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霸王帖　挺身赴险

2023-01-29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点击：

　　往回走的路上，燕铁衣的坐骑让给舒妲乘坐，他亲自牵着缰绳走在前面，崔厚德的马匹蹄伤未愈，不能代步，也只有牵着走，而且还一瘸一瘸的。
　　到现在，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上午，但才行出三十里地左右，堪堪望见“丹县”的城楼子。
　　燕铁衣忽然若有所思地回过头问：“舒妲，你是怎么通过‘丹县’城里的？我们在城里有一位得力弟子，他早已接到谕令，在四下全布置了眼线人手，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混瞒而过？”
　　脸蛋微现红晕，舒妲怯生生地笑着道：“我也知道不容易通过‘丹县’城内，但南北只有一条路，其余全是险峻叠连的山区，走起来不仅旷日费时，更且危难重重，几经考量，只有冒险穿城而过了；也是我运气好，就在于城外路边一座凉亭附近踟蹰无计的当儿，远处忽然有一队迎亲的人群喧喧闹闹地走了过来，不但有吹鼓手前导，还抬着一顶空花轿，我灵机一动，便在那支迎亲的队伍通过凉亭前的一霎时，贴地闪入轿底，用手攀着横槛，微一翻身，就钻进了帘幕深重的空花轿里……”
　　前面走的崔厚德闻言之下，不禁吃惊地道：“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便硬朝人家迎亲的花轿里钻？不怕被人看见？也不怕轿夫觉得有异？”
　　舒妲羞涩地道：“他们人多，而且挤挤蹭蹭的热闹得很，大家的注意力不会朝脚底下看，再说，我对自己的轻功有信心，至少瞒过这些门外汉没有问题。我晓得我那贴地一窜，只要时间拿捏得准，动作再加快些，那些人最多只会觉得眼底下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不会看清我的迹象。但主要的，我是利用他们的心理，在那种情形之下，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这类事情上面——一个被迫得走投无路的女子，竟然会利用他们迎亲的空花轿过关？”
　　悄悄看了看燕铁衣的脸上表情——燕铁衣也在忍俊不禁——舒妲方才又怪难为情地继续往下说：“至于花轿的重量问题，我也盘算过了，那是一顶八人抬的龙凤花轿，轿身本来已不算轻，而我的体重却有限。一旦入轿，我就提气屏息，尽量使自己的体重上浮不坠。因此花轿纵使会增加一点重量，亦不会达到启人疑窦的地步，轿身由八个轿夫平均负荷，因我的体重而分承到他们八个人肩上的压力，就更不显得有什么异样了。”
　　燕铁衣颔首道：“不错，这的确是个聪明的法子；那队迎亲的人果然不曾察觉么？”
　　舒妲摇头道：“没有，我只听到轿后有个人似是微微‘咦’了一声，但大概并未看清什么，又怕人家笑他疑神疑鬼，那‘咦’了一声的人也仅是‘咦’了一声而已。”
　　燕铁衣道：“如果这支迎亲队伍的目的不是穿过‘丹县’县城，而是在城中某个地方停下来呢？你不是就要露出破绽来了？”
　　舒妲红着脸道：“这一层我已想到，如果迎亲的队伍不出城，我便趁着停轿迎亲，鞭炮响起又人潮纷乱的空隙再度溜走。那时节，必较钻进花轿更为容易，我不认为他们拦得住我，就算‘青龙社’的人闻信赶来，我也早就躲开了……在一个城里，要隐藏不难，但要搜查一个人就难了……”
　　燕铁衣笑道：“你的考虑相当细密，这次若非鬼差神使叫你自己撞进我们手中，要逮住你可还真没有把握呢！”
