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疗伤失机会 羊牯坑求医
2020-04-01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舒一照却忽然不说话了。
  常挂珠在他的鼻子上捏了一下,道:“老四,你怎么啦?”
  舒一照还是不说话。
  鲍正行立刻望着常挂珠,道:“是不是你点了他的哑穴?”
  常挂珠怒道:“你没见俺正向他问话吗?又怎会点了他的哑穴?”
  鲍正行奇道:“但他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常挂珠淡淡的道:“你去问他自己好了。”
  鲍正行两眼一翻,怪声道:“这岂不是等于问一个哑吧吗?”
  “俺不是哑吧,也没有给人点了哑穴。”舒一照忽然开口,黯然道:“俺只是感到难过。”
  “难过?难过些什么?”鲍正行奇怪地注视着舒一照的脸。
  常挂珠却仍然在继续追问道:“那个赌坊老板是谁?”
  舒一照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良久才说道:“是胡老二,胡无法!”
  “什么?是胡无法?”常挂珠登时直跳了起来,差一点连车篷顶也给他一头撞穿。
  舒一照叹道:“就是他,他把赌坊买了下来,总共做了三天老板。”
  鲍正行脸上的神情也是很不好看,但他的嘴巴还是没有闭上。
  他也悠悠的说道:“胡老二就是一个这么怪异的家伙,只要兴之所至,别说是赌坊老板,就算是长生店老板他也会干一干的。”
  舒一照又叹息一声,道:“他喜欢闹着玩,更喜欢捉弄那些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儿。”
  常挂珠苦笑着道:“所以,他就要你去捉弄这镇长的宝贝儿子?”
  舒一照摇摇头,道:“胡老二买下这赌坊,只是一时高兴,可没打算捉弄镇长的宝贝儿子。”
  常挂珠道:“这么说,公子哥儿给人换了银子,只是你自己干出来的好事了?”
  舒一照道:“大概的确如此,但这赌坊若还没有易主,这公子哥儿怎么说也不会弄得如此狼狈。”
  常挂珠道:“真是胡闹!”
  舒一照道:“现在俺已痛改前非,决不会再干这些无聊的事。”
  常挂珠说道:“过去的事无聊与否,咱们也不必再提了,你现在有什么好的主意?”
  舒一照道:“那镇长的宝贝儿子叫邹中亭,咱们如今正好讨债去也。”
  “讨债?讨回那一百两银子吗?”鲍正行问。
  舒一照冷冷一笑道:“谁说一百两银子?”
  鲍正行道:“你不是说过那邹中亭借了你一百两银子吗?”
  舒一照说道:“但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鲍正行冷冷说道:“三年后又怎样了?”
  舒一照道:“不是一百两,还要加利息!”
  鲍正行道:“合共多少?”
  舒一照说道:“三万九千八百六十二两。”
  鲍正行听得为之舌头一伸,道:“这利息你是怎样算出来的?”
  舒一照冷冷的道:“随便用口一算便可。”
  鲍正行干笑了一下,道:“你这样算法就只怕利息太重,连你也给压得变成肉酱!”
  常挂珠却瞪了他一眼,道:“三万九千多两利息,一点也不算多,咱们这就前往追讨可也!”
  鲍正行一怔,道:“但咱们是‘江东五杰’呀!倘若真的这么干,岂非变成‘江东五盗’了?”
  常挂珠干咳一声道:“只要盗亦有道,就算偶尔盗他一盗,也是没有什么相干的。”
  鲍正行又是一愕,继而哈哈一笑,道:“还是老大说得对,咱们这就去追讨本息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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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因为曾经歇了一会儿,那两匹灰马再行赶路之际,居然显得精神爽爽,脚程爽快了不少。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已来到了一座镇甸之中。
  鲍正行仍然负责赶车,他忽然回头对舒一照道:“这只是一个小镇而已,怎么说是一座大镇?”
  舒一照“哼”了一声,道:“这只是镇南的一个小角落,若要走过整座大镇,少说也要三几个月。”
  鲍正行冷冷道:“是不是以蜗牛的脚程来计算?”
