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里许路程,不说于志敏、王紫霜那般艺业一促可蹴,即以时下的阿尔搭儿来说,也不过是顷刻间的事。
两人谈笑中相距厮斗所在只有二三十丈,但因张、丘激战正烈,掌风刮起积雪粉飞,把神仙坪几乎笼罩得看不见人影。
机衡居士和张、丘两人门下俱全身凝视这一场旷古无侍的争斗,对于场外已有一男四女悄悄掩来,全无所觉。
于志敏心知这时现身排解,双方必然不听,而且也显不出自己的功夫。意料王紫霜和闵小玲、张惠雅定已到达,也就相好藏身所在,与阿尔搭儿躲了起来,静现两位绝世高人拼命,趁机也学几招妙着。
要知厮拼中两人,一个是武当派的祖师,一个是全真派第二代,全真七子中子顶尖的高手两人的年纪加起来,总在半千以上,要不否是贪嗔未了,未尝不被凡夫俗子称为世外仙翁,那会有厮杀之事。
但一个“贪”字,不知误尽多少苍生,岳武穆曾说“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天下太平矣!”的话,可惜文官既贪财,又怕死,武官既借命,又爱财神仙是人变成的,那能免俗?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或贪利、或贪名、或贪酒、或贪色,各贪其所贪,各取其所需,本来互不相干,也可相安无辜。
偏是贪利者指责贪名的吹牛拍马,贪名者指责贪利的见利忘义,贪酒者指责贪色的行同禽兽,贪色者指责贪酒者胡地胡天,于是乎,治浩荡荡,大起争端。
张三峰鬼马获个封号,丘处机吹牛自称真人,本来也是半斤八两,打起来功力悉锱珠相称不差毫厘,只苦了地上的积雪,好端端被他两人扫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过不多时,积雪去尽,继之是泥泞泥狞去尽,没有别的可续,方广十余丈的地面,平白下陷三尺。
机衡居士想是触景生情,哈哈一笑道:“两位活神仙,真个法力大,顷刻间已使天高三尺!”
于志敏轻轻一笑,骂一声:“真损!”
阿尔搭儿摇一摇她敏郎臂膀,悄悄道:“他说什么天高三尺呀?我看起来,一点也未高嘛?”
于志敏道:“你不见他两人踩过得地方,已陷下三四尺,天起不是高起来了?”
阿尔搭儿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人家说铲地皮的人本事大,原来他们把天都弄得高了起来,敢情这两位道长做起官来,定比别人会铲会刮!”
于志敏正看到两人招式的妙处,由得阿尔搭儿自言自语,却不加以理会。
阿尔搭儿见她敏郎并不作声,也向斗场看去。
斜在此时,张玄素主动取攻,一个“如封似闭”被丘处机迅速一“挤”,双方掌形粘实,谁也不敢将掌后撤,只有各仗内力,压倒对方取胜。
只要是学过武艺的人便知粘劲不可用实,若果一经粘实,败的一方固然受到重伤,胜的一方边难免无损。
二者敢情预料对方并不易与,才各带一名得意门徒、以期在受伤后扶助之用,这时两位门人却是束手无策,同时奔到各人师尊旁边,就要伸手去拉。
机衡居士急喝一声:“不可”人随声到,拦在两位年轻人的中间,接着又问一声:“你们若把人拉开,被对方潜劲压来,还禁受得住么?”
彭新民、周明轩被问得愕然不敢作声。地皮虽是石质,仍按不住上面的重压,而一寸一寸姥接下陷落。
机衡居士眼见两位名胜一时的人物厮拼成俱死的局势,自己空有一身本领,也无计可施。试由两人相对的空间伸一伸手,只觉两人的罡气已纠缠成为一体,手插也不进去,不禁长叹一声:“这又何苦?”
他叹声甫落,即闻一个少年人的口音接着道:“对呀!这又何苦?”声过处,五条身影飘然落下。
机衡居士一惊道:“尊驾是谁?”
原来于志敏窥见厮拼中两人渐顿下沉,四膝均没进山石里面,也暗惊两人内力之重。然而,若让他陷没至胸,除非真仙降临才可将他拔起。心想:“这两名老道总该苦够了!”正打算现身解危,怕有机衡居士一叹,能籍机答话。王紫霜和闵小玲、张惠雅也已潜窥多时,正因夫婿无言,不便露面,各在心里暗摸他不早现身,再过少时,定难化解,一听他发话,就飘然而出。
于志敏见机衡居士问他是谁,微微一笑道:“前辈可知狮虎入林,故龙出水?”
