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尾声
2019-09-14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
翌年，残春。
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巫峡啸风滩。
一人古服高冠，在滩上轻奏弦琴。
和煦的东风，吹不开巫峡的愁云惨雾，却带来阵阵蒙蒙细雨。
云雾缭绕，氤氲弥漫。
一曲既终，高冠人卓然而立，望着滔滔江水喟然长叹。
这人正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已数月之久的谢云楼。
滩头怪石嶙峋，偶尔三两飞鹤停留其上，但瞬即又振翅冲天飞去。
谢云楼目送白鹤飞去，飞入茫茫云雾之中，不禁又是一声轻叹。
白鹤来去自如。
但江期虽大，却已无谢云楼立足之地。
天绝教已在群雄穷追猛打之下，溃不成军。
谢云楼的亲信，不是被杀，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在他的身旁。
他是枭雄。
但枭雄已末路。
（二）
滩头有小楼。
这小楼建筑简陋，和他在淮阳的云楼别院相比，不啻是判若云泥。
现在，和谢云楼同住在这小楼的，就只有他的岳母。
谢夫人在丈夫身败名裂之后，悬梁自尽，她母亲无依无靠，只好跟随着这个声名已毁的女婿流浪天涯。
这两天，谢云楼的岳母也病了。
她病得很沉重，谢云楼束手无策。
他只是个枭雄。
却不是个神医。
他想起了武林中不少精于医术的医士，但是现在，他连一个都无法找回来，为丈母娘治病。
不知怎的，他有歉然的感觉。
倘若连一个病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他这一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
倘若在长安、洛阳等大地方，他的丈母娘肯定有救。但在这里，休说神医，便连走江湖的郎中也难得一见。
看来，他的丈母娘只好在这里等候死神的降临。
然而，当谢云楼回到小楼的时候，却发现楼中竟然出现了两个男人。
其中一人赫然正是有“糊涂神医”之称的潘若侯。
有潘若侯这等医术高明之士，谢云楼的丈母娘自是可望药到回春。
但当丈母娘病好之后，却再也看不见谢云楼的影子。
两天后她总算可以下床行动自如。
她看见了两个男人，一个比较年轻。
他身穿黑衣，背负长剑，英挺不凡。
“公子高姓？”
“晚辈姓卫，叫卫七龙。”
“噢！原来是卫公子。”
老妇并非江湖中人，卫七龙之名在江湖虽如日方中，但在她听来，也和普通的名字没有什么特别。
她虽然没有看到谢云楼，但居然不问一言。
倒是潘若侯向他解释，说谢大侠约了几位知己，到西岳华山一游，并说嘱咐他们两人小心照料岳母娘云云。
老妇人没有特别的反应。
她只是表示，自己已年纪老迈，很想到某地方安享晚年。
她说的“某地方”，原来是一间尼庵。
老妇主意已决，卫、潘二人力劝无效。
他们只好依她所言，把她送到“某地方”去。
老妇很感激这两人。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女婿，绝不是去了西岳，而是去了西天。
但她没有怪任何人。
因为他甚至比自己的女儿，更加了解谢云楼。
谢云楼的收场惨淡，早在老妇意料之中。
在那险滩旁，怪石嶙峋上，又有三两飞鹤盘旋、落下。
它们也许没有发觉，这些石头已曾被搬动过，而且又再重铺上。
他们当然更不会知道，昔日经常在滩前奏琴的人，已长眠于石堆之中。
（三）
匆匆又秋残。
梧桐叶片片飞舞，秋灯下的美人，也在飘动她的舞衣。
这里是扬州梦芒楼的小梦园。
这里是男人的销金窝，有钱人醉生梦死的乐园。
一个叫唐二爷的中年男人，在这里度过了九天可以用“荒唐”二字来形容的生活。
他在这里是阔客，挥金如土，绝不吝啬。
这时候，他灯下看美人，左拥右抱，脸上的神情简直是乐不可支。
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在此乐不思蜀的时候，竟然会有人破口大骂：“兴鸟娘你没，你了宰俺！”
每个人都听出，这是两句骂人的话。
但却又没有人听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唯一完全明白的人，只是唐二爷。
