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2024-01-2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在拂晓时分,宇文智成竹在胸地,目睹着十杰盟进入葫芦的绝险地带。
  他成功地瞒过了莫铁山的探子,使莫铁山以为平关口是平静的。
  但实际上,平关口虽然没有伏兵,但在半里外的一座密林里,却布满着天残教的精锐杀手。
  这是极阴险的一着。
  莫铁山不动,他也不动。
  莫铁山一动,宇文智就率领着数十高手,三百余喽啰,以最快速度把平关口封住。
  他要攻其不备,把莫铁山杀个措手不及。
  这计划本来是十分完善的,但在最紧要的关头上,忽然杀出了三位高手。
  这三个人正是席二先生、唐竹权和施大幻!
  这三人不动则已,一动则气势如虹。
  席二先生虽以冰山大雪掌驰名江湖,但他此刻所用的却是少林罗汉拳。
  少林罗汉拳是最普通不过的一种武功,连一般江湖耍杂艺之辈也懂,但若以高手与庸手施展之威力相比,自有天渊之别。
  席二先生在十二岁即苦练少林罗汉拳,对这一套拳法之招数自是异常娴熟。
  此时,再贯以沉猛内力,这一套拳法的威力立刻尽露无遗,不少天残教杀手都在这罗汉拳下受伤。
  唐竹权也是赤手空空,他施展唐门五绝指法,一下于就重创了五六人。
  施大幻擅使暗器,也擅用铁笔点穴,在这一役,他施展浑身解数功夫,真是当者披靡。
  莫铁山这才如梦初醒,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宇文智心中充满惊怒,暗道:“总不相信,凭你们几个老怪物,就能救得了十杰盟!”
  只见他身如怪鸟,三两个起落已来到了施大幻面前,喝道:“来者何人?”
  施大幻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老夫是你的老祖宗。”一举铁笔,就向宇文智当胸点去。
  宇文智轻吸一口气,身子忽然向后掠起。
  施大幻冷笑道:“又前又后,算是什么玩意?”
  只见宇文智的轻功,就像是一片落叶。
  施大幻在冷笑中追出,去势异常急劲。
  就在这时,宇文智身边斜斜地射出了一条灰色的人影。
  灰色的人影,灰色的一杆长枪。
  长枪长八尺六寸,枪身略呈蜷曲,形状看来有点特别。
  这灰衣人的枪法也很特别,连唐竹权一看,也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
  飒!飒!飒!一连三枪,每一枪都刺向施大幻的要害。
  施大幻忽然笑了。
  但他的表情看似在笑,但也彷彿不是在笑,说得正确一点,那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唐竹权蓦地变色叫道:“唐门枪法?”
  他是杭州唐门老祖宗的儿子,虽然他从来没有用长枪作为武器,但唐门枪法他在十岁之前就已十分熟悉。
  灰衣人的枪法一使出,唐竹权就已感到很熟悉了,但直至施大幻面上露出这个似笑非笑表情的时候,他才惊觉,这灰衣人所用的就是唐门枪法。
  施大幻为什么会露出这种古怪的表情?
  其实是太可怕了,他本来是面对面和灰衣人交手的,但忽然间,灰衣人像是一条狡猾的蛇儿,一眨眼间就已转到他的背后。
  施大幻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快的身手。
  等到他感到不妙之际,枪尖已从他胸膛直透出来。
  枪尖本来是灰色的,但这时候已染满了触目惊心的血浆,变成一片血红之色。
  是否灰衣人的身手极快?
  不错,他的身手的确相当快,但却又不是真的快得不可思议,而施大幻之所以无法招架得住,全然是因为另外有人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那是宇文智的眼神!
  宇文智的眼神,使施大幻那样的老江湖也为之一阵慑住。
  那是旁门左道的迷心大法。
  迷心大法有很多种。
  有些迷心大法需要特定的环境才能施展,但也有些迷心大法,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可以施展出来。
  当然,这还得要看看施展迷心大法者的功力深浅而定。
  宇文智内力修为极高,那是无可置疑的,再加上他所使的迷心大法特别邪门,所以,在激战中仍能分散施大幻的注意力。
  施大幻只是瞥了宇文智一眼,就再也招架不住灰衣人“倒卷竹帘”这一枪。
  唐竹权一看见这招枪法,已肯定那是杭州唐门的枪法,但这灰衣人是谁,他怎会懂得使用唐门枪法?
  唐竹权可说是当局者迷,但席二先生却比他清醒得多。
  席二先生忽然冷喝道:“是偷学的!”
