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
2025-08-06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点击:

  屠夫,不是杀猪宰牛的屠夫,也不是表示“老婆杀老公”,而是杀人的人屠,换句话说,屠夫是一个职业杀手的代号。
  没有人知道屠夫的真实姓名,也没有人见过屠夫是什么样子,但江湖中人都知道,如果要请他杀人,只要将白银万两的银票,和所要杀的人的姓名来历放在他所指定的地方,那么,不论那个被杀的人有多厉害,准定在最多三个月之内被杀。
  所以,屠夫自从闯出字号以来,从来没有失过风,当然也没有失过信。
  不过,由于一万两银子的杀人价码实在够高,因而屠夫自从出道以来,一共才不过杀过十八个人而已。
  当然,那些被杀的人,都是在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
  因此,每杀一个人,屠夫的名气,就更为高涨一次。
  现在,屠夫的凶名,已具有足以吓止小儿夜哭的威力。

×      ×      ×

  四海镖局,虽然是南七省的镖局,但长江以北,甚至是长城内外的绿林朋友,也不能不卖账,镖旗所至,不论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一向通行无阻,没有出过纰漏。
  局主兼总镖头于子畏,今年才三十岁,真个是少年得志,风光之极。
  这几天,四海镖局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因为,两天以后,就是于子畏跟他热恋已有三年的文贞贞姑娘的文定之喜的良辰吉日。
  文贞贞今年才二十二岁,不但美而艳,也是武林世家之女,乃父文百川为少林寺中杰出的俗家弟子,所以,文贞贞家学渊源,也具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像于子畏这样的人物,家有喜事,就是想不铺张也不行。
  早在三天之前,准岳丈文百川、准新娘文贞贞父女俩就已赶来,双方远道的亲朋好友,和各方面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相继到达,情况之热闹,绝不亚于正式的婚礼。

×      ×      ×

  这是于子畏、文贞贞二人文定吉期前一天的中午。
  所有双方亲朋好友,该到的都到齐了,人数总在百名以上,真是冠盖云集,盛况空前!
  午餐过后,文贞贞走向于子畏身边,低声道:“畏哥,我有话跟你说,请陪我去后花园逛逛。”
  于子畏含笑点头,道:“好啊,我也正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
  于子畏虽然是含笑说的,但只要是有心人,都不难察觉到,那笑容不但很勉强,而且是苦笑兼惨笑。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后花园中,姹紫嫣红,繁花似锦。
  可是,这一对被全体贵宾目之为一对璧人的年轻侠侣,漫步在花木扶疏的小径中,却是半天没有说话。
  文贞贞终于伫立一株杜鹃花前,轻轻一叹,道:“畏哥,午餐时,我已看出来,你有很严重的心事。”
  于子畏神色肃穆地道:“是的,而且这心事是由你所引起,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文贞贞脸色一变,道:“那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
  于子畏道:“是的,非常严重。”
  文贞贞道:“说吧!不论你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事,只要是真的其错在我,我都有勇气承担责任。”
  于子畏道:“其实,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我忽然察觉到,你我二人,并不适合……终身相处。”
  短短的几句话,他好像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来。
  文贞贞俏脸大变,道:“这是说,你……你要取消明天的文定仪式?”
  于子畏歉笑道:“我非常抱歉,但这是万不得已的事。”
  文贞贞强吸一口清气,抑住心中的悲愤,徐徐地道:“于子畏,你我相识已有三年,如果我有什么缺点,三年中,什么时候不能跟我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出来,这不仅是我个人的面子问题,也是我文家全家的面子问题,于子畏,今天,如果你不能说出一个教我心服的理由出来,我决不饶你!”
  她,越说越气愤,真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副拼命的架势。
  于子畏苦笑道:“贞贞,我已说过,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察觉得太晚,所以,我……我只好再说一声非常抱歉……”
  文贞贞截口一声怒叱:“混账!我文贞贞毕生幸福,和我文家全家的面子,是你一声‘抱歉’所能补偿的……”
  “噼啪”两声脆响过处,于子畏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文贞贞却已掩面飞奔而去。

