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涛山怔怔地望着一间石屋。
这只是一间很简陋的石屋,石屋旁边,有一棵大树。
沈涛山很熟悉这个地方,虽然他已十五年未曾到过这里。
十五年前,石屋是简陋的。
十五年后,石屋仍然简陋如昔,但却更形残旧了。
沈涛山当然不会忘记,眼前这一棵大树,在十五年前,只是一株脆弱得可怜的幼苗,现在,却已叶繁枝壮茁,树荫将四周遮了老一大片。
十五年,真不是一段短少的日子。
小树已在十五年后长大了,沈小山呢?
沈小山是否也像小树一样,长得高高大大?
× × ×
沈涛山没有敲门,他走进了石屋里。
他看见了一个妇人,他看见她头上已有白发。
她老了。
沈涛山皱皱眉,摸摸自己颌下几根又短又硬的胡子,胡子黑白参半,自己又何尝不是老了?
她一眼瞥见他进来,她觉得自己身子在震动。
“是你?”
“不错,是我回来了……”沈涛山凝望着她。
“你终于回来了……”她喃喃地说。
“十五年了,咱们现在是夫妻团聚。”沈涛山轻轻一叹说。
这个妇人,是沈涛山的妻子,人人都叫她沈大嫂。
“别提了,事到如今,纵使团聚,也还少了一个……”沈大嫂幽幽地说。
“小山呢?他在哪里?”沈涛山猛然醒悟。
“卖了。”沈大嫂眼眶中一片湿濡濡的,“自从你入狱后,我病了整整半年,小山常常要捱饿,所以不得不卖了……”
“什么?卖了?”沈涛山像豺狼般嗥叫了起来。
“不错,是卖了……”沈大嫂青白的脸孔,抹上一重忧郁的神色,“卖他的时候,他只两岁,而且骨瘦如柴,毫无营养,我怎能忍心见他一天一天的瘦下去?”
“所以你把他卖了?”沈涛山仿佛软弱无力,颓然坐下。
“我卖了他后,心中难过,所以一直没有到监狱探你。”沈大嫂垂下了头,“谁叫自己的丈夫杀了人?谁叫自己的身体有病?”
“你把他卖给了谁?”沈涛山问。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沈大嫂摇摇头说:“买小山的,听说是一个很有钱的大亨,但我却不知道是谁。”
沈涛山霍声地站了起来,说:“谁介绍这宗买卖?”
沈大嫂默然不语。
“告诉我,我们一定要找回小山!”沈涛山双手捏着沈大嫂的肩膊,满脸焦恤的样子。
沈大嫂欲言又止。
“阿碧,算是我求求你,请你告诉我一切,我要寻回小山。”沈涛山用力地摇动着她的肩膊。
“好吧,我告诉你,介绍人是雷四姑。”
“雷四姑?就是那个淫媒?”
“你去找她,说话检点一些,她的老公可是出了名的恶棍。”
沈涛山没有回答,匆匆离去,他要找雷四姑,他要找回自己的儿子。
雷四姑是一个很厉害的妇人。
她不懂武功,也不喜打架,但她的确厉害,因为她有一张厉害的嘴巴。
她是个淫媒,专扯皮条。
沈涛山却没料到,她除了扯皮条本事之外,做其他黑暗的买卖,也同样的本事。
沈涛山夫妇所以认识她,是因为沈涛山曾向雷四姑的老公借过钱——一千块。
但沈涛山足足还了两年,才算还清债务,共还了九千多块给债主。
因为债主是个放贵利的。
这时,沈涛山用电话约了雷四姑,到一间小茶楼里喝茶。
“四姑,看你的脸色,红光满面,可发了不少财啦!”沈涛山尽量放松心情,避免情绪露出紧张。
雷四姑却毫不动容,只是冷冷的应了一句:“也许是的。”
“四姑,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不必说了,”雷四姑淡淡一笑,“你想找回小山,对吗?”
