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甘家镇的浩劫

　　——老子已把这块木牌丢进火堆里。
　　换上你是早智大师，你会不会相信唐竹权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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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智大师不相信。
　　就算砍开他的脑袋，再在他的脑袋上泡一壶烫水，他都绝不会相信。
　　唐竹权已无疑是拒绝了早智大师的“第一条路”。
　　早智大师的眼睛真的像石珠子，连眼睫毛都没有闪动。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别人都说唐家父子是一对不要命的老顽固，这句话老衲一直都不相信。”
　　唐竹权道：“你现在可相信了？”
　　早智大师摇头道：“这还不够。”
　　唐竹权道：“怎样才够？”
　　早智大师道：“倘若你在老衲的吸血移魂大法下仍能保持顽固，那么老衲就服了你。”
　　唐竹权道：“但怎样才能令老子乖乖就范，让你这个老秃贼施展什么吸血移魂大法呢？”
　　早智大师干笑一声，道：“那并不难，只要把你的穴道制住，你就会变得很乖很乖，乖得像一条待宰的胖猪。”
　　唐竹权笑了。
　　“那很好，反正老子已很久没有试过穴道被制的滋味了，老秃贼快动手啊！” 
　　早智大师也笑了，但他的笑容却不能令人愉快，只能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唐竹权一点也不在意。
　　就算早智大师变成一只獠牙恶魔，八角妖怪，他也绝对不怕。
　　有了几分酒意的人，他的胆子通常都会比别人大一点的。
　　更何况唐竹权的胆子本来就不小。
　　他在等待早智大师的袭击。
　　常言有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早智大师虽然是凶名早著的恶魔，唐竹权毫不畏惧。
　　但欧阳十二和周万杀，却在旁虎视眈眈。
　　这两个人也极不易对付。
　　如单凭唐竹权一人之力，他可以同时对付这三大高手吗？
　　答案是否定的。
　　但唐竹权却好像有恃无恐。
　　早智大师脸上的杀气已洋溢无遗。
　　他突然大喝一声，双掌已如一双铁扇般向唐竹权的脸上拍去。
　　唐竹权太胖，他没有腰。
　　他的腰就是肚子。
　　早智大师这一着看来似乎志在击杀对方，但唐竹权却知道绝非如此。
　　早智大师要的绝不是自己的命，而是那一块具有无穷力量的木熊令。
　　在木熊令还没有得到手的时候，早智大师绝不会向自己施杀手。
　　唐竹权没有猜错。
　　早智大师的掌势来得快，变得更快。
　　他这两掌没有击实，左手突然化掌为爪，向唐竹权的右膝抓去。
　　他的武功如何，唐竹权还未能真正领略得到，但就从这一招看来，早智大师的武功最少已在辣手财主廖如我之上。
　　这一爪若是给早智大师击中，唐竹权的右腿必废无疑。
　　但早智大师这一着，已被唐竹权早识破，只见唐竹权一个翻身，偌大的身躯平空像鸽子般翻飞跃起，就像一个硕大无朋的肉球，突然飞上了半空一样。
　　早智大师一声吆喝暴响，赞道：“好轻功！”
　　如此胖大的汉子，居然能够把轻功练到这种地步，的确是值得用这三个字来形容。
　　早智大师那声暴喝犹未落下，人已同时窜前。
　　唐竹权身子刚着地，早智大师已运指如风，向他胸前八大经穴点去。
　　这下子的出手委实惊人。
　　幸好唐竹权毕竟临敌经验丰富，身子刚着地，身形又已同时倒退。
　　他退的并不太快，但恰恰把早智大师指力全部卸去。
　　早智大师连番出手，未奏寸功，一张老脸顿然变得很不好看。
　　他本想在三招两式之内，就把这个唐家大少爷收拾下来， 却未料到唐竹权不但五绝指法有独当一面的造诣，轻功也是不同凡响之极。
　　这一点，自是大大出乎早智大师意料之外。
　　唐竹权一退三丈，早智大师自是继续扑击。
　　他不愧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脚色，连串攻势施展下来，气势有如排山倒海，一浪紧接一浪，倘若对手不是唐竹权的话，这个心狠手辣的嵩山杀人狂僧早已得手。
　　唐竹权虽然一直被迫采取守势，但他守势中依然具有攻势，绝非一味在捱打。
　　早智大师有点火了。
　　他不再留手，飞身直扑唐竹权，一出手就是九九八十一爪。
　　八十一爪分从左右向唐竹权交击，四周响起的劲风，令人连呼吸都感到有点困难。
　　但唐竹权仍然神态从容，毫无慌乱之意。
　　八十一爪转瞬即逝，唐竹权仍然安然充事。
　　但早智大师又已把他逼退八尺。
　　虽然这一座神秘的大厅非常宽敞，但唐竹权一退再退之下，背后已是墙的一壁了。
　　那是黄金墙壁。
　　唐竹权朗声一笑，正待反击。
　　唐门五绝指法并非全攻型的武功，但也绝不是纯粹有守无攻。
　　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永远是最高明的战略。
　　他开声吐气，五绝指法已开始发挥凌厉的反击。
　　但就在这一刹那，金墙内突然“笃”的一声，伸出一支小小的金棍。
　　唐竹权的身子猛然一震。
　　那支小小的金棍，已点中他的“灵台穴”！
　　满眼黄金的大厅，气氛是冰冷的，也是阴森可怖的。黄金虽然可爱，但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可爱。
　　——老子已很久没有试过穴道被制的滋味了。
　　但现在，唐竹权的穴道真的被人制住了。
　　穴道被制，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唐竹权咬着牙，恨不得转身一口咬死点住自己穴道的人。
　　但他现在已无法动弹。
　　他不能转身，更不能张开嘴巴去噬咬别人，甚至连十根指头都不能移动分毫。
　　唉！
　　真他妈的要命！
