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敏举头一看,认出正是方幼龄的那只大鹤,急一提丹田真气,发出一声长啸。
要知于志敏往时在冰原与玄冰谷的怪鸟厮杀,曾经连连发出啸声,方幼龄的那只大鹤早巳听熟,而且那大鹤当时身中剧毒,幸获于志敏给服下七粒拔毒的治伤丹,才免一死,此时一闻啸声,便知恩人在下面,“嘎”一声长鸣,在空中打个盘旋,便缓缓降落。
王紫霜手握那只竦斯“咯”一声叫,立即挣扎欲飞,惹得她狠狠把五指一紧,骂道:“你这畜生也是邪麓见不得正神,怕甚么?”
竦斯被她经得长颈通不了气,只好把身子猛摆。
于志敏忙道:“别把她捏死了,还要骑的啊!”起落雷魔君一个雷锤,轻轻在竦斯颈顶上一敲,竦斯受此一击,登时敛翼肃立。
这时候,白鹤上已跃下两条纤影,正是闵小玲和张惠雅两人,一眼看见王紫霜,即喜叫一声:“紫丫头你们都来了!”却见有两位生面目的少女站在一旁,接着又道:“这位可是蝉姐姐?那位可是红姐?”
王紫霜说一声:“正是!”即替她二人引见。
白鹤降落地上,一步一步走近于志敏身侧。“嘎”一声短嗥,用它那长颈装轻擦在他的身上。
于志敏轻抚它顶上的红冠,笑道:“你还认得我哩。比人世上那些忘恩的家伙好多啦!”
当鹤与于志敏亲热了一阵,又一步一步走近王紫霜,竦斯周身一阵震栗,目光显得十分惊恐。
于志敏忙一手握鹤,一手握那竦斯,吩咐道:“白儿不准打它啊,也别放它跑了!”
白鹤喉里“咯咯”两声,伸直了长啄,在竦斯那人形的额头上轻轻一啄。
竦斯也明白这一啄可说是全无敌意,也在喉里“嘎嘎”两声。
于志敏趁机松手,两鸟竞走在一起缠颈擦翼,然后并翼起飞,在空中盘旋几匝,又同降地面。
郭良笑起来,“这畜类比起人来还要多情。”
于志敏笑道:“这竦斯尽可放心骑了,方才我还恐养它不熟。
闵小玲摸摸肩头的红蝙蝠,笑道:“你们查知公公落在那里没有?”
于志敏适指对面的湃山道:“就在那边!”
张惠雅道:“那鬼八卦真灵,她说你们定在巫山附近,不必往湖广去找,果然今天一到这里,就遇上你们!”
彼此寒喧几句,聊叙别情,于志敏见钱孔方捧着一食物,忙道:“你们先吃点东西,即去救爹爹出来!”
各人将钱孔方买来的点心分吃,于志敏一面吃,一面提示机宜,以形良扮作孟振台,于志敏弟兄两人骑鹤,冒充另外一位世外高人的门下,闵小玲和于志强冒充司马平孙儿司马世洞。
这一批冒用别人名头的侠女分成三拨藏身在天堑山庄附近,专待于志敏把人救出,便逐一现身向七怪寻寡,闵小玲和穗姑哲留在铁棺岩守护红姑母子,待于志敏将人载回,交由于志强大妇和郭良守护,于志敏便和闵小玲赶去帮手。
于志敏指派完中,又在图上指出诸侠女应该躲藏的概略位置,便开始替郭良扮相,诸侠女分别走往铁棺岩,收起龙筋索,江南江北交通顿绝,便诸侠女各身怀至艺,有道攀登落魂层悬崖的经验,攀出铁棺岩自属容易,于志敏替郭良化装甫华,对岸的侠女已如灵探登山,逐个向翘峰颠爬去。
可是,于志敏把郭良绘得和麓君一模一样之后,再向尸身一瞥,不禁深锁剑眉,问一声:“郭老,由这里往那一座城最近!”
“到巴东拉和巫山都差不多,但巴东在这岸边上!”
“哥哥,你快骑鹤去巴东,买像这样一套衣服来!”于志敏顺手撕下魔君一角衣布,递给于志强。
于志强一登鹤背,便疾射而去,不多时候,买了一大包衣服回来,于志敏打一看,竟是长衫短袄,男衣女衣都有、不觉好笑道:“你想开成衣店么?”
