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深夜。
座落在“玉狮子胡同”头一家的“绮香阁”灯火渐熄,管弦不继,有的姑娘随着恩客套车偕行,共效于飞去了,没出馆的或留客香闺,或拥被独眠,总之,夜来的嘈闹喧嚣,红灯酒绿,算是暂且沉寂下来。
在胡同入口处的高大围墙下,两边各隐匿着两条人影,他们贴墙而立,默不出声,极有耐性的彷佛若有所待,寒天冻地里,连手脚都未挪动一下。
还有另外一个身影斜挂在“绮香阁”对面一户人里的大树上,由他攀附的高度及视角,足以清楚观察到“绮香阁”门前的动静和院内部份建筑的状况,很显然,还是个探哨,和胡同口那四位是一伙的。
“绮香阁”内外如今业巳一片冷清,除了里面的一两盏灯火,仅有门檐上那只红油纸灯笼还在亮着,晕晕黄黄的一团微光,像是在寒风中颤抖。
远处,有凄厉悠长的狗吠声传来,越发增加了这冬夜诡异与怖栗的气氛,茫茫雪地反映着苍白的光华,景色反倒更为荒幽了……。
“玉狮子胡同”紧临着前面的一条街道,街边是一排高低不一,大小迥异的房屋,就在一间简陋破旧的木屋之内,庄翼正静静的坐在门边,钱锐和另一个身材细瘦的汉子则凑眼于门上隙缝,屏息专注的窥探着胡同那边的情形。
这幢木屋,原是人家拿来当做仓房用的,麻包木箱加上蔑笼,堆叠得直顶屋梁,同时发出一种潮闷的怪味,呼吸之间,挺不舒服。
和钱锐在一起的细瘦汉子,休看他貌不惊人,却亦属庄翼手下“十二铁捕”之一,叫做段大发,号称“棉里针”,是个相当精悍机伶的角色。
庄翼坐在那张烂藤椅上,形态安详,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神色,摸样倒似个原来守库房的。
收回视线,钱锐压着嗓门道:“老总,他们还在死等哩,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庄翼低声问:“‘椅香阁’的客人散光了么?”
钱锐笑道:“早散了,鬼冷冰清的,正合杀。”
那段大发也嘴里“渍”了两声:“门前冷落车马稀罗,老总,该收口袋了。”
破藤椅吱呀一声响,庄翼起身伸了个懒腰,点头道:“好,发信号吧。”
段大发立即嘬起嘴唇,发出相当怪异的声音来——像鸟叫,音量细弱,却传播清晰,“咕噜噜”“咕噜噜”连续不绝,夜深人静,尤其声声入耳。
胡同口的那四个,当然也听到了“鸟”叫声.这一下,他们不再默然了,四个人纷纷扭动脑袋,八只眼睛各处搜视——他们一点也不傻,他们都想得到,在这种天气里,那来的飞鸟?
就在此刻,木屋两侧一家杂货店,一片小酒坊里,突兀门户洞开,四条人影有如怒矢出弦,激射向胡同那边,由雪地的反光倒映,惊鸿一瞥之下,可以看出这四个人全然一式黑衣黑靴,而且,都戴着黑色面罩!
几乎不分先后,“绮香阁”的高耸院墙内,也同时翻出三员大汉来,这三个却是公差的穿章打扮,人人手执兵刃,腰悬铐,全付配备下,完全一派提拿要犯的架势。
攀在树上的仁兄亦一样获得“照顾”,他人在树上,方自疑疑惑惑的举目四望,但闻“悉嗦”一声轻响,一条黑影有如大鸟般凌空扑至,急切间,他连人家从什么方位而来尚未弄清楚,兜头寒光似电,已将他逼得慌忙倒翻出去,落向胡同当中。
情势的变化仅乃须臾,双方的接触亦只一刹,四名黑衣人身形暴出,立时已与胡同口的那四个展开拼搏,没说一句话,没有任何招呼,摆明了就是硬干而来!
树上的那位也才脚底沾地,狙袭他的黑影已空中回转,再度扑至,手中一柄倭刀雪亮生寒,就如漫天的飞霜卷扬过来!
