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青黄双绝

2023-02-03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点击：

　　江青将一口先天真气，急速在体内循流催动，身形有如脱弦流矢，以匪夷所思的快速，连续闪射而出。
　　这条沉寂的横巷，十分深邃黑暗，江青被适才伏身暗处之人，几番截击，虽然倾力追赶，但却失去了寒戟商固的踪影。
　　他急怒交加之下，冷汗急冒，任他此刻怒火沸腾，目眦皆裂，却又有什么用呢？
　　江青急速展开身法，沿着横巷往前蹚下，口中边大叫道：“商固，想不到你空具盛名，行为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姓商的，你有骨气便出来与江某正面一拼，挟着一个稚龄孩童相胁，也算是英雄人物么？”
　　愤怒而洪亮的语声，在横巷中回荡反应，复又袅袅消散，商固的身影却仍然没有发现。
　　这时，江青已来至这横巷末端，黑暗中，可以看出左右分出一道岔路，向两旁伸展而出。
　　因为左右难决，使江青一时怔在当地，有些措手无策，他估不透寒戟商固，到底将小娟儿掳去后，是从那条岔道离开的。
　　他满口钢牙，咬得咯咯作响，英挺的面孔，因为焦急与愤怒刻画出一条，令人惊慑的线条。
　　正在这时……
　　一声清冷的笑声，忽然起自左面的岔道暗影中，这笑声有如一支尖锐的利锥，蓦而刺了江青的耳膜，虽然仅是如此淡漠的一笑，已足可令人心旌震荡。
　　笑声没有再起，宛似一根绷得太紧的钢弦，拉了一个尖音，便冥然消失于太空。
　　江青心头微惊，面孔上镇定逾恒，他目光向四周极快地一扫，注定适才发出笑声的地方，脚步乃缓靠向墙角。
　　片刻后……
　　一个手摇金骨扇，身穿青色儒衫的中年书生，已自黑暗中缓步行出，形态显得潇洒之极。
　　江青目光锐利无比，能在暗中视物，他双目微拢之下，已不由全身一震！
　　只见这中年书生，面如冠玉，剑眉斜飞入鬓，眉心正中，却有着一块菱形的疤痕，举止在沉练之中，尚带有一股雍容慑人的气度！
　　在江湖上，似这青衫书生形态打扮，大哥曾向他详细说明，以备来日遇上，有所惊惕。
　　但是，江青却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此时此地，忽然遇上这昆仑派中有名难缠的人物。
　　这可是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俗语了。
　　江青在心中极快地忖度了一遍，星目中射出湛湛神光，他长长吸一口气，然后，紧抿着嘴唇，大步向外行出。
　　青衫书生这时立足不动，脸上浮现着一层揶揄的笑意，炯然注视着江青，手中描金骨扇，“唰”的一声收拢。
　　江青被对方这轻视的形态，激得怒火突炽，但是，他终于又忍耐下去，毫不移动稳立原地，冷然瞧着对方。
　　于是，那青衫书生又“唰”的一声将手中骨扇张开，轻淡地道：“昆仑寒士，荒山穷儒，青衫客展平便是在下。”
　　江青剑眉微挑，冷然道：“邪神传人，武林草莽，火云邪者江青乃是区区。”
　　二人语声虽平淡，却俱是话中带刺，可谓针锋相对。
　　青衫客展平洒脱地一笑，嘴角微撇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江大侠名扬武林，果然不是虚得，今日一见，确有超人之处。”
　　江青知道对方的表面恭维，实则暗贬，他毫然惧色地道：“抬爱过甚，受之有愧，江某无才无能，仅对克己容人一道，略有心得。”