“我忘了魔君的衣服如何开襟,索性一古脑买来,省得再走一趟!”
于志敏笑了一笑,检出一套衣服给郭良换了。
郭良穿好衣服,藏好雷锤,俨然是一个落雷魔君。
于志敏笑说一声:“我们走罢!”
郭良跨竦斯,于志敏弟兄跨上白鹤“嘎嘎”两声长鸣,两鸟展翼腾空,向天堑山庄飞去。
这几天,天堑山庄接到长江下流不少飞报,说是湖广地面出现几位奇侠,意将七怪交通出去的门人个个生擒活捉,并洗清龙卷风于志敏的污名,七怪正是暴跳如雷,这一天又接到以岳麓山陶格行为首发出的武林帖。
大怪毒龙客不禁狠狠一拍桌面,喝一声:“陶格行算是什么东西,敢和们我作对?”
在七怪中,位居第三的铁头僧曹化道:“敢情陶格行有人为他撑腰,不然,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哭嫦娥江志英冷笑道:“十一月十五,我们请孟老前辈一起去,看他那选盟主人会有那样出色的人物。”
以轻功冠绝七怪的平地登云施光略有机谋,沉吟道:“不是猛龙不过江,下江人敢向我们挑战,决不会徒然送死!”
旱天雷杨立川道:“四哥说的虽是,但当今之世,谁能挡但下盂前辈那对雷锤?”
施光道:“还是命人期前加紧刺探才好,休到临时着了人家的道儿!”
七怪正聚厅上呶呶不休,又有一人慌里慌张跑上厅来,自旱天雷杨立川唤一声:“师父!方才翠屏蜂那边飞报,说是对岸碚石下游的山上有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不知是何缘故?”
杨立川道:“元铭你也那么长大了,怎还是那样慌张,目下已是秋末,那还有雷声,不是孟老前辈练雷,还能有谁?”
施光皱皱眉头道:“这事有点古怪,孟老前辈怎忽然到了对面山上,得命人去查探一番才是!”
石雄笑道:“老四你又来了,由这里到碚石,爬山越岭不算,当中还隔有大江,派人过去,只怕明天也回不来,要是孟前辈行雷,也早走了,要是别人换鬼,也一定不知去向,还能弄出什么东西!”
施光哑然失笑道:“大哥说的有理,还是我走一趟吧!”
石雄道:“老弟那份轻功自然去得,但还要多带两人去才行!”
珊儿和家菊陪我去,若没有什么异状,我想顺道往下江走走。”
施光这个提议,立获其余六怪赞同,毒龙客的孙女石珠在旁听到,忙叫一声:“施爷爷,带珠儿一同去?”
石雄斥一声:“胡闹!施爷爷有事出门,谁要你缠脚缠手?”
石珠闹得几乎要哭,施光只好说一声:“大哥就让他陪珊儿走走也好!”
那知施光祖孙收拾好衣物,正要辞别,半空中忽然“嘎嘎”一声鸟鸣。
石雄叫一声:“果然是孟老前辈来了!”率众起身,奔出门外,仅见一只怪鸟和一只极大约白鹤降落院外,孟振台跃下怪鸟,两位少年也跃下鹤背,石雄忙趋身一躬到地道:“老前辈鹤驾降临,请怨石某迎接来迟!”
郭良虽然认得七怪的形貌,但不知落雷魔君对他们如何称呼幸而于志敏揣摩落雷魔君几分性格,又听过落雷魔君回腔,告诉他几个应对的妙诀,这时见石雄执礼甚恭,便傲然挥一挥手,却以温和的口气道:“何劳列位来接?先替你们引见火德神君这位两门下。”
石雄暗道:“这位老前辈平日甚傲,这时口气又不像他本人,莫非当看外客不便呼此?”
怎知郭老这位老江湖阅人已多,石雄略一沉思,叱一声:“石雄!你怎地丧魂落魄似的?”
石雄被得心头一震,一瞥对方那付蓝脸,不由得饱吸一口凉气,急道:“前辈正想着方才可是你老在隔江行雷,竟至失仪了!”