这人其实是在骂：“没你娘鸟兴，俺宰了你！”
世间上只有一个喜欢把话倒转来说。
这人当然就是神龙张！
舞已停。
落叶却不尽。
杀人的刀仍然在滴血！
神龙张的手抓着了从唐二爷胸膛挖出来的肝脏，忽然大哭，又忽然大笑，旁若无人，似若疯子般。
唐二爷其实并不姓唐。
他姓高，高大名。
他知道神龙张一定会找自己，为蚌娘报仇。
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都在隐姓埋名。
直到两个月前，他找到了巧手金童易四，遂向他恳求获得一副人皮面具。
易四没有拒绝他。
因为他知道，这样神龙张就更容易找到他了。
果然，高大名凭着这副人皮面具，不再东躲西藏。
但易四却把这件事告诉给龙在田，并且把人皮面具的特征详细绘出。
这无疑是帮了神龙张一个大忙，也无疑是向高大名宣判了死刑！
（四）
天绝教已不再存在。
但江湖中人仍不断把它提起。
江边！
一老一少在垂钓。
少年忽问：“谢云楼是天绝教副教主，那么真正的教主又何在？”
老人沉吟半晌，叹道：“天绝教主早已死了！”
少年道：“在神马谷大战之前就已死了？”
老人点头。
少年道：“他是怎样死的？”
老人道：“给人暗杀。”
少年道：“凶手是不是谢云楼？”
老人道：“不是他还有谁？”
少年道：“为了争权？”
老人道：“不但为了争权，而且为了要获得教主的七本武功秘笈。”
少年道：“他已成功了？”
老人道：“他只成功一半，因为那七本武功秘笈上的武功，原来和尚才能练。”
少年道：“这都是童子功？”
老人点头。
少年道：“教主也是个练童子功的么？”
老人摇头：“他早已娶妻生女，这门武功他练不成。”
少年道：“如此说来，谢云楼是得物无所用了？”
老人点点道：“虽然如此，但他却秘密地，完全控制了整个天绝教。”
少年道：“但到头来，他还不是一样身败名裂？”
老人悠悠一笑，忽然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天绝教以‘天绝’二字为名，本来就已是一个绝大的错误。”
少年道：“错在哪？”
老人沉吟半晌，缓缓道：“天本无绝人之路，但他们却偏要以‘天绝’二字为名，岂非故违天意么？人意已不可逆，再逆天意，焉能不惨淡下场哉？”
说到这里，钓竿抖动，一尾金鲤手到拿来。
老人又叹口气。
也不知道他是在为金鲤的上钓而有所感慨，还是在感叹天绝教落得这种自取灭亡的悲惨收场。
（五）
匆匆又两年。
黑龙谷喜事重重。
第一件喜事，是黑龙姥姥已恢复了一身武功。
第二件喜事，是风苑庄终于原谅了卫七龙，并与他共偕连理。
至于这第二件喜事，最少有一半该归功于黑老姥姥甘碧龄。
她不断的向孙女儿阐明，卫七龙虽然杀了风首鹏，但那是不该怪罪于他的。
风苑庄并不是个愚蠢的女孩，也不是不明大义。
连祖母也不怪责卫七龙，还认为他干得很好，那么她自己也不能老是埋怨自己的意中人。
因为那是于事无补。
而且对卫七龙是极不公平的。
婚宴之日，热闹而隆重。
到贺者自然不乏卫七龙的老朋友，如金松鼠、鱼猴帝、潘若侯、花雨傲……等人。
游龙真人和庞巨龙也是座上客。
但最惹人瞩目的，却还是从洛阳城而来的丁公子丁猎。
他居然是以一夫唱、二妇随的姿态出现。
楚依人固然是他的老婆，除此之外，林雪娇也成为了他的贤良妻子。
直到这时候，楚依人才吐露出心中的秘密。
原来她早就和林雪娇不和，所以才故意抢走丁猎，想把她气死。
林雪娇的确是气极了。
楚依人初时并不是真的喜欢丁猎，哪知日久渐生情愫，居然弄假成真，和丁猎成为结发夫妇。
现在，她已暗自后悔，昔日的举动，实在是太荒唐。
一年之前，她亲自到济南府找林雪娇，向她赔罪，并故意安排夫君与她再度会面。
丁猎虽然容颜大变，但却仍然艳福齐天，这也许是命运的奇妙安排。
（六）
江湖侠侣，双双并辔纵横于原野上，那是何等意气飞扬，令人神往。
这是卫七龙少时的梦想。
现在，他的梦想已成为事实。
天空广阔，他俩将何去何从？
他目的答案只有一个。
——何处有不平事，何处有不平人，他俩就往何处。
（全书完）
翌年，残春。
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巫峡啸风滩。
一人古服高冠，在滩上轻奏弦琴。
和煦的东风，吹不开巫峡的愁云惨雾，却带来阵阵蒙蒙细雨。
云雾缭绕，氤氲弥漫。
一曲既终，高冠人卓然而立，望着滔滔江水喟然长叹。
