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扇公子十年窗里窗外地读书和练剑,绝不是钗奴所说他只知道剑道是把金扇子。就算他不能闻一而知十,至少是可以举一反三。而在钗奴的内心中,除了深爱他谦虚若谷外,而且“忍”的功夫也修养到家了,这两者都是作为一个侠士的基本条件;尤其是他博览群书,从书本中学到了许多快士所学不到的知识。刚才钗奴对他施展狐媚心法,他立刻就懂得以“低头闭嘴”来防卫自己;他在十六岁的那一年,在家藏的一本武学杂谈中,读到过这么一段:“传说中的千年狐狸精,可以修炼成美女,专以媚眼来惑人。若有人练成这种‘狐媚心法’,比狐狸精更能迷惑于人。应付之道唯有‘眼不见唯净,嘴不动为静’,默念‘阿弥陀佛’,是为上策!”此所以神丐对月狐仙子,臭老叫花子史半仙对钗奴,都是以四目相接来彼此较劲,而败下阵来的道理。没想到金扇公子低头不语,不吃这一套,使钗奴内心对他更为敬爱。
“扇奴,我两人的赌还没有打完,为什么说唯有我钗奴才习得了剑道真传?也没说个清楚啦!不如我两人慢慢要嘴皮子,以度过漫漫长夜,你以为如何?”
金扇公子低头闭嘴,不理睬钗奴。
钗奴火大了,大声说:“我为什么要杀令尊大人,难道你也不想要知道了吗?”
没想到金扇公子伸展双手,连打了三个呵欠后说:“我好累,好困,要睡觉了!”他说后,也像钗奴中午那样倒在路旁就睡觉了。
钗奴对他没可奈何,杀他父亲都不要知道“为什么”了,更何况打什么鬼赌和谈什么阴阳八卦的剑道真传了。
钗奴当然是知道金扇公子在装睡,故意不理她。
于是,“唉!”钗奴深长地叹了口气后,自言自语地说:“当年老狐王看走了眼,把唯一心爱的掌上明珠,赐给了一个窝囊汉!狐王啊,婢子正在为你悲伤,为你而流泪啦!”
扇奴当然是不吃她这一套,装着真的睡觉了。
钗奴对他抿嘴笑了笑,心想好戏还在后头啦!她也伸展双手,连打了三个呵欠后说:“扇奴,你故意装睡,我可要真的睡觉了!”她说后。够缩着身体,席地而卧。
半夜,突然发出来了“哦……啊……”哟哟地像孤魂游鬼呜叫的狐狸叫声。
钗奴被惊吓得赶快爬近了扇奴的身边,抖抖颤颤地说:“狐狸来了,吓死我了啊!扇奴,快抱着我,我好害怕,好害怕啊!呜呜呜……”边说边哭。
扇奴只得脱下上身大棉袄,遮盖在钦奴的胸前,然后再轻轻地抱着她。
“我尿水都被吓出来了!呜呜呜……抱紧点,好吗?”
扇奴仍然是松松地抱着她:“钗奴,别骗我了,凭你我的武功,老虎都不怕,什么狐狸呢?”
“你就只知道罩家堡的金扇子,狮虎豹都不可怕,唯有狐狸最可怕了,除了它会成精,变成坏女人外,还会在你不知不觉中,突然出现在你的身后,哇—一狐狸来了,”钗奴惊叫后,把头埋在金扇公子的胸脯上,”呜呜呜”地哭着说:“它就在你的背后呀!”
金扇公子不信邪,他曾独自一人在伯依山熬过漫漫长夜,百兽都不敢接近他,如今有钗奴在身边,他的胆儿比豹子胆还大,他放开了钗奴,站起身来,运足内力于双眼,转身向林丛深处搜索着,哪儿有什么狐狸呢?
“狐狸一定是跑走了!”钦奴也站起身来说:“狐狸之可怕,就在它出没无常;现在狐狸既然走了,我要去丛林里小解,你快转过身去!”
