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意料之外

2020-03-12   作者：名家接龙   来源：名家接龙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岳玠不愧是八荒四剑之首，虽然他和其他群英，年纪相彷，但是，对于事情的思虑，却较之他人能有更深更远的打算。因此，他要以小忍来谋求日后之大成。
　　但是，一时良谋未售，被雷姑婆如此一逼，他也就只有挺身而起，诚如他所说的，索性将一切新仇旧恨，在此了结。
　　岳玠如此一发话，屠龙丹凤沈凝碧和毕寒芬，立即剑鞭齐出，掩到岳玠身边。
　　兰陵剑客和天山玉女、华山龙凤双剑、青城纪氏兄妹，也都蓄势以待。
　　这边白发龙女雷姑婆和青坛坛主，也是变色而起，大有一扑而上之势。
　　本来业已渐趋平静的场面，此时一变，又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平静的雷峰塔前，顿时一片紧张，眼见得就是一场石破天惊，腥风血雨的拚斗。
　　这一刹那间，是寂静的，静得有些反常。
　　就在这一刹寂静的时候，森罗令主忽然哈哈一笑，对岳玠点点头说道：“孩子！你不是说今夜一切暂时不谈，一切留待日后么？如何此刻又是如此气势汹汹的呢？”
　　岳玠闻言一愕，略带诧异地问道：“令主不是说……”
　　森罗令主笑道：“不错，我说‘你以为我会这样做么？’可是，你以为我究竟要怎样做？”
　　岳玠说道：“令主究竟要怎样做呢？”
　　森罗令主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觉得你的话很对，今晚一切暂时搁置不谈，留待日后。”
　　雷姑婆一听森罗令主如此一说，不由地大急说道：“令主！这几个小辈居心叵测，成心与黑森林为敌，而且一再毁令杀人，断然饶他们不得。今日令主放过他们，将来以后……”
　　森罗令主立即截住雷姑婆话头，沉声说道：“雷坛主！记得我在开始的时候说的话么？我自有道理。”
　　雷姑婆一听森罗令主说话口气不对，顿时把剩下的话，忍了回去。而且大有满腔委屈地看了青坛坛主一眼。
　　森罗令主没有再理会雷姑婆，转而向岳玠说道：“今晚撇开一切暂时不谈，虽然是采纳了你的意见，但是，我并非毫无原因的放弃自己的打算，我不取你们的性命，却要你们接受我的条件。”
　　此语一出，屠龙丹凤立即叱道：“你以为我们是怕你，愿意接受你的条件，以了结今晚的拚斗么？”
　　森罗令主反问道：“难道你以为我怕你们，而愿意按受你们的意见？”
　　兰陵剑客大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何须等到日后？就是今日此地，一切了结，岂不利落。”
　　森罗令主摇摇头指着岳玠说道：“那太辜负这孩子的一片苦心。这样吧……”
　　顿了顿，仍然指着岳玠说道：“你先听听老身的条件，若能接受则接受，否则，正合了我们雷坛主之意，留不得你们这些足以为患的年青人。”
　　岳玠一开始就抱定一个不变的主意，只有在不伤及名声和各人锐气之下，对于这场没有绝对把握的拚斗，不妨小忍。他岂是如此怯儒？所以，他点点头说道：“有何条件？你要酌量我们的容忍之量。”
　　森罗令主说道：“第一，我要和你这孩子订个约期，在某一个地点相会，不过……”
　　突然她语气一沉，加重声音说道：“只准你一个人单身赴会。你敢么？孩子？”
　　森罗令主一直叫岳玠“孩子”，叫得岳玠心里大烦。当初在白金之宫，因为森罗令主捏造出那一段往事，岳阶看在师伯份上，才尊他一声老前辈，也容忍他叫一声“孩子”。如今既然他不是紫葛婵绢柳无双，岳玠对她只有愤恨，毫无其他情感可言。所以当时一烦之下，立即说道：“你要我单身赴会，就是要与我了结一切旧怨新仇么？”
　　森罗令主摇头说道：“正如你方才所说，一切新仇旧恨，留待另一次机缘，而这一次约会，是老身要和你谈一项问题。”
　　岳玠颇不高兴地说道：“要有问题，何不即刻言之当面，岳玠生平无不可告人之事，你我毋须如此鬼鬼祟祟。”
