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杭州老祖宗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突然变得一片肃穆。
　　酒虽然很香，但酒香中却同时飘扬着足以令人呕吐的血腥气味。
　　巢二嘿嘿一笑。
　　“任何人若背叛组织，他一定会得到可怕的惩罚。”
　　司马血突然冷笑：“欧阳十二可没有背叛组织，但他仍然不明不白的死在你手下。”
　　巢二道：“本座没有杀他。”
　　司马血道：“借刀杀人，总比自己亲自出手高明得多。”
　　巢二哼一声，道：“胡说！欧阳十二一直都是本座的得力手下，本座岂有杀他之心？”
　　司马血叹息一声：“他虽然是你的心腹手下，但同时也是你的情敌。”
　　巢二的脸色忽然变了。
　　司马血道：“孟红霞虽然沦落青楼，但却是惊才绝艳的才女，你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功夫，可惜还是无法得尝所愿，反而欧阳十二只不过花了三天时间，五千两金子，就已成为孟红霞的入幕之宾，这种事又怎不令巢帮主妒火攻心呢？”
　　巢二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就像忽然被人重重抽了一鞭子。
　　但他毕竟还是十七飞骑帮一帮之主，他很快又已恢复那种森冷镇定的神态。
　　“无论你说什么，都不重要。”
　　“哦？”
　　“因为你既然已走进这座黄金大厅，就永远也没有法子再活着走出去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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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巢二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司马血已被两个人左右 包围着。
　　这两人就是早智大师和周万杀。
　　早智大师内力沉雄，周万杀浑身都是歹毒暗器，这两人都同样不容易对付。 
　　卫空空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但他也并不自由，因为大厅中忽然又再冒出十个衣白如雪的剑手。
　　这十个白衣剑手都很年轻，但他们握剑的姿态却很老练。
　　卫空空叹了口气。
　　他不想用砍脑袋剑法来对付这十个年轻的剑手。
　　但他不想砍别人的脑袋，别人却很想把他的脑袋砍掉。
　　十把剑突然同时发动攻击。
　　十剑俱发出逼人的寒气，他们手上的都是好剑。
　　但卫空空的长剑却很平凡。
　　平凡的剑，在这剑阵中，显然顿然失色。
　　但他们比的是剑法，而不是剑。
　　剑的质素虽能影响战局，但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仍然在于剑法。 
　　别人既然砍自己的脑袋！卫空空又何必留情？
　　所以，他也施展出砍脑袋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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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大厅中，杀气腾腾。
　　砍脑袋剑法，本来就是杀气腾腾的剑法。
　　虽然那十个白衣剑手的剑法急迅诡异，但在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下，他们并未占到任何便宜。
　　司马血很放心。
　　他对卫空空的剑法，一向都信心很大的。
　　但他自己呢？
　　他又怎样对付早智大师和周万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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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曾经和朋友，到某间酒家，吃过一碟油爆大虾，但那些大虾竟然是又腥又臭的，你会不会忘记这间酒家的名字？（当然不会。）
　　——不但你不会忘记，就连你的朋友，也一定会记着这间酒家的名字！
　　看来，那一碟油爆臭虾，真的是“遗臭万年了”。
　　龙城璧当然没有忘记这间酒家的名字，也没有忘记卫空空吃了一只臭虾时，脸上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但当龙城璧等人赶到那间酒家的时候，酒家的大门已紧紧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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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还很早，绝大多数的人还没有入睡，这间酒家怎会这么早打烊？
　　别人也许会觉得很奇怪，但龙城壁却没有这种感觉。
　　也许这里现在已不是酒家，而是一个陷阱。
　　唐竹权已掉了进去。
　　卫空空也掉了进去。
　　还有司马血，他也已掉了进去。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将来又会发生什么事？
　　龙城璧不知道。
　　但他却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一定与天魔之魔有关。
　　这里说不定就是天魔府的总坛！
　　酒家的大门紧紧关闭着。
　　但忽然间，这间酒家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小窗子。
　　每一个小窗子都有弓箭，第一支箭头都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好厉害的箭阵。
　　雨点仍然是那么大。
　　突听一人沉重的脚步声，从酒家之内传了出来。
　　虽然雨点哗啦哗啦响个不停，虽然酒家的大门紧紧关闭，但这人的脚步声就像是闷雷一样，从地面上传了出来，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门开启，冒出了一张雪白的脸！
　　这张脸虽然雪白，但这人的一双手却焦黄如蜡。
　　因为他的脸上戴上了面具。
　　面具是白色的。
　　面具上除了两个小洞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两个小洞里还有两个小洞。
　　这两个小洞当然就是这个人的眼睛。
　　但这人的眼睛却已瞎了。 
　　既然是瞎了，他的面具上又何必留着这两个小洞呢？这句话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人人的心中都不免有这种疑问。
　　但无论这人是瞎子也好，不是瞎子也好，他的武功都绝不能轻视。
　　因为他第一句说话是：“老夫就是你们想找的天魔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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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魔之魔！
　　这四个字，已足以震撼每一个人的心弦.