“四姑,你真聪明,一说便说中了我的心事。”
“老沈,”雷四姑喝了一口浓茶,“别的事情,还可以慢慢商量,这一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沈小山已不姓沈,也不再叫做小山,你想找回他,简直是做梦!”
“四姑,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小山在哪里?”沈涛山双目瞪着雷四姑,“你尽管开一个数目出来罢。”
对付雷四姑这种人,还是非钱不行。
“开一个数目?”雷四姑打量地望了望沈涛山,“你刚坐完牢,能有多少钱啊!”
“你先别管我有多少钱,”沈涛山眉头一蹙,“你说个数目,也许我会想想办法。”
“好吧,老沈!”雷四姑果然见钱眼开,听说可能有钱可赚,立时脸色都缓和了不少,“两万块!如果你能给我两万块,我就告诉你儿子的下落。”
“什么?”沈涛山几乎跳了起来,“你在狮子开大口!”
雷四姑面色一变:“什么狮子开大口?你也不想想,我若将小山的下落告诉你,等于做生意不顾商业道德,坏了名誉,可能小山现在的父母都会找我算账,我冒了这样大的险,才赚你两万块钱,真是便宜你啦!”
“能不能大发慈悲,减一减数目?”
“减到多少?”
“两千!”沈涛山竖起两只手指,“我给你两千块,你告诉我小山的下落!”
“两千?”雷四姑倏地怪笑起来,“两千块钱只够我搓两场麻将,老沈,你可别拿老娘寻开心了。”
“四姑,”沈涛山哀恳地说:“我已经快五十岁人了,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你就算做做好心,帮帮我一个忙罢。”
雷四姑恍如不闻,自顾自抽着一根卷纸土烟。
沈涛山有点颓然,他知道雷四姑是一个非钱不行的人,但两万块钱这个数目,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两人就像泥塑像般对坐着。
良久,雷四姑似乎坐得不耐烦了。
“老沈,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雷四姑一面说一面吩咐伙计结账,“两万块是一文不减的了,你什么时候给钱我,我便什么时候告诉你小山的下落,但如果你考虑得太久,一旦老娘早登极乐世界的话,你将永远找不到小山!”
沈涛山无言。
他默默地望着雷四姑,他的脸上木无表情。
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除了他自己之外,也许就只有天才晓得。
× × ×
沈涛山两天来,四处寻找胡冰冰。
胡冰冰早已搬了家,她以前住在一幢美丽的小别墅。
在那座冷酷无情的监狱里,沈涛山度过了十五个春天。
他当然不会忘记,十五年前那个春天发生的事。
事情发生在胡冰冰住着的别墅里……
胡冰冰曾对他说:“我爱您,永远都爱您。”
沈涛山相信他说的一切,她本是他的初恋情人。
但胡冰冰却在金钱的压力和诱惑下,嫁了一个老头子,她嫁给他,因为他有钱,他拥有的钱可以令胡冰冰活三辈子都花不尽。
她变了心?
沈涛山不知道,他只知道,她父亲曾用藤鞭打过她几次,逼她嫁那老头子。
她终于和那老头子住在一起——成为老头子的八姨太。
她住的小别墅,虽然地方不很大,但美丽的像神话里的宫殿。
她住在那宫殿里几年了,她是一只笼中鸟。
沈涛山也结了婚,他娶了阿碧,还生下了小山。
但沈涛山用尽了办法,仍然忘不了胡冰冰,他知道她寂寞。
在一个晚上,沈涛山摸进了她的房子……
第二晚,他又去找她……
但第三晚,却出事了!
老头子忽然醉昏昏的冲进房子,他赫然发现了沈涛山在自己八姨太的床上!
他怒不可遏,顺手在抽屉里拿出一柄尖果刀,向沈涛山刺去。
沈涛山闪得快,没被刺死。
他学过几下功夫,夺过了尖果刀,推开了老头子。
老头子怒吼一声,又拿起桌上的花瓶,向沈涛山扑去!
