不过江公子吧?”
说着自己在脸上揉揉捏捏,果然没有一丝变化。
江不群喃喃地道:“玉娇娇就是胡飞花,但胡飞花并非玉娇娇……我明白了。”
胡飞花道:“你明白了什么?”
江不群道:“你与玉娇娇是同胞姊妹。”
胡飞花道:“是孪生姊妹,她是我姊姊。”
江不群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们两人会这样相像……”
声调转得严肃的接下去道:“那么姑娘可以说说你的经过了么?是否该从你与吕前川结婚时谈起?”
胡飞花摇头道:“我并没与吕前辈结婚,我认都不认得他。”
江不群一怔道:“这又怪了……”
胡飞花笑道:“那是我的姊姊玉娇娇,她从小过继给了我的姑母,所以她姓玉。”
江不群道:“那么嫁给娄剑雄,偷去金批令箭,以及与华山掌门吕青岚弄上关系,偷走九狮玉玺的也是她了?”
胡飞花点头道:“正是,她早就冒用了我的名字。”
江不群道:“那么姑娘为什么又来归还金批令箭,嫁给了娄剑雄?”
胡飞花流泪道:“我没有办法,是我姊姊要我这样的。”
江不群道:“除此而外,姑娘还替她做过些什么事?”
胡飞花摇摇头道:“没有了。”
江不群道:“好吧!我相信你,但你为何连夜溜走?你不是还请了客了么?”
胡飞花点头道:“正因为明天的事使我害怕,加上你突然到来,才使我决定走开,因为这样一来,明天的事就办不成了。”
江不群道:“明天究竟有什么事?你究竟请了什么人?”
胡飞花道:“请的是少林掌门、峨嵋掌门,都是和尚。”
江不群忍不住心头发凉,道:“就请了他们两人,为了什么?”
胡飞花低声狂笑道:“害死他们,不拘手段……我姊姊说过,他们一定会来,一定会中计,一定会死,自然,我不在绿林盟的大寨,事情就不同了!”
江不群道:“那东贴上是怎么写的?”
胡飞花笑道:“其实那都是写好了的,只说定于某月某日,在绿林大寨宴请两人,届时当将故物璧还,但须本人亲至,就是如此!”
江不群咬牙道:“这计谋狠毒,使少林、峨嵋两大掌门一齐死在绿林盟的大寨之中,这乱子是够大的了!”
他凝视着她,道:“姑娘与玉娇娇是孪生姊妹,为什么你们的性情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姑娘能够解别善恶,悬崖勒马,实在难得。”
胡飞花道:“我不是听你拍马屁的,你可知道我就要死了!”
江不群道:“想是令姊对此不放过你?”
胡飞花叹道:“我姊姊……唉,其实她也是骑虎难下,你自然知道有什么人在控制着她,她能不奉令行事么?”
江不群忙道:“我虽知道一些,但却知道的不多,姑娘能否多告诉我一些?”
胡飞花摇头道:“你知道得虽然不多,但比我知道得大约多些,我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明天的事与关于娄剑雄的事外,我一概不知。”
江不群不禁又怔了起来。
胡飞花道:“希望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话,因为我就要离开人世了,我不会骗你!”
江不群点头道:“我相信你……姑娘,你该过来,在下……”
胡飞花双手连摇道:“不,我不能过来。”
江不群心中明白,这丫头存了必死之心,她既然逃不过那魔头的控制,也违背了她姊姊的命令,更加上失身于姿剑雄,这些因素都促成了她必死之志。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着急过,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胡飞花与他相距不远一丈,但他却没办法把她弄过来。
他吁叹一声道:“姑娘如果真的就此一死,未免有些不值。”
胡飞花叹道:“但我没有别的路走,除了一死之外,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话声停顿了一下,又道:“江公子,我能否求你一事?”
江不群忙道:“不论姑娘有什么事,在下自当尽力。”
胡飞花哽咽着道:“救我姊姊!”
江不群悠悠道:“令姊武功高强,智计超绝,而且她那‘主上’正在用人之时,大约还用不着我来施救!”
胡飞花流泪道:“答应我,尽力把她救出那罪恶的渊薮!”
江不群默然无语。
胡飞花近乎哀求的道:“你……不答应?”
江不群道:“姑娘最好离开那块石头再谈。”
胡飞花摇头道:“我不会离开,只问公子肯不肯答应?”
江不群终于点点头道:“好吧!我答应。”
胡飞花绽开了一丝笑容,道:“江公子言出如山,有您这句话,我就可以死得瞑目了!”