　　每个人的脸色都好像同时变了。
　　天魔之魔竟然是个瞎子。
　　这一点在事前又有谁能想到？
　　但花十一却立时道：“你说自己是天魔之魔，但老花却不相信。”
　　天魔之魔叹了口气，道：“你若见识过老夫的武功，就会相信了。”
　　花十一冷笑。
　　“好呀！就让老花来试一试你的武功吧！”
　　他说一就一，说打就打。
　　他大步上前，神色不变的向天魔之魔的胸膛上劈出一掌。
　　呼！
　　掌风激荡，气势骇人已极。
　　花十一神色不变。
　　天魔之魔也是神色不变。
　　他甚至没有还手，任由花十一的掌力打在自己的胸膛上。
　　花十一练的是裂碑天星掌。
　　这一掌击下，就算是一尊用花岗石雕成的石像，也势非被击个粉碎不可。
　　但天魔之魔没有被击碎。
　　他的身子甚至连一点震动都没有。
　　反而花十一忽然就像断线风筝似的，整个人被一股神秘的反弹力，震开三丈之外。
　　花十一咬着牙。 
　　他的唇已出血，他的右掌竟然已重重折断！
　　每个人的脸色又再一变。
　　无论这瞎子是否天魔之魔，他的武功已足以用“骇人听闻”四字来形容。
　　花十一勉强站起，身子已巍颤颤的相当不稳。
　　但他仍然再度扑前。
　　他不愧是一条硬汉。
　　但他只扑前一步，就已被诸葛大叔拦住。
　　“十一弟，你败了。”
　　花十一额上冷汗如豆，一颗一颗的滴落。
　　但此时正值滂沱大雨，谁也看不出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冷汗。
　　他的确败了。
　　既已失败，又岂能不承认？
　　花十一虽然倔强，但却毕竟还肯认输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败了。”
　　天魔之魔淡淡一笑，道：“现在整个杭州都已是天魔府的地方，天魔府将会取代杭州唐门与甘家镇的地位。”
　　诸葛大叔冷冷一笑，道：“但你的野心，又岂是只在乎杭州一地？”
　　天魔之魔傲然一笑，道：“这一点不劳阁下费心，反正你们很快就会去见阎王了。”
　　诸葛大叔道：“只要铁骑十七雄还有一人活着，你的日子就绝不会好过。”
　　天魔之魔道：“就算铁骑十七雄全部向老夫作对，老夫亦了无所惧，更何况十七雄中，已有一大半归顺天魔府？”
　　诸葛大叔冷冷道：“你休得意，快把唐家大少爷放还。”
　　天魔之魔道：“唐竹权已陷入本府的罗网中，又岂能轻易放还？”
　　诸葛大叔道：“你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
　　天魔之魔沉吟片刻，终于道：“唯一能交换唐竹权的东西， 就只有木熊令。”
　　诸葛大叔默然。
　　良久，他才缓缓道：“木熊令本就不在老夫身上。”
　　天魔之魔道：“我知道。”
　　诸葛大叔道：“除了木熊令之外……能否……”
　　话犹未了，天魔之魔已截然道：“老夫只有这么一个条件， 没有木熊令，一切都是废话。”
　　就在这个时候，长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苍老的冷哼声。
　　龙城璧一凛。
　　他天不怕，地不怕，但每逢听见这人的声音，就总是难免为之头皮发炸。
　　因为这人就是杭州老祖宗唐老人！
　　白发如银，面罩寒霜，身上永远穿着一袭又长又阔的灰袍，手中永远提着那根松木红缨枪，这不是唐老人又还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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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老人终于来了。
　　诸葛大叔相识满天下，但相交最深，堪称毕生知己的人，就似乎只有唐老人和龙城璧。
　　诸葛大叔脸上露出了喜悦的微笑。
　　老友相逢，当然值得高兴。
　　可惜现在并非可以高兴的时候。
　　强敌就在目前，他们绝不能放松，任何一步错着，都会招致万劫不复的惨败。
　　看见了唐老人，不但诸葛大叔高兴，连天魔之魔也好像感到很高兴。
　　天魔之魔虽然看不见，但他早已认出唐老人的笑声。
　　唐老人也认出了天魔之魔，虽然对方的脸上戴着一块白色的面具。
　　“多年不见，想不到你已变成瞎人。”唐老人冷冷地盯着天魔之魔。
　　天魔之魔笑了笑。