×      ×      ×

  四海镖局的豪华客房中,文贞贞掩脸饮泣,悲不可抑。
  文百川眉峰紧蹙,双手背负,在来回踱着方步。
  稍停过后,文百川停立爱女身边,伸手拍拍她的香肩,徐徐地道:“丫头,冷静一点,爹有话问你。”
  文贞贞抬起头来,那梨花带雨似的俏脸,看了真教人又怜又爱。
  文百川正容注目问道:“贞儿,爹一向不过问你的私生活,现在,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除了于子畏外,还有没有别的比较要好的男朋友?”
  文贞贞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文百川道:“那么,于子畏呢,他是不是也有别的比较要好的女朋友?”
  文贞贞同样地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
  文百川徐徐地吁了一口气,道:“自相识到今天午餐之前,你们一直相亲相爱,没有发生过任何纠纷?”
  “是的。”
  “方才——你有没有感觉到,于子畏突然之间发疯了?”
  “我看得出来,他很正常。”
  “好,够了,现在,抛开一切烦恼,咱们父女俩立刻就走。”
  文贞贞带泪的美目睁得大大的:“现在就走?”
  文百川拈须微笑道:“傻丫头,人家已经不要你了,咱们父女俩还好意思赖在这儿吗!”
  此情此景之下,文百川还能笑得出来,而且还笑得那么自然,岂非是怪人怪事。

×      ×      ×

  文百川父女悄然走了,走前,除了要侍候他们的使女告诉于子畏之外,没有跟任何亲友招呼过一声。
  文百川父女俩悄然离去之后,于子畏立即召集所有贵宾,当众郑重宣布:“诸位前辈,诸位贵宾,子畏跟文府婚事,因临时发生事故,经双方同意,决定取消,但子畏郑重声明,所谓‘临时发生’的‘事故’,完全是子畏单方面的事,跟文府完全无关,现在,文大侠父女已提前离去,子畏非常抱歉,向诸位提出不情之请,请诸位不要问什么,立即赋归,并请诸位多多包涵。”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但做主人的既然已下逐客令,所有乘兴而来的贵宾们,也只好一个个怀着满腹的不快和满腹的狐疑,于议论纷纷中败兴而去。

×      ×      ×

  于子畏这一次大反常情,类似疯狂的行动,对于四海镖局上上下下的同仁们,当然也是一项强烈的震撼。
  但于子畏是老板,身为伙计的人,对于老板的做为,哪有置喙的余地。
  何况,于子畏的做为,完全是他个人的私事,跟所有四海镖局中同仁的权益不相干。
  所以,四海镖局的同仁尽管震撼、狐疑,都只好一个个闷在心中。
  但别的同仁可以闷在心中,身为四海镖局副局主兼副总镖头的白天行可不能不挺身而出。
  白天行是于子畏父亲的八拜之交的盟弟,四海镖局能有今天的成就,白天行占了一半的汗马功劳。
  于子畏幼年丧母,乃父于威亦于五年之前因中风而去世。
  于威于弥留之际,效法“刘备于白帝城向诸葛亮托孤”的故事,含泪向白天行说:“二弟,四海镖局的基业必须维持,畏儿年幼无知,能辅则辅,不能辅则可取而代之……”
  凭白天行跟于威这样的交情,如今,于子畏做出这样荒谬的事情来,他如不过问,那就显然愧对他那位九泉之下的盟兄的英灵了。
  何况,五年以来,于子畏之对白天行,一如当年刘阿斗之对诸葛亮,一向敬礼有加,举凡局中大小事务,几乎都由白天行当家。
  偏偏象今天所发生的这种荒天下之大唐的笑话,白天行居然事先连一点儿迹象都没看出来,更不应该的是,于子畏不但事先没向他说明,事后也没向他解释。
  从午后到上灯过后,于子畏一直房门紧闭,连请他吃晚饭的使女,也受到一顿呵叱。
  白天行已经有三次走到于子畏的房门前,想敲门,却终于忍住了。