  舒一照道:“不是蜗牛,是乌龟,只有乌龟才有‘脚程’三字可言,若是蜗牛,根本连脸也没有,又怎能说是‘脚程’哉?”
  “荒谬!”鲍正行说道:“谁说蜗牛没有脚?没有脚又怎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进?”
  舒一照道:“蜗牛走路,只是凭着硬壳下的那一团软肉,软肉一挥动,它也就向前走动。”
  鲍正行道:“那一团软肉,其实就是蜗牛的脚。”
  “软脚?”
  “不错!若倒转来说的话,也并无不可。”
  “倒转来说?怎样倒转来说?”
  “‘软脚’二字倒转来说,那就是脚软了。”鲍正行悠然地说。
  常挂珠听得忍无可忍,骂道:“软脚也好,脚软也好,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换一对快马再这样消耗时候,沈总调度性命休矣!”他这么一骂,舒一照和鲍正行才肯住口。
  就在这时,迎面有两骑人马,徐徐地从长街北方走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作书生打扮,另一个却是个神气十足的公子哥儿。
  舒一照一见,登时两眼暴睁,叫道:“来的正好,邹中亭那混蛋来也!”
  他这么一叫,那边的公子哥儿登时脸色一变,怒道:“前面胡乱叫唤是的什么人?”
  舒一照哈哈一笑,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向那公子哥儿抱了抱拳,道:“邹中亭,你还认得舒家大爷吗?”
  邹中亭眉毛一扬,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等不懂进退,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无赖!”
  舒一照又自一笑,道:“俺是无赖也好,有赖也好,此刻咱们狭路相逢,你欠俺的银子,该当清还了吧?”
  “胡说!”邹中亭怒道:“本公子几时欠你银子来着?”
  “呵呵,真懂得赖!”舒一照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欠俺连本带利总共是三万九千八百六十二两,今天少还一两也不可以!”
  邹中亭更急,道:“放屁!本公子只是借了一百两……”说到这里,倏然住口,接着又对身边那书生解释,道:“其实那并不是借,而是给这骗子骗了才是真的!”
  那书生大概二十八、九岁年纪,虽然相貌并无任何突出之处,但却气度沉稳,与邹中亭嚣张、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绝不相同。
  邹中亭向他说完之后,这书生才“哦”的一声,点了点头道:“是借也好,骗也好,区区一百几十两,就由在下代为清还好了。”
  邹中亭大不以为然,正要反驳,书生已把一锭银子取出,向舒一照道:“先还二十两。”
  “两”字出口,那锭二十两的银子已徐徐地向舒一照飞了过来。
  鲍正行却叫道:“别接,小心银子上涂了剧毒。”
  他这么一说,舒一照果然立刻避开,谁知那锭银子一掉落地上,立刻就爆炸起来。
  舒一照虽然已给鲍正行一语惊醒,但却也只是以为那锭银子可能会有毒而已,怎样也想不到那锭银子居然是一团炸药。
  这爆炸声虽然不算太响亮,但威力却相当惊人,只听得“砰”然一声,车厢已给炸掉一截,而舒一照也当场倒下,身上满是鲜血。
  车厢里还有人。
  就在爆炸响起之际,车厢里有两个人同时冲天般飞起。
  这两人,一个是“扇卷神州”白世儒,另一个则是血花宫碧血楼台总调度沈必理。
  沈必理中了唐门剧毒,如今正在昏迷之中,他能够冲天般飞起,那是因为白世儒抱着他之故。
  鲍正行大怒,铁杖一荡,人如出柙猛虎般冲向那个穿白衣的书生。
  白衣书生冷冷一笑,道:“鼠辈横行,真是可恶可怒!”随手一挥,十五根透骨钉向鲍正行直射而至。
  眼看鲍正行已闪躲不过,忽然一块长形铁板挡在他面前,十五根透骨钉立时纷纷落下。
  那块铁板,其实正是常挂珠的密底算盘。
  白衣书生轻叱一声,倏然从马鞍上飞跃而起,反手一掌向常挂珠迎面劈下。
  掌风陡起,常挂珠已身形一矮,白衣书生这一掌便落了空。
  但这白衣书生掌法奇诡,虽然一击不能中,但却能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身子滴溜溜一转,又再向常挂珠背门直劈过去。
  常挂珠生平经历大小战阵最少数百,但从来也没有遇过那样刁钻快速的对手。
  只听得“啪”一声响,常挂珠背上已中了白衣书生一掌,登时脸色变成死灰,踉踉跄跄地向前直仆出去。
  邹中亭看得眉飞色舞,兴奋地叫道:“二十四少爷好武功,杀得好,杀得妙!最好把这些混蛋全都杀掉,杀得一个不留……”
  白衣书生听到这里,忽然住手回头盯着他的脸,道:“你说什么?”