机衡居士“噫”一声道:“小友认得紫虚子?”
彭新民恼恨于志敏不早来与丘处机厮拼,好省去乃师这场过节,这时现身出来,还要不伦不类,故示神奇,当下愤愤道:“就是这厮的师父!”
他这话出口很重,于志敏相王紫霜不过微微一笑,阿尔搭儿和张惠雅也只白他一眼,闵小玲忍不住在鼻里“哼”一声道:“什么这厮那厮,你连小厮也不配!”
机衡居士听说于志敏是紫虚上人的嫡传弟子,刚说得一个“义”字,听到闵小玲斥骂彭新民,不由得望诸女一眼。
彭新民本来对于志敏夫妇已存轻视,此时被斥,那肯甘心?
剑眉一扬,大声道:“你配做甚么?”
闵小玲冷笑一声道:“要不看在令师面上,姑奶奶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张玄素一被丘处机用挤字诀粘实,已暗自懊恼,情知骑虎难下,须得三人艺业与己相等,才可解开此结,否则,只有活活沉下地底,让石粉将自己和丘处机同时掩埋。待见于志敏夫妇同时到达,知他定有筹谋,专为此事。那知自己的门徒反而不知轻重,竟和对方斗起来,这一急非同小可。无奈正以全力凝聚罡气,不敢开腔斥责,自陷失败,心头恨得几乎发火。
但他这样一分心神,罡气也就有点松浮之势。丘处机趁机鼓足余勇,器气向前一张,竟将张玄素上躯得后仰数寸。
于志敏心知她两人不论谁败,定要引起两派弟子杀戮无已。
忙叫一声:“玲姐:别与他一般见识,我们解救这场祸患要紧!”随又向机衡居士唤一声:“前辈!”接着道:“要拆散这场纷争,有两种方法,不知前辈要采用那一种?请即吩咐!”
机衡居士看不出这位美少年居然连解救的方法也懂,诧异地望于志敏一眼,说一声:
“我看用二龙寺珠也还使得!”
王紫霜知道“二龙寺珠”,无一边一个袍素厮拼中的人,然后以一人从中间穿了过去,冲散厮拼者纠结的罡气,这样一来,则抱人的要跌个四脚朝天,厮拼也仰压在救者的身上,穿过中间的人也要受到两面的掌击。因为厮拼者俱是男的、当然不会由女的会抱,若于志敏相机衡居士各抱一人,则穿过中间的工作定落自己头上,急叫一声:“我不愿挨打!”
机衡居士见这少女竟知道解救的明目,不禁暗自称奇,但这时厮拼者已陷于胯间,无暇多虑,极道:“那就用五气朝元罢!”
王紫霜知道“五气朝元”需要四人站好方位,各以相反的掌力将厮拼者的身外罡气化去,然后以一人从中提拔。此法虽是可行,但能悬空不坠的只有爱婿一人,谁又与机衡居士对掌,不觉望于志敏一眼。
于志敏笑道:“机衡前辈顾虑大多,所以想出这些完满无缺的方法,其实,晚辈只想用一人之力,将两位前辈分开,一种是救的挨打,一种是摔他两人筋斗!”
机衡机士骂道:“你是说用低桩中流或并刀斩水?”
于志敏点点头说一声:“正是!”
机衡居士摇头道:“难有这般能耐!”
于志敏道:“晚辈倒愿试试看?”
机衡居士那里肯信?摇头苦笑道:“小友真有此功力,我老人家甘拜下风,若是可行,就摔她两人施斗罢!”
于志敏连说几声:“试试看……”却走往两老合掌的旁边试推一推,说一声:“晚辈失礼了!”后退一步,双掌一分,喝一声:“着!”趁着隔空按穴的瞬间,身子往前一冲,同时施展“展气成雷”的功夫,但闻“轰”一声巨响,当中卷起一股猛烈的旋风,将张三峰和丘处机同时抛向空中,然后遥拍一掌,解开他两人的穴道。
权衡居士呵呵大笑道:“小友这一手虽是使刁,但我自称为机衡,竟未想到,佩服,佩服!”