郭良呵呵大笑道:“方才正是我老孟和这小友相试,他两人全是火德神君爱徒……”指着于志强道:“这位小友姓方名正。”指着于志敏道:“这位小友姓乐名山。他两人尽得火德神君真传,你们将来也大有帮手!”
七怪俱不知“火德神君”是谁,但认为既是由孟振台说出,那能有假?“久仰”之声此起彼落。
郭良又指着七怪,一个一个向于志敏弟只介绍,然后转向石雄道:“火德神君已将龙卷风于志敏一位狗男女拘禁在巴尔喀什湖的火炎洲,不知那人是否冒充,所以遗这两位小友到中原查问,恰在暗山空中遇上我老孟,你快把老儿提来,给两位小友询问几句,我老盂有急事在身,不便耽搁。”
石雄刚说一声“遵命!”施光忽然向郭良发出一掌,质喝一声:“你敢赚我?”
郭良猛推一掌,把施光震得连退三步,喝一声:“施光,你可是要造叛?”顺手独出那对雷锤,碰出霹雳一声,登时尘土飞扬,屋摇树动。
施光面如土色,急躬身一拜道:“老前辈息怒,晚辈实因老前辈突然到来提人,才心里犯疑……”
“你敢疑我!”郭良目光暴长,厉喝声。
施光忙答一声:“不敢!”
郭良回顾石雄喝道:“还不快去提来?”
石雄见落雷魔君大发雷霆,怎敢多话?一连答几个“是”字,亲自将于冕带出。
郭良顾盼自雄,把七怪诸人视如无物,忽见石雄带来一位五十多来岁,步履迟缓,神情有点萧索的老人,不知是不是于冕而正觉为难,于志敏已跨前一步道:“石大侠!这位可是于志敏的爹爹?”
石雄说一声:“正是!”
于志敏道:“区区想把他带回火炎州交给家师,待认那被擒的是不是于志敏,石大侠意下如何?”
石雄还未答话,郭良已抢着道:“乐小侠尽管带去就是?”
于志敏再一步上前,对他爹爹说一声:“老夫子得罪了!”不容分说,举手间,隔空点了老父的晕穴,顺手一招,将相隔两丈的老父凌空招来,刚一接上手,倒蹬一步,轻轻巧巧坐上鹤背。
他这一气呵成的绝艺,把七怪惊得目瞪口呆。
于志强缓步上前,向石雄七怪一揖道:“愚师兄弟敬领石大侠盛情!”不待对方还礼,又回头对郭良道:“孟前辈莫忘家师之约!”
郭良呵呵大笑道:“怎能忘得了!”
于志敏一步跃起空中十几丈,说一声:“列位后会有期!”枣臂一划,身形斜落,轻飘飘坐在乃父身后。
于志敏坐在前面,见乃兄已将老父抱稳,轻拍鹤颈,说一声:“白儿起飞!”那白鹤展翼一扇,斜斜起飞,在天堑山打了两个盘旋,然后疾向西峰飞去。
郭良待白鹤飞远,面对七怪冷冷道:“若照我老孟往日脾气,不把你这石庄劈平不可,今天且绕过了!”一步退往竦斯身边,跨上鸟背,径自飞去。
施光茫然叹一声道:“大哥,我们今天真栽到家了,那姓孟的本来是个假货,早不知他由何处得来一付雷锤!”
旱天雷杨立川惨笑道:“四哥专爱唱反调,方才试了一下,几乎害我们送命,这时又说那人是假的,敢情想真死一回看看瞧?”
施光苦笑道:“我敢说他是个假货,绝对不差,真的每次来庄,双眼都向几个侄孙女打转,这个却这看都不看一眼,真的每次登那怪鸟,都有怪鸟向他胯一攒,这个却是一个跃而上,真的称我们为老弟,有时也呼喝,但没这个做得过火。”
七怪经他这么一说,全觉力分可疑,不禁面面相觑。
石雄不觉失声道:“若果来人不是那位孟前辈,岂不是我们的劲敌?”
施光道:“何仅是劲敌,小弟不说是泄气的话,他们来意就是先救于老儿,再来毁这天堑庄,我们还是逃命要紧!”
