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的目光投向翰如和翰浪,有些冷漠,有些怜悯。
“轩辕,你可知道你所犯的是什么罪吗?”翰如冷冷地问道。
“知道!所以我会杀掉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
轩辕笑得有些古怪,但却自有一股让人心寒的力量。
翰如和翰浪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旋即又相视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似乎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也有些残忍的意味。
“你是不是已经疯了?”翰浪斜斜望了轩辕一眼,露出一丝极为不屑和蔑视的神采。
“或许!”轩辕的目光之中怜悯的神采更甚。
“二哥,你去把那小娘们给抓回来,这个疯子就交给我好了!”翰浪向翰如笑了笑道。
翰如也向轩辕发出一阵讥嘲的笑声,身子一闪,如一只狡猾的松鼠,欲自一旁绕过去抓回褒弱。
轩辕的冷哼之声在他耳畔响起,翰如只觉一股汹涌的气势如潮水般欲阻他绕行之路。
翰如不屑地一声冷笑,身子一扭,滑溜得像蛇一般让过轩辕的阻止,轻松地向褒弱追去,心中更是不屑。
翰浪却发出一声“咦”地惊呼,因为他看到了轩辕的手臂如同巨蛇的尾巴,抽击而出,自翰如的身边滑过向他击来,而此刻翰如已迅速远去。
“砰……”翰浪不得不出掌,只因轩辕的攻击太快、大猛。
翰浪似乎被一股巨大的浪头所冲击,猛地倒退五步,而轩辕的袖间更滑出一道闪烁的光彩。
是剑,快得犹如电弧的剑。
翰浪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以轩辕的这种速度,这份功力,根本不可能阻挡不住翰如的去路,而刚才翰如却轻松至极地避开了轩辕的阻挠,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轩辕故意让翰如过去的。
翰浪明白这一点时,似乎有些迟了,翰如和翰浪分开正是轩辕的希望,而这一刻轩辕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需要隐藏自己的实力了。
翰浪自然知道平时轩辕的表现,是以打一开始,他便看不起轩辕,更轻视这样一个对手,这才会让翰如去追褒弱,但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错得很厉害。
当然,如果翰浪知道木艾已死的话,就绝对不会如此轻敌了,也不会让翰如与自己分开,不过此刻事已成定局,他惟有出剑格挡。
翰浪出剑,极快、极猛,只是他此刻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先机尽失,退势未竭,根本就无法抗拒轩辕那犹如潮水奔涌般的气势。
“当……”翰浪架住了轩辕的剑,在他被震得再次倒退之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轩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为狠辣的笑意,左手一带,翰浪再次发出一声惨哼,脚下更是一阵踉跄。
轩辕左手之上乃是一根以冰蚕丝系住的倒钩刺,在翰浪全神注意轩辕手中的剑时,轩辕却射出了倒钩刺。
这是一件极为小巧也极为灵活的小玩意儿,但木艾和禾田却先后在这之上吃了亏,也因此而付出了生命,此刻翰浪的左腿被撕下了一大块皮肉。
轩辕一声低啸,利剑荡起层层光润,趁虚而入,绝不留情。在轩辕的眼中,任何与地祭司有关的近亲,都得死,也死有余辜。
“不要……”翰如显然是听到了翰浪的惨叫,兄弟连心,他怎么还有心思去理会被抓的“祭品”褒弱呢?但当他赶回来之时已经晚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快!
轩辕的剑势更烈,甚至有些诡异,并没有因为翰如的急吼而停顿。
“神山鬼剑!”翰浪终于认出了轩辕这最为可怕的一招竟是那么熟悉。
翰如也呆住了,而就在他一呆之时,褒弱的脚便猛然一撑他的胸口,然后整个身形借力倒弹而出。
翰如如梦初醒,当他再次扑向褒弱时,便已感到一股浓浓的杀机紧裹住了他的全身,似乎只要他一动弹,便立刻会遭到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轩辕的剑上多了一丝血迹,眸子之中多了一点疯狂,但却向褒弱投以赞许的眼光。
褒弱努力平复了心头的波动,感激地望了轩辕一眼,却看到轩辕背后的翰浪“轰”然倒下。
“你现在可以走了!”轩辕向褒弱说话的语气显得那般不可违拗,但却十分温柔。
“谢谢!”褒弱对轩辕刚才那一剑看得极为清楚,她也没想到轩辕竟会杀死自己的族人。
褒弱心中的那种感激是无可名状的,因为她以为轩辕是为了她才会诛杀族人、怎叫她不感激?对轩辕向她所作的承诺更无怀疑。
“你杀了他?”翰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冷杀地道。
轩辕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他并没有回答翰如的话,却有些傲然地道:“现在轮到你了!”× × ×
蛟龙的脸色铁青,他抓住了一条蛇,灰白色的背脊,头如棱形的三角,蛇身至尾尖八寸处突然缩小,那细小的尾巴如同插在蛇身的一截假肢,怪异莫名。
蛟梦看到这条蛇时,脸色刷地一下子变白了,口中低念道:“白虺!”