  邹中亭一怔,隔了半晌才陪着笑道:“我是说,二十四少爷应该重重教训这些无赖,好让他们知道蜀——”
  “住嘴!”那白衣书生脸色倏地一寒道:“就算这几个都是骗子,那也罪不致死,但你却非要我杀人不可,那是什么居心?”
  邹中亭呆了一呆,好一会才能勉强笑道:“杀人的确不好,二十四少爷自己拿主意好了。”
  白衣书生脸色一沉,道:“我现在的主意是不再跟你这种人交朋友!”
  说完,身形一展,瞬即消失在街角里。
  鲍正行扶着常挂珠,怒声道:“这龟儿子心狠手辣,事后还说这些风凉话,真是烂肉瘟神倒路尸,没你娘鸟兴杀他妈的九千九百刀!”
  常挂珠这时脸色已稍为好转。
  他盯着鲍正行,忽然苦笑了一下,问道:“你近来武功进展怎样?”
  鲍正行干咳一声,道:“好像还是和从前差不多。”
  常挂珠嘿嘿一笑,道:“但你骂人的功夫,却是越来越出神入化,只怕那些老虔婆、泼妇也比不上了。”
  鲍正行道:“这家伙用下三滥手段伤人,难道还要对他客客气气?”
  常挂珠叹了口气,道:“若说别人下三滥,舒老四的手段也好不了多少。”
  这时,舒一照已站了起来,鲍正行急问道:“你伤得怎样啦?”
  舒一照摇摇头,道:“不重,只是皮肉损伤。”
  鲍正行才吁了口气,道:“算你走运!”
  常挂珠道:“那些炸药,本来就是炸不死人的。”
  鲍正行道:“如此威力,怎会炸不死人?”
  常挂珠道:“那只是虚张声势的骗人玩意,否则老四现在还能站起来吗?”
  鲍正行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常挂珠道:“这个什么‘二十四少爷’武功比咱们都厉害,但心肠却不坏,至少不肯随便动手杀害无辜者。”
  鲍正行哼一声,从地上拈起一根透骨钉,道:“这些难道又是骗人的小玩意了?”话犹未了,脸上忽然现出了怪异的神情。
  原来他拈着的那一根透骨钉,居然只是用泥团搓成的。
  他用力捏了一下,透骨钉便已完全散裂开来。
  鲍正行大奇道:“这……这算是什么暗器?”
  常挂珠苦笑了一下,道:“这个二十四少爷根本就不想伤人,更不想杀人,但他一出手却声势夺人,胆子稍微小一点的非要给吓个半死不可!”
  鲍正行皱着眉,喃喃道:“这二十四少爷是何方神圣?”
  舒一照脸色一沉,道:“问问那个姓邹的家伙可也!”
  这时,邹中亭已给白世儒点了穴道,但仍然可以开口说话。
  舒一照怒气冲冲的揪住他的衣襟,喝道:“好小子,你欠老子的银子,究竟还不还?”
  “还,还!岂敢不还?”邹中亭苦着脸,道:“但是我只借了一百银子……”
  “一百两?哼!”舒一照道:“就算是一百两也罢,但老子为了收这笔帐,弄得遍体鳞伤,这又怎么计算法?”