  此言一出,唐竹权登时恍然大悟。
  席二先生一语点破,这灰衣人的唐门枪法,的确是偷学的。
  正因为这是偷学回来的枪法,所以招式并不正宗。
  甚至可以说,这只是“形似”唐门枪法的枪法而已。
  但尽管这枪法只是偷学回来,但它的威力还是相当惊人,再加上宇文智从旁以迷心大法相助,施大幻一个不小心就上当了。
  施大幻瞪着眼,满脸都是不服气的表情。
  但尽管他不服气,不甘心,灰衣人这一枪还是要了他的老命。
  他死了,唐竹权立刻发出一声骇人的吼叫,同时向那灰衣人扑过去。
  别说这灰衣人杀了施大幻,就算是施大幻把他击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唐竹权也要向这个偷学枪法的恶贼查问到底。
  唐竹权一扑出去,席二先生又在后面提出了警告:“小心宇文智的妖法!”
  所谓“妖法”,就是指宇文智的迷心大法。
  唐竹权也是老江湖了,席二先生一提醒,他自然立刻会意。
  宇文智也没有再施展迷心大法,因为他这个法宝已给席二先生识破,即使再施展也很难可以迷惑得住唐竹权这种老江湖。
  唐竹权恨极灰衣人,一出手就是唐门五绝指法。
  灰衣人仍然以唐门枪法招架。
  唐竹权越瞧越是真切,不等怒火上冲,怒道:“你是从哪里偷学的!”
  灰衣人嘿嘿一笑,却没有说话。
  席二先生又在远处叫道:“他是经过易容的!”
  唐竹权冷笑道:“老子要把这厮的假面具撕下来!”
  灰衣人连连倒退,退了一步又一步,显见他已渐渐招架不住。
  唐竹权越战越勇,眼看不出十招就可以把灰衣人擒下,但天残教那边人多势众,灰衣人一支持不住,立刻又有几个刀斧手攻杀过来。
  唐竹权骂道:“不要命的蠢材!”他出手奇快,不到三几个照面,已有三人给他用五绝指法击杀。
  但那个偷学唐门枪法的灰衣人却已在混乱中溜掉了。
  唐竹权大怒,吼叫道:“混蛋,老子一定会把你抓住,然后碎尸万段!”
  吼叫声未已,背后已有人暗暗一笑,道:“只会乱放屁,又有什么用?”
  唐竹权猛然回头,其实他还没有回头,杀手锏招式已杀将过去。
  在他背后说话的,是一个挥舞两柄巨斧的黑衣大汉,席二先生又向唐竹权提醒:“此人乃崆峒山‘斧魔’郝大郎——”
  席二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郝大郎左手的斧头已给唐竹权夺去。
  唐竹权不但精于唐门五绝指法,对于擒拿手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也有极高深造诣。
  郝大郎一斧被夺,不由脸色骤变。
  他从来也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况,才一两个照面之间,就给人夺去一柄斧头。
  唐竹权虽然并不使用斧头,但只要有东西给它拿着,便是武器。
  别说他现在拿着的是一柄斧头,就算只是一个芋头,也可以变成厉害无比的杀人武器。
  郝大郎左手斧头被夺,急忙以右斧挥向唐竹权的肚子。
  唐竹权的肚子很大,照说是很容易被砍中的。
  但郝大郎这一斧偏偏砍了个空。
  他砍了个空,唐竹权夺回来的斧头却一下子砍在他的脸庞上。

×      ×      ×

  灰衣人在混乱中退后。
  他杀了施大幻,肯定已立下了很大的功劳,但唐竹权有如怒狮般向他袭击,却使他为之心神震骇不已。
  那并不只是因为唐竹权的武功,还有他的威严!
  别以为“天下第一大醉鬼”是个一塌糊涂的醉猫,他也有威严的一面。
  对朋友,对亲人,甚至对家仆,他都不会摆出威严的样子,唯独对行为鄙劣的人,他的威严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显露出来。
  只要有人行为鄙劣,无论这人跟唐竹权的关系怎样,唐竹权都决不姑息。
  这灰衣人是谁?他为什么会惧怕唐竹权?是不是因为他偷学了唐门老祖宗唐老人的独门枪法?
  不错,这灰衣人的枪法,的确是偷学的,现在,他的容貌是经过改装的。
  倘若他没有经过易容,唐竹权一定可以立刻就认出他是谁。
  他叫唐安,是杭州唐门的一个书僮,但那已经是二十余年以前的事了。
  换而言之,唐安已在二十余年之前离开了杭州唐门。
  他是给唐竹权赶出唐门的,当时,他犯的过错是欺负老弱妇孺。
  虽然唐安没有杀人,也没有伤人,但他损害了好几个老弱妇孺的尊严!
  有些伤痕,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唐安没有伤害别人的肉体,但却把别人的内心世界摧毁。
  这种伤害,同样不可以轻恕,结果,唐安就给唐门大少爷赶了出来。
  但唐安还有更不可饶恕的罪行,直至他离开杭州很久很久以后,才陆续被揭发出来。
  唐竹权很后悔。
  他后悔当天的决定太草率,他不该轻易放走唐安。
  可是,唐竹权还没有知道,唐安竟然有胆量偷练唐老人的枪法!
