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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06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点击:

  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

  虎父未必有虎子。
  虽然,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普天之下所有父母们的心愿,但芸芸众生中,真正够得上称之为“成龙、成凤”的子女,可说有如凤毛麟角,而“虎父犬子”则几乎到处都是。
  眼前就有这么一个例子。

×      ×      ×

  青海马家,一向就是西北地区的望族,族繁人众,谈不上成龙成凤,仅能克绍箕裘的子女固然是每代都有,但,更多的却是不成器的“犬子”。
  “铁骑银枪”马如龙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一匹“乌云盖雪”的宝马,一枝丈二烂银枪使他威震青海地区达四十年之久。
  很可惜,马如龙的两个儿子,却是道地的“犬子”,不成器之至。
  他的两个儿老大叫马永平,老二叫马永实。
  马永平还比较好一点,仅仅是不成器而已。马永实却除了不成器之外,可说是吃、喝、嫖、赌全来,乃父马如龙撒手西归之后,偌大的家财,就被这位二公子马永实挥霍掉五分之四。
  因此,他们的姑母马明珠常常暗自叹息:像这样的儿子,还是不生的好。
  事实上,马明珠也的确不曾生过一男半女。
  马明珠所适为青海地区另一望族司家。司家的财雄势大,比起马家来,绝不多逊。
  马明珠尽管对她娘家的两个侄子大大的不満,但毕竟血浓于水,临终时,特别立下遗嘱,将司家的财产分出五十万両白银给马家,并请马家的族长马长青代为转交并监督之。
  马家与司家,都位于青海之滨。
  如果是晴朗天气,可以隔海遥望彼此房舍的轮廓。
  但,如果沿着滨湖大道走起来,即使是快马加鞭,也得大半天工夫哩!
  原因是:青海实在太大了,而且,马家与司家的隔海相望,也并不是隔着整个青海,其实,只不过是隔着青海的一角而已。

×      ×      ×

  隆冬,雪夜。
  北国的原野,已是千里冰封。
  当然,青海的湖面上,也早已冰封逾尺,即使是车马疾驰,也不虞陷落了。
  在这天寒地冻的雪夜里,居然有一位不速之客造访马家。
  这位不速之客是马家的族长马长青。
  马长青是一位年约半百,却是神采奕奕的伟岸老者。
  当他在仆人的前导下进入马家的小花厅时,马家的二公子马永实正在独个儿在热烘烘的炕上玩骨牌。
  马永实见到马长青,并不起身,只是含笑说:“五叔您好。”
  马长青眉峰一蹙,道:“一个人也玩得那么有劲。”
  马永实笑笑道:“无聊嘛!”
  马长青道:“老大呢?”
  马永实道:“去他岳家还没回来。”
  “你姑妈去逝了……”
  “我知道。”
  “你姑妈有一份遗嘱在我这儿。”
  “噢……”
  “那遗嘱上说,分给你们两兄弟五十万両银子。”
  一直在低头玩牌的马永实,居然抬起头来,目光一亮道:“那……太好了!”
  马长青漫应道:“我说,对你来说,可并不怎么好。”
  马永实一楞道:“五叔此话怎讲?”
  马长青手拈花白长髯,慢吞吞地道:“因为,你姑妈说你太不长进。”
  马永实苦笑道:“这也是实情。”
  “所以,这五十万両银子,虽然也有你的一份,却有附带条件。”
  “是甚么条件?”
  “你必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马永实楞了一下,没接腔。
  马长青又道:“在你没有洗心革面之前,你应得的一份,由你家老大保管,而五叔我,是当然监护人。”
  马永实含笑接道:“这很好啊!五叔请相信我,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愿如此。”马长青正容接道:“五十万両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你们两兄弟之间,有一个突然死亡,这五十万両银子,就全部属于剩下的一个了,现在,五叔我真有点替你们担心。”
  “担心?”
  “是的,我担心你们兄弟之间,会发生甚么事故。”
  马永实正容道:“五叔请放心,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的,我们兄弟虽然不长进,但绝对不可能做出骨肉相残的事来。”
  “我也相信你们不会……”
  说到这里,老大马永平回来了。
  于是,马长青又将上述事项复述了一遍之后,才将五十万両银票递与马永平,道:“后天,就是,你们姑母出殡日期,你们两兄弟都该前去送殡才对。”
  马永实抢先说道:“我看,有老大去就行了……”
  马长青截口讶问:“你不打算去?”
  “是的。”
  “为甚么?”
  “因为,司家的人,一向都瞧不起我,我不想去看他们的白眼。”
  马长青轻叹一声道:“知耻近乎勇,从现在起,我希望你能勇于改过自新。”
  马永实口沬四溅地道:“五叔,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改过自新的。”
  马长青“唔”了一声,道:“你姑母的出殡大典,你还是要去,这是应有的礼数。”
  马永实苦笑道:“五叔,姑母的出殡大典上,车水马龙,冠盖云集,有我不算多,没有我也不算少,您又何苦逼我去丢人现眼哩!”
  马永平只好抢先打圆场道:“五叔,老二说的也是实情,且由他吧……”
  马长青只好摇摇头,苦笑着一声长叹之后,才起身离去。