这人正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已数月之久的谢云楼。
滩头怪石嶙峋，偶尔三两飞鹤停留其上，但瞬即又振翅冲天飞去。
谢云楼目送白鹤飞去，飞入茫茫云雾之中，不禁又是一声轻叹。
白鹤来去自如。
但江期虽大，却已无谢云楼立足之地。
天绝教已在群雄穷追猛打之下，溃不成军。
谢云楼的亲信，不是被杀，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在他的身旁。
他是枭雄。
但枭雄已末路。
（二）
滩头有小楼。
这小楼建筑简陋，和他在淮阳的云楼别院相比，不啻是判若云泥。
现在，和谢云楼同住在这小楼的，就只有他的岳母。
谢夫人在丈夫身败名裂之后，悬梁自尽，她母亲无依无靠，只好跟随着这个声名已毁的女婿流浪天涯。
这两天，谢云楼的岳母也病了。
她病得很沉重，谢云楼束手无策。
他只是个枭雄。
却不是个神医。
他想起了武林中不少精于医术的医士，但是现在，他连一个都无法找回来，为丈母娘治病。
不知怎的，他有歉然的感觉。
倘若连一个病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他这一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
倘若在长安、洛阳等大地方，他的丈母娘肯定有救。但在这里，休说神医，便连走江湖的郎中也难得一见。
看来，他的丈母娘只好在这里等候死神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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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谢云楼回到小楼的时候，却发现楼中竟然出现了两个男人。
其中一人赫然正是有“糊涂神医”之称的潘若侯。
有潘若侯这等医术高明之士，谢云楼的丈母娘自是可望药到回春。
但当丈母娘病好之后，却再也看不见谢云楼的影子。
× × ×
两天后她总算可以下床行动自如。
她看见了两个男人，一个比较年轻。
他身穿黑衣，背负长剑，英挺不凡。
“公子高姓？”
“晚辈姓卫，叫卫七龙。”
“噢！原来是卫公子。”
老妇并非江湖中人，卫七龙之名在江湖虽如日方中，但在她听来，也和普通的名字没有什么特别。
她虽然没有看到谢云楼，但居然不问一言。
倒是潘若侯向他解释，说谢大侠约了几位知己，到西岳华山一游，并说嘱咐他们两人小心照料岳母娘云云。
老妇人没有特别的反应。
她只是表示，自己已年纪老迈，很想到某地方安享晚年。
× × ×
她说的“某地方”，原来是一间尼庵。
老妇主意已决，卫、潘二人力劝无效。
他们只好依她所言，把她送到“某地方”去。
老妇很感激这两人。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女婿，绝不是去了西岳，而是去了西天。
但她没有怪任何人。
因为他甚至比自己的女儿，更加了解谢云楼。
谢云楼的收场惨淡，早在老妇意料之中。
× × ×
在那险滩旁，怪石嶙峋上，又有三两飞鹤盘旋、落下。
它们也许没有发觉，这些石头已曾被搬动过，而且又再重铺上。
他们当然更不会知道，昔日经常在滩前奏琴的人，已长眠于石堆之中。
（三）
匆匆又秋残。
梧桐叶片片飞舞，秋灯下的美人，也在飘动她的舞衣。
这里是扬州梦芒楼的小梦园。
这里是男人的销金窝，有钱人醉生梦死的乐园。
一个叫唐二爷的中年男人，在这里度过了九天可以用“荒唐”二字来形容的生活。
他在这里是阔客，挥金如土，绝不吝啬。
这时候，他灯下看美人，左拥右抱，脸上的神情简直是乐不可支。
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在此乐不思蜀的时候，竟然会有人破口大骂：“兴鸟娘你没，你了宰俺！”
每个人都听出，这是两句骂人的话。
但却又没有人听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唯一完全明白的人，只是唐二爷。
这人其实是在骂：“没你娘鸟兴，俺宰了你！”
世间上只有一个喜欢把话倒转来说。