金扇公于只得转身。
钗奴跑进丛林里小解,突然发出来了“哦……啊……”的狐狸叫声,钗奴被惊得提起长裤跑了出来,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哎哟”地痛叫着。
扇奴迅速地钻进丛林,没有发现狐狸,见钗奴跌在地上呼痛,赶快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没想钗奴的右腿完全瘫痪了,不能踏地行走,扇奴只得把她扶到空地上。
钗奴哭着说:“快替我揉揉膝盖骨,一定是骨折了啊!
呜呜呜……”
见伤不救,大丈夫不为也,金扇公子只得替她按摩膝盖骨;没想到刚按摩了一下,钗奴便娇怒着说:“你好坏,用这么大的力,我又不是你金扇公子,难道也用得着你使用金扇的力气;走开,我自己来按摩!”接着,钗奴“哎哟、哎哟”地自己按摩着。
冬天里天干物燥,丛林中又可避风;睡在枯干了的草上,夜虽然长了一点,在钗奴断断续续的呼痛下,冬天的朝阳,像个柔弱无力的少女,抱着琵琶半遮胜似的从东方的天际冉冉上升。
“扇奴,我肚子好饿!”钗奴把痛苦挂在脸上,愁着眉儿说:“看在你我同是——令表妹的奴才的情分上,请你跑回杨家坊去,买些馒头卤菜的来让我填饱肚子,我也好趁你离去时,脱下长裤,敷上刀伤药……”
“你摔破了皮?”扇奴惊问道。
“何止摔破了皮,腿骨可能都摔碎了;不然,我怎么会呼痛整晚呢?”
“好,我这就立刻跑回去杨家坊,买些吃的来!”
“多买点好吃的啊!”扇奴起身离去时,钗奴又吩咐:“可能要在这儿停留两三天,养好伤才能走啦!”
多买点吃的就多买啊,扇奴回头向她点了个头后说:“如果有虎豹侵袭你时……”
钗奴顺手从地上捡了个卵石,对准一株脸盆大的杉树掷了过去,石穿树心而出:“用不着你关心我,我的手还没受伤呀!”
扇奴讨了个没趣,施展轻功,向来路的杨家坊急奔而钗奴站起身来,弯身飞纵上了一株杉树的梢头,向已经奔出丛林的扇奴抿嘴而笑;接着,飘身下树,在洁白的玉腿上裹了层枯叶,再把长裤穿上后,便呼呼大睡了。
好个钗奴,扇奴折返后刚走入丛林,她便惊醒了过来。
扇奴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进入丛林后,便施展着地无声的上乘轻功,悄悄地来到了钗奴身侧。只见钗奴正躺在地上“哎哟”地呼叫“钗奴,我回来了!”扇奴两眼望着躺在地上的钗奴说:“可敷上了刀伤药?”
“你瞎了眼?裤管都鼓了起来;难道你的眼睛回到狐王表妹那儿去了!”
“就算我瞎了眼,请你先吃馒头、包子和鸡腿子,还有豆腐干和卤牛肉!”
钗奴撑着手坐了起来。
两人饱餐了一顿后,钗奴说:“这里好,清静,就在这儿疗两天伤吧!”
可是,两天以后,钗奴的腿伤仍然是没有痊愈;一聪明的扇奴,立刻察知了钗奴拖延时间的诡计。他在附近悬崖边找来了比拇指还要粗大也有比小指还细小的一堆藤子,找来许多枯枝,取出怀中火折子,生了个大火,利用火烤藤,让藤儿该弯就弯,该直就直,只两炷香的时间,便制作成了一张可以坐人而又能背在肩上的藤椅。
钗奴坐上藤椅,扇奴背着她。
“扇奴,你可真是对我照顾周到啊!”
“少废话!”扇奴背着钗奴上路。
金扇公子虽然人长得没两拳双腿那样地高大,但也是中等以上的身材,胳臂和大腿的肌肉,长得结结实实针都扎下进去;尤其是他古铜色的脸上,眉宇间塞满了书卷气息外,满布着东方民族的自然美。
钗奴背向扇奴坐在藤椅上,还没走出丛林,便抿着嘴微笑着说;“我两人的赌儿还没打完,敢和我赌下去?”
扇奴默默地走着,不理她。
“这个赌,关系到狐王为什么说她是黎文尧的女儿,而又不承认是你所要找的表妹!”