掠阵的是那三名差人,他们可不是普通的衙役,全为“十二铁捕”之属,脸上有麻子的一个是颜天宝,生了双断眉的朋友叫费良,环眼狮鼻的这位是程胜,三个人虽然尚未动手,却同样的杀气腾腾,形色凛烈之至。
于是,推开木屋门扉,庄翼率同钱锐和段大发缓步行出,他一边接近现场,一边端详对方的四张面孔——可陌生得紧,一个都不认识。
四名蒙面的黑衣人,功力之高,出手之狠辣,简直已到了令人骇异的地步,他们决不试招,决不回图,着着拼命,式式搏死,只这片歇下来,他们的对手已经章法起乱,步调不稳了。
钱锐手握家伙,不由瞠目咋舌:“乖乖,不知老总是从那里找来的这四尊凶神?这种打法,简直就是不要命嘛……”
段大发朝胡同里唠唠嘴:“里头那一个亦不遑稍让,老钱,这几员意图打暗算的老兄,可有苦头吃了!”
猛然间,冷芒伸缩弹飞,半片脑袋已带着血水白浆溅上空中,得手的黑衣人一脚倏,那只剩半个头的仁兄身子打旋,重重倒撞墙壁,再反震仆地——黑衣人不曾多瞥一眼,银亮的双环斜闪,又转向另一个敌人。
对方这几号人物,原非弱着,个个身手了得,修为沉厚,但一山更比一山高,遇上的却是另一批强者,且拼起命来有进无退,气势已先占上风,而战况又再丕变,这辰光,遭到反制的这一伙,想要翻身,就大大不易了。
原本是以四对四的局面,如今成霹以三对四,一边是越斗越狠,一边就越打越寒,眼瞅着那三位窘态毕露,险险环生,若无奇迹出现,必定撑持不了多久,然而,奇迹呢?奇迹何在?
凑近庄翼,钱锐跃跃欲试:“老总,打铁趁热,我们也并肩子上吧?”
庄翼轻轻摇头:“先把稳阵脚再说,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
段大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双方的杀,有些不解的低问庄翼:“老总,这五个都是‘一真门’的人么?要是‘一真门’的人,表现可不够强,没有一个给他们门上露脸,叶老头子怎会派这么些脚货来?”
庄翼笑笑:“来人并不脚,相反的,都是些好手,之所以难占上风,是因为他们的对手大强,强得超过这干人本身具有的能耐甚多,至于他们其中谁属‘一真门’,谁不属‘一真门’,我也不清楚,这五位,我一个也不认识!”
段大发正想再说什么,一声嗥号骤起,又一名来敌被洞穿胸口,强大的穿刺力道并将他顶退三步,整个躯体便似一堆烂泥般瘫软下去。
胡同里亦惨叫倏传——那早先挂在树上探风观色的朋友,手捂脖颈往下狂奔,鲜血涌冒自他的十指之间,有若泉喷,人只奔出几步,已一头撞跌在地,但身子仍在不停抽搐,溢流的血渍——顿时染红了大片积雪。
硕果仅存的另两个,斗志已失,彼此一声暗号,立分左右冲突,他们这一招,早在四名黑衣人预料之中,当下由两人堵截一个,行动准确快速,对方奔不出数尺,又被圈牢,雪亮的兵刃交相飞舞,逼得那二位仁兄手忙脚乱,倒退不迭,而胡同内,第五个黑衣人业已掠至。
整个形势,已如秃头顶上的子,明摆明显看了,这两人的前途,实在黯淡。
在金铁激烈的撞击,光华强劲的闪下,两个人瞬息间又倒下一个,当他体内流淌的鲜血才刚刚浸透重衣,最后一位也在大腿根上挨了一记,这汉子单膝跪地,犹待挣扎,一名黑衣人双矛合并,重重敲上他的后脑,竟硬是把汉子敲晕过去!
杀结束的同时,五名黑衣人齐齐向庄翼躬身致意,不发一语,就像一阵风似的卷离现场——来得快,去得急,形如旋风,无影无踪。
庄翼挥挥手,低叱道:“弟兄们,无论死伤,一律带走!”