　　他此言之意，讥诮极大，乃是暗指昆仑一派，如白马红绫等人，仗着派中威势及己身所学，处处咄咄逼人，傲慢跋扈。
　　青衫客展平是多么世故？江青此言，他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随着江青的话声，展平那两道斜斜飞起的双眉，已往上一竖，眼中煞气隐射，他哼了一声，冷峭地道：“江青，吾等毋庸绕着圈子说话，阁下以前所为之事，都是克己容人，正大光明的吗？”
　　江青知道展平所指，乃是以前自己在丹阳城中折辱白马红绫之事。
　　他踏上一步，傲然道：“江某以一敌二，未用暗器，没有帮手，更是堂堂叫阵，请问尊驾，这又何失光明之处？”
　　青衫客展平料不到江青言词之间，如此锋利，不由微微一窒。
　　江青又冷笑道：“白马冰心司徒宫先行挑衅，出言辱及江某挚友，金发红绫赵莹复暗中出手，猝袭江某背后，更抬出贵派盛名，威胁江某，对付此等张狂之辈，江某尚自认手段太过仁慈。”
　　青衫客展平眉心之中，那块菱形疤痕，突然泛起一层红光，他气极笑道：“好极，依阁下之言，我昆仑一派弟子，非但全无是处，在断臂受辱之下，尚该肉袒负荆，向阁下下跪求恕了？”
　　江青知道在目前形势之下，欲想善于甘休，已是不可能之事，他将心一横，狂笑一声道：“尊驾果然是快人快语，虽不中，亦不远矣。”
　　青衫客展平不由气得浑身微颤，厉声道：“好，好，二十年来，我展平尚未见过如阁下这种狂妄自大之人，真是令我展平又多见了一次世面！”
　　江青早已暗蓄功力，分布于全身四肢百骸，他不屑地道：“不错，也叫妄自尊大的昆仑派见识一下，武林中尚有不受威武所屈之人！”
　　他话声始停，一个清雅的语声已自右侧响起道：“好骨气，江大侠如此雄风，确可称尊武林，横行一时了！”
　　江青闻声之下，已为发话人语声之中，那充沛的中气震得心头一跳，但是，他面上依然平静如常，冷冷一哂道：“又是哪一位道上朋友？躲在暗处张牙舞爪，不嫌有些小家气么？”
　　江青虽在向那右侧之人说话，身形却未转动，甚至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
　　那清朗的语声又复响起，里面却已含有一丝无法掩遮的怒意：“人道火云邪者手上功夫厉害，据老夫看来，哼！嘴上的功夫也不稍弱，老夫昆仑黄袍书生，想阁下有个耳闻吧？”
　　江青心腔一阵急跳，忖道：“这黄袍书生，必是金发红绫生身之父赵三忌了，想不到声威煊赫的‘青黄双绝’皆于此时来到这里……”
　　想着，他已缓缓转身，傲然笑道：“今日真是盛会，昆仑派素享盛名的‘青黄双绝’竟同时现身于此，只是，不知是否为了区区一人？”
　　江青说话间，已看见右侧岔巷中，这时正站着一个身穿黄袍，形态文雅的长髯老者，这老者一副文士打扮，面目在清癯中，流露出一股飘然出尘的气息。
　　但是，此刻的另外一件事，却使江青心中喜出望外，原来在黄袍书生赵三忌的身旁，正立着那神色尴尬的寒戟商固！
　　商固手中，尚抱着静卧不动的小娟儿，看情形，必是他适才遁身之际，乘机点了小娟儿的睡穴。
　　江青正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这寒戟商固，为何会与昆仑派的“青黄双绝”同路，黄袍书生赵三忌冷硬地一笑道：“老夫等自酒楼之中，跟随阁下至此，又亲眼看到阁下与寒戟商固兄互展绝学，商兄好似有些心急，匆匆欲去，老夫却是冒昧，又专程将商兄请回，以作见证，想商兄不会心生不愉吧？”
　　他说到这里，已转过头去，向商固露齿一笑。
