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奇徒

2020-03-13   作者：名家接龙   来源：名家接龙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白眼上人头也不回地冷冷答道：“不关你的事，这个应由面前这小子向老夫请教！”
　　岳玠不由得暗笑道：“‘白眼’上人，果然名实相符。”
　　当下忙躬身敬接道：“晚学正想请教！”
　　白眼上人突然向柳义剑喝道：“将师父昨晚封扎的锦囊取来！”
　　柳义剑一声响诺，高高兴兴的向室角走去，举足一蹴，光滑的石壁，竟又出现一扇小门，俯身攒入，没多久，已自里室取了一只黄色锦囊出来。
　　八方行者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准备功夫不错，洒家佩服！”
　　白眼上人哼道：“这有什么好笑？胜败乃兵家常窖，有赢就有输，事先为万一失手准备准备，有何不可？”
　　脸一偏，瞪眼冷冷接道：“老夫能测知你赢了棋会提哪一类的要求，这是老夫的高明之处，反过来说一句，假如你输了，你能知道老夫将提什么要求吗？”
　　八方行者一怔，呐呐地道：“这，这倒没有想过。”
　　白眼上人似为八方行者这种“根本不以为自己会输”的语气大为激恼，脸一沉，嘿嘿冷笑道：“敢再来一盘吗？输了要你敲着木鱼绕行‘白金之宫’三昼夜！”
　　八方行者吓了一跳道：“那，那成什么话？”
　　岳玠星目微微一滚，忽然轻笑起来。
　　白眼上人转过脸来道：“你又笑什么？”
　　岳玠躬身含笑说道：“晚学笑的是，想不到上人也会唬人。”
　　白眼上人两眼一翻道：“什么唬人不唬人？”
　　岳玠笑了笑，连忙接道：“没有，没有，晚学随便说说罢了。”
　　八方行者精目一转，忽然大喊道：“不行，下行。”
　　接着一拍岳玠肩胛，大声道：“别怕，小师弟，有大师兄在此，一切由大师兄负责，这老不死的真正要求是什么，你说出来为大师兄吐口气！”
　　白眼上人满有自信地睨视冷笑道：“说呀，小子！”
　　言下之意，大有聪明人老夫又不是没有见过，你小子又不是老夫肚里的蛔虫，嘿，我就不信这个邪！
　　岳玠仍感迟疑，柳义剑一旁喊道：“没有关系，岳师叔，我师父最佩服的，就是能占他老人家上风的人，说得不对，他老人家一定高兴，说得对，更高兴，知师莫若徒，我已为你泄了底，你还犹疑个什么呢！”
　　白眼上人叱道：“臭小子啰嗦！”
　　八方行者哈哈大笑，岳玠、绿娘子不禁齐齐暗付道：“言为心声，多可爱的纯真赤子啊！”
　　岳玠轻轻一叹，跟着笑了笑，垂首笑说道：“上人刚才说：‘敢再来一盘吗’？由这句近乎激将的语句里，晚学揣测，如果晚学大师兄输了，上人的要求可能就是‘再来一盘或十盘’。”
　　微微一笑，低声接道：“也许更多！”
　　八方行者一怔，随即一拍石床大笑道：“对，对，正确极了！”
　　白眼上人也是一呆，这时偏脸喝道：“你说对就对了么？”
　　岳玠连忙含笑躬身道：“一定不对，晚学知道。”
　　柳义剑不知就里，竟奔去师父身边认真地仰脸追问道：“岳师叔真没猜对？那么怎样猜才算对呢？”
　　白眼上人板脸叱道：“这样就对！”
　　左掌一翻，直将爱徒打出一丈远近，这一掌看似很重，其实全属虚张声势，柳义剑就地两个滚腾，人已一跃而起。
　　远远拍手扮着鬼脸道：“师父老羞成怒，岳师叔对了，岳师叔对了。”
　　同时一跃奔至岳玠身边，附耳道：“你别担心，我一点也没伤着，刚才我用的是‘燕青十八翻’中的‘落叶盘旋’，为了提防师父打人，这一招我练得特别熟。”
　　岳玠点头一笑，同时伸手将他紧接搂住。
　　八方行者微笑还止，白眼上人脸一仰，冷冷说道：“义剑，锦囊交你的岳小师叔！”
　　柳义剑怔了怔，突然欢声又叫又跳道：“喔喔，对了，师父喊的是我，我叫义剑，义剑，义剑，师父叫我义剑，不再喊我‘畜生’、‘小子’了！”
　　白眼上人须发微微抖籁，岳玠微显激动地肃容双手接过那只黄色锦囊，上人淡淡地吩咐道：“岳小弟一人保管，遇着练有‘太阴玄功’的人，临场开阅！”
　　岳玠暗暗疑忖道：“单这样就行？毋须其他准备？”
　　他见大师兄八方行者这时朝他点了一下头，便忍住没说什么，同时走上一步，垂手躬身道：“谢谢上人了！”
　　白眼上人手一挥，冷冷说道：“你们都走吧！”
　　八方行者说得一句：“半年后再来。”
　　一跃下床，抓起石几上木鱼和木槌，领先向室外走去。