* * *
在“总提调司”的大牢里,有一间专为审讯重犯而开出的“留置房”,此房四壁皆为铁铸,仅有一扇小门可容进出,连个窗户都没有,房中但得一桌一椅,不论白昼黑夜,都须点灯照明,而灯是一盏晕蒙蒙的气死风灯,高悬屋顶,除此之外,就空无一物了。
“绮香阁”外仅存的那名伤着,经过包扎以后,神智亦已清醒,现在,他人就坐在“留置房”唯一的一张沉重木椅上,双手反铐于椅背,脑袋沉沉的低垂着。
房中另站着三个人,他们是庄翼,钱锐,以及段大发。
庄翼向钱锐点点头,钱锐大步走到桌前,双手扶着桌沿,和和气气的开口道:“朋友,旦请抬起头来说话。”
那人缓慢的,吃力的将面孔抬起,嗯,是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物,长像还挺堂皇,就是经过这一阵折腾之余,人显得十分萎顿无神。
钱锐笑嘻嘻的道:“首先,请问朋友高姓大名?”
对方略一迟疑,声音低哑的道:“郡康……”
钱锐“哦”了一声:“邵朋友是那个码头的弟兄?”
喉结蠕动了一下,郡康艰涩的道:“‘一真门’。”
回头望了庄翼一眼,钱锐又问:“今晚上,贵门下一共来了几位?”
郡康叹了口气:“两个,其余三人是古前辈找来助阵的……”
钱锐紧接着道:“你们五位分别埋伏在‘绮香阁’外,目地是否为狙杀本司庄总提调?”
邵康乾脆的道:“不错。”
钱锐笑笑,道:“庄总提调是河溯十州八府的靖安主治,技艺高强,你们只以五个人来伏袭他,不觉得过于轻忽了么?”
郡康沮丧的道:“这是情报错误……有人告诉我们,庄翼在‘绮香阁’里有个花名叫‘凤凰’的老相好,两个十分黏缠,庄翼由于身份关系,每次去找凤凰,都是单人匹马,悄然来去,唯恐遭致物议,消息说,庄翼的习惯奇特,合欢之前,必大量饮酒,完事后则疲倦不堪,极易下手,所以,古前辈认为有我们五个人来,已经足够应付……”
钱锐道:“你所谓的‘古前辈’,就是那‘大棍王’古瑞奇?”
点点头,邵康道:“就是他。”
钱绕和悦的道:“你清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狙杀我们总提调?”
注视着钱锐,郡康道:“我清楚,相信你也清楚。”
钱锐打了个哈哈:“那朋友,在‘一真门’内,你的职称是什么?”
郡康坦然道:“‘八前锋’之一,在胡同里受害的那位,和我是同一级位。”
钱锐道:“‘一真门’总共派出五个人来执行此项任务,除了你们两位,那三个是谁?”
郡康的面颊抽搐起来:“这个,我不能说……”
沉默须臾,钱锐道:“古瑞奇和‘一真门’的其他三人,现在何处?”
郡康吞着口水,脸色灰暗:“也不能说……”
钱锐平静的道:“郡朋友,因为我们一向尊敬贵门的叶老爷子,所以对朋友你他就十分礼遇,你可知道,一旦进来这个房间,鲜有竖着出去的,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免得伤了和气。”
郡康的态度渐趋强硬:“人要有点骨格才能叫人,可以告诉你们的,我决无隐瞒,若事情涉及同门安危,自难泄露;江湖打滚这些年,什么是光棍,什么算孬种,我明白得很!”
钱锐笑道:“莫非你不怕我们动刑?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在这方面,我们可是行家。“郡康冷着声道:“要怎么办,悉随尊便,反正我人已落在你们手上,是剐是剜,全看你们高兴,我上负大掌门期许,不愧于兄弟死难,苟活与否,并不重要……”
钱锐道:“你这一片愚忠,自问划算么?”
双目中闪过一道寒芒,邵康形色陋夷:“这就是江湖道义和你们六扇门传统回异的地方了!”
钱锐不禁沉下脸来,微愠道:“郡朋友,不必自呜不凡,指桑骂槐,要知道你今天的身份,容不得你话无忌惮!”
郡康提高了声调:“不管怎么说,危害同门,背弃良心的事我决计不做!”