两者道被抛高约有二十多丈,机衡居士将话说完,他两人尚未落到地面。
于志敏露出这一手绝艺,不但使机衡居士佩服的五体投地,连那狂傲自恃的彭新民也吓矮了半截。
然而,丘处机一落地面,立又厉喝道:“张道长!咱们再来一场,也好分个胜负!”
于志敏急道:“丘前辈!你们一搭上手,几时才完?”
丘处机忽换了一付和善的面孔,笑道:“有你小友在此,并不妨事,贫道只想和张老道印证,不一定要拼死拼活!”接着就转向张玄素道:“你到底还敢不敢?”
张三峰被他问得心火大发,怒哼一声道:“你想找死,那还不容易!”
丘处机纵声大笑道:“你别是老鼠跌在天秤里,自己看重了自己,有这位小友在此,只怕我死不得,你也死不得!”
要非丘处机已对于志敏佩服到极点,何致于再度推崇张三峰方才经于志敏一掌解厄,何尝不在心里暗服?祗因丘处机问得太狂,才引发他的无名火,此时又哼了一声。但于志敏却担心他两人再打起来,失手误伤,抢救不及,忙道:“丘道长既然坚实要比,晚辈有个好法子,不知两位道长意下如何?”
丘处机和张三峰同声道:“你且说来!”
于志敏笑道:“古人云:兵凶事也,不得已而为之,两位道长这事并非定要厮打才可解决……”
王紫霜骂道:“你可是秀才写卖驴契?”
于志敏笑道:“我满不至于写满一纸,尚无一驴字…。。”接着又面对丘处机道:“晚辈意思是,将比武改为论艺,两位道长尽管论,晚辈与拙荆依照道长所论,摆出架式,一面可明学几招,一面可籍机施教,还可以省却两位道长的气力。”
此意一经提出,三位老人都同声喝采。
机衡居士自命为机巧过人,也乐得寿眉轩动,笑道:“小友真会造福苍生,我就想不出这般妙着来。体看这两个老牛鼻子平日假装慷慨,其实教了徒弟还留着后手,这下子把他心肝都掏出来了,老人家也得赏览赏览!”
丘处机骂道:“你体在旁边嘴损,老道和你也没完!”
机衡居士只笑一笑。
王紫霜忽道:“阿敏!你和搭儿丫头,我不作兴!”
阿尔搭儿忙道:“我不和敏郎厮打!”
问小玲也怕事落头上,也道:“你两人不愿,我也不来!”
这事可就难了,谁敢和于志敏对招?
彭新民一跃而出,满面笑容道:“在下与兄台搭手如何?”
张三峰急骂道:“你别替我丢脸了!”
丘处机也急向他门徒示意勿妄动。
要知两者俱知自己的门徒一出面,就必须代表已方,于志敏的功力深厚到不可思议,万一自己的门下摔了斤头,岂不是输了一场。
机衡居士哈哈一笑道:“丘老道!我替你完这场过节如何?”
丘处机眉头一皱道:“不准你使刁!”他固知机衡居士足以代自己出面,却怕他故意让招。
于志敏略一沉吟,笑呼一声:“闵姐!你和搭儿妹妹搭手可好?”
阿尔搭儿噘嘴道:“我不愿厮打,你偏要找人家!”
于志敏笑道:“这是学功夫呀!”
阿尔搭儿道:“我才不学!”
王紫霜见娇婿难得下台,打个圆场道:“还是我和闵丫头回去换鸾丫头来罢!我想她必定肯学!”
于志敏忙一揖到地,说一声:“谢谢!”
王紫霜“呸”了一声,身形一晃,直如流星射电,飞出老远。
闵小玲也纵起一缕轻烟,随后追去。
彭新民到这时候才真正相信这伙少年男女,艺业比他不知强多少倍,尊敬之念由然而生,呆呆地望着于志敏夫妇,目光中流露渴慕之色。
丘处机和机衡居士因与于志敏均是初次见面,免不了彼此寒喧。待获知于志敏和王紫霜及问小玲诸女俱乃中华异侠门下,达才黯然长叹。
于志敏复将全真派寒灵道长协力大破魔教的事说起,处机大为动容道:“敝门下获得小友提学,使能在西疆露脸,此情可感,辽东生民久受东北总坛之苦。东北总坛就在完达山,贫道久欲加以剪除,无奈力薄难以收效,若诛他几个党羽,也于事无补!