　　寒戟商固将小娟儿夺在手中，他之所以急着逸去，只是想借着小娟儿为人质，好向江青索求宝物。
　　哪知他堪堪跃出这条岔巷之前，早已被伏于暗处的黄袍书生与青衫客截下，请他回头为二人与江青之比斗，作一见证。
　　青黄双绝虽是“请”，其实就等于要挟，寒戟商固如何会看不出来？
　　若依他一身所学，却也不至于畏惧青黄双绝之中的任何一人，但是，商固却滑得出油，他知道若自己贸然与青黄双绝翻脸动手，则不啻得罪了昆仑全派，而声威赫赫的昆仑派，却不是寒戟商固一己之力所能抗拒得住的。
　　商固更摸不透青黄双绝为何会突然至此？他深恐二人会与江青联成一气，但又不能一走了之，只得硬着头皮，回来作这十分不是滋味的“见证”。
　　其实，青黄双绝所以会出头截住商固，乃有其原因，一则二人已看出江青与商固之间的明争暗斗，逼回商固，可以在必要时利用他与江青再起拼斗，二人可坐收渔人之利；再者，青衫客展平与红面韦陀战千羽乃是素识，以他名门大派的身份来说，却也不能袖手友人孙女被人掳走而不顾，有这许多因素，才造成眼前这尴尬的场面。
　　而这又岂是江青与商固二人所能知晓的？
　　此刻，青衫客展平冷峭地一笑道：“江大侠，阁下诚然功力卓越，有展某与我师兄二人，只怕亦够得上侍候阁下了。何况更有寒戟商固在期待与阁下了断一番呢？”
　　展平这几句话，确是十分厉害，他这轻描淡写地一说，已等于将江青与商固间的旧恨，重新挑起。
　　寒戟商固心中暗骂一声，表面却只是苦笑一下，他十分清楚，凭自己的功力，可以敌住青黄双绝其中之一，但是，若二人联手合力，他却无法制胜了，何况，更有对他咬牙切齿的江青正在眼前呢？
　　商固再三考虑之下，只有强捺心头愤怒，发作不得，他暗忖道：“好，狗娘养的青黄双绝，错过今天，咱们以后哪里遇上哪里算……”
　　江青这时冷眼望着面前形势，心中自有数，他故作愤然之态，狠狠瞪了商固一眼，沉声道：“那么二位果然是专诚冲着在下而来了？”
　　黄袍书生赵三忌冷声道：“阁下最好不要装聋作痴，阁下击伤老夫师侄，折辱小女，这些仇怨，昆仑派罔然不顾，只怕天下虽大，今后再无我等立足之地，老夫与展师弟，千里迢迢赶至中原，正是为了寻找阁下，讨还公道。”
　　青衫客展平亦哂然接口道：“料不到阁下名气如此之大，更与展某旧识红面韦陀为金兰之交，哼！这却省去吾等不少麻烦，所以略作探寻之下，便知悉阁下大驾何在了。”
　　江青双手互搓，说道：“二位既有意混淆黑白，寻找江某报复，那么，展大侠与江某拜兄之情，大可不必再提，以免二位难于下手，是么？”
　　青衫客展平神色一变，怒道：“江青，你道展某是凭借红面韦陀之声誉，至余杭地面寻你么？”
　　江青哼了一声，夷然不惧地道：“岂敢，岂敢，红面韦陀哪及得上昆仑青黄双绝的威望于万一呢？”
　　这时，站立一旁的黄袍书生赵三忌，已向前踏上一步，面如寒铁般道：“江青，不论阁下武功如何高强，交游如何广泛，但在丹阳城折辱吾派弟子之罪，今夜必须交代清楚。”
　　江青将首微昂，傲然道：“昆仑派唬住别人，却唬不倒江某，二位自认有此能力，那么不妨一试，如有兴致，二位一同出手更佳。”
　　他不理已经气得面色全变的青黄双绝，又向窘立一旁的寒戟商固道：“如果商大英雄有兴，亦可参加游戏，尊驾等盛名之下，到底有什么出类拔萃的绝活？江青领教之心，渴望已久，今日倒是机缘巧合，适得其会哩。”
　　青衫客展平强忍怒气，摇着手中描金骨扇，表面一派斯文地缓步向前，口中道：“罢了，区区恭敬不如从命，便首先一试阁下身手，看看阁下技艺，是否也如口齿一样的犀利惊人！”