×      ×      ×

  二更已过。
  于子畏的房间中,依然灯火通明,人也依然没有出来过。
  现在,白天行是第五次徐徐地走到于子畏的房门口。
  室内,及时传出于子畏的清朗语声,道:“二叔请进来。”
  白天行推门而入。
  于子畏含笑起身道:“二叔请坐。”
  于子畏的案头堆着一大堆文件,而且,都已整理得井然有序。
  白天行一双精目凝注着于子畏,欲言又止。
  于子畏歉笑道:“二叔,很抱歉,我知道二叔心中有很多话要问,现在,我可以逐项加以说明。”
  白天行徐徐地道:“不忙,你我都没用晚餐,咱们先吃饱后再说。”
  于子畏苦笑道:“二叔,在事情没有说明之前,即使是再好的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
  “有这么严重?”
  “如果不严重,二叔以为我是发疯了,才做出这种大反常情的荒谬事来。”
  “究竟是什么事?”
  “事关我个人的生死,和四海镖局的绝续存亡……”
  白天行身躯为之一震,道:“此话怎讲?”
  于子畏神色一正,道:“二叔,先父弥留时所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白天行一怔,道:“当然记得,你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些?”
  “二叔请暂时莫问,”于子畏将案头文件向白天行身前一推,道:“二叔,这是四海镖局所有有关的重要文件,其中应该花押、盖章的,我都已花押、盖章,从现在起,二叔就是四海镖局的主人……”
  白天行脸色大变地,截口怒叱道:“子畏,你疯了!”
  于子畏平静地道:“二叔,子畏很正常。”
  “那么,你这是干什么?”
  “交代后事。”
  “怎么?你要自杀?”
  “不是要自杀,但从现在起,我已只下一个对时的生命。”
  “这是说,明夜三更之前,你一定会死?”
  “是的。”
  白天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才拈须微笑道:“子畏,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在名份上,虽然你是东主,是上司,但在私交上,我一向将你当做亲子侄看待。”
  于子畏正容点头,道:“是的,我也一向将你看成亲叔叔。”
  “这就够了,”白天行苦笑着问道:“子畏,你是不是中了邪?”
  于子畏愣了一下,才苦笑道:“是的,我是中了邪。”
  边说边由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和一封信函,苦笑道:“我是中了这个的邪。”
  信函没有封口。
  小刀长约三寸,宽约二指,两面都有血红色的小字,一边是一个“屠”字,一边是“追魂刀”三字。
  那是屠夫杀人的通知,刀到追魂,从来没有人幸免过。
  白天行入目之下,身躯一震,脸色也同时为之大变,道:“这……是哪儿来的?”
  于子畏道:“午餐之前,搁在我这案头上。”
  白天行道:“这是说,屠夫已经来过了?”
  “好象是这样。”
  “这匹夫好大的狗胆!”
  如果屠夫也在一旁,一定会接上一句:不是狗胆,是虎胆。
  试想,四海镖局本身就已高手如云,加上午餐前,各地高手云集,整个四海镖局,无异于是龙潭虎穴。
  在那样情况之下,屠夫悄然来去如入无人之境,如果没有虎胆和惊人的身手,他敢?他能?
  于子畏苦笑道:“二叔,现在,你不再认为我是中邪了?”
  白天行道:“你几时跟人结过梁子?”
  “那是先父的事……”
  “是信函中说的?”
  “是的,”于子畏长叹一声,道:“二叔,先父的为人,你比我更了解,是不是?”
  白天行点点头道:“不错,我跟你父亲,是四十五年的生死之交,当然彼此都很了解。”
  于子畏徐徐地道:“先父曾经私底下跟我说过,做为一个江湖人,刀头舐血,剑底惊魂,杀人与被杀,都是寻常事,总而言之,有时候,你不杀人家,人家会杀你,生死往往是在一线之间。”
  “唔……”
  “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有时候,误杀也必然会在所难免。”
  白天行身躯一震,道:“难道说,你父亲也曾经误杀过人?”
  于子畏道:“是的,而且错得很厉害,是他老人家一生之中感到最遗憾的一件事,所以,他老人家特别交代,以后,如果找到那位被误杀的人的后人,一定要尽一切力量补偿他,如果他向我寻仇,也必须设法化解,绝对不能杀他。”
  白天行道:“那位被误杀的人姓甚名谁?”