　　崔厚德又急着问：“后来呢？后来那乘花轿是不是穿城而过了？”
　　点点头，舒妲道：“是的，坤宅就在城外的一座小村子里。他们刚朝通往村子的小岔路上走，我就溜出轿子，闪扑向路边的草丛里去。”
　　崔厚德笑呵呵地道：“这一次，有没有人喊叫——怎么尚未接到新娘子，新娘子就跑了？”
　　舒妲羞不可抑地道：“我……我没听到，我只急着离开……”
　　燕铁衣道：“别理崔厚德打诨；舒妲，还有个疑问我要问，在‘五福镇’外那片松林里，你是如何看出我们破绽来的？”
　　舒妲有些窘迫地道：“本来，我做梦也想不到魁首竟会猜透我的心思。不错，我离开‘五福镇’那家‘平安客栈’之后，一直在反复琢磨，犹豫不定——我不相信‘青龙社’的人会这么准确地沿着我逃走的路线追来。我已经尽力布下疑阵，而且是朝着并不合理的方向逃走的，我不认为‘青龙社’会有如此精密的推断及恁高的效率，我怕自己是在过度紧张的情绪之下疑神疑鬼了。所以，我决定要躲在一个可以隐藏自己，又能窥伺外间动静的地方看个明白；那片松林子正好合适，从里面看得清外头，但外头却看不清里面。那片林子又恰巧扼守着唯一的来往通路，由‘五福镇’出来的人，必须经过林子前面……”
　　润润嘴唇，她又接着道：“我不知道崔大哥已从林后掩了上来，更不知道那沿着道路闲闲走近的人就是魁首，虽然我老远打量着魁首的身形，有点疑惑，却不至于把我吓跑，充其量，我伏在林中不动声色也就是了，直到我发现了一件事……”
　　燕铁衣颇有兴趣地道：“你发现了哪一件事？”
　　腼腆地笑笑，舒妲道：“那时，正是黄昏，魁首还记得？”
　　燕铁衣道：“当然记得，天边是一片紫蓝酡红。”
　　舒妲又道：“夕阳余晖，映照着魁首所牵的坐骑，也映照得那匹火赤骏马上红皮嵌缀着银锥的鞍镫闪闪发亮——在总坛里，我见过魁首的这匹马，对于马身上所配的鞍镫更是印象深刻。因为我从未见过和魁首这副鞍镫相似的东西，那么华丽，那么悦目，又带着无比的威仪……”
　　燕铁衣失笑道：“原来破绽是露在这上面！”
　　舒妲道：“当时，我吓得猛然一哆嗦，全身都僵木了，我没有想到魁首居然亲自追了上来，更没想到已经追迫到如此接近的地步，我恐惧极了，震骇极了，我觉得双眼泛黑，两条腿全抖得几乎站立不稳，我强撑着，跌跌撞撞的向林后狂奔出去，我什么思想都凝冻了，只晓得逃、逃、逃……”
　　崔厚德埋怨着道：“你这一逃不打紧，却险些跑断了我这一双腿，转回来，又被魁首骂了个狗血淋头。”
　　舒妲愧疚地道：“对不起，崔大哥，这全是我的不该。”
　　燕铁衣和悦地道：“在‘平安客栈’里，你又是如何发觉情形有异的？”
　　轻轻抚理鬓角的发丝，舒妲低柔地道：“我在逃亡之间，担惊受怕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任何一点迹象，都会使我惧栗疑惑，惶然而遁；进入‘平安客栈’的时辰，已是下午。我本来就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去投店的，才进店门，那伙计的模样就透着邪味，他暗中老在不停地打量我，却不敢与我正面对视，而且态度在鬼祟里又显出不该有的殷勤，我即刻便生了警惕，等到他叫我进房之后，那么迫不及待的匆匆返身退去。我更加起了疑心，马上躲在房门后窥探，只见他一面频频注视我的房间，又急吼吼地奔上楼去，这时，我不再考虑，先启开侧窗，又掀揭瓦面，穿屋而出。”
　　燕铁衣道：“那店小二是被我们买通的，他自认为机灵，却不知道处处露了形底，若是他稍加镇定，我们便不需费这么多手脚，你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了。”