　　须知昆仑派的青黄双绝，乃为昆仑掌门人明禅大师的师弟，武功造诣，已在江湖上久负盛名，寻常武林人物，莫不敬畏有加，闻风退避，而江青竟然出言向二人同时挑战，而且，更连煊赫一时的武林寒戟商固也一起算上，他这份狂傲，实足令人咋舌。
　　展平的神色，随着他逐渐行近的脚步，已转为冷峭无比，夜影中，闪耀着他手中骨扇微微晃动的光彩，有着一股无形的慑人力量。
　　江青双目骤睁，冷哼一声，不待展平近身，已闪电般向前错出五步，几乎在他进步移身的同一时间，向青衫客展平攻出九腿十八掌！
　　攻势之快捷凌厉，已使右侧的赵、商二人，同声惊呼出口。
　　青衫客展平但觉对方微一闪晃间，一片掌山脚影，已有如潮水骤涌，忽自四面八方笼袭而到！
　　这片掌腿连衡的攻势，几乎已将这横巷左近的空间全然遮满，而没有任何一丝可资反击的空隙。
　　展平心头微震，单手一插折扇入怀，并同时疾出二十一掌，双腿旋处，向后猝退三步！
　　江青一击之下，稍占上风，他狂笑一声，大翻身，有如鬼魅般向后飘掠，须臾之间，又向正惊立一旁的黄袍书生赵三忌、寒戟商固二人各自拍出八掌。
　　赵三忌大喝一声，双肘奇异地抬起，画了一个半弧，脚步已微妙地移至江青左侧三尺。
　　寒戟商固料不到江青说打便打，真敢同时招惹三人，他仓促之下，慌忙向后退出七步，顺手将昏睡不醒的小娟儿置于地下。
　　而在这微小的空间里，青黄双绝二人，已与江青星飞电转般战在一起。
　　商固眉头一皱，忖道：“江青乃为自己今后最大劲敌之一，此事之后，这厮必然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也罢，目前如能借着昆仑派青黄双绝之力，将他除去，日后亦可给自己减少一患！”
　　他双目中杀机顿显，双掌微扬，身形抢进，向江青戳出十三指。
　　休要看轻寒戟商固这迅速戳出的手指，他不但已将双臂真力，全然贯注指下，而更将他名震武林的“缤云戟法”融会在指中使出，威力之大，实足惊魂动魄。
　　江青骤觉背后劲风袭来，怒叱一声，身躯忽然暴缩一尺，在商固十三指全然落空之下，一溜闪耀的星形精芒，已如一连串的火花般飞到商固胸前。
　　而在此时，另外一圈圈仿佛满月也似的银弧，亦含着罡烈的劲风向正猱身逼近的青黄双绝袭去。
　　青衫客展平沉喝一声，吸腹凹胸，硬生生地退出两步。
　　黄袍书生却在一阵清啸中，有如一只黄鹤般冲天飞起六丈之高，在空中做了一个优美的盘回。
　　江青微微一哂，眼见寒戟商固已倏而挥出九掌，迎击自己施出的“银月寒星双环式”，来势之疾劲，亦非同小可。
　　忽然嘿声吐气，瘦削的身躯已蓦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宛如失去引力般，虚浮地飘起三尺。
　　而在此刻……
　　空中的黄袍书生赵三忌，已暴叱一声，展出昆仑派秘传心法“古鹰三擒式”，似一颗太空的陨星般，挟着无匹的劲力，自空中猛扑而下！
　　江青冷冷一笑，浮在空中的身躯，已微妙的向侧旁移出六尺，赵三忌这猛烈的招式适巧迎上了正向江青攻来的商固！
　　于是，赵三忌发觉了目标转移后，在紧急中闷叱一声，乃迅速将掌力引劈一边。寒戟商固却大笑连声，张力将挥出掌风折转方向，追袭江青飘出的身形。
　　青衫客展平这时正好离着江青最近，他大喝一声，双掌倏自胸前推去，昆仑派的“暮云手”已自施出！
　　江青此刻已成了腹背受敌之势，他在不及人们眨眼的瞬息间，已疾速的将右足伸出，支在地面之上。
　　于是，就在他脚尖始才沾到地面之时，身形已有如陀螺般霍然旋转起来，掌风、指力、腿影，随他身形的旋动，自各个不同的角度，有若平地风云般暴卷而出。
　　青衫客展平大喝一声：“七旋斩！”