一直不曾开口的庄翼,忽然慢条斯理的插嘴进来:“那么,古瑞奇派来的那三个人,都是些什么出身来历?”
晕暗的灯光下,映着郡康一张腊黄的面孔,他凝视着庄翼,先不回答问题,却出声反问:“你,约模就是庄翼了?”
庄翼道:“正是。”
郡康悲愤的道:“请你明白见告,今晚上的情势演变,是不是一个早已布妥的陷阱?”
庄翼道:“完全正确,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早已布妥的陷阱。”
郡康咬牙切齿,额头暴起青筋:“是谁出卖了我们?你说,是谁出卖了我们?”
庄翼神态安详的道:“我不能说,这和方才你不能说的道理完全一样。”
身子一阵颤抖,郡康瘫软在椅子上,两眼空空洞洞的望着屋顶发楞。
庄翼来回走了一趟,又站到桌边:“你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郡康。”
茫然看着庄翼,郡康有气无力的道:“问题?什么问题?”
庄翼极有耐心的道:“古瑞奇派来的三个人,我希望知道他们的底细。”
犹豫片刻,郡康才沙沙的道:“他们——呃,是‘白氏三虎’,跟古瑞奇颇有渊源……”
庄翼转问钱锐:“听说过这三个人么?‘白氏三虎’?”
钱锐耸耸肩:“耳生得紧,大概是从外地来的。”
沉思了一会,庄翼道:“押他下去吧。”
钱锐怔了怔,忙低声道:“老总,古瑞奇和其他人的下落我们还没有讯问出来,若不趁这个时候一塌括子犁庭扫穴,给他来个一网打尽,包管麻烦无穷,能闹得人疲马乏,神魂不宁……”
庄翼道:“他不肯吐露,又待知何?”
钱锐恶狠狠的道:“娘的,给他抬举他不受,我们就索性施一记下马威,刑具侍候,且看他是什么样的铜浇铁铸、金钢罗汉?我就不信姓邵的熬得住!”
庄翼道:“这样弄,对鸥老的面子不好交待,被此之间,到底还有情份在,好歹得留一步。”
钱锐不由得悄声提醒自己头儿:“老总,你还记得叶老爷子有过承诺吧?只要横竖摆平了这五个人,‘一真门’就不再过问此事,也就是说,这五号人物,纯粹是五个祸害,咱们干掉一个算一个,千万发不得慈悲!”
庄翼不允:“照我说的去做,钱锐,我有我的看法,我的计较,错不了的。”
一边的段大发走了土来,拍拍钱锐肩膀:“带人吧,老钱,早完事早歇息。”
钱锐不再多说,只有配合展大发先给郡康解开反锁在椅背横木上的手铐,然后又铐回双腕,押着郡康推门出去。
坐到方才郡康受讯的那张厚重木椅上,庄翼陷入沉思,他在估量,‘一真门’下一步可能采取的行动,以及,“起霸山庄”的仇劲节又将会有怎样的反应?
* * *
天尚未亮,睡在楼上的庄翼已被外面一阵剧烈的擂门声惊醒,他也才只披衣坐起,点燃烛火,阿忠已经睡眼惺松的领着老潘升奔进房来,但见潘升脚步踉跄,蓬散着一头花白乱发,满面慌张之色,看到床上的庄翼,竟抖索索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庄翼心知不妙,立即下床趿鞋,边扶着潘升坐下,好言相慰:“别急,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不用惊慌,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阿忠适时递过一杯凉茶,潘升双手握杯,哆嗦了好一阵,始勉强平静下来,人一稳住,声同乾嚎:“少爷,不得了了哇,出大祸事啦,老爷在半夜里不知吃什么人绑走啦……“脑袋里轰然一响,庄翼顿时脸孔泛白,呼吸急促,他努力镇定着自己,把音调放得缓和平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潘升嘘着气道:“就在刚才不多久……我起来上茅房溲尿,经过老爷房外,见门大开着.忍不住心里奇怪,因为老爷一向都关门睡觉,不习惯敞门,当下伸头进去一看,老天爷,屋里的家俱更倒西歪,乱成一片,连床上的被褥也掀翻地上,却偏偏没有老爷的影子,我这一急,赶忙四处寻找,里外叫唤,把魏嫂也呵了起来,两个人左近跑遍了,楞是不见老爷……”
庄翼按捺住烦乱的情绪,沉声问道:“老爷平日里有没有半夜出间——的毛病?”