  邹中亭叫苦连天,只得说道:“这是误会,阁下海量汪涵,一定不会记挂在心上的。”
  舒一照怒道:“你这杂种累得老子皮肉受苦,岂可不了了之?”
  白世儒忽然淡淡一笑,道:“说得好,邹中亭是个杂种,你却是个杂种的老子!”
  “呸,呸,呸!”舒一照大叫道:“杂种是杂种,老子是老子,两者之间连一丁点儿干系也没有!”
  常挂珠倏地喝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杂什么鸟种老什么屁子!”说着,把舒一照推开,两眼圆睁地瞪着邹中亭。
  邹中亭给他瞪着汗毛直竖,正想开口说话,常挂珠已在他的鼻子上用力捏了一下,道:
  “现在,俺问你每一件事,你都要老老实实回答,否则,嘿嘿……”
  邹中亭忙道:“大侠有问,鄙人一定据实相告,不敢稍有半点隐瞒。”
  常挂珠道:“那个什么二十四少爷,到底是何方神圣来着?”
  邹中亭干咳一声,道:“是蜀中唐门二十四少爷唐飞。”
  “唐飞?”常挂珠怔了一怔,道:“他就是蜀中唐门的二十四少爷?”
  邹中亭点点头,道:“是的,他的确就是唐门的二十四少爷……”
  常挂珠眉头一皱,道:“他来到这里干什么?”
  邹中亭道:“试马。”
  “试马?试什么马?”
  “就是这两匹……”邹中亭穴道被点,全身上下不能动弹,只能用目光瞧着身边两匹马作为示意。
  常挂珠也向那两匹马瞧了瞧,道:“这就是紫蹄和红尾?”
  邹中亭大感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这两匹马儿的名字?”
  常挂珠冷笑道:“俺是当世之伯乐,一眼就看出这两匹马儿不是凡品!”
  邹中亭只得陪笑道:“大侠说的是,说的是!”
  常挂珠道:“唐飞愿意出多少钱买这两匹马?”
  邹中亭一怔,道:“谁说二十四少爷要买这两匹马?”
  常挂珠道:“若不想买马,又还试什么鸟?”
  邹中亭叹了口气,说道:“大侠误会啦!这两匹马儿,本来就是唐飞二十四少爷的。”
  常挂珠一愕,奇怪地望着邹中亭道:“既是二十四少爷的马,何以不养在蜀中,居然会养在这等穷乡僻壤之地?”
  舒一照忙道:“谁说这里是穷乡僻壤?这镇上的大财主不知凡几……”
  “闭嘴!”常挂珠叱道:“俺现在要弄清楚的人是唐飞,可不是镇上的大财主、小财主!”
  邹中亭苦着脸,道:“二十四少爷把这两匹马寄养在我家,是因为准备搬到这镇上住下来。”
  常挂珠更奇道:“蜀中唐门的子弟,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居住?”
  邹中亭道:“这就不知道了。”
  鲍正行叹了口气,道:“管他二十四少爷喜欢住在什么地方?总之,咱们把红尾和紫蹄带走便是。”
  常挂珠冷冷的说道:“带走这两匹马儿又怎样?难道你没看见车子已给炸毁了吗?”
  鲍正行皱了皱眉,道:“可以再去买一辆。”
  常挂珠道:“但俺现在不想找车子,倒想先去找一个人。”
  鲍正行道:“找二十四少爷?”
  “嗯,对了!”常挂珠点点头,道:“沈总调度中的是唐门毒药,这唐飞既是唐门中人,只要把他捉住,也许很快就能够得到解药了。”
  “高见,高见!”鲍正行拇指一竖,咧嘴笑笑,道:“常老大不愧是常老大,每隔十年八载,都会想出一个很好的主意来。”
  “放屁!”常挂珠骂了一声。
  鲍正行立时又笑道:“屁倒是每天都放七,八次的。”
  常挂珠给他气得恼火了,一拳便打在他胖胖的大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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