　　他所发出的“暮云手”劲力，已在叫声中与江青的招式接触，于是，一连串的密响随之而起，展平的身形已微挫一步。
　　寒戟商固却见机得快，“七旋斩”三字始才入耳，他已飘然闪出圈外！
　　其实，若凭商固一身浑厚的功力，他虽然胜不了江青所展出的七旋斩劲道，亦可硬接一记，奈何商固心怀鬼胎，不愿在此种形势之下，做最为损耗内力的硬拼硬接，只想先作游斗，再相度情势，觅取时机。
　　商固身形始退，江青已把握住这一线良机，将长离岛绝学七旋斩，淋漓尽致地施展开来。
　　江青人本聪慧无伦，悟性又高，在他亲眼观摩了长离一枭施展过这套掌法之后，已更能体会出其中精妙之处，此刻使出，威力浩荡雄浑，竟然不在长离一枭本人之下！
　　而且，最令青黄双绝及寒戟商固有些措手不及，却是江青渗夹在七旋斩法之中，间或使出的邪神当年秘技：“银月寒星双环式”“并天指”等绝学！
　　他将这数种妙绝人寰的奇学，糅合使出，不但配合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而其威力之大，更有动天地，泣鬼神，石破天惊之势。
　　这条深沉黝黯的横巷中，继续进展着这场足以轰动武林的高手拼斗，四条人影，有如四缕漂浮不定的轻烟，是那么轻飘，又那么扎实，在令人目眩神迷的纵横飞掠。呼啸的罡风，随着那疾如闪电的招式，充斥着四周每一寸空间，但是，除了间或的叱喝掌击之外，却听不见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脚步声息。
　　四人的激战，已逐渐接近了一百招。
　　青黄双绝这时不禁又惊又怒，他们这时并深深地体会到对方那浩瀚如长江大河般的绵绵内力。而且，他们更觉得自己派中弟子竟然去招惹此人，实为一件愚蠢之事。
　　青黄双绝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其理由是十分简易的，那就是江青所负的一身绝学，在实际上，给了二人一个深刻的警惕！
　　但世上之事，有很多却往往是在知道真相以后，已无法挽回了。
　　寒戟商固一面倾力施展着平生所学，一面在心中暗呼侥幸，他庆幸自己没有过于低估江青的实力，更有昆仑派的青黄双绝为他先做挡箭之牌。
　　尽管这四位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在做着性命交关的殊死搏斗，丈许外的地面上，却仍安详而平静地躺着那娇刁的稚龄女孩——小娟儿，她沉沉地酣睡着，小嘴上好似在孕育着一个疑问，苹果也似的面颊上，时而起了一阵轻的痉挛，宛如在做一个梦，一个并不美丽的噩梦。
　　但是，至少这场凶危的打斗，并没有感染到这纯真的女孩子身上啊！
　　时间在紧张中流逝，四人的比斗，已过了两百招了。
　　江青越战越勇，几乎将他体内澎湃的精力，借着他所袭出的神妙招式，充分地发挥出来，又十分有力地施展在三个对手身上。
　　他那双俊目中，闪射着亢奋而激励的神光，双臂伸缩飞舞如电，腿影纵横中，绝招奇式有如狂流怒瀑，连绵不断地交织而出，将面前严密地布成一道无形气墙，并以无俦的劲力，猛然地攻击着三名功力卓绝，威霸一方的对手。
　　青衫客展平仍然沉气宁神，谨慎地使着他仗以成名的“暮云手”，他此刻已在惊震中，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了。
　　但是黄袍书生赵三忌却怒发冲冠，双目圆睁，口中叱喝不断，身形有如一只发怒的巨鹰，倏扑倏落，凌厉的攻势有如排天巨浪，连绵不断的向对手施以最毒辣无情的打击。