  于子畏道:“那个人姓屠,名锐,绰号‘屠一刀’。”
  白天行道:“这个人我听说过,是黑道枭雄,但令尊生前,不曾向我提起过误杀的事。”
  于子畏苦笑道:“人,即使是亲如夫妻、手足,有时候,也可能会保持一点儿秘密的。”
  白天行“唔”了一声,道:“难道说,屠夫就是受雇于那被令尊所误杀的人的后人,前来寻仇的?”
  于子畏道:“屠夫是自己前来寻仇,不是受雇于人。”
  白天行身躯又一震,道:“屠夫就是‘屠一刀’的儿子?”
  于子畏点点头,道:“是的。”
  白天行道:“所以,你认为,明夜三更之前,你一定会死?”
  “是的。”
  “也所以,你才做出那种荒天下之大唐的傻事来?”
  于子畏长叹一声,道:“二叔,你深知我的个性,这完全是我于家的私事,我怎忍心让我心爱的人,尚未过门就守望门寡,更怎能忍心让众多亲友作无谓的牺牲……”
  刚说到这里,白天行忽然扬声喝问:“外面是什么人?”
  外面除了夜风呼啸之外,毫无反应。
  于子畏苦笑道:“可能是屠夫在窃听。”
  白天行沉思着一叹,道:“子畏,今天,你那荒谬的决定,伤了多少人的心,尤其是贞贞姑娘。”
  于子畏道:“二叔,我是万不得已,好在明晚过后,他们就会谅解的。”
  白天行道:“你为什么不当众宣布内情,上百名的一流高手在一起,难道还治不了一个职业杀手?”
  于子畏道:“二叔,我有不能当众宣布的原因,第一,当年先父误杀屠一刀的事,连二叔你都被瞒着,我又怎能当众宣布。”
  “还有第二?”
  “是的,第二,屠夫的信中说得很明白,父债子还,一命抵一命,只要没有别人插手,他决不多杀一个人。”
  白天行冷笑道:“你也认为,包括二叔我在内的百多位一流高手都是饭桶?”
  于子畏苦笑道:“二叔,话不是这么说。”
  “那该怎么说?”
  “二叔,你认为我的艺业如何?”
  白天行正容说道:“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起令尊和二叔我来,都强得太多了。”
  “二叔……”于子畏苦笑着接道:“可是,三年之前,我还不是屠夫的百招之敌……”
  “怎么?三年之前,你就跟屠夫交过手?”
  “是的。”
  “你怎么没说过?”
  “象那种不光彩事迹,我怎么好意思向自己脸上抹灰。”
  白天行笑笑道:“事情经过是怎样的?”
  于子畏反问道:“三年前,号称‘金刀无敌’的上官羽被屠夫所杀的事,二叔当还记得?”
  “当然记得。”
  “我跟屠夫交手,就是上官羽被杀的那个晚上。”
  “对了,那晚,你刚好是亲自押镖,途经郑州。”
  “是的,当时,月黑风高,屠夫刚好杀死上官羽出来跟我狭路相逢,他还蒙着面,双方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只觉得对方行迹可疑,一言不合,就杀将起来,当杀到九十六招时,我已自知不是敌手,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停止抢攻,并冷笑道:‘没有人出一万两银子,我没有杀人的兴趣,你走吧!’就这样,我逃过了一劫。”
  白天行道:“事后,你才想起,那就是屠夫?”
  于子畏道:“我是由他那句杀人要一万两银子的话中,才想到他是屠夫的。”
  白天行道:“那是三年以前的事,三年来,你的武功已精进多了。”
  于子畏道:“二叔,你别忘了,人家的武功也会精进。二叔,请恕我说句泄气话,以三年前,我亲身体验的情形来说,今天,所有上百位的高手,没有一个是屠夫的百招之敌。”
  白天行道:“就凭我们人多势众,蚁多缠死大象,总可以将他摆平。”
  于子畏苦笑道:“那样一来,牺牲太大,同时,也违背先父的心愿。”
  白天行沉思着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于子畏正容说道:“我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尽力而为……”
  接着,拍手一指那堆已经整理好的文件,道:“这就是我的打算?”
  白天行脸色一变,道:“你……难道一点胜算都没有?”
  于子畏道:“不瞒二叔说,我最多只有三成胜算。”
  白天行道:“这就行了,加上二叔我,我们至少应该有六成以上的胜算。”
  于子畏正容说道:“二叔,请原谅我,你的好意,我不能接受……”
  不等对方接腔,又道:“二叔,你我都饿了,现在,让我陪同二叔共谋一醉,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谈,可好?”
  白天行苦笑着点点头道:“好吧……”