×      ×      ×

  第三天——也就是司家出丧的日子,依然是风雪交加的坏天气。
  马永实没去参加他姑母的出殡大典,却窝在一个妓院中寻乐子。
  那妓院叫翠香院,位于距司家大宅五里外的千家集。
  马永实的老相好叫红红。
  红红名副其实,是翠香院中首屈一指的红姑娘。
  作为一个首屈一指的红姑娘,自有她的条件,红红也不可能例外。
  红红才二十岁,丽质天生,娇小玲珑如香扇坠,也像一只依人小鸟。
  当然,她的狐媚功夫也是顶尖儿的。
  任何男人,只要见到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拜倒她的石榴裙下。
  任何男人,只要跟她有过一番缱绻,就会将一切的一切去“孝敬”她。
  马永实就是那任何男人当中的一个。
  马永实所挥霍掉的银子,除了赌掉的以外,可说是全都“孝敬”给红红了。
  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这两句话,是不论古今中外都适用的。
  马永实虽然在红红身上“孝敬”过太多的银子,但如今家道中落,几乎成了破落戸。
  在床头金尽的情况下,马永实已不再是红红心中的恩客了。
  其实,说马永实“床头金尽”,可并不怎么恰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马永实毕竟是世家子弟,尽管由于他的过度挥霍而家道中落了,他的手面还是比一般穷措大要阔气得多,只不过跟他自己比起来,已不像以前那么一掷千金,毫无吝色罢了。
  但在只重金钱不重人的风月场中,仅仅是这些,已足够他要受红红的奚落了。