他言下慨叹不已,于志敏趁机道:“若道长与张道长合力,加上机衡前辈,谅能剿灭魔教东北……”语犹未尽,已遥闻一声:“阿敏!”一道纤影已经飞落。
于志敏见秦玉鸾来到,祗得先向三老引见,然后续道:“若三位前辈有意成斯壮举,晚辈往天王庄回来,必定听命什么?”
三者听说于志敏要往天王庄,俱同时一怔。
张三峰忙道:“小友往天王庄作甚!”
于志敏将原由说出,三老大为骇异。机衡居士叹道:“料不到诸氏兄妹颠倒至此,他在奴儿干横行倒也罢了,居然想助奸阉夺取皇位,不知曹吉祥获得皇位之后,要封他做什么?”
阿尔搭儿笑道:“可是封为真人?”
机衡居士不禁笑了起来,张三峰和丘处机脸色忽然一沉。
于志敏忙道:“妹妹怎么恁般不解事?你冒渎两位道长了!所谓真人,是修真成道的人,那是随便封的?”
阿尔搭儿几曾受过委曲被夫婿薄责下来,不禁暗然欲泪,幽幽道:“方才人家问你什么叫做真人,你不肯说,这时又来埋怨人家!”
于志敏听她说话的声音都颤了,忙轻轻一楼她纤腰,柔声道:“这是我的错,并没有怪你!”
阿尔搭儿破涕为笑道:“敏郎你没错,是我错了!”
她就是这般天真骄憨,一点也没有造假,张三峰旋而明白她既是鞑靼儿女,相随于志敏不久,怎知中原各种典故?于是纵声朗笑道:“搭儿姑娘不必自责,我张三峰不至于那么小气!”
丘处机也出声劝慰,阿尔搭儿自觉十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仰首看她敏郎脸上。
机衡居士笑道:“你这两个老牛鼻子争甚么真人假人,看人家搭儿姑娘半点不假,才真正是真人呢,那象你们老奸巨滑?”
丘处机骂道:“你才真正老奸巨滑,还有脸说别人?”
机衡居士哈哈一笑,并不答腔。
秦玉鸾叫一声:“阿敏!”接着道:“你要霜姐玲姐换我来作甚?”
于志敏尚未答腔,丘处机已断然道:“张老道?咱们不必论什么了,还是合力除魔要紧!”
原来他久居辽东,对于辽东百姓的苦难,知之较详,再见这群少年男女人人艺业高强,自己已是三百岁的老人,那好在一群少年面前论艺?
张三峰不料他忽然有此一变,愕然地过了半晌才道:“道长既有此意,贫道也就遵命!”
于志敏见一场戾气化作祥和,也满心欢喜,躬身一揖道:“两位道长能合力除魔,实是苍生有福,不知如何进行,有需晚辈效劳之处!”
丘处机大笑道:“小友不必见外,难道还能少你的一份么?
贫道只能算作马前卒子,替你踩探踩探,到时还得由你统率多人,才可一网打尽!“机衡居士也忍不住说一声:“好!我鲁道平也算上一份!”
于志敏谦逊一句,也就接纳丘处机的意见,由丘处机、鲁道平打探魔教的动静,张三峰则秘密入闽,号召中原武林各派共襄义举,待往天王庄事毕回来,再同往完达山大破魔教。
各人计议已定,约定后会的时地,于志敏出要言别,张三峰忽然唤一声:“小友!你要往天王庄,请提挚贫道这位劣徒前往可行?”
丘处机蓦地惊觉张三峰意交使其门下学艺,好将来光大门户,急道:“贫道情小友将劣徒也带去,顺便教控几招!”
机衡居士哈哈大笑道:“你这些牛鼻子会捡便宜,难道我老人家就不会?”说罢,一声长啸,立见一条身影自远处奔来。
这事使于志敏大感为难起来,因为他早看出彭新民,周明轩的艺业比自己一行相差甚远,带在身边就得处处照顿。然而二老已经说出口,说不带怎么行忙道:“晚辈艺业不足,而且天王庄凶险又多,只怕有所不便!”
机衡居士连说几句:“好说……”接着又道:“你方才那一手展气成雷,已足地横行寰宇,你若不是,谁是?不必推辞了,连我这个也一并带去!”一指刚到达的那位少年道:
“孝儿过来拜见这位于师兄,我请他多多照顾你!”