　　森罗令主顿时脸上有了愤意，说道：“甚么鬼鬼祟祟，老身要跟你谈的正是关于做人的道德问题。”
　　说到此处，她又脸色稍霁，向岳玠问道：“老身保证你的一切安全，你是害怕单身赴会么？”
　　岳玠微微一哂，说道：“你休要如此激将，只要岳玠认为应该去，即使是刀山油锅，我也不会因而稍皱眉头。”
　　森罗令主哼了一声说道：“关系到你们银河派的秘密，你觉得应该去么？”
　　岳玠闻言一震，略一沉吟便立即说道：“你要订约于何时何地？……”
　　言犹未了，屠龙丹凤和毕寒芬忽然双双叫道：“岳弟弟！……岳哥哥！……”
　　森罗令主转头对岳玠身前的两位姑娘，轻轻地笑了一笑，转而又向岳玠说道：“时间和地点，自然会通知你，不过，看这眼前情形，有人关心于你，届时约会，就难免有人跟踪保护。孩子！你不要忘记这次约会，只是约你一人，违背了这个约定，就怪不得我不按约言行事。”
　　屠龙丹凤立即叱道：“老虔婆！你休要玩弄诡计，你想重施熊耳山的手法么？”
　　森罗令主冷嘿嘿地笑了一下说道：“此事尚未定论，孩子！你若害怕熊耳山的往事重演，我们之间的约定，此时仍可取消。”
　　岳玠立即厉声说道：“谁人和你取消？岳玠随时随地静候通知。”
　　森罗令主闻言，转面对屠龙丹凤嘿嘿一笑，极其诡谲地说道：“沈姑娘！你意下如何？仍有反对之意否？”
　　屠龙丹凤顿时脸色一沉，转身便要离去，岳玠一见赶紧上前拦住，说道：“沈姊姊！你要原谅小弟处境……”
　　毕寒芬性子此起屠龙丹凤来，要柔顺一些，此时她伸手拉住屠龙丹凤的手，低声说道：“沈姊姊！你千万不可走，回头我们不妨从长计议。”
　　屠龙丹凤停下身来，不由地低下螓首，幽幽地叹了一声，说道：“毕妹妹！这个老怪物断难存有好心，不知道又要安排何等阴毒诡计，等着岳师弟去上当。熊耳山白金之宫的覆辙，至今记忆犹新，所留的祸患，至今未了，他竟然又要眼睁睁的去上当。毕妹妹！你说我能眼看他去再蹈覆辙么？”
　　毕寒芬看了一眼岳玠站在那里满脸为难的情形，心中好生不忍。她明知屠龙丹凤的话说得有理，但是，她也相信岳哥哥的处境有甚困难。
　　毕寒芬只好轻轻地对屠龙丹凤说道：“姊姊！说不定他心里另有打算。”
　　屠龙丹凤点点头，半晌，才缓缓地转身走回来。岳玠满心委屈地，随在身后，低低地说道：“沈姊姊，你的用心，小弟明白，只是……”
　　屠龙丹凤摇摇头，止住岳玠说下去，当时又变得柔情似水地说道：“岳弟弟！但愿你早有远谋，勿中奸计，姊姊还能不听你的么？”
　　这三小口子在这一段小小的口角风波里，虽然彼此发生了歧见，但是，彼此之间那种柔情密意，无限的关切，却因此而表现无遗。站在一旁的森罗令主隔着薄纱，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地轻轻地冷哼一声，接着冷冷地问道：“这第一个条件，已经决定如此了？”
　　岳玠立即应声说道：“听候你的通知便了。不过，今晚别后，我应在何处等候你的通知？”
　　森罗令主闻言一阵得意的大笑，笑声桀桀，震荡夜空。良久笑声才落，她又极其得意的说道：“孩子，只要你今夜心甘情愿的答应，这通知一事，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忧。老实说，任凭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随时都可以将这份通知，送到你的手上。”
　　这几句话的弦外之音，毋异是说，岳玠他们的一切，都脱不了黑森林的掌握。这几句话说得极其狂妄，但是，表现得又是如此平静，从话的本身，又是无隙可击。
　　岳玠脸色一变之余，点点头，冷然地说道：“既然如此，倒是我岳玠多担心事了。”
　　森罗令主没有在意岳玠的语气，转面向在场的众人看了一遍，突然说道：“哪位是青城派的后辈？”
　　青城剑客纪云生和紫府云英纪小兰两人一听之下，不觉为之一怔，不知森罗令主突于此时，指名叫他们做什么？
　　不过纪云生兄妹也下愧是武林后起之秀，一身豪气与生俱来，虽然当时是意外的一怔，但是立即应声而出，青城剑客含笑说道：“在下纪云生，和舍妹纪小兰是青城门下。”