×      ×      ×

  现在,马永实就是正在受着红红的奚落——
  这是红红姑娘那布置得充满无限温馨的香闺。
  烛影摇红中,桌上有美酒佳肴,身边有美人如玉。
  外面,尽管是风雪漫天,这斗室之中,却充满了盎然春意。
  人生有酒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马永实是很懂得享受。
  眼前的情景,也正是一般追求官能享受的人所心神向往的。
  但,马永实却好像身在福中不知福。
  坐拥佳人,面对美酒,他不但没有一点儿遄飞逸兴,反而是眉宇间一片忧容。
  至于红红姑娘,她那张平日足能迷死天下男人的俏脸上,不但不见一丝笑容,那张樱桃小咀,更长翘得高高地,足能挂上一只油瓶。
  这气氛,跟房间中的情调,实在太不调和了。
  沉寂了好一阵子,马永实才伸左手托起红红的下颚,涎脸笑道:“我说,小宝贝,今宵,你是怎么啦?”
  红红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道:“那要问你呀!”
  “问我?”马永实一愣之后,才苦笑道:“妳是说,最近这一段时间中,我给的银子太少了?”
  红红冷笑一声:“难道你还认为你给得太多?”
  马永实苦笑了一下,道:“红红,妳该明白,我不屋一个小器鬼,只是,由于最近手气欠佳,每赌必输,才显得手头特别紧。”
  “有银子去孝敬赌场,却在玩女人的金钱上精打细算,好意思!”
  “红红,我去赌场还不是为了妳…”
  “这些话,我至少听过八百次了,你还是省省吧!”
  红红好像越说越生气,话锋一顿之后,更是俏脸一沉,道:“马公子,今宵是最后一次,以后,如果还是这个样子,就不用再来了。”
  说完,就着坐姿在炕上躺了下去,以背向着马永实。
  马永实涎着脸,伸手抚向她的纤腰,却被她使劲摔开了。
  马永实一脸苦笑,欲言又止。
  少顷过后,他举杯喝了一口闷酒,轻轻一叹,道:“一朝春尽红颜老,花容憔悴有谁怜,红红,我不怪妳,干妳这一行的,不重交情重银子,不但是有此必要,也是很正常的。”
  红红哼了一声,没接口。
  马永实眉峰紧锁,半晌之后,忽然好像下了最大决心似地,点头自语,道:“唔……这是一个好办法。”
  接着,却是展颜一笑道:“红红,我告诉妳一个好消息。”
  “甚么好消息?”
  红红虽然是答话了,但却仍然是背着他的睡姿,语气中也有着太多的不悦。
  但,马永实却好像一点也不计较这些,甚至好像不曾察觉这些,而兴奋地道:“明天,我可以先给你一千両。”
  红红的语音懒洋洋地:“真的吗?”
  马永实道:“我不骗妳绝对是真。”
  “那么,银子送来了再说吧!”红红徐徐地转过娇躯,变成面对马永实的睡姿,却仍然是懒洋洋地,道:“你,一向都在哭穷,明天却可以送我一千両银子,可见你是十足的蠘烛脾气,不点不亮。”
  “天地良心,不论过去和现在,我所说的,都是真话。”
  “那么,明天,你又怎能有一千両银子给我?”
  “今天我继承了姑母的一笔遗产。”
  “有多少银子?”
  “二十五万両……”
  “妙啊!现在你又可以抖起来了。”
  她,一下子坐起来,主动送上一个香吻,媚笑道:“可不能黄牛啊!”
  马永实一把将她的娇躯拥入怀中,苦笑道:“银子的魅力真大,一下子就教妳展开笑靥了。”
  现在的红红,煞像一只温驯的小猫,蜷伏他的怀中,媚眼如丝地道:“这也勉强算是见钱眼开吧!”
  “不!妳比见钱眼开的人好得太多了,因为,妳还没见到银子,只不过是凭我一句话。”
  “所以,我还是很够交情的。”
  “好像是吧!”
  “甚么好像不好像的?”
  “是是,——是我失言。”
  “可是,你却太不够交情。”
  马永实苦笑道:“我又是甚么地方错了?”
  红红一本正经地道:“你没犯甚么错,只是太不够交情。”
  马永实道:“红红,说话可要凭良心啊!”
  红红道:“我当然是凭良心的说话,你自己想想看,你已经承了你姑母的二十五万両银子的遗产,却是秘而不宣,而且,还要在我面前故意装穷……”
  “我的姑奶奶,我不是已经自动告诉妳了吗!”
  “那不算自动,是被我逼出来的,方才,如果不是我给你颜色瞧,你会自动说出来吗!”
  她一顿话锋,又立即接道:“所以,我要罸你才甘心。”
  马永实道:“如何罚法?”
  红红道:“第一,从今宵开始,不许再进赌场。”
  “行!”马永实答应得很爽快地道:“还有第二?”
  红红“唔”了一声,道:“第二:明天送给我的银子加倍。”
  “加倍?那不是二千両?”
  “怎么二千両银子,你就心痛了?”
  “姑奶奶,不是心痛,是妳有所不知。”马永实苦笑着接道:“唉!这些,跟妳说也没用。现在,我必须要走了。”
  “要走?是生我的气?”
  “不是。”
  “已经天黑了,外面风雪又大,有甚么要命的事,必须要赶回去?”
  是的,马永实之所以现在要赶回去,的确是一件“要命的事”。
  因为,方才红红所给的“颜色”,给予他的刺激太深刻了。
  他很阔气地答应明天送给红红一千両银子,以他目前的境况来说,一百両银子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又怎能一下子筹集一千両。为了获得美人的欢心,他不得不铤而走险,而动上了他姑母那五十万両遗产的脑筋。
  那五十万両银子在他胞兄马永平的手中,而马永平由于参与司家的出殡大典,目前也该启程回来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必须在乃兄回家之前先赶回去动点儿手脚,那五十万両银子,就由他一个人独吞了。
  前文中已经说过,马家与司家,隔着青海的一角,如果由滨湖大道走,快马加鞭,也得大半天。
  但,如果取直线由湖面上通过,则至少可以减少三分之二的路程。
  以往,一到冬天,湖面冰封之后,一般人都是走湖面的捷径的。
  现在,正是冬天,湖面也已经结了很厚的冰,足以承受马车的疾驰了。但,走湖面捷径,只宜白天,晚间则太危险。
  原因是:捷径所经之湖滨,有一道河流注入湖中,由于河水的冲激,入口处的湖面冰层较薄,徒步通行还可以,乘马或乘马车,那就等于是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了。
  白天,由于有湖滨的地形地物可资辨别,可以避开危险的冰面,夜晚则等于盲人骑瞎马,黑夜临深渊,太危险了。
  不过,这些只是就一般人而言,马家兄弟可不受这种限制。
  马家兄弟都有马车,马车上也都备有指南针,只要将指南针的刻度对准马家的灯光,即使是再坏的天气,再黑的夜晚,也都可以像白天一样的通行无阻。