那少年闻言慌忙一揖。
张、丘二人也急喝令门徒重新行礼。彭新民心中老大不愿,但迫于师令,又不能不勉强进从,唤一声:“师兄!”
但他那种神情,岂瞒得过于志敏目光?可是,于志敏念头一转,心想能将三老的门谈合在一起,将来也许可省却许多是非,灭却许多杀孽,也诚心同他各人一揖,笑道:“我年纪最小,仍是称列位师兄才是!”
机衡居士霍然道:“是何言也?常言达者为尊,若非小友年纪太轻,他们称你一句形叙也不为过!”转将他门下鱼孝向各人引见,并谆谆叮嘱鱼孝务须听从于志敏的教诲。鱼孝果然人符其名,—一恭顺答应。
张、丘两人见机衡居士对于志敏如此尊崇,也各训教门人一顿,说一声:“后会有期!”与机衡居士纵身飞去。
于志敏不觉茫然伫立,良久才微喟一声:“三位兄台将行李取来,我们走罢!”
鱼孝听于志敏称他为“兄台”,连称:“不敢当!”接着又道:“师兄住在何处,小弟去取行李就来!”
于志敏生怕他出乱子,忙道:“愚夫妇与兄嫂俱往神仙洞,鱼兄去取行李,回这里汇合再走好了!”
鱼孝慢应一声,独自奔去。彭、周两人行李就藏在近处,也各向于志敏告辞往取。
阿尔搭儿待她三人走后,悄悄叫一声:“敏郎!你真要教他们武艺?那姓彭的不是好人哪!”
张惠雅也道:“那人好傲慢,别弄出事来才好!”
于志敏道:“我早就看出,无奈为求化解张、丘两位前辈的约争,只好让他留下,看来他不至于取出乱子,我教他武艺也不要紧。张前辈艺业已入化境,但他这位门徒连嫂嫂都不如,也许就因傲慢之故,以致进境不佳,我一视同仁教他三人,各凭自己苦学求进步,不能怪我!”
秦玉鸾道:“你看他三人,谁比较强一点?”
于志敏道:“鱼孝艺业较高、周明轩为人机智,但两人俱不及彭新民强悍,真要打起来,只怕彭新民要胜一筹。不过,这也难说,鱼孝最是沉着,能屈能伸,是一个上好才器。”
夫妇四人正在谈论中,彭、周两人已返,鱼孝也接踵而到,一同往神仙洞与诸女和于志敏夫妇相见。张惠雅又悄悄用解药把包妙始,王妙如两人解醒过来,一伙少年欢声喧达洞外。
从这一夜起,丁瑾站、阿菊、阿菩、阿莎,每人两天,轮流受教,八天过后,四人容光焕发,肌骨丰盈,尤其是丁瑾姑年纪较长、二显出绰约婀娜的少妇神韵。
然而四女俱知获待君子,完全出自王紫霜的安排,不但对王紫霜依然惟恭惟瑾,即对于先进诸女也未敢悄存歧视,仍自居妄胜地位,服侍几位正妻,于志敏恍若处在众香国中,消受尽温馨的滋味。
这八天当中,王紫霜天天考究新来三位少年的艺业,发觉他们与穗姑相差无机,也时时指点,使他们日有进境。
彭新民性子虽有点偏激,却生就一付练武的好筋骨,心里虽不服诸女的艺业,但他眼见别人艺业尽比她高妙,不由他不暂敛狂傲,听命指点倒也能相安无事。
第九天的清晨,这一行少年男女束束就道,冒着硬骨寒风,续向东北进行。
这一带虽尽是突山绝水,鲜有人烟,但各人俱有一身武功,又得良朋谈笑,尚不觉得若何艰苦,十几天之后,已越过女贞都司,进入奴儿干地界。
奴儿干虽是异族,固有各族逃捕隐迹散居,渐惭与土著结为姻缘,所以语言方面,有鞑靼话,通古斯话,土著方言鲁地方言,甚只有人操着纯正的北京管腔。