　　崔厚德悻悻地道：“魁首，本来就不该给那个饭桶恁多赏钱！”
　　安闲地迈着步子，燕铁衣道：“你那袭衣裙，已经换过了？”
　　舒妲不好意思地道：“不换怎么行？为了游泳过河，我自己撕掉了一半，沿途躲躲藏藏的，若叫人看着，不以为我是个疯子才怪！”
　　眼珠子一转，她又怯生生地道：“魁首，我还不知，你们是怎么追上我的？照说，你们不该推想到这个方向才对……”
　　笑笑，燕铁衣道：“是你告诉我们的。”
　　舒妲顿时了悟，她摸着右耳耳坠道：“魁首，你们找着了我的那只耳环？”
　　燕铁衣道：“不错，一只耳环、一片碎缎以及你在仓皇中丢弃于河水实际却钩挂在河堤下面树桠上的半截衣衫，这些东西，已足够我们判明你逃走的方向了！”
　　叹息一声，舒妲道：“这真是命……人算不如天算，命里注定，再怎么也拗不过。”
　　燕铁衣正色道：“舒妲，你应该庆幸才对，如果一直逃亡下去，何日才是了局？不但那口‘弑亲逆伦’的黑锅给你背定了，真凶也会杀你灭口，再说，我们的缉拿令亦已下达，整个‘青龙社’分布在各处的人手都会全力追捕，天下虽大，你还有安身立命之地么？与其到头来弄得身败名裂，何不如早行挺身而出做个辩解？还你清白与蒙受冤屈，两桩你竟都不会挑选！”
　　舒妲嗫嚅地道：“我不是不会挑选……魁首，我是害怕，怕你们不给我辩解的机会。”
　　燕铁衣感喟地道：“你把我，以及‘青龙社’的人都看成什么了？难道我们只是一群妄自尊大的狂徒，一批暴戾粗陋的莽夫，一干毫无理性的强梁？”
　　连连摇头，舒妲慌张地道：“不，不，魁首，我绝不敢这么想，我也从来不曾这么想过。”
　　燕铁衣淡淡地道：“你能了解最好，舒妲，或许时光再长远点，你将会逐渐感觉‘青龙社’的传统与风气，乃是颇为开明并富有人情味的。”
　　舒妲恳切地道：“我知道，魁首，我已承受了‘青龙社’给予我的太多照应和温暖。”
　　燕铁衣道：“既是如此，你又自认并未犯过，何须逃亡？”
　　舒妲畏缩地道：“因为我怕……魁首，这桩不幸的事，太过严重了。我怕你们会不谅解我，不相信我，我怕我连申诉的余地都没有。”
　　燕铁衣道：“现在，该明白你的想法是错了？”
　　舒妲赧然道：“我是错了，魁首，好在……尚未错得不可挽救。”
　　笑了笑，燕铁衣道：“算你运气好！”
　　舒妲真心真意地道：“不，是魁首救了我……”
　　崔厚德忙道：“还有我姓崔的哩。”
　　舒妲轻轻地道：“我当然也不会忘记崔大哥的再造之恩。”
　　燕铁衣道：“如今尚未到证实你完全清白无辜的程度——虽然我们已经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等到把那真凶拎出来，这桩公案才叫了结。我们才好向大家公布你被人嫁祸栽诬的内幕！”
　　舒妲苦笑着道：“全赖魁首为我申冤直曲了。”
　　燕铁衣道：“这是我分内的事，对你义父，你个人，以及‘青龙社’上下的每一位，我都有维护以及规束的责任！”
　　表情带着些感喟，他又道：“人生本就是一种负担，对个人与组合都是如此；或者承受的分量不同，但责任的意义则毫无二致。舒妲，因此牵涉着你的这桩不幸，我也有连带的关系，打一开始起，我已被卷入了，这是你们的事，也是我的事，明白么？”
　　舒妲的双眸中浮漾起莹莹泪光，她颔首道：“我明白……”
　　前面“丹县”的城门就在不远，大约还不到半里路了。
　　崔厚德大声问：“魁首，可要去知会尚孝宽？”
　　燕铁衣道：“不必惊动他了，我们不在城里逗留，直接穿越离开。”
　　崔厚德笑道：“真叫遗憾，竟不给老尚一个聊尽孝心的机会。”