　　令到唐竹权全身僵硬的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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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唐竹权全身上下都不能移动的时候，外面的雨点简直比他的头还大！
　　夜色已浓。
　　二十七骑人马，在官道上飞驰。
　　泥泞飞溅，这二十七人不但衣衫尽湿，同时还更满身泥浆。
　　但他们一点也不在乎。
　　他们在赶路。
　　赶路到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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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骑人马，为首一匹是黑马，鞍上的是个紫袍老人。
　　他正是昔年威震中原，铁骑十七雄的龙头老大诸葛大叔。
　　诸葛大叔虽然是整个组织地位最高的领袖，但他仍然喜欢冲锋陷阵，每次行动，他总是站在最前哨的位置。
　　昔年昔日如此。
　　今时今日亦复如是。
　　他的人没有变，性格没有变。
　　唯一生变的，就是铁骑十七雄已分裂了。
　　与诸葛大叔坚守立场的共有七人，其中鱼三更已死去。
　　这二十七骑人马之中，除了诸葛大叔外，昔年铁骑十七雄的人马尚有司空四、房九、花十一、洪十三、关十六和夏侯十七。
　　铁骑十七雄自结盟以来，他们都用数字来代替了原有的名字。例如司空四原名司空豹，房九原名房震南等等。
　　但现在司空豹、房震南这些名字，在江湖上简直就是寂寂无闻，反而司空四、房九的名字更加响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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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暖风湖赶到杭州，不算太远。 
　　这二十七匹马虽然质素有点参差不齐，但大致上来说，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
　　马匹脚程极快，两个时辰之后，已到达杭州，甘家镇外。
　　甘家镇在杭州的声望，虽然不及杭州唐门，但江湖中人提起了甘家六绝，仍然是又敬又畏。
　　尤其是甘八爷的锁喉十一枪，在杭州地面上，除了唐老人之外，就得数他最强了。
　　像这种地方，当然不是宵小之辈敢来冒犯的。
　　但当诸葛大叔等人来到甘家镇的时候，甘家镇上已无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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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中。
　　龙城璧找到了一具已完全僵硬的尸体。
　　这人生前，是江湖上有偷侠之称的甘飞意。
　　甘飞意在甘家镇内只不过是个小脚色，没有人看得起他。
　　虽然他号称偷侠，但毕竟只不过是小偷。
　　甘八爷不喜欢他。
　　没有人喜欢他，除了真正了解甘飞意的人才会例外。
　　龙城璧喜欢甘飞意，因为他了解他。
　　但了解又有什么用？
　　甘飞意忽然就死了，他的死亡是那么突然，那么令人难以置信。
　　但事实摆在目前，不相信也得相信。
　　龙城璧的手有点发抖。
　　他发抖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死去的朋友。
　　甘飞意的致命伤，是在背心。
　　他的背心中了一枚毒镖，镖长三寸许，重一两，镖上的毒足以同时毒死一百条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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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大叔等人冒雨赶到杭州，就是接获到这个消息。
　　这消息传到雾雨别院的时候，甘家群雄正与一群来历不明的杀手展开了殊死搏斗。
　　甘家群雄不知道他们是谁。
　　反而诸葛大叔知道得很清楚。
　　这些杀手，都是来自天魔府。
　　天魔府的主人，就是一直暗中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天魔之魔。
　　天魔之魔显然欲在杭州树立根基，他们要在杭州立足，甘家镇是一块绊脚石。
　　绊脚石就是眼中钉。
　　既是眼中之钉，又岂能不拔？
　　甘家六绝以三枪三戟名动江湖，可是当诸葛大叔找到他们的时候，三枪三戟竟已全部折断。
　　是什么兵器，能令这些沉重的枪戟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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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家镇被毁，确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此事势必轰动武林。
　　但更轰动武林的事，也许就会紧接发生。
　　这是诸葛大叔的推断，也是龙城璧所担心的一点。
　　天魔府既要在杭州上称雄，除了甘家镇之外，唐家大宅自然是更主要的目标。
　　就在诸葛大叔和龙城璧都在担心这一点的时候，大雨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满面泥泞的乞丐。
　　龙城璧目光一亮。