诸少年男女早就由王妙如、包妙始两人中获知当地情形,并不惊异,于志敏夫妇更将士着方言学得十分流利。于志强学话的天才比乃弟稍逊,但也能问答无讹,而彼此交谈。
进入奴儿干地界之后,因为不时有土著的村落,与及巨木围成的城寨,已无须架搭帐幂,这一天傍晚来到风门大寨,但见人烟稠密,牛马成群,问起王妙如,知距天王庄不过百里,当下进寨求宿。
这寨里的人尽是些此髯客发的异种,忽见一群中华儿女到来,不胜惊讶,问起来由,知是往天王庄去的,又热烈招呼,堆满笑脸。
于志敏只一瞥问,便发觉这方广里许的大寨,住户虽有百余。所见的人多是精壮荷戈,佩箭的汉子,几乎看不到几个女人,情知不是什么好路数,但他艺高胆大,抱着“既来之,则安之”
的打算,认为只要稍加留神,没有大不了的凶险,山就泰然住了下来。
这巨木围成的风门寨十分特别。合抱的大木拄围成三道寨墙,短一道寨墙相距约有一丈,寨墙里面,距顶端数尺处、又各架有宽约三尺的木板,面还有人来往巡视。寨门只有南北两处,而月各有巨柱札成的门扇。
最里面一层是厚木板架成的房屋,每一间房屋不但相连,而且相通,似是先搭成一间大屋,然后用木板隔成若干问小室。
618另外则是一座很大的马厩,千百匹骏马在厩里争精厉嘶。
于志敏一行进寨说由来意之后,立有几名精壮汉子命人腾出两间木屋供他们居住,卸下牲口上的物品,领着各人将牲口牵往马厩,神情上似是十分殷勤。
饭后,阿尔搭儿一看四下无人,又挨近于志敏身旁,担心的道:“敏郎!你看这木寨不有点怪么?一切都好象新架起来的!”
不但是于志敏看出,同行各人也个个看出,不过,别人没有阿尔搭儿那样嘴浅。于志敏听她已经说了出来,点头道:“确是奇怪,但也用不着担心!”召了妻妾和兄嫂过来,吩咐他们留意。
因为鱼孝、彭新民、周明轩在路上都与王妙如师兄弟住在一起,也悄悄告诉他们当心。
包妙始笑道:“也无须过虑,这里人常有大选移的习惯,不见得有别的用意,再则天王庄的声威远及千里,他们知道我们往夭王庄去,还敢存别的歹意不成?”
要不是有鱼孝诸少年同行,于志敏早就依照预定计策,一一一到夜间,就用迷药去包、王两人的本性,待第三天再放他回醒。但碍着鱼孝三人,却不便用这种手段,答讪几句,也就放过。
那知将要就寝,外面忽然唤起一阵号角,霎时人喧马断,乱作一团。
阿菊、阿莎两人原是值更坐守门里,由门隙向外偷窥,只见一队一队人马出了家门,邻室里跑来一名壮汉,高叫道:“敞族和敌人打仗,客人不必惊慌!”说过之后,也就飞奔而安。
各人尚未睡熟、闻警惊起,于志敏叫一声:“不好!我得出去看看!”一打开房门,即见一溜火光,自北门绕过南门,又转北门,到敢情那是以药线引火,否则决无这般迅速。
于志敏大吃一惊,急叫一声:“赶快收拾逃走!”一缩进屋,刚将包袱背在身上,即闻一阵蹄声,夹着几声怪嘶到达,原来那几匹骆驼竟自动逃脱羁绳,到来寻主。于志敏忙催促各人乘上坐骑,冲出南门,自己反向北门奔去。
阿尔搭儿叫一声:“敏郎来呀!”上得骆驼,回头一看,见于志敏独奔北门,又拨转骆驼,跟在后面。于志敏自然有其深意,但在危机的时候,无暇说明,顷刻间到达寨门,只见一流烈焰,将门遮断。
小小火焰当然不能阻拦这群少年英侠,可是,牲口周身长毛,要是冲过三四丈远的火焰地带,那怕不烧成焦躯,死于非命?