×      ×      ×

  第二天,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但四海镖局的全体人员,都在沉闷与焦灼中挨过,在感觉上,他们都觉得这是最长的一天。
  不论日子有多难挨,这一天总算过去了,该来的也终于来了。
  屠夫很准时,三更正还差约莫顿饭工夫光景,他已到达四海镖局前的广场。于子畏缓步迎了上去。
  今宵的屠夫,没有蒙面,也没易容,完全是本来面目。
  外表看来,年纪也跟于子畏差不多,人也长得相当英俊,一把大刀,一身劲装,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血腥杀气。
  于子畏徐徐拔出长剑。
  屠夫沉声问道:“你,没有请帮手?”
  于子畏道:“没有。”
  屠夫道:“你局中的高手呢?”
  于子畏朗声说道:“我的未婚妻都已休掉,上百名的贵宾高手,都被我赶走,这些,你应该知道?”
  屠夫点点头,道:“不错。”
  于子畏道:“那么,局中同仁,我又岂容他们插手。”
  屠夫道:“很好,这才是男子汉风范,请!”
  于子畏沉声说道:“不忙,我还有话说。”
  屠夫冷笑道:“血债血还,没什么可说的……”
  话落,人刀一体,向于子畏疾射而来——
  于子畏不甘示弱,也以身剑合一之势,硬拼了一招。
  震耳金铁交鸣声中,屠夫绝招连出,一阵快攻,将于子畏迫退五尺。
  这一招,是难分高下的平局。
  于子畏改取守势,且战且退中,并扬声说道:“屠夫,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要说,先父对令尊是误杀,先父生前一直耿耿于怀,要对阁下加以补偿,并一再交代我必须完成他老人家的遗志。所以,我已下定决心,将我的全部家财的一半,白银四十万两,以你的名字存入江汉钱庄,你随时可以取用,只希望能化解这一宗血仇……”
  由于说话分神,说到这里时,于子畏已被迫退三丈六七之远。
  屠夫得理不饶人,一面节节进逼,一面冷笑道:“砍下你的脑袋,这血仇就自然消失了……”
  话声中,腾身三丈有奇,刀化千锋,一道广达三丈方圆的晶幕,象渔网似地“网”了下来。
  于子畏虽然接下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左肩却已挂彩。而且,伤势并不算轻。
  屠夫挥刀再进,一面冷笑道:“于子畏,我不能不承认,你是我出道以来,所遇上的最强的对手,但我仍有把握,百招之内砍下你的脑袋……”
  于子畏本就技逊一筹,如今,左肩受伤之情况下,更是左右支绌,显得岌岌可危。
  就这危机一发之间,一道人影挟着一声清叱,疾泻当场:“狂徒看刀!”
  “当”地一声,屠夫被震退三大步,人也被淹没于一片刀光之中。
  于子畏扬声大喝:“贞贞,不可杀他……”
  “我知道……”
  娇应声中,漫天刀光倏敛。
  屠夫脸色如土,呆立当场。
  文贞贞还刀入鞘,笑问道:“屠夫,你服不服气?”
  屠夫颓然一叹,道:“艺不如人,不服气也不行。”
  文贞贞正容说道:“那么,放下屠刀吧!四十万两再加上你自己赚的血腥钱,够你这一辈子享受的了。”
  “你……废了我的武功?”
  “废了武功,总比砍掉脑袋好上千万倍,是不是?”
  文贞贞掉头走向于子畏身边,一面掏出手帕替他包扎伤口,一面妩媚地深深注视着。
  无限情意,无限关怀,尽在不言中。
  于子畏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休也休不掉,赶也赶不走,看来,这一辈子你是吃定我了。”
  文贞贞白了他一眼,道:“别臭美,要不是我爹爱管闲事,我才不理你哩!”
  文百川的语声接口笑道:“丫头,别把爹扯在一起,爹不过是暗中留住嘉宾而已,你想想看,是谁悄悄地溜回来,窃听被休掉的真相的……”
  文贞贞顿足娇嗔,道:“爹,你就是不肯给我保留一点面子。”
  “哈哈哈……”
  爆笑声中,去而复返的百多位贵宾纷纷由四周出现,有人扬声大笑道:“于老弟,这顿喜酒,你是怎么也赖不掉了,哈哈哈……”
  一片热潮中,屠夫却显得无限落寞地快步离去。

  (完,古龙武侠论坛“zhychina”录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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