蛟龙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忍不住手颤了一下,问道:“阿爹,这就是传说中的白虺?”
蛇身仍在扭曲着,但蚊龙的手却捏得更紧、五指几乎快要捏入蛇肉之中。
“不错,你在哪里抓到这毒物的?”蛟梦声音变得有些森冷地问道。
“剑峰之腰,孩儿见这毒蛇是我们从没见过的,所以便抓了回来。”蛟龙解释道。
蛟梦陷入了沉思之中,眸子之中闪过两道冷厉无比的光芒,指关节在握拳之时爆出几声脆响,口中却恨恨地自语道:“虎叶,你终于还是来了,我已经等你十多年了,十多年了……”
“阿爹,虎叶是谁?”蛟龙惑然不解地打断蛟梦的话,问道。
蛟梦一怔,方知自己失态,但旋即又表现出一脸的漠然,道:“是我族的宿敌!”
蛟龙似乎隐隐觉察到了什么,有些担心地问道:“这白虺难道跟虎叶有什么关系?”
“不错,天下间,也只有虎叶才能够驯养出这种绝毒之物,而在我们有侨族部落方圆三百里内根本就不可能有白虺生存,因为这是一种生活在南方的毒蛇。
你立刻去吩咐所有的族人,让他们小心毒物的暗袭。”
蛟梦吸了口气道。
蛟龙这才恍然,但心中却因挂念蛟幽的下落,不由有些急切地问道:“那妹妹的事怎么办?”
蛟梦叹了一口气,道:“生死由命,如果上天注定要幽儿死,谁也阻拦不了。寻找幽儿尸体的事,我已经让几位长老去办了,你只要吩咐他们小心应付这种毒物就行。另外,将这条白虺送给天祭司,让天祭司看看可有什么药物解去白虺的毒性。”
蛟龙怔了一怔,望着父亲流露的表情,知道再多说也是白费口舌,只好转身离去,心中暗暗决定,不管虎叶是什么人,既然这毒蛇在剑峰上出现,那他一定到过剑峰,更有可能与幽儿的失踪有关,也许正是这个人将幽儿推下山崖的。所以,他无论如何定要拿到虎叶的脑袋祭奠幽儿的在天之灵。
杀人,对于翰如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更非第一次。在这种古老而狭小的世界之中,本就充满着杀戮和死亡的气息。
制造死亡气息的,并不是只有洪荒中的兽类,更多的却是来自人与人之间的争夺。
杀戮和掠夺本就是随着这个世界的产生而出现的最原始的行为,而翰如和翰浪的武功都是在这种杀戮中得以成长和贯通的。
翰如出手了,是因为他知道,与轩辕之间,他们只可能有一个人活下去,所以他不再犹豫。
轩辕对翰如出手的动作、速度并不感到意外。在族中勇士之中,有些人奔跑的速度完全可与豹,狼相提并论,这似乎是天生的。同时轩辕更见过蛟龙出手的速度,绝对比此刻翰如出手的速度快!
快,是相对而言的,比起死物,当然是快捷无伦,但比起轩辕的眼光,翰如的动作似乎慢得可笑。
每一个动作的细节,每一点一滴,便如同流水一般,纹路清晰可见。
翰如似乎比翰浪要强许多,至少,他像一匹狡猾的狼,出手只是选择一些极偏的角度,只不过,他的对手是轩辕,一个无法以正常思维去揣测的另类。
从来没有人知道轩辕真正的实力,就像刚才的“神山鬼剑”便是一个意外,而翰浪就是死在这个意外之下。可悲的是,人们常常忽略了这么一个年轻人,但被忽略的东西往往会构成最大的威胁。
轩辕正是如此,轩辕剑出如风,所选角度之刁钻比翰如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杀机也随之奔涌而出,他并不想与翰如作太多的纠缠,否则等地祭司回来时,只怕一切都会改变,包括轩辕的命运。
“锵……”轩辕的剑刃击在翰如的剑背上,身子扭动间已经弃剑用肘。
轩辕出动手肘的速度极快,力道似乎也大得惊人。
翰如从来都没见过这般打法,轩辕简直像个无赖,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轩辕这一击的精妙和效果。
此刻,翰如惟有退,他的剑被轩辕封锁,只有抽身之际,方能撤回兵刃避开轩辕这一肘。
翰如简直有些想哭的感觉,想不到自己的先机就这样轻易被轩辕的怪招给骗了去,但他对此却无可奈何。
“呼……”轩辕的手臂伸直,翰如退得虽怪,但轩辕的五指仍撕下了他前胸的衣服,更在其前胸留下了几道爪印。
翰如一惊的同时,又发现轩辕的脚无声无息地扫至,犹如一条灵活的大蛇,而轩辕身上似乎没有一个部分不是致命的武器。
翰如一退再退时,身子陡地一震,在他的背后竟剌入一柄利剑。
剑尖自翰如的背后透腹而过。
“砰……”轩辕又是一脚踢在翰如那睁大眼睛的躯体上。
“咣……”翰如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这样一个死法,不仅仅是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中,还是死在自己弟弟的利剑之下。
杀人者,正是褒弱,而褒弱所用的正是翰浪的剑。
她并不是一个怕杀人的弱女子,轩辕也知道,当初擒下这个女人的时候,他也花了不少力气。因此,他知道这个女子并不简单,而看褒弱竟能如此准确地把握时机诛杀翰如,就可知道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你为什么还不走?”轩辕并没有因为褒弱助他杀了翰如而高兴,只是冷冷地问道。
“我帮你杀了他吗。”褒弱有些委屈地道。
“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轩辕毫不领情地道。
褒弱气鼓鼓地望了轩辕一眼,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那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你杀了他们,你的族人会放过你吗?”