皓首天王丁继世冷笑一声:“四哥怎恁地胆怯?”那知余音未歇,一株高树上忽然格格笑道:“你们帮手飞走了,谁是铁头僧,快来纳命!”笑声中落下一条身影,七怪举目看去,但见求人是一位十六岁、身材纤小的少年,举步如飞而来。
铁头僧曹化听得有人指名叫阵,飞肯而出,问一声:“你这娃仔是谁,我曹化与你有何过节?”
张惠雅看这铁头僧是鹆家装束,头顶光秃得没有半根毫发,料他练的是顶上功夫,所以得了这个“雅号”,叱道:“你就是铁头僧么,在十八年前就拿宗家大小的人命来!”
曹化不禁一惊道:“你是宗家仁的什么人?”
“小爷名明宗生石,别的就休问了!”张惠雅身子一晃,已到曹化面前,穿心一拳打出。
曹化骤见掌来如电,骇然闪开一步,不料还没站稳脚跳,张惠酸左臂一勾,一拳又打向他的腰际。
张惠稚施展出拳艺的绝招,一连五拳,扫得曹化无法还手,几乎退回本阵。
巫山七怪并不是省油灯,天堑山压任何一人都不是弱者,但站在院前几十个男女老少竟没有人能看出那少年拳法的门户,不禁面面相觑。
石雄叱喝一声:“三弟住手!”一纵而出,拦在曹化面前,向张惠雅拱手道:“宗家小哥请听老夫一言。”
张惠雅道:“你是谁,有啥子话好说?”
石雄道:“老朽姓石名雄,说起当年小哥的先人,也有不足之处,不能单怪我曹老弟,请令哥进敝庄待茶,慢慢说不明白,如何?”
“哼!”你们是一丘之貉,当然替他讲话啦!小爷只找曹化一人,你姓石的赶快滚开!”
石雄老脸一沉,嗯一声:“没这容易!”
“那样了不起?”张惠雅身子一晃,竟绕过石雄身侧凌空发出一掌,一股飞沙走石的狂已向曹化身侧卷去。
石雄站在不及半丈之地,竟未能拦住张惠雅发掌,老脸不免一红,急忙回身一封,恰遇曹化也力封一掌。两怪的掌力自是十分挥厚,石珠见来的那少年眉目如画,暗自喜欢,生怕她被自己爷爷的掌力伤了,急得叫出一声:“爷爷!”便一纵而出。
那知三方面的掌劲一经接触,“蓬”一声巨响,两怪登时各被震退致步,石珠脚未站稳,竟被掌劲激起的气旋卷飞丈余。
较内劲,一招便分胜负,石雄以为自己吃了这么大亏,对方也站脚不稳,但那尘土一散,即见那少年纹风不动站在原地向其他招手道:“姓曹的!你敢上来,看少爷不把你打得吐血。
铁头僧曹化原是宇内十三凶的人物,怎容得一个年轻晚辈恁地轻视?叫一声:“大哥让开,我和这小于拼了!”一步上前,挥掌如飞,见一阵绵绵不绝的掌风,把地面卷起一道尘龙。
不料他正在扫得起劲,忽然身后一声脆笑,腰间一麻,登时动弹不得。其余六怪骇呼一声,六条身影电闪而出,将曹化围在核心。
张惠惠笑道:“这个敢情就是你们这伙老怪物的六合大阵了?小爷倒要试试有多少好处。”
她话声方落,山径那边又有人叫道:“不好!我们快走,不然也报不成仇了!”两条身影形健步如飞,眨眨眼就到达!”场。
来的是一男一女。年纪都差不多少,刚到广场,那男的向张惠雅一拱手道:“尊兄和这里的人全有过节,还是只和某一人有过节?”
张惠雅认得来的是王紫霜和柳蝉,见王紫霜向她问话,也回她一揖道:“我只找曹化一个,与别人无关。”
王紫霜装出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我姐弟两人要找的是背龙客和弱水飘萍任竹那老泼贼!”
弱水飘萍任竹是毒龙客的老伴,闻言一步跃开六合阵,干指骂道:“小畜生找你婆婆干啥?”
王紫霜回顾柳蝉道:“你擒这女的回去祭婆婆的亡灵,我挖石雄的心回去祭爷爷的神位!”