　　燕铁衣道：“在他而言，奉侍于我左右，拘束太多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他们正说着话，自城门里头，有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健步如飞地走了近来。那名大汉生着一双铜铃眼，满脸络腮胡子，看上去一副凶巴巴的德行，道路恁宽，他却端冲着崔厚德身前闯。
　　突然站定，崔厚德挺胸凸肚，双手叉腰，也立时摆出了“泰山石敢当”的架势，准备给那迎面撞来的汉子一记“下马威”！
　　但是，那人却就在三步之外蓦地停了下来，瞪着崔厚德，声音粗哑地问：“老哥可是姓崔？‘青龙社’魁首座前的两大护卫之一？”
　　崔厚德自鼻孔里哼了哼，道：“怎么样？”
　　那人伸手入怀，掏出一张单面洒金的大红拜帖来，朝崔厚德眼皮子下一递，形色倨傲，半扬着脸道：“有档小事，我们大爷要请你家主子去谈谈。”
　　上下打量着对方，崔厚德并没有伸手去接拜帖，他慢吞吞地道：“你家大爷？你家大爷是哪一号人物？玉皇大帝？阎罗天子？东海龙王？还是当今的万岁爷？你又把我们魁首看成啥等样鸡鸣狗盗般的角色啦？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凭哪一端哪一样，你们的大爷能够随便使唤我们的魁首？”
　　铜铃眼一翻，那人怒道：“你他娘是想找碴不是？”
　　崔厚德嘿嘿一笑道：“正是，我的儿，你可算说对了！”
　　这彪形大汉神色一硬，但显然又强行压制住了，他咆哮道：“走开，我要直接找你们主子说话，娘的皮，真个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横跨一步，崔厚德拦着那人，同时冷凄凄地道：“不要说你了，就连你头顶上那位大爷，配不配和我这‘小鬼’衬搭，只怕还不一定。想冲着我们魁首开腔，伙计，就更他奶奶的棉花店烧了大火，谈（弹）也甭谈（弹）个舅子的啦！”
　　那人气冲牛斗，捋袖握拳：“咦，你算是什么他娘的半吊子货？我手拿大红拜帖，要通过你向你们魁首投递，并转奉我家大爷的意思，这又惹着你啦？又有什么地方不合规矩？看看你这副熊样，还像是跟差的么？恐怕你们的魁首也没有你此等的凌人架势哪！”
　　崔厚德踏前一步，狠辣地道：“单凭你这个态度，我就得先替你家那什么大爷教训教训你！”
　　静观良久的燕铁衣，终于淡淡地开了口：“厚德，让他过来。”
　　崔厚德悻悻不甘地道：“魁首，这小子一股跋扈劲，在魁首面前装聋作哑，假痴假呆地扮人王，骂山门，总不能叫他就这么便宜地竖着走回去。”
　　摆摆手，燕铁衣道：“我来问他。”
　　于是，崔厚德只好往旁边一站，那大汉昂着头来到燕铁衣面前，将手中的大红拜帖往燕铁衣胸前一伸，大声道：“这位想是‘青龙社’的燕大魁首了？我家大爷有张拜帖嘱我呈送！”
　　也是没有接过拜帖，燕铁衣却笑吟吟地道：“朋友，令居停是哪位高人前辈呀？”
　　大汉暴烈地道：“帖子上有得名姓！”
　　“哦”了一声，燕铁衣仍然笑道：“你若不提，我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帖子上有个名姓呢。”
　　说着，他闲闲地伸手接过那张拜帖，却在手执拜帖的霎时间，猝然翻腕，但见红光倏闪，那名大汉已怪叫一声，痛得往后猛一踉跄，左边耳朵，业已血淋淋地飞抛于地——是燕铁衣用手上那张大红拜帖当刀使用，就便给对方削落的！
　　根本看也不看那人一眼，燕铁衣目光扫过帖面上几个苍劲的字体——呈交“燕大魁首”，然后他展示背面的落款——“熊志甲顿首”。
　　就在这时，那个失去耳朵，痛得发了昏的大汉，蓦地狂吼一声，疯虎也似便朝着燕铁衣冲了过来！
　　斜刺里，寒光暴闪，一柄“薄刃双口刀”已那么快速地拦向那人身前，尖锐的刀尖，正颤晃晃地指着这位仁兄的胸膛！