“这不是你的事,你若再不走的话,只怕会来不及的!”轩辕说话间向龙岗走去,不再理会褒弱,褒弱一愣,望着轩辕的背影,有些急促地呼了一声:“轩辕!”
轩辕并没有停步,连头都不回地走了。
褒弱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又无可奈何,伸脚气恨地在翰如的尸体上狠狠踢了一下,这才向东方奔行而去。
那群正在为祭天忙碌的人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在山谷间寻找蛟幽的尸体,因为蛟幽自天台上掉下来是不争的事实,而神台正是搭建在天台的崖下,傍依姬水。祭台高有五丈见方,在高台之下,又搭有一个高为一丈、宽为三丈五尺左右的方台。
祭天,每年一度的盛事,更要选出两族中最勇悍最厉害的四名勇士,随着三大祭司一起主持祭天事宜,从此这四名勇士更名为四方灵童。三丈高台为祭天的神台,一丈高的小高台为演武台。“有侨族”和“有虢族”各派年轻的勇士代表本族上台比武,最后获胜的人再对四方灵童,这也同样成为一种莫大的荣耀,并可获得一柄玄竹剑。
今年的祭天刚至,就出现了一连串的乱子,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年轻人并不在于这些,他们只是在乎蛟幽的生死。
蛟梦之妻爱女心切,得知爱女自天台坠下时,当即昏死。天台高入云霄,自如此高处坠下,岂有不粉身碎骨之理?族人想到如此可爱的姑娘被摔得血肉模糊,都禁不住心寒和叹息,也有许多人流下了泪水。
搜寻蛟幽尸骨之人四处寻找,但却没有发现蛟幽的尸体,甚至连血迹也无法在谷底找到,但众人却找回了蛟幽头顶的那根蟒骨发簪。
发簪落在神山洞口那潭水边的石堆上,所有的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神山洞口的水潭深不见底,水入神洞之内,穿过神山汇入姬河。有三股泉水长年注入潭中,自天台崖间十丈之处泻下、犹如三道匹练,在风中细碎的水珠,如烟如雾,极为秀美。在神山的另一个出口,潭水以万马奔腾之势通过一个两丈宽、高约三尺的洞口飞泻入姬河,直下五丈,气势十分雄伟磅礴。
那汇入姬河的洞口水流刚好与这三股飞泉相等。
这便使得神山洞口的无底深潭之水永远不会溢出,也永远不会减少。
族人都知道那是姬河之神的居所,关于姬河之神的传说,似乎极为古老,也极其形象。
姬水之神,乃是一条天宫的巨龙,相传曾为女娲娘娘衔石补天,后因耗尽神力坠于姬水,而它口中所衔神石坠落河边,便成了神山。
每年五月二十八这一天,姬河水涨,巨龙必会野性复发,出来兴风作浪,为祸人间。因此,每年在五月二十八日,神山洞口水潭必会猛涨,流水成灾,甚至水柱冲天。
两族之人为了唤醒巨龙的慈心,必须在每年的五月二十八日以活人相祭,方能保一年平安,这才有了每年一度的祭天。
如果蛟幽是坠入了神山洞口的无底深潭,那么只怕跟坠落实地也没有什么分别。
搭起的神台并非正对神洞,而是在神洞的侧面,更无法看到神洞里面的境况,皆因祭天之时,水潭之中必是水柱冲天,巨浪翻腾,如同被旋风和风暴虐掠。
因此,神台根本就不能搭在神洞对面,反而似是与神洞毫无关联的构筑体。
不过,当时在神台忙碌的人们都听到了蛟幽的那一声绝望而凄长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