“说的好轻松,我石雕在此!”石雄大踏脚步而出,喝一声:“小狗报个名来!”
“向阎王爷问去!”
“婆婆!让珠儿打!”石珠飞步一纵,到达柳蝉儿面前,拔出一枝青钢宝剑,喝一声:
“贱婢!吃……”
“凭你也配?”柳蝉肩微动,“哟”地一声,已打石珠一个巴掌,顺手夺下她的天剑抛出数十丈。
任竹大吃一惊,厉喝一声:“休伤我孙!”一连猛攻几掌。
施光急高声叫道:“来敌太强,速回守阵!”
但那容得他作主?柳蝉闪过任竹几掌,冷笑一声道:“姑奶奶不耐烦学招,你就站着罢!”身法一展,但见身外尽是敌人的身影,竟不知向那里发掌是好,慌乱中忽觉腋下一麻,也就动弹不得。
至知宇内十三凶的艺业,以静虚道长为最高,静虚道长当年曾在明因师太、于志强、柳蝉等人围攻的时候,力败于志强、柳蝉,却被王紫霜连掴耳刮,几乎要抹脖子,这时诸女经过檀郎接水移花,艺业大进,这些末流凶徒如何能敌。
王紫霜更不耐烦石雄久战,一连掴对方几个耳刮,指尖一弹,石雄也就呆若木鸡。
平地登云施光眼见结义的七兄弟妹妹在顷刻间,就被点倒三个,急喝一声:“我们不再客气,一齐上!”
四凶齐呼,门人齐叫,庄汉齐囔。但除了施光和施珊、唐家菊三人原是准备远行,携有兵刃之外,其余尽是空手出门,迎接落雷魔君孟振台,此时哗乱成为一团,却只有四凶与施珊、唐家菊飞步上前。
王紫霜厉喝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想送死么?”她这么一喝,果然把群凶来势一顿。
施光一抖剑光,冷笑道:“好一个冤有头、债有主,只怕你们不是冤头债主吧?”
原来他是里面最法猾的一人。见这三位少年男女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报仇,而没有半分悲愤的神情,再则人人艺业高绝,却不把所说的仇人杀死,情知这事定有蹊跷,才故意出面叫破。
王紫霜凛然道:“你们这些凶徒,那一个不是两手血腥,还敢说我们不是债主?”
施光见对方避开身份不说,即知自己揣测不差,不觉仰天大笑。
但在他大笑声中,却听一声娇呼道:“这里面可有一个哭的和一个死的?”
施光急向山径看去,即见两位少女疾如奔马般跑来,暗忖:“那些暗椿难道被点死了”!
这回来的是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一到广场,钱孔方就叫道:“谁是哭嫦娥,快出来领死!”
哭嫦娥江志英喝一声:“老娘就是!”瘦臂一扬,一点寒星疾奔钱孔方咽喉。
钱孔方喝一声:“还你!”门一吹,江志英发出的金钱镖竟被吹得倒别回去。
江志英以为对方定用手法接,只留神对方的手势,不料出乎意料之外,竟是以口吹来,待见寒星耀目,闻开已是不易,急把头一偏,猛觉耳边一凉,接着又是一痛,一只耳朵已被别了下来,惊得叫了一声,拔头就跑。
钱孔方叫一声:“你跑不得!”一纵身躯,已拦在江志英前面,右臂一挥,一阵掌风过处,江志英已坐在地上。
施光眼见这一群少年男女,一个比一个强,直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另一个少女喝道:“那一个名叫死光?”只好硬着头皮,喝道:“施光便是老夫,你是何人门下?”
阿尔搭儿道:“我称字叫做古芬华,你想想可曾杀过一个姓古的老人?”
“我施光杀人何止千万,谁有空去记他?”
“那,你就该死!”