沈涛山却刀锋向前一送,这一刀,结果了这个大富豪的性命。
沈涛山也因这一刀,坐了十五年的牢……
“胡冰冰在哪里?”
沈涛山到处打听,终于找到了她。
她也像沈大嫂一样,不再年轻,不再美丽,她已老了。
她经营着一间时装店,现在,人人都称呼她冰婶。
当沈涛山走进这间时装店的时候,她几乎认不出他是谁。
毕竟十五年不是一段短日子。
他不但老了,而且面色青白,又瘦了许多。
“涛山,是你?”
“不错,是我。”
四目相投,彼此都唏嘘一叹,往事如烟,恍似南柯一梦。
“你有没有空?”沈涛山下意识地抽出一根香烟,“能陪我道餐厅喝下午茶吗?”
“当然可以。”冰婶答应的很快。
她吩咐了店伴几句,便跟沈涛山出了去。
× × ×
杯子里的咖啡,早已喝完。
沈涛山皱着眉头,满怀心事。
“冰冰,现在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了,”他抽着第五支香烟,“雷四姑一定要两万块才肯告诉我小山的下落。”
冰婶凝望着他,不断叹气,她也实在没有两万块。
但她却不想令他失望,她突然咬咬牙,点头说:“好,我决定无论怎样,都给你筹两万块回来。”
“真的?”沈涛山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我怎会骗你?三天之内,我一定将两万块钱筹给你,就算卖了……”说到这里,冰婶倏然止住话儿。
“你卖什么?”沈涛山眉心一聚。
冰婶想了想,才说:“我还有一些首饰,也许还值些钱……”
“冰冰,我感谢你。”
“别说这种话,这些年来,真难为你。”
沈涛山弄熄了烟蒂,脸上流露出两种神色。
那是两种无法描叙的神色,既兴奋,也带着淡淡的哀愁。
沈小山究竟在哪里?
× × ×
沈大嫂说,收养小山的,是个大亨。
一个很有钱的大亨。
不错,黄铜英的确是一个很有钱的大亨。
现在,沈小山已不姓沈,他姓黄。
他也不再叫做小山,黄铜英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小杰。
沈小山现在变成了黄小杰。
黄小杰今年十七岁了,读过初中之后,他没有再上学校。
他变了一个小流氓。
小流氓通常都没多钱,但黄小杰却例外。
他袋里常有三几千块大钞,他舍得花钱去交朋友。
所以,黄小杰认识不少朋友,只可惜他的朋友,都是流氓市井。
他年纪轻轻,但嫖赌饮荡吹,样样皆能,不但能,简直是件件精通。
在他的身边,随时随地都会有女孩子陪伴着。
那些女孩子,都打扮得十分新潮,新潮的古灵精怪。
黄小杰喜欢跟她们混在一起,她们都是小舞女,跟男人搅什么都没关系,何况黄小杰又年轻又漂亮,而且钞票多得令人眼花缭乱。
黄小杰也喜欢赌钱。
他对于赌马,赌狗,麻将、牌九、骰宝、廿一点等种种赌博,都有极大的兴趣,他最喜欢说的两句说话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他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烂赌鬼。
他不但是烂赌鬼,也是一个醉鬼。
他常常在酒吧里喝酒,喝烈性的酒——伏特加。
他敢跟吧里的外国军舰水手拼酒。
拼酒是一件最豪放、最令人开怀的玩意,但同样的,拼酒也是最损害身体的事情。
黄小杰时常醉得一塌糊涂,醉了之后,便大吵大闹,仿佛自己是整个世界的皇帝。
他的脸色,近来很苍白,脸孔青白的像抹了一重粉。
粉!
他吸白粉?吸海洛英?
他在吸毒吗?
许多人都在背后私私窃语,为什么千万大富豪黄铜英的儿子,竟变得这样坏?
许多人都在替黄小杰的前途担心。
谁最不关心黄小杰?
别人心里都在怀疑,但没有人敢说出口。
最不关心黄小杰的,是他父亲黄铜英!