×      ×      ×

  现在,马永实正坐在他的马车中,疾驰在湖面上。
  远处,有两点灯光,那是他马家的灯光,一盏在瞭望塔,一盏在大门口。
  由于距离远,也由于风雪太大,那一左一右的两点灯光,看起来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就像是远在天上的两颗星星。
  马永实将指南针上的刻度对准左边的一点灯光,一面吩咐车把式快马加鞭,一面在心中盘算着:我只要在老大回家之前赶回去,将大门的灯换一个位置,就大功告成了。
  照马永实的计划,这是一个设计得天衣无缝的谋杀案。
  由表面看来,马永平完全是死于意外。当然,由于有他们姑母的那五十万両银子的遗产,马永实会有很大的嫌疑,但没有证据,官府无法判他的罪。
  而马永实自己却有有力的人证,案发当天,马永平前往司家参与他们姑母的丧礼,而马永实却在司家五里外于家集的翠香院中鬼混,翠香院的人和车把式都可以证明他的无辜。
  所以,如果马永实这一个狠毒的谋杀胞兄案能顺利完成,即使是包龙图再生,也没法找出他的犯罪证据来。

×      ×      ×

  马永平这如意算盘,真能行得通吗?
  事实上,当马永实还窝在红红的香闺中,构想他那天衣无缝的谋杀计划时,他那谋杀的对象——马永平,却已经提前回家了。
  马永实之所以匆匆忙忙,快马加鞭地往家中赶,目的是赶在乃兄回家之前赶回去,在大门口的灯光上动手脚,以完成他的谋杀计划。
  如果他赶回去之后,看到乃兄早已回家,他那意外与失望的表情,一定是很够瞧的。而且,大出马永实意外的,还不止这一项哩!

×      ×      ×

  马永平虽然不成器,却是老实人,他由司家回来之后,由于没见到乃弟马永实,乃向伺候他的老仆问道:“马忠,二爷呢?”
  马忠恭声答道:“回大爷,二爷午后就去于家集了。”
  马永平一蹙眉峰,道:“那一定又窝在翠香院,今宵不回家哪!”
  “虎父犬子”,像马永实这块料,连乃父生前都管不好,马永平这个做兄长的又有甚么办法。所以他叹息一声之后,也就竟然阑珊地回到他所住的后院中去了。
  马永平回到后院不久,一阵前所未有的狂风,将马家大门口和瞭望塔上的气死风灯吹得不知去向。
  马家的两盏明灯,对快马加鞭,由湖面冰层上赶回来的马永实而言,等于是夜航于海上的航海家的灯塔。
  失去了“灯塔”,马永实就等于真的成了盲人瞎马,黑夜临深渊了。

×      ×      ×

  当马家的两盏明灯忽然被一阵前所未有的狂风吹走时,替马永实驾车的车把式吓得一声惊慌道:“二爷,糟了!”
  马永实虽然也感到无比的恐惧,但却故装镇定地道:“不要紧,你估计一下,距那危险地区还有多远?”
  那车把式道:“二爷,不会太远,很可能就在这儿附近。”
  “那……”马永实手心捏着一把冷汗,徐徐地接道:“马侗,沉住气,对准原来方位,减速前行。”
  “是……二爷……”
  “原来的方向,不可弄错。”
  “是……二爷,小……小的好……好害怕。”
  “我都不怕,你怕甚么!”
  “是是……二爷……小的家中,还有七十八岁的老娘……”
  “这个我知道。”
  马车已经在减速前行。
  马永实尽管口中说不怕,其实,他心中怕的程度,比马侗更为厉害。
  因此,他话锋一顿之后,又道:“我看,马侗……”
  “小的在听。”
  “为了安全,也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放弃这马车为妙。”
  “二爷是说,咱们步行回去?”
  “不错。”
  “好,好极了……”
  马永实苦笑道:“实在不怎么好,像这样的天气,步行回去,恐怕非到天亮以后,回不了家。”
  马侗也苦笑道:“辛苦一点不要紧,只要能保住老命就好了……”
  他的话声未落,“哗啦”一声,冰层忽然破裂,连人带马带车厢,一齐沉入冰寒刺骨的湖水中。
  马永实身手不弱,反应也够快速。
  当车厢下沉的刹那之间,他已冲破车厢,腾身而起——
  但马侗反应也不慢,他一把抱住马永实的双腿,大声悲呼:“二爷救命……”
  以马永实的身手之高,即使带着一个马侗,还是可以逃出生天的。
  苍天冥冥中好像早有安排,忽然兜头一阵无比劲疾的强大的暴风雨,迎头盖压而来,把他们双双“压”入湖底。

×      ×      ×

  举头三尺有神明,存心谋杀胞兄,其心可诛。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其是之谓欤!

  (完,古龙武侠论坛“zhychina”录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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