“你才该死。”施珊姊叱一声,劈面就是一剑。
阿尔搭儿一伸手,捏住施珊剑尖,用力一抖,施珊叫出一声:“哎呀尸松剑跃身后退,长剑已被阿尔搭儿夺去,笑说一声:“这剑敢情是泥土做成的!”中指向剑身一弹,“当!”一声响,剑断为二,一截飞出老远。
施光正在大惊,又有一大群人手执兵刃由大门涌出,回头一看,尽是第二代儿女门徒,情知在当前这几位高手之下,越是人多就越死的快,急挥手制止上前,向阿尔搭儿从容一揖道:“老朽七人结义,自知作孽甚多,不见惊于世之人,但列位小侠,也决非仇人后代,若说是报冤报仇,老朽虽死不甘,若说另有内情,何不明白见告?”
诸女受檀郎锦容妙计行事,并未料到脑光能够看破各人伪装的身份,一对竟被问得怔住。然而,远方传来一声清樾的长啸,又令她们色然心喜。
原来于志敏用巧计数出严父,白鹤刚一高飞,他立即解了严父的穴道,叫一声:“爹!
孩儿得迅来迟,害得爹爹蒙难多日,真正该死!”
于冕醒后觉得被人抱在怀中,还亿及原是被两少年带去什么火炎州,正想与对方挣扎,打算一起摔死,不料忽听坐在前面的那人叫起“爹”来,才静静听了下去,忍不住问道:
“难道你是敏儿?”
于志敏“噗哧”一笑道:“正是敏儿,哥哥在爹后面哩!”
于冕受苦多日,骡见两位爱儿来救,骑鹤冲云,不禁喜极,双管将身前的爱儿紧紧搂着,老泪纵横,却又嘶声道:“爹爹不苦!……唉!有命见到我的孩子,甚么都可忍受!”
两兄弟骤获父爱,也不禁呜咽成声。
白鹤越飞越高,忽然“嘎”一声长啸。
于冕蓦地一惊,叹道:“孩子不要哭了,爹有了这多年纪,头一回跨鹤高飞,该喜欢才是!”
于志敏见老父以跨鹤为荣,也破涕为笑道:“爹既是高兴,那就要它多飞几匝便了!”
“今天可到得黄鹤楼?”
于志敏忙道:“几位媳妇都在铁棺峡等着哩!”
于冕“哦”一声急道:“快去,我正想念着她们!”
于志敏说一声:“爹把孩儿抱紧,自儿要下去了!”轻拍鹤颈一下,那白鹤“嘎”
一声长鸣,一泻千里。
于冕觉得飘飘欲仙,不禁大声喝采。
红姑、闵小玲!穗姑俱守在铁棺岩,见夫婿扶着公公回来,欢呼一声,争涌上前。
于冕见红姑抱着一个胖而坚实的孩子,不禁老泪细雨,说一声:“贤媳苦了你了,这孩子几时出世的?”
红姑忍不住悲池道:“就是遇敌那天!”
“唉!”于冕叹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岩外忽然呵呵大笑道:“老先生一家团圆,正该大喜才是,怎么竟是躲起来大哭?”
于冕一惊道:“外面是谁?”
于志敏道:“酒中仙郭良!”
“啊!郭大侠!”于冕久闻郭良大名,知是建文朝的忠臣,慌忙奔出相见,那知一看郭良那付脸谱,不觉一呆。
于志敏忍着笑着:“郭老为了要去救爹爹,扮作落雷魔君的模样”
于冕这才明白,急道:“郭大侠,请受于某一拜!”
郭良一步闪开,连呼:“休拜!”接着道:“于老别再拘泥了。说辈辈,你该是我孙子一辈的人,但你小儿子却是我的师叔,你千万别乱了我们的章法!”
于志敏道:“郭老!你把那雷锤借给我用一下!”
于冕道:“你还要去那里?””
于志敏道:“孩儿要去接紫霜蝉姐几人回来,顺便把那五行洞毁去!”
于冕点点头道:“我这事与巫山七怪无关,据说他们是身不由己,但那五行洞却非毁掉不可!”
于志敏说一声:“孩儿省得!”走出岩石,招鹤飞去。
鹤飞迅速,顷刻到达巫山。
于志敏遣鹤飞回,一声长啸,身形如流星换位,疾向天堑山庄飞射。
平地登云施光以言词难倒诸女,正喜能苟安一时,另施别计使对方不战而走,那知啸声传来,对方尽观其存,才暗忖这回更难应付,即见眼前一花,广场中又多了一位少年。
施光只消一瞥,便认出正是“火德神君”门下的“乐山”,立即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火德神君门下,竟使用下三滥的骗术,武林中总该有一分公道,你敢说出你究竟是谁?”