　　他的笑仿佛有点酸。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道：“虽然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的武功却已在你之上。”
　　唐老人居然承认。
　　“不错，放眼江湖，已绝少人能接得下你十招，就算老夫也没有这种把握。” 
　　众人闻言，俱是脸色一变。
　　他们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毛病。
　　以杭州老祖宗的武功，居然也没有把握接得住天魔之魔 十招？
　　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但这些说话，却的确是出自唐老人之口。
　　天魔之魔突然伸手，对唐老人道：“把木熊令交出来，老夫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唐老人冷冷道：“你可知道老夫何以直到现在才到这里？”
　　天魔之魔的手，立刻缩回，他没有出声。
　　唐老人又是冷冷一笑：“二十五年前，你在西域天摩波陀族中，可得到不少好处。”
　　天魔之魔竟然身子微微一震。
　　唐老人冷冷接道：“苦依喇嘛的武功，你最少已学了八成，你唯一牺牲的，就是一双眼珠子。”
　　天魔之魔无言。
　　他竟似已默认。
　　但除了龙城璧和诸葛大叔之外，谁都不知道唐老人说的苦依喇嘛，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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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依喇嘛虽然是个喇嘛，但其实却是西域十大盗中，最神秘，武功也最高强的独行大盗。
　　苦依喇嘛的武功，一半是西域天摩波陀族的武功，而另一半却是中原各大门派武学的精萃。
　　谁也不知道，他这些武功是怎样练成的。
　　但苦依喇嘛早已在三十年前收手，而昔年威震大漠的十大盗，也已渐渐死亡，或是濒于衰老的境界。
　　天魔之魔却在二十五年前，远赴西域天摩波陀族，找到苦依喇嘛，要求收为弟子。
　　苦依喇嘛详细视察天魔之魔，发觉这人天资聪颍，而且是一块练武的上佳材料。他本无收录弟子之心，但那时也不禁为之怦然心动。
　　他觉得天魔之魔实在很不错。
　　唯一令到苦依喇嘛不满意的，就是他的一双眼睛。
　　他的眼睛很灵活。
　　也许就是太灵活，所以灵活而带着三分狡黠的神色。
　　苦依喇嘛本身虽然是个强盗，但他不喜欢狡黠的人。
　　他本欲拒绝天魔之魔的要求，但天魔之魔却在苦依喇嘛的门前，足足跪了三日三夜！
　　他的确具有无比的诚心。
　　最后，苦依喇嘛终于向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他要天魔之魔亲手把自己的眼睛挖了出来。
　　苦依喇嘛以为这一个难题，一定令他考虑上大半天的。
　　那知天魔之魔连想也不想，立刻就用“二龙争珠”的手法，把自己的眼睛活活挖了出来。
　　他有诚心。
　　也有狠心。
　　一个对自己都如此狠心的人，对待别人将会怎样，实在不难想像。
　　但苦依喇嘛没有食言。
　　他收录了天魔之魔为弟子，并亲自雕刻了一块木牌。
　　这就是木熊令。
　　木熊令又有何用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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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天魔之魔技成之后，他走了。
　　他当然是回返中原。
　　他的野心，苦依喇嘛并非不知道。
　　但他已老了。 
　　当天魔之魔回到中原之后，他就派人去找诸葛大叔。
　　他把木熊令交给诸葛大叔，并告诉他木熊令的用处。
　　诸葛大叔一直都好好保存这块木熊令，并以木熊令为号， 统领铁骑十七雄。
　　但后来，木熊令还是丢了。 
　　辗转之间，这一块具有神秘力量的木熊令，已落在杭州唐老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