　　刀势来得太快，当这人发觉，业已不及应变，就那样箕张双手，状似投降般僵在那里，目光恐怖地盯着指在胸前的刃尖发愣。
　　燕铁衣抬起视线，温和地一笑道：“在江湖上混世面，首须学习谦容的美德及忍耐的功夫，并要十分注意进退应对的礼数，切勿做出超越自己身份与立场的言谈举动。朋友，方才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在你来说，该是受益匪浅，因为这样会使你有所警惕，俾可避免将来有一天在同样的情形下，失去的不是你的耳朵而是头颅！”
　　那人半边面孔全是血迹斑斑，齐底削落的左耳部位，只剩下一道微微抽搐的肉根，血糊糊的伤口看上去别有一股怪诞的意味，像是突然间便使这张面孔变得如此的不调和，如此的空虚了。
　　燕铁衣平静地道：“你家大爷，就是熊志甲了？”
　　大汉闷不吭声，铜铃眼凸瞪着，眼球上满布血丝，额头上也浮现青筋，他挫着牙，扭曲着脸孔，那种强烈的仇恨意识，就似烧着一团火焰。
　　崔厚德的刀尖前挺，顶上了对方衣衫，一边凶狠地叱喝：“你聋了你娘的？没听到我们魁首在问你的话！”
　　微微抖了抖，那汉子在刀尖的威胁下，异常勉强地点了点头。
　　笑笑，燕铁衣道：“他在道上的称号是……？”
　　吞了口唾液，那人极为艰涩地道：“‘十二飞枪’。”
　　双眉微皱，燕铁衣在口中念了几遍，摇头道：“‘十二飞枪’熊志甲？怎么我对这个人并无印象？他能备帖请我，照说在江湖上应该多少有点名声才是，但我却陌生得很。”
　　又摇摇头，他道：“也罢，你们大爷叫你送来拜帖的意思是什么？”
　　那人吸了口气，粗声道：“我家大爷要请你前去谈件大事，如今他已在城外‘白沙沟’等你！”
　　燕铁衣道：“白沙沟在哪里？”
　　朝着面对城门的左边一努嘴，那人道：“顺着城墙下的小道一直走，里许路外就是！”
　　燕铁衣道：“那么，你为什么却从城门里走出来？”
　　那人悻悻地道：“我一直在城楼子上等你们，老远就看见你们来了，我下了城楼子，不从城门里朝外走莫非还能从城外朝里走！”
　　崔厚德破口大骂：“你个大胆奴才，你是吃了硝烟子啦？放的这等火辣屁？你知不知道是在冲着谁说话？娘的，弄毛了老子，一刀捅死你这狗操的！”
　　燕铁衣向崔厚德投去阻止的一眼，轻轻用右手上的大红拜帖敲着左手背：“熊志甲要和我谈的是什么事，你知道么？”
　　那大汉倔强地道：“不知道！”
　　燕铁衣毫不动气地道：“我们的行踪，熊志甲是如何晓得的？”
　　那人的回答仍然和前面一样：“不知道。”
　　忍不住了，崔厚德火爆地道：“魁首，这个姓熊的既名不见经传，料想也不会有什么策图大计要和魁首商议，说不定只是个市井无赖或鸡鸣狗盗之徒，故意摆出这副架势以增身价去了，万一那厮向魁首提出赏碗饭吃之类的要求，才叫笑话，干脆先宰了这个二愣子货，再走我们的阳关大道！”
　　马背上，舒妲也忧疑地道：“魁首，我怕是那个人使的手段！”
　　略一沉吟，燕铁衣道：“厚德，放了这位朋友，叫他带路，我们去！”
　　崔厚德忙道：“魁首，请再斟酌，恐怕其中有诈！”
　　燕铁衣冷然道：“照我的话做！”
　　崔厚德无可奈何地收刀入鞘，让那缺耳的仁兄在前引路，三个人，两匹马，便随后跟着，沿循城墙下的小路走去。
　　这条道路很窄，约摸上有两尺不到的宽度，道路两边，一是灰色的城墙脚，一是浓密生长的草丛，再过去半里，右侧的城墙绕向那边去了，夹左右的野草杂树便掩了小路。
　　小路蜿曲幽深，很寂静。
　　舒妲从鞍上俯下腰来，尽量接近燕铁衣的耳际：“魁首，这极可能是那真凶所安排的一个陷阱。”
　　燕铁衣低沉地道：“我就是为了这项可能才去，舒妲，他来找我们，比我们去找他要省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