于志敏冷冷道:“武林的公道难道是你施光家里的,你问我是谁,我就是摧毁九龙场魔教东南总坛,大破冈底斯山魔教中心总坛,消灭瓦刺都鲁山魔窟,独闯玄冰谷,使玄冰老魅丧身剑下的于志敏,也就是被你们这伙狗头诬蔑为一文不值的龙卷风,你们派往下江那伙淫贼,被我一个个抓给官厅宰了,今天为了救父才找上门来,救亲不挥手段,总比你们毁别人名誉不挥手段好的多,你说这个公不公道?”
施光这见少年自称为于志敏,看他方才那种凌虚飞渡,缩影流光的化境轻功,那还会有假?想到不知他用何种报复手段,直惊得浑身震粟,全身冰冷,勉强哀叹一声:“那不关我们的事!”
于志敏向被点穴的四怪,遥遥一拂,四怪应声尽起,然从凛然道:“我知道不关你们的事……”接着阿尔搭儿和蝉儿道:“孟振台已被我二妻斩了,我此时只要你们改过从善,将五行洞及一切埋伏毁了,到十一月十五那天,在岳麓山当众说明诬我的细节,交出皈命老道,便一切放过不提!”
西山七怪听说魔君被斩,又先许他们改过从善,惊、敬、佩、感,诸般情绪涌上心头。
石雄高呼一声:“老朽从命!”首先下拜,其余六怪也纷纷率门人子侄跌倒。
于志敏说一声:“列位何须如此?”横臂一挥,发出极大的浴力,尽将各人托起。
七怪这时真正心服口服,石雄被扶起身,又有点怆然道:“大侠方才吩咐一切,老朽多能从命,惟有五洞行是天然生成,欲毁无力,皈命老道早就离此他往,不知他的踪迹,尚望大侠卓载!”
于志敏略一沉吟道:“皈命老道既已远遁,暂时不必说了,日后见他,请列位英雄替区区擒下便是。请石老英雄即带区区去破五行洞!”
阿尔搭儿道:“我也去!”
于志敏含笑道:“我和石老英雄前往不致有失,你不必去了!”
石雄被于志敏一叫几声“老英雄!老脸更呈愧色忙道:“小老儿决不敢在恩主面前放肆!请恩主放心!”
于志敏见他忽然称起“恩主”,慌忙谦辞,由石雄带路前往五行洞。
虽然七怪已降,人心难测,传说五行洞能令人化作飞灰,于志敏万一有个差池,诸女屠尽天堑山庄,也难补终生损失。因此,个个凝视庄内,眼光自然露出焦急之情。施珊悄悄拉她爷爷的衣角道:“爷爷!留意没有!那边五个全是女的!”
施光含糊应了一声,忽然地底下响起两个霹雳,骤鹤蜂腰烟光、灰、火,一齐喷起。
于志敏由烟尘中一拔而起,又一个霹雳,震得烟尘天踪,一晃身形,已达诸女身侧。
石雄慌忙由大门奔出,大声叫道:“于大侠真神人也!”
于志敏笑道:“还亏得孟振台这对雷锤,否则,五行洞真也难破!”向石雄拱手道:
“石老英雄和列位俱是白人,一切毋须区区多说了,区区身有急事,就此别过,如有权缘,日后再见!”转对诸女说一声:“走罢!”
六条身影腾空而去。
群雄边但闻一声轻啸,云光闪闪中也不见人去多远,不禁茫然若失。
于志敏率五妻回到铁棺岩,洗尽油彩,晋见老人,然后以鹤和竦斯分批载人到达巴东,将白鹤遣回乌斯藏。别过酒中仙,买舟东下洞庭,与凌冰心盘植几天,留书给陶格行,请他照开选盟大会,到时巫山七怪自可向武林人物交代。
俗事已毕,便专程回南,途经梅岭,带领玉鸾诸女奉父归隐琼崖,从此云天渺渺,烟水茫茫,自得其乐趣,那管武林纷纷扰扰。
本书也与于志敏共同归隐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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