钗奴在扇奴背后昂着头儿说。
这可引起了金扇公子的兴趣。
“请再把赌注说一遍!”扇奴说话了。
“赌嘛……我赌狐王是麻面恶脸,你赌她花容月貌,有朝一日,狐王揭开面纱时,我输了,随狐王陪嫁给你;你输了,像飞奴那样地替我倒洗脚水,终生做我的奴才!”
扇奴淡淡地说:“这个嘛,赌不下去啊!”
“为什么呢?
“输赢都是我所不乐意接受的,我赢了你嘛,我们覃家堡上上下下有二十多个女婢,没有谁不比你温柔和顺;我输了嘛,丢尽了我们覃家堡的脸!改换条件,如何?”
钗奴摸透了金扇公子的心事,他十分希望知道狐王为什么不承认是他所要找的表妹,便落落大方地说:“我也不要逗着你玩了,反正你做我的奴才做定了;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你的表妹八岁时,直竖着两条小辫子,可爱得像是只刚出茧的小飞蛾,长大后应该是清秀得像出水芙蓉,。美丽得像是九界仙女下凡尘;没想到出天花后,留下满脸的麻于,因此,她说不是你所要找的那个美貌的表妹!”
“钗奴,这回可没有骗我?”
“我几时骗过你?”
“我和她有婚约在先,她长得像丑小鸭,我也认命了!”
“唉!我钗奴就没狐王这么好福气,有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未来夫婿;虽然你是窝囊汉!”
“飞奴对你也不错啊!”没想到扇奴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钗奴怒气冲天地说:“我与他是主奴,你少罗嗦”
“我和狐王也是主奴呀!哈哈哈……”
“敢取笑于我,你等着瞧!”钦奴的眼珠子骨碌碌地旋转着,立刻“转”出来了歪点子。她双掌向上,暗施内黑真力,利用地心引力,吸引气流下坠之势,掌心发出真力,两相抗拒,这便是内功修养到了炉火纯青的高手,在和对方动手前,为了站稳脚跟,先立于不败之地,运用头手发出真力的“千斤坠”功夫,一步一个大脚印,让对方望而生畏。
金闻公子突然觉得背上的钗奴,越背越重;到最后,他走一步就留下个大脚印,气喘得寸步难行,不得不把钗奴放了下来。但,金扇公子可也不是傻小子,他立刻就知道是钗奴故意运用千斤坠功夫在整他。他顺手把腰间绕了好几圈的丝质长腰带解了下来,把钗奴牢绑在藤椅上。
“你绑着我,想要干什么呢?”
“我要加快脚步,怕把你抛了出来!”
钗奴让他绑,心想你绑着我,我照样可以使出“千斤坠”功夫,你能奔走吗?
万没有想到在她身体被牢系,不能再动弹后,把双手掌心对掌心也紧紧地绑在一起;还有,就地取材,掏出怀中匕首,割了块大树皮,替钗奴戴上了个不伦不类的帽子后,背着钦奴,急急地向前奔走。
钗奴抿嘴而笑,心想,只要我暗运内力,捆我的绳儿全都会折断落地。但,她智者千虑,这回可失算了!扇奴的腰带富有弹性,她用内力时带儿跟着伸大,怎么样也击断不了它;至于头上的帽子,也不是紧戴在头上的,钗奴运用内力顶撞它时,它可以高头一两寸,让内力从四周外泄,收回内力,它又盖了下来。这可使钗奴心中着急了,但她仍是不动声色。
没想到金扇公子不是她所想像的呆头鹅,他边走边说:“钗奴,为什么不再使出‘千斤坠’功夫了?”
“我才不会‘千斤坠’功夫啦——”钗奴故意淡淡地说。
“你不是深得剑道真传吗?把你的‘真传’说给我听听!”
钗奴娇怒着说:“小王八龟儿子,快把我解开来;”
金扇公子不怕威胁:“敢再骂人,我便拉个臭石头塞进你的樱桃香嘴里!哈哈哈……”
“快解开我,快解开我呀!”
“到了白马山庄交人以后,我自然会解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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