于志敏一骑当先,双臂一分,登时卷起一阵狂风,将烈焰吹开,冒火而出。阿尔搭儿也依样画尽葫芦,发出拳将烈焰吹散。
两人刚出寨门,回头一看,前寨已成火海,接着一阵“轰隆”
的巨响,烈焰腾霄而起。
阿尔搭儿那见过这凶险的场面?由得她武艺再高,也禁不生惊呼一声,叫道:“霜姐姐她们……”
于志敏不待她说完,急道:“她们冲出南门容易,你在这里守着,当心王、包两人逃走,待我招呼她们过来!”也不待阿尔塔儿答话,已跃离高驼背,冲过火海上空,到达南门。
王紫霜诸女与各人逃离南门不远,即闻身后一连串爆音,情知夫婿多能,定必无恙,但阿尔塔儿双去较退,不免令人担心,回眸四顾,又发觉王妙如和包妙始并没跟着出来,不禁愕然道:“他两人往那里去了?”一甫毕,已见于志敏飞跃火海上空到来,忙改问道:“他两人可在北门?”
当各人怅皇收拾逃离火场的时候,于志敏早发觉没有王、包两人,情知他欲借火脱逃,也许还躲在别的室内。因为当时火舌四起,若再回室内搜寻,说不走连自己也葬身在火城里面,所以独出北门,企图拦截。
于志敏知道阿尔搭儿的艺业较王、包两人高出许多,又有绿虹剑在手。有她挡在北门,定能胜任,才回南门与各人会合,果然王、包两人失踪,微笑道:“他两人跑不了!”
鱼孝面带愧色道:“他两人与我们不是一伙么?”
于志敏道:“虽是一起,但他两人是奸徒,并非真心改邪归正彭新民气愤愤道:”可惜我们不知,否则,早就将他废了,也不致被他逃走!“周明轩道:“我们冲往马厩的时候,他还跟在后面,莫非被火墙隔着不能出来,烧死在里面了?”
于志敏虽疑王、包两人脱逃,但他两人的艺业比自己各人较差,周明轩所说,不无道理,忙一推张惠雅和秦玉鸾道:“你两人分东西两头绕过城外,往北门接应搭儿妹妹,霜妹和我再进人城看看!”
张惠雅和秦玉鸾各应一声,策骑自去。
王紫霜见那烈焰如山,不禁惊问一声:“这大的火,如何进得去了‘于志敏笑道:”你忘记披风了?“
原来王紫霜那件披风是冰蚕丝纤成,经过元阳石熬炼,风雨不侵,火水不入,她一时情急起来,竟忘却它的功用,不由哑然失笑,随又道:“哪,你呢?”
于志敏道:“我但凭双掌就是,火烧不上来!”解下包袱,随手丢给瑾姑道:“瑾姐拿着!
王紫霜见夫婿要自投火窟,要说以掌风将火迫得开,她也可以做得到,但火窟里的热气,决难禁受得了,急叫一声:“你失不得!那热气厉害!”
于志敏才说得一句:“鳗珠可以避暑……”即听秦玉鸾骄叱一声:“往那里走?”情知她已和王,包两人遇上,忙说一声:“不必进火了!”一纵身躯,向声源奔去,遥远看到秦玉鸾策骑向荒林疾驰,却看不到王、包两人,又叫一声:“用轻功追!”
秦玉鸾果然未想到这一妙招。她策骑绕过东面寨墙,行未一半,即见两条身影一前一后向东疾奔。
她知道那两人定是王妙如和包妙始,为了追捕逃遁,竟忘却两人的轻功胜过快马,何况以骆驼追赶。她见那两条身影出去越远,正在发急的时候,被于志敏一语提醒,在“哦—
—”一声叫喊中,身躯电射而去。
但于志敏的轻功更是神速,眨眨眼已超越秦玉鸾头顶,遥见王妙如紧迫包妙始身后,边追边骂道:“姓包的!若不停下脚步,恕我王妙如无情!”
于志敏心里暗自冷笑道:“你这作贼喊捉贼的薯皮浅计,居然想来班门弄斧!”一声长啸,身形疾泻而下。
那知两条身影忽然一分,王妙如急叫一声:“于公子!追那包妙始要紧!”反而停下脚步。
于志敏见他停脚下来,虽知有几分作假,却不好对他怎的,包妙始犹自跑得起劲,急说一声:“王兄请回!”又投步追那包妙始。
但他因与王妙如答腔,以致身法略缓,包妙始已跑进荒林,回头一看,连王妙如也不知去向,忍不住恐骂一声:“狗奴敢骗我!”
秦玉鸾也如电一般赶到,叫一声:“阿敏!怎又被人跑了?”
于志敏恨恨地一跺脚,说一声:“你在这里等姐姐她们来,我非找到这两个不可!”脚下加力,跃上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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