他竟似对儿子的行为,毫不在意,儿子嫖女人也好,赌钱也好,喝酒甚至吸毒也好,他都不闻不问。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父亲?
黄铜英的太太已死了好几年,他不管教儿子,就谁都管不着了。
× × ×
沈涛山终于有了两万块钱。
他感激冰婶对他的帮助,永远的感激。
冰婶这两万块钱,并不是变卖首饰得来的,因为她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首饰。
她将时装店顶让给了一个商人,她艰苦经营的店子,就此化为乌有。
她并不替自己的店子可惜,她只关心沈涛山父子能否团聚。
沈涛山虽然因她而杀人坐牢,但他从没埋怨过她。
现在,他已知道她将店顶让给别人,所以她能拿出两万块。
他几乎想在她面前跪下来告诉她:“我感激你,永远的感激你。”
两万块钱固然并非小数目,但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爱心更加值钱?
× × ×
沈涛山已从雷四姑的口里,知道沈小山变了黄小杰。
收养它的,是千万大富豪,名流大亨黄铜英。
三天之后,他调查得到一个结果。
自己的儿子,实在坏得太不像样,沈涛山觉得有点心碎。
他耐着性子,继续视察下去。
× × ×
小舞厅里,一片黑漆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黄小杰在这里逗留了整整半天。
当他离开小舞厅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他和三个阿飞,一起到一间菜馆里宵夜。
这是一间通宵营业的菜馆,里面也有几台顾客,看样子,这些顾客显然都是惯于夜生活的人。
黄小杰坐下不够一分钟,便大呼大嚷,旁若无人。
“伙计,先给我弄两瓶白兰地,都加点冰块!”他嗓子是清朗而略带尖锐的。
他和另外三个阿飞,将整间菜馆都搅得喧哗嘈闹,只弄得菜馆老板眉头大皱。
忽然间,黄小杰悄悄地走进洗手间里。
洗手间里没有人,他正想掩门,将门锁摔上。
倏地,一个人冲了进来,沉声低叱:“别想在这里吞云吐雾,我看见刚才那个阿飞从台底给了你一包白粉!”
黄小杰脸色一变,瞪眼望着那个人。
黄小杰忽然呆住了,他仔细再仔细,辨认着那个人的面儿。
“你姓沈吗?”他问。
那个人一怔,点点头。
黄小杰吁了一口气:“你就是沈涛山?”
那个人不但怔住,简直是大为惊异,他怎会知道自己是沈涛山?
这人正是沈涛山,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沈涛山。
“你怎么知道我是沈涛山?”
“因为我看过你的照片,义父告诉我,你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本来叫做沈小山,对吗?”
“不错……”沈涛山越来越惊异,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自己的儿子竟然清楚这些一切,“我是你的爸爸……”
“可是,你一点也不配做我的父亲!”黄小杰冷冷一笑,鄙夷地望着他,“你是一个只会为女人而杀人的囚犯,我恨你!恨你!我永远不会叫你一声爸爸,你也别梦想认回我是你的儿子!”
“小山!”沈涛山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是黄小杰,不叫沈小山,再见了。”黄小杰说完,大步离去。
沈涛山呆住了,黄铜英究竟怎样教育他?
他变了流氓市井。
他变了一个年青的吸毒者。
他甚至视亲父如无物,而且还有一股极度的憎恨。
这些事,一定和黄铜英有关!
沈涛山决定要会见这一位千万富豪,摸清楚事情的原原本本。
× × ×
黄铜英穿着一袭深棕色的晨缕,出来客厅会客。
客人是个衣衫褴褛的人——沈涛山。
沈涛山从来不认识黄铜英这个人,他只觉得黄铜英面孔冷冰冰的,像戴上了一副阴森可怖的魔鬼面具。
“沈先生,幸会,幸会!”黄铜英淡淡地,敷衍地说。
“黄先生,你认识我么?”沈涛山问。
“沈涛山,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你坐了十五年的牢还未死去,真算你祖宗有灵啊!”黄铜英冷嘲热讽地说。
“黄先生,你似乎很憎恨我。”沈涛山轻叹一口气。
“但我不明白,你何以憎恨我?”