　　岳玠和绿娘子并肩向仰脸向上，向不言不动的白眼上人作了一揖，朝柳义剑招招手，轻轻向后趋退。
　　柳义剑向师父痴痴望着，想开口又不敢，最后眼眶一红，涌身窜入岳玠怀中，岳玠搂着这个比自己更年青的少年，两眼迷糊，在这一刹那间，他有了成人的感觉。
　　这是一个七月的清晨。
　　熊耳山，北斗峰顶，晓露在金黄色的朝阳下闪闪发光，一群不知名的小鸟到处跳跃着，峰顶平坦处，此刻正闲眺着三名少年男女，以及一名束发头陀。
　　沉默了片刻，岳玠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向师兄八方行者问道：“以前听说‘长白仙翁’门下仅有‘长白神君’和‘太阴魔女’男女徒各一，这位柳小弟的师尊也是仙翁门下，怎没听到提过呢？”
　　八方行者轻轻一叹，正待开言时，精目闪处，突然偏脸大喝道：“那边是谁？”
　　空山寂寂，了无回音，岳玠迟疑了一下道：“大师兄听到什么了？”
　　八方行者身形蓦地凌空拔起，空中回头喝道：“云姑娘、柳小弟守在此地别动，玠弟随师兄追他一程！”
　　岳玠见师兄如此认真，知道事不寻常，不禁暗叹道：“毕竟还是大师兄行！”
　　不待念毕，身形已起。宛如流星赶月一般，师兄弟一先一后，双双向西北角一座荒林疾射而去。
　　柳毅剑直看得两只大眼一亮，出声喊道：“你瞧，云姑姑，岳师叔好俊的身法！”
　　绿娘子怔怔凝眸，恍苦未闻，目送岳玠背影消失，忽然轻轻一叹，双目微润，幽幽垂下了头。
　　仅仅三五个闪腾起落，岳玠业已追出林外……
　　林外是一片悬崖，下临无底深谷，岳玠见大师兄正面谷望着对面另一座山头，不禁赶上几步问道：“跳下谷中去了么？”
　　八方行者回身微笑道：“谁？”
　　岳玠一怔，张目呐呐地道：“那么——”
　　八方行者哈哈大笑道：“聪明人也不免有胡涂的时候，这话真是一点不错。”
　　笑声一收，以一种近乎自豪的责备语气，注目接道：“怎么这样没有自信？刚才要是真的有人藏在林中，难道你以为师兄还真能先你发觉不成？”
　　岳玠恍然大悟，八方行者忽然深深一叹，合目道：“刚才你问‘白眼上人’既是‘长白仙翁’门下，为什么一直没听人提到过是吗？唉唉，没被提到的，又何止一人而已。”
　　岳玠大为惊奇，忙问道：“还有？”
　　八方行者竖起双手十指道：“还有十位！”
　　岳玠大惊失声道：“长白仙翁门下原有十三名弟子？”
　　八方行者沉声接道：“在师祖仍然活着的那个年代，武林中喊做‘长白十三太保’！”
　　岳玠不由得暗暗奇怪道：“最后怎会被人遗忘的呢？”
　　八方行者追忆着接下去说道：“长白一派，在第八代以前，有着这么一条规律，便是门下弟子在习完初步武功之后，须得经过一次严格考验，方获正式收录。
　　“所以说，‘十三太保’虽然在江湖中已有声名，但十三人那时均尚未经过当时的掌门人‘长白仙翁’的考验，故名声虽大，仍还算不得长白门下的正式弟子——”
　　岳玠双眉一皱，忍不住张目讶然插口道：“这样说，难道除了‘长白神君’和‘太阴魔女’以外，另外十一人，包括白眼上人在内，都没有通得过考验不成？”
　　八方行者点点头道：“还用说吗？”
　　岳玠喃喃道：“好严格。”
　　八方行者冷笑道：“严格？”
　　岳玠愕然道：“怎么呢？”
　　八方行者深深一叹，合目说道：“严格？是的，很严格！”
　　又是一叹，这才接着说道：“但要知道，长白传徒以取才为先，不具上佳骨根的人，根本入不了长白之门，因为有了这种入门之严格，后来的考验，就算不得严格了！”
　　岳玠蓦然听来，仍不甚懂，稍一定神体会，不由得张目道：“那么，大师兄是不是说，十一人原应通得过才对？”
　　八方行者冷冷说道：“调教一名弟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假如明知其人将来没有通过考验之望，当初又何必允其入门？”
　　岳玠又感不解了，皱眉道：“总不致由于他们自己不求上进吧？”
　　八方行者冷冷地道：“如属自己不求上进，根本就没有参与考验的机会！”
　　岳玠更为迷惑了，注目期期地道：“那就想不出其中原因了！”
　　八方行者深深一声长叹道：“有什么难懂？功力临时退了步啊！”
　　岳玠心头一震，失声道：“那怎么会的呢？”
　　八方行者恨恨地道：“白眼上人直到二十年后，方才忆及师兄妹十三人在考验前夕所举行的那次预祝欢宴原来大有问题。”
　　岳玠大惊失色道：“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