头摇得搏浪鼓似的,潘升道:“从来没有,连偶而召姑娘来家陪宿,老爷都不肯去门口接一下,怎会半夜三更独自个跑到外面?天又这么冷,他最怕的就是大寒天……”
瞪了潘升一眼,庄翼道:“潘升,你怎能确定老爷是在半夜——呃,失踪的?”
潘升急道:“这还不容易,我天不亮起来上茅房,老爷人就不见了,要不是半夜出的事,又会在什么辰光?”
庄翼思忖良久,闷着声道:“老爷房里可发现什么物件没有?我是说,信函或特异的标志之类?”
潘升茫然道:“我一急之下,啥也顾不得了,找不着老爷,赶紧就跑来向少爷送信,至于老爷房里有没有其他东西,倒是不曾留意……”
“也罢,你稍微一等.我换好衣服和你一齐回去。”
潘升一个劲点头,阿忠巴巴的开口道:“少爷,要不要通知县衙班房和司里当值?”
庄翼一面迅速更衣,边道:“暂勿张扬,这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等我把情况弄明白再说!”
片刻之后,他已一切穿戴舒齐,匆匆吩咐阿忠几句,领着潘升便走,老潘升来的时节是两条人腿,回去却与庄翼共跨一马,自然快当得多,不多久,二人已抵家门,那魏嫂正站在门口,仓仓惶惶的迎着呢。
庄翼抛镫下马,奔进老父卧室,果然只见陈设零乱,被褥拖翻地下,是一付劫后景象,他遍搜全室,却未发现任何异物,也就是说,绑走他老爹的人,并没有留下表明事情因由的字样或记号。
潘升与魏嫂站在傍边,全顶了一张愁眉苦脸,老潘升颤着声道:“少爷,你可摸着点头绪没有?老爷是被什么人架走了啊?”
庄翼以手抵头,烦燥的道:“你别嚷嚷,这里任什么蛛丝马迹也寻不出来,叫我如何去摸头绪?潘升,你跟魏嫂先把老爷房间收拾好,我一个人到前面去静一静……”
潘升叨唠着道:“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看屋子弄得这般乱法,显见老爷是想逃未能逃成,奔逐之下才会碰撞得如此一塌糊涂,只不知老爷受了伤没有……”
庄翼心烦意乱,顾不得再和潘升多说,他独自来到前厅,双手捧头,深埋椅中,待情绪稍微平静之后,他定下神来,开始照目前的各种环境形势及敌我关系去推断。
首先,他想到的对象是“一真门”,但正如他所说,与“一真门”之间,仍有情份存在,以“鬼王叟”叶瘦鸥的个性而言,尚不致干下这等勾当,便算决裂到底,叶瘦鸥亦不可能向他的家人下手,这是起码的江湖道义,他明白,身为“一真门”首脑的叶瘦鸥富然更明白!
下一个可能的主儿.便属“起霸山庄”了,一般说来,“起霸山庄”固则霸势十足,气焰骄狂,可是尚无昭彰恶名,亦从未听闻过他们有什么离谱的行为;有关争纷——的处理,黑白两道土全有相沿成习的传规可遁,走极端,行偏锋的例子不是没有,却不多见,至少,像“起霸山庄”这样光头净面的大基业,以”八荒相国”仇劲节的名望,是不该也不会恁般瞎整的……。
那么,干下这档子事的人又是谁呢?严良,何小癞子,骆修身,或着艾青禾的问党?还是其他同自己生有过节的什么人?
深深吸一口气,庄翼自椅中缓慢起立,他若有所思云若有所得的行向门外,目下他只有一个结论——就是等待,不管那一路的牛鬼蛇神绑架了他的老爹,必然有其行为的目地,易言之,他们为达到目地,迟早会和庄翼有所连络或沟通,而如今对象不明,难以主动,除开等,也只有等了。
牵着坐骑踽踽而行,庄翼要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因为就算要等,也得等在一个对力比较容易寻找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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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雪 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