　　森罗令主对纪云生兄妹略略看了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问道：“传说中的明年青城论剑，是你主持其事么？”
　　紫府云英人小胆大，她看不惯森罗令主那种目中无人的神态，立即抿了抿嘴，不屑地说道：“峨嵋天下秀，青城天下幽，青城派为有名门派，莫非不配主持这次论剑大会么？”
　　青城剑客也接着说道：“是了！传说中你要血洗青城，是否就是为了此事么？既然如此，在下倒是愿意首当其冲。”
　　森罗令主笑了一笑，摇摇头说道：“你们这些年青人，都是吃了老虎心豹子胆，一个个如此骄傲不驯，要是换在平时，慢说你要搞什么青城论剑，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就要你流血五步，伏尸眼前。”
　　青城剑客说道：“在下既不曾束手待毙，又不曾闭目待诛，手中长剑不钝，犹待渴饮人血，谁是伏尸眼前，尚是不可预卜，你说是么？”
　　森罗令主伸手止住跃跃欲起的白发龙女雷姑婆，自己却笑笑说道：“娃娃！今晚你尽可狂言，我已决定不计较一切。现在我只是问你，青城论剑，是否就是你来主持其事？”
　　青城剑客对于此事，不敢轻易道出，他不愿意轻易地指出是关外神狐其人，事实上，将来青城论剑之时，究竟是何人主持其事，尚未可知。所以，他略一思忖，便即回答说道：“在下名微力薄，尚不配主持其事。青城论剑，天下后起群英，齐聚一堂，纪云生自忖不能身为主持之人。”
　　森罗令主点头说道：“你这两句话说得还算老实，不过不管主持人是谁，你既是青城门下，这地主二字必是无疑。我要你转告青城论剑主持人一件事，而且我要在场的人，一齐作证。”
　　纪云生说道：“你所说之事，只要不悖人情，不背天理，纪云生愿意代你效劳一次。”
　　森罗令主冷嘿嘿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件事既不悖人情，也不背天理，我要你转告那主持人，说我森罗令主对于青城论剑一事，如今不但不干预其事，而且我有赞助之意。”
　　这几句话一说出口，使得在场的群英齐都为之大大地一惊。
　　在场的群英每个人都知道，青城论剑是关外神狐苦心设计的一种计谋，论剑是假，藉以团结武林后起的年青英雄豪杰是真，而团结的目的，就是要用这一批新生力量，作为大破黑森林的主流。如今森罗令主竟然说出，她要赞助此事，与当初他说的“血洗青城”，迥然相反，如果不是森罗令主有意讽刺，便是不知道她又要出什么诡计，来对付这次青城论剑。
　　大家怔了一阵之后，紫府云英倒是天真的问道：“想不到你会赞助这次青城论剑。……”
　　纪云生怕他妹妹顺口说出这次论剑的内情，连忙接着说道：“你如何赞助，可否先说给我等听听？”
　　森罗令主笑了一笑，说道：“自然要让你们知道，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么？这件事还要得到在场的你们，一齐的保证。”
　　“保证？”这真是愈说愈离奇的事，在场的群英，都苦思不得，连岳玠早在一旁细心观察森罗令主的举动，也猜不透她此刻说话的用心何在。
　　大家带着不安的心情，在暗暗地猜测，没有人讲话，没有人走动。在这样静悄悄的气氛当中，森罗令主似乎存心一鸣惊人，突然说道：“我要派人参加你们的青城论剑。”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震动了在场的群英。他们并不是害怕森罗令主突然要派人参加青城论剑，而是大感意外，森罗令主为何要派人参加青城论剑。
　　森罗令主彷佛颇为得意她这一个突然的说明，嘿嘿地笑了一阵，转面向岳玠问道：“孩子！你们会感到意外否？”
　　岳玠皱着眉，说道：“青城论剑，本是使天下群英，能在一堂互相切磋武艺，任何人去参加，我们都不会感到意外。”
　　岳玠如此不露丝毫痕迹的答复，说得非常得体，并且立即接着说道：“我们倒也有些意外，那是因为令主曾经说过要血洗青城在先，如今又突然说要派人参加论剑于后。前后迥然不同，自然要生诧异之想。”