“你想知道真相么?”黄铜英干笑两下,“好,我告诉你,我憎恨你,因为你是我的仇人!”
“仇人?”沈涛山一阵错愕,“黄先生,我与阁下素昧生平,何以会是你的仇人?”
黄铜英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沈涛山,你在十五年前,杀了我的父亲!”
沈涛山霍声站直了身子:“什么,你是黄龄魁的儿子?”
“不错,我就是黄龄魁独一无二的独生子,我父亲是死在你手下的,虽然你坐了十五年的牢,但我认为这惩罚实在是太轻了!”
“你为什么要收养我的儿子?”
“问得好!”黄铜英大笑,“告诉你吧,我收养你的儿子,是想他变成今天这副样子,然后交回给你,现在令郎嫖赌饮吹件件精通,而且近来还上了毒瘾,真是后生可畏啊!”
沈涛山恍然大悟,黄铜英收养自己的儿子,其实是存心报复。
一种不可思议的报复。
“还有,”黄铜英怪笑一声,“我曾告诉他,我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的父亲,是一个卑鄙下流,专吃软饭的贱种,因为杀了人,现在正关在监狱里!”
沈涛山的身子,猛然一震:“黄铜英,你好阴毒!”
“古语有云,无毒不丈夫,我不会杀人,但我得用比杀人更好的方法去报仇,现在黄小杰将会转姓沈,我让他回到你身边,让你好好疼爱这个小宝贝!”
沈涛山直气得浑身发抖,难怪儿子烂嫖烂赌甚至吸毒他的义父都不理不睬了,原来黄铜英本就希望这孩子学坏,而且越坏越好!
× × ×
黄小杰又变回了沈小山。
但沈小山却讨厌自己的亲生父亲,黄铜英告诉他:“你不再是我的儿子了,你回到他身边罢。”
沈小山却冷冷一笑:“不稀罕!我不稀罕任何人做我的爸爸,我谁都不认,我自己能自闯天下了,再见!”
沈涛山一手将他抓住:“小山,别胡来!”
沈小山陡地一挣,摆脱了父亲,狂奔而去。
沈涛山毕竟上了年纪,追他不上。
他只听到黄铜英从背后传来的笑声,像炸药般令他难以忍受。
报复。
为什么为了报复,往往会祸延及下一代呢?
× × ×
三个星期后,发生了一件惊人的谋杀案。
黄铜英死于乱刀之下!
是谁杀了他?
是沈涛山?
不,沈涛山虽然恨黄铜英,但他没有动过杀黄铜英的念头。
杀他的,是沈小山。
沈小山脱离了黄铜英后,才发觉世途险恶,谋生不易。
他穷了,不再满口袋都是钞票。
他向黄铜英求助,只要黄铜英肯给钱自己,他便再也不会穷困。
但黄铜英一口拒绝,沈小山失望而去。
但第二次,沈小山来到黄铜英办公室里要钱的时候,他带了一把童军刀。
沈小山这一次是志在必得,因为他毒瘾开始发作,他必须要钱购买海洛英。
但黄铜英却仍拒绝给他钱,而且想打电话报警。
于是沈小山发恶了,他向黄铜英身上扑去!
黄铜英反抗,纠缠……
沈小山狂性突发,童军刀乱插而下……
结果,黄铜英的命运,就像他父亲一样,死于刀下。
× × ×
两天后,沈小山被捕。
沈涛山夫妇和冰婶,都匆匆赶到拘留所见他。
沈涛山欲哭无泪……
沈大嫂呆愣愣的望着儿子……
冰婶却喃喃自语:“小山,为什么你令人那样失望?为什么?为什么?”
谁能解释?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小山令人失望?
是命运?抑是仇恨酿成的悲剧?
(新加坡南洋商报1974年9月25日至10月3日连载9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