  但尽管唐竹权不知道,但唐安还是对这个天下第一号大醉鬼极为忌惮。
  唐安很想一走了之,越快离开平关口越好。
  但忽然间,有一个蓝衣人封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年轻而潇洒的蓝衣人,这人不但外表潇洒,刀法也很潇洒。
  他只是随随便便露出两招刀法,就已经使得唐安为之心惊胆战。
  “是八条龙刀法!”唐安失声叫了起来。
  蓝衣人淡淡一笑:“你认得这套刀法吗?”
  唐安当然认得,因为他在二十余年之前,曾经见过雪刀浪子,也见过龙城璧使用这一套刀法。
  “你是……你是龙玉郎!你一定就是龙玉郎!”唐安叫道。
  他不但认得八条龙刀法,也认得蓝衣人手里的刀。
  风雪之刀!
  这蓝衣人既懂得使八条龙刀法,又有风雪之刀在手,当然就是龙城璧之子——“雪刀奇侠”龙玉郎!
  不错,的确是龙玉郎来了。
  龙玉郎就像是一堵墙,拦在唐安面前。
  也许像是一堵墙的并不是龙玉郎,而是他手里的风雪之刀。
  刀如墙壁,完全封住了唐安的退路。
  唐安咬了咬牙,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龙玉郎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想逼死你,只想你回去向我舅父解释解释。”
  唐安道:“有什么要解释的?”
  龙玉郎道:“最少,你该解释解释,怎样练成唐门枪法!”
  唐安叫道:“我用的是杨家枪,可不是什么唐门枪法!”
  龙玉郎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当作呆子?”
  唐安眼色一变,突然右手一扬,最少有十来件暗器闪电般射向龙玉郎。
  龙玉郎的眼色却没有变,他甚至连脚步也没有移动一下。
  他只用腕劲舞动手里的刀。
  风雪之刀驰名天下,八条龙刀法不但能对付各种兵刃,也能击碎世间上绝大多数的暗器。
  唐安的暗器功夫,倒不是偷学的。
  他离开唐门后,曾经拜了一个师父,那是黑道上颇有来头的“千手太岁”荆楚。
  荆楚的暗器功夫若不到家,也不会被称为“千手太岁”。
  唐安拜他为师,别的功夫没练到多少,但一手暗器却练得甚为到家,就算谈不上出神入化,最少也是个中能手了。
  但龙玉郎刀法一闪,唐安所发射的暗器就宛如泥牛入海,瞬息之间变得无影无踪。
  唐安只能听见“叮叮”之声乱响,响过了一阵之后就沉寂下来。
  他所有的暗器都不见了,但有一件却不知怎的倒飞了回来。
  那是一根淬上奇毒的钢针。
  钢针倒飞回来,插在他左边的肩膊上。
  唐安想把它拔出来,但龙玉郎的刀尖已抵在他的咽喉上。
  “别动!”龙玉郎的声音一片冰冷,脸色也是一片冰冷。
  唐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怎样?”
  龙玉郎淡淡一笑,道:“你以为我想怎样?”
  唐安道:“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又怎知道你想怎样!”说到这里,他的背脊已湿透。
  龙玉郎道:“别拖延时间了,我舅父一定有话想问你。”
  唐安忙道:“我不想见他!”
  “但老子却很想瞧瞧你的脸!”他背后蓦地响起了一个粗豪的声音。
  唐竹权又来了。
  刹那间,唐安只觉得背上彷彿有千百条虫正在爬行着。
  “但老子不必瞧,也已知道你到底是谁!”唐竹权的声音听来又是愤怒,又是威严:“你就是唐安!”
  唐安倏地回头,他回头不是向唐大少爷反击,现在,就算给他吃下豹胆熊心,他也不敢动手。
  他回头是向唐竹权跪下。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
  唐竹权冷笑:“你还记得老子吗?”
  唐安道:“小人屡受唐家大恩,大少爷对小人的好处,小人永远不会忘记的……”
  唐竹权看了龙玉郎一眼,道:“这个卑鄙小人向老子求饶,就算不是声泪俱下也差不多了,你瞧老子该怎么办?”
  龙玉郎道:“最重要的,是看看他是否诚心悔改。
  唐竹权道:“好像是的。”
  龙玉郎一怔,继而笑道:“只是好像而已?”
  唐竹权冷冷一笑,道:“当然只是好像而已,难道你看不出他脸上是经过易容的?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卑鄙混蛋,又怎会诚心悔改?”
  他的话才说完,跪在地上的唐安突然一跃而起。
  唐安在还没有跃起之前,已射出一蓬暗器,而他跃起之后的走势,也不是扑向唐竹权,而是向后急窜。
  龙玉郎站在一旁,没有加以理会。
  他的舅父既已来了,唐安又还会溜到什么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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