这人当然就是神龙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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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已停。
落叶却不尽。
杀人的刀仍然在滴血！
神龙张的手抓着了从唐二爷胸膛挖出来的肝脏，忽然大哭，又忽然大笑，旁若无人，似若疯子般。
唐二爷其实并不姓唐。
他姓高，高大名。
他知道神龙张一定会找自己，为蚌娘报仇。
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都在隐姓埋名。
直到两个月前，他找到了巧手金童易四，遂向他恳求获得一副人皮面具。
易四没有拒绝他。
因为他知道，这样神龙张就更容易找到他了。
果然，高大名凭着这副人皮面具，不再东躲西藏。
但易四却把这件事告诉给龙在田，并且把人皮面具的特征详细绘出。
这无疑是帮了神龙张一个大忙，也无疑是向高大名宣判了死刑！
（四）
天绝教已不再存在。
但江湖中人仍不断把它提起。
江边！
一老一少在垂钓。
少年忽问：“谢云楼是天绝教副教主，那么真正的教主又何在？”
老人沉吟半晌，叹道：“天绝教主早已死了！”
少年道：“在神马谷大战之前就已死了？”
老人点头。
少年道：“他是怎样死的？”
老人道：“给人暗杀。”
少年道：“凶手是不是谢云楼？”
老人道：“不是他还有谁？”
少年道：“为了争权？”
老人道：“不但为了争权，而且为了要获得教主的七本武功秘笈。”
少年道：“他已成功了？”
老人道：“他只成功一半，因为那七本武功秘笈上的武功，原来和尚才能练。”
少年道：“这都是童子功？”
老人点头。
少年道：“教主也是个练童子功的么？”
老人摇头：“他早已娶妻生女，这门武功他练不成。”
少年道：“如此说来，谢云楼是得物无所用了？”
老人点点道：“虽然如此，但他却秘密地，完全控制了整个天绝教。”
少年道：“但到头来，他还不是一样身败名裂？”
老人悠悠一笑，忽然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天绝教以‘天绝’二字为名，本来就已是一个绝大的错误。”
少年道：“错在哪？”
老人沉吟半晌，缓缓道：“天本无绝人之路，但他们却偏要以‘天绝’二字为名，岂非故违天意么？人意已不可逆，再逆天意，焉能不惨淡下场哉？”
说到这里，钓竿抖动，一尾金鲤手到拿来。
老人又叹口气。
也不知道他是在为金鲤的上钓而有所感慨，还是在感叹天绝教落得这种自取灭亡的悲惨收场。
（五）
匆匆又两年。
黑龙谷喜事重重。
第一件喜事，是黑龙姥姥已恢复了一身武功。
第二件喜事，是风苑庄终于原谅了卫七龙，并与他共偕连理。
至于这第二件喜事，最少有一半该归功于黑老姥姥甘碧龄。
她不断的向孙女儿阐明，卫七龙虽然杀了风首鹏，但那是不该怪罪于他的。
风苑庄并不是个愚蠢的女孩，也不是不明大义。
连祖母也不怪责卫七龙，还认为他干得很好，那么她自己也不能老是埋怨自己的意中人。
因为那是于事无补。
而且对卫七龙是极不公平的。
× × ×
婚宴之日，热闹而隆重。
到贺者自然不乏卫七龙的老朋友，如金松鼠、鱼猴帝、潘若侯、花雨傲……等人。
游龙真人和庞巨龙也是座上客。
但最惹人瞩目的，却还是从洛阳城而来的丁公子丁猎。
他居然是以一夫唱、二妇随的姿态出现。
楚依人固然是他的老婆，除此之外，林雪娇也成为了他的贤良妻子。
直到这时候，楚依人才吐露出心中的秘密。
原来她早就和林雪娇不和，所以才故意抢走丁猎，想把她气死。
林雪娇的确是气极了。
楚依人初时并不是真的喜欢丁猎，哪知日久渐生情愫，居然弄假成真，和丁猎成为结发夫妇。
现在，她已暗自后悔，昔日的举动，实在是太荒唐。
一年之前，她亲自到济南府找林雪娇，向她赔罪，并故意安排夫君与她再度会面。
丁猎虽然容颜大变，但却仍然艳福齐天，这也许是命运的奇妙安排。
（六）
江湖侠侣，双双并辔纵横于原野上，那是何等意气飞扬，令人神往。
这是卫七龙少时的梦想。
现在，他的梦想已成为事实。
天空广阔，他俩将何去何从？
他目的答案只有一个。
——何处有不平事，何处有不平人，他俩就往何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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