　　赵三忌在惊怒之下，已将他轻易不露的绝技“轮回掌”夹在“古鹰三擒式”之中，加力施为！
　　“轮回掌”本是昆仑派镇山绝学之一，威力宏大，足以开山裂石，赵三忌又为昆仑派有数高手，盛怒之下，更是风云变色！与白马冰心司徒宫相较，实在强出多多。
　　江青依然毫无惧色，他这时已逐渐减少了七旋斩的招术，代之而出的，却是邪神嫡传的五大煞手！
　　邪神的五大煞手，俱是狠伦天下的绝招，可以单独发挥，亦可以连贯使用。其狠、辣、毒、绝之处，实是令人寒心，在邪神一身绝学中，算得上是其艺业之精华。
　　这时黄袍书生已在青衫客展平连出七掌的掩护上，轮回掌绝学，“善恶分明”“天应其报”“阿鼻狱火”三绝式，迅雷闪电般罩向江青面颊、右臂、胸前三处，掌风所及，更将江青全身一十七处重穴要脉圈入其中！
　　江青略一闪动，先行避过自背后猝袭的寒戟商固三指，左掌倏然幻出一片扇形的精莹光影，右掌竖立如刀，猛然劈向黄袍书生颈项！
　　这正是那五大煞手之一：“掌不刃血”。
　　锐利如削的掌风，强烈得几乎可以撕裂地面，凌厉地冲破黄袍书生身前深厚的护身罡气，一无所阻地疾然而入！
　　而黄袍书生与青衫客展平攻出的招式，则在江青左掌闪幻如巨的精芒中，被化解了大半。
　　这即是说，如二人发出的劲力，便有部分袭到江青身上，亦仅能使他略受创伤而已，但是，这个代价，却需要黄袍书生赵三忌的一条性命！
　　高手相较，能识时审势，及辨别利害轻重，为第一要件。虽是轻微得不足计较，亦不肯轻易放过。
　　在赵、展二人退身的同时，江青亦厉叱一声，身形暴转，双掌分自上下两个不同的方位劈出，奇异而狠辣地反攻背后游斗的寒戟商固。
　　这又是邪神秘传的五大煞手之一：“阴冥阳关”。
　　商固但觉眼前白影微晃，两股强劲逾恒的厉风，如两柄巨锤，向自身上下要害同时袭到！
　　这两股厉风的来势是如此凌厉，但是，却偏偏无法做适当的防护，他好似一个被判极刑的罪犯，被强而有力的刽子手紧紧挟持，明知那锋利无比的刀锋会自何处下手，却无法挣扎反抗一般。
　　而邪神的绝技，其精妙深奥之处，却正在此点！
　　寒戟商固不由心惊胆战，汗流如浆，蓦然狂吼一声，身形拼命向侧方跃去，一溜精光闪射的寒芒，紧随着他身形的纵跃，如灵蛇出洞般自其胁下反戳而出。
　　原来，寒戟商固在惊惧之下的千钧一发中，已将他不遇强敌绝不轻露的“寒戟”使出。
　　锋利的戟端，闪耀着森森寒光，眨眼间刺向江青喉头，来势之快，无与伦比！
　　这就是商固名震武林的“缤云戟法”护身救命的绝招：“云环虹流”！
　　也幸亏如此，始将江青逼得微微一窒，使商固堪堪逃过一掌之厄。
　　此刻，人影疾闪中，青黄双绝又已大喝一声，分自左右猛扑而上，掌影有如腊月飞雪，漫天而落。
　　江青长笑一声，不退反进，右掌食中二指微曲，运起“并天指力”，遥遥点向黄袍书生赵三忌“云门”“喉头”二穴，左臂却奇妙的自肘间弯起，撞向青衫客展平胸腹，一招两式，诡异辛辣之极。
　　这时，寒戟商固惊魂甫定，代之而起的却是羞惭与愤怒，这也难怪，商固乃为当今武林之中，久享盛名的高手，但眼前却被新近崛起江湖的江青，逼得首尾难顾，狼狈不堪，这怎不使他羞愤欲绝呢？
　　而一个人天生的自尊心与荣誉感，是无法做根本掩饰的，纵使这人是如何阴险或奸诈。
　　商固这时大吼一声，厉色道：“江青，商爷与你势不两立，今日不是你，便是我！”
　　他发髻散乱，眼布红丝，语声未落，即形如疯虎般向江青猛扑而上，手中寒戟，抖成条条银光，仿佛无数颗流星划过夜空，自四方八方溜泻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