娇躯一弹,向崖下跃去。
江不群早料定了她这一着,眉宇微蹙,相继跃了下去。
他早已打定了冒险的主意,一经跃下悬崖之后,立刻抓住了飞坠的胡飞花,虽然他武功奇高,要想返回崖上却已绝无可能。
江不群也知道自己绝没办法返回崖上,只能左臂抓着胡飞花,右臂尽可能的划出一股劲力,缓住下落之势。
然而那悬崖实在太深了,任凭他右臂振出的力道强大,但不久之后,却仍是失去了作用。
于是,两人的身子一齐向崖底落去。
最后,是一声轰然大震,江不群失去了知觉。
※ ※ ※
不知过了多久。
江不群被一阵凉凉的刺激弄醒了。
他迅快的记起了一切,睁开了眼来。
只见胡飞花右颊上有一块擦伤,眼睛哭得红肿,正用一幅蘸水的丝巾在擦他的额角。
一见他醒了过来,胡飞花高兴地道:“谢天谢地,你到底醒过来了。”
江不群凝注着她,许久没有开口。
胡飞花转开头去,幽幽地道:“你怎么不说话?”
江不群笑道:“我在欣赏姑娘的神态,就说方才姑娘见我醒来之时的那份惊喜表情,简直万金难买!”
胡飞花怔了怔道:“你真是,这种时候怎么还有这份心情?”
江不群道:“你我都仅仅受了一点轻伤,这还不值得高兴,自然是心情很好了!”
胡飞花也一笑道:“你没受什么内伤?”
江不群摇摇头道:“大约没有,只是头部震了一下,所以才昏迷了一会,其实这算不了什么,如果被人重重打上了一拳,也会这样。”
胡飞花笑道:“你可曾被人打过?”
江不群道:“过去好像还没有,但随时随地,谁也难免会挨上一拳的。”
胡飞花瞧了他一会,忽然纵身扑了过去,发疯般的搂住他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不顾你自己的性命而来救我?”
江不群道:“我也弄不清楚,反正我认为这是该做的事,所以就做了……”
胡飞花并没容他说完,她像一条蛇一样的缠上了他,用她的嘴巴压上了江不群的嘴唇。
这又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事。
良久之后。
胡飞花喃喃道:“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江不群斜靠在一块大石之上,悠悠道:“现在咱们可以慢慢的谈了。”
胡飞花道:“我……我虽然跟娄剑雄结了夫妇,但……但……”
双颊飞红,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江不群道:“这里没有别人,姑娘何妨明说?”
胡飞花低下头去道:“我仍是清白女儿之身。”
江不群瞧着她道:“我完全相信,娄剑雄是个酒鬼,大约天天你都把他灌得烂醉如泥!”
胡飞花点头道:“正是这样。”
江不群道:“姑娘,令姊要你来办这件事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
胡飞花道:“归州。”
江不群道:“为什么是在归州?”
胡飞花道:“我们家就在归州,这有什么奇怪?”
江不群道:“这样说来,半个多月前姑娘还是住在家中?”
胡飞花又流泪道:“不错……我已经说过我姊姊从小过继给我姑母了,不是么?……我姑母住在江陵,我们已经快十年没有见面。……”
江不群道:“那么又是如何见面的呢?”
胡飞花道:“两个月前我姊姊到了归州,来看母亲和我。”
江不群道:“姑娘还有母亲?”
胡飞花流泪道:“但一个月之前已经去世了!”
江不群叹道:“寿数皆有前定,姑娘不必太过伤心!”
胡飞花道:“我姊姊简略地告诉了我,她眼娄剑雄的关系,以及要我去做的事……”
江不群道:“难道姑娘就答应了她?”
胡飞花道:“我自然不会答应,但她说如果我不帮她这个忙,她就会被别人杀死,谁也救不了她。……”
长长的叹吁了一声,又道:“我仍然不肯,我说就算我答应,也要等到先母百年之后……”
江不群道:“她又怎么说呢?”
胡飞花道:“她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就走了……”
接着却又流泪道:“谁知过了一月,先母却真的过世了!”
江不群忙道:“令堂是死于什么病症?”
胡飞花凄然道:“痰症,喘不上气来,等于是活活的憋死的!”
江不群皱眉不语,沉思了半天,道:“而后你姊姊又来了,是么?”
胡飞花道:“不错,先母过世的第二天,我姊姊就来了,她再对我提出这件事来,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她。”
江不群苦笑道:“你太天真了……”
胡飞花仰望着他道:“你见过我姊姊,你对她的印象怎么样?”
江不群苦笑道:“我和她只是匆匆见过数面,根本没有什么印象,谈不到什么好恶。”
胡飞花道:“你答应过我,要救我姊姊。”
江不群道:“不错,我答应了的事,绝不会有所改变。”
胡飞花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江不群道:“但姑娘呢?你又打算怎样?”
胡飞花忽然凄楚的仰望着他,道:“既然你救了我,难道你……不管我了!”
忽然,江不群一拉住她道:“我们等会再谈,有人来了,且躲起来看是谁?”
胡飞花轻轻点头,与江不群掩入了一片矮树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