　　森罗令主哼了一声说道：“其实，我在此时此地突然说出此事，你们如能稍加思索，也不难得到一些端倪。”
　　紫府云英抢着说道：“难道是与你方才所说的什么条件有关么？”
　　森罗令主点点头，大有赞叹之意，接着说道：“对了！这就是我所要提出来的第二个条件。”
　　这件事愈说愈是使人迷惑不解，她为何要以这件事，作为今晚停战休兵的第二个条件呢？森罗令主毕竟是森罗令主，说出来的话，想出来的主意，都令人感到有些神出鬼没之感？
　　森罗令主此时忽然语气一变，隔着脸上薄纱，也不难想象得出，森罗令主此时是一付冷若冰霜的面孔。
　　她缓缓地说道：“我森罗令主，一向是言出法随，从无变更，但是，为了你们这些小辈，一再使我决心动摇，熊耳山白金之宫，是其一，今日雷峰塔前，是其二。我都是决心取你等性命而来，终又自毁决定，纵容你们而去。”
　　说到此处，她双手一伸，止住兰陵剑客和屠龙丹凤的说话，又接着说道：“你们不必不安，让我先来说明。你们愈是对我不服，我愈要你们心服。与其说是纵容你们而去，倒不如说我是再三地考验自己。因为，我不相信天下还会有你们这样年青的人不服于我，我更不相信我没有办法使你们对我心服。”
　　天山玉女“啊”了一声说道：“你如此立意要我们心服，到底是为了何事？还是为了要我们归顺于你是么？”
　　森罗令主嗯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这几个人，论资质，论才华，确实使我兴起了爱才之心，所以，才让你们一再平白脱离我的掌握之下，连带我的几位坛主，都对我的举措，感到不解。”
　　兰陵剑客冷冷地笑道：“好了！你已经三复斯言，我们都已经听得厌烦了。”
　　森罗令主也冷冷地笑道：“现在不然了。老实说，黑森林并非没有你们，便不足以震服武林，只不过我一时的爱才之念所以然而已，如今我要你们心服，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那就是，黑森林森罗令主所要做的事，绝无行不通之理？”
　　青城剑客闻言说道：“这与你派人参加青城论剑，有何关连？”
　　森罗令主说道：“你们青城论剑，主要是决定你们这些年青的一辈，谁的武功，足当第一是么？告诉你，我派去的人，便要以手中一柄长剑，夺取这个第一。”
　　此言一出，在场的群英都不由地浑身一震，立即一股难以心服的神情，表之于面。兰陵剑客首先说道：“你有如此自信么？”
　　森罗令主哈哈一笑，说道：“我为何没有如此自信？倒是怕的你们无此自信？”
　　兰陵剑客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天山玉女便抢着说道：“我们自信什么？”
　　森罗令主笑着说道：“我怕你们还没有自信能保得第一，而让我派去的人争得。”
　　兰陵剑客哈哈冷笑了一下，回身的向在场的群英说道：“各位有无此项自信？”
　　华山飞龙剑丁元华许久没有讲话，此刻忍不住说道：“凭你森罗令主也不能如此藐视天下群英，即使你令主自己前往参加，这‘第一’的头衔也不是你唾手可得之物，遑论是你门下的人物？”
　　青城剑客纪云生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森罗令主说此话时也不觉得太过狂妄么？”
　　屠龙丹凤冷冷地说道：“你说此话不打紧，明年重九青城论剑结束之后，我看你尚有何面目存身江湖？”
　　毕寒芬说道：“那时代倒也正好趁机归隐，识时而退。”
　　只有岳玠极为深沉地问道：“你必欲争得第一，也与你所要提出的条件有关么？”
　　森罗令主点头说道：“只要大家都能如此自信，不让我派去的人获得第一，这就与我提出的条件有关了。”
　　这两句话一讲，大家突然又同时有一个新的感觉：“森罗令主这个老奸巨滑的魔头，她是要拿这句话来引我们上她既定的圈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