　　因为这个乞丐就是丁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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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黑狗在丐帮的地位并不高。
　　他一度曾经成为五袋弟子，但后来却又由于醉过一次，误了帮中大事，于是又由五袋弟子被贬为三袋弟子。
　　幸好丁黑狗并不在乎自己的地位是高是低，就算丐帮帮主把他贬为白衣丐，他也绝不在乎。
　　丁黑狗虽然地位低微，但他的消息却相当灵通，他对于通风报讯的本领，吏是别人所难及。
　　丁黑狗来到这里，又有什么消息要告诉龙城璧呢？
　　龙城璧不知道，但从丁黑狗脸上的表情，他已想像到这决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丁黑狗找到了龙城璧，第一句说话是：“唐大胖子有麻烦！”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他若没有麻烦，那才是怪事。”
　　丁黑狗不知道龙城璧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诸葛大叔却很明白。
　　那是因为木熊令已在唐家父子手中。
　　天魔之魔一直都想得到木熊令。
　　云不愁与龙城璧告别的时候，亲口把木熊令的下落说出，原来他自知难以保存木熊令，早已把这块令牌交给唐老人。
　　上官超凡把木熊令交给云不愁，但云不愁又把木熊令交给唐老人。
　　他相信唐家父子一定能代替他保存这一块木熊令。
　　云不愁没有看错人。
　　唐老人一直都很小心的保存这块令牌，除了唐竹权之外，就连唐竹君都不知道这一个秘密。
　　但现在天魔之魔却知道这个秘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龙城璧的心有点冷。
　　他深信唐家父子绝不会出卖云不愁。
　　但除了云不愁和唐家父子之外，又有谁知道木熊令的下落呢？
　　算来算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云不愁已被天魔之魔所擒，这个秘密，也是云不愁泄露出去的。
　　天魔之魔最少有八百种酷刑可以对付云不愁。
　　除了酷刑之外，龙城璧当然没有忘记西域天魔波陀族的迷心离魂大法。
　　迷心离魂大法在中原武林并不著名，但真正知道这种慑心术的人，都知道这种类似魔法的武功，能令一个守口如瓶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把心中所有的秘密完全泄露。
　　据说天魔之魔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练成这种迷心离魂大法。
　　倘真如此，云不愁心中的秘密，又焉能保存呢？
　　甘家镇已被天魔之魔的杀手所毁，杭州唐门万万不能再度有失。
　　形势之危急，已逼在眉捷。
　　丁黑狗还有第二个消息。
　　他对龙城璧说出了偷脑袋大侠卫空空的下落。
　　卫空空现时应该在对弈亭中，等候唐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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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加鞭。
　　诸葛大叔仍然一马当先，率领着二十余人冲到对弈亭下。
　　对弈亭仍然是那副样子，丝亳没有改变。
　　雨点不断打在对弈亭内，但亭内除了石几石椅外，已空无一人。
　　卫空空不在。
　　诸葛大叔眉头一皱。
　　龙城璧突见一张石几上，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字是用剑尖划上去的。 
　　那四个字是——油爆臭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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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个字是龙城璧首先发现的。
　　但诸葛大叔等人也很快看见这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诸葛大叔一呆。
　　人人都是一呆。
　　因都不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但龙城璧的眼睛却亮了，嘴角上也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诸葛大叔忍不住道：“这是谁的笔迹，你可认得出来吗？”
　　龙城璧点头。
　　“这人的笔迹，在下最熟悉不过。”
　　诸葛大叔道：“他是谁？”
　　龙城璧道：“卫空空。”
　　“偷脑袋大侠卫空空？”花十一插口道：“他的神经是否一直都有点毛病？”
　　龙城璧盯着花十一，半晌才道：“他的神经比谁都更正常。”
　　诸葛大叔同意龙城璧的说话，道：“卫空空若是个神经有毛病的人，那么江湖中最少有八成以上的人都是疯子。”
　　房九也插口道：“卫空空当然不是个疯子，他的神经也绝对没有毛病。”
　　花十一一搔脑勺，道：“那么他为什么要写上这几个怪字呢？”
　　龙城璧道：“这几个字并不怪，如果你曾经和朋友，到某间酒家，吃过一碟油爆大虾，但那些大虾竟然是又腥又臭的，你会不会忘记这间酒家的名字？”
　　花十一道：“当然不会。”
　　龙城璧道：“不但你不会忘记，就连你的朋友，也一定会记着这间酒家的名字，这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众人的眼睛全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