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吃黑　斩尽杀绝

2022-05-20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点击：

　　骆忏骆忏，
　　今生何憾？
　　碧落黄泉；
　　人去你还。

　　月黑风高，江水拍岸，这条江，有个挺美的名字：“漱玉”。
　　坐在江边一块石头上，骆忏正用一团碎布，轻轻擦拭着搁置膝端的月牙铲刃口，他是如此的聚精汇神，一丝不苟，好像半夜三更来到这处荒凉江滨，就为了做这件事一样。
　　这柄月牙铲长有六尺，杆柄儿同鸭蛋粗细，精钢打造的铲身通体隐泛着暗蓝光泽，尤其是顶端的月牙，更蓝得阴森，蓝得寒栗，那微微流闪的芒彩，总令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鲜血，联想到死亡。
　　骆忏的动作规律如一，慢慢的擦过来，缓缓的拭过去，月牙的镝锋偶尔反映一抹寒光，照得他满腮的胡碴一片青虚，那张布满风尘的瘦削面孔也就越似蕴藏着无尽沧桑！
　　于是，寂静的江面上有细碎的声息传来，那是木桨拨动水花的欸乃声，朦胧中，一条船影正朝这边逐渐靠近，由船身进行的迟缓情形观察，显见载重不轻，吃水甚深，操舟的船公亦相当小心谨慎。
　　骆忏抬起头来，眯着双眼注视那条近靠的船影，脸上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令人猜不透，这条船的出现，与他是否有所关联？
　　夜色晦沉，骆忏穿的又是一领青衫，几乎和夜黯融为一体，从远处看，很难分辨出来，而他坐踞的位置，“恰好”就是船将泊靠的对面。
　　船上无灯无火，亦无人声，仿佛一条幽灵操纵着的鬼船。
　　当然，这不可能是条鬼船，只是船上的人们俱皆保持缄默罢了。
　　不片刻，船终于靠岸了，船首一个人将一只长竿穿过船舷边的锚环，深深插入淤泥之内以使船体稳定，其他的人纷纷跳下浅滩。把一口一口的铁箱涉水搬到岸上，整个过程迅速熟练，而且，不发出丁点音响。
　　数一数，船上下来的人一共有十二个，铁箱为六口，箱子里不知装的是什么物件？不过，看起来十分沉重，就这么一段距离，搬运铁箱的汉子们已在喘着粗气啦。
　　未曾稍做歇息，其中一个矮肥人物已立即发令：“兄弟们，事关紧要，咱们千万疏忽不得，大伙再辛苦一阵，把箱子拾到前面毛竹林子，只半里路远近，就算功徳圆满，皆大欢喜了。”
　　有位虎背熊腰的仁兄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边咕哝着道：“常二爷，车子为什么不来这里接应，反倒要我们多跑半里路？”
　　矮胖人物腔调虽低，却颇有火气。
　　“范乐山，看你人高马大，挺有卖相，怎的一颗脑袋尽是豆腐渣？三辆马车停在江边该多惹眼？你他娘莫非想自找麻烦？”
　　那范乐山缩缩脖子，闷不吭声，一干人更不敢怠慢，两人认定一口箱子，各自抬扛上路，连发号施令的这位“常二爷”也不例外。
　　便在这当口，骆忏慢条斯理的站立起来，拄着月牙铲，像夜游江滨的雅士，闲闲散散，消消亭亭的踱了过去。
　　骆忏人往这边一靠，对方已极有警觉性的发现了他，六口铁箱三口一叠，分两叠堆在中间，十二个人飞快散开，正好将箱子围住圈牢。
　　一名身材瘦小的汉子凑近姓常的，悄声道：“二爷，要不要亮火？”
　　略微犹豫，这常二爷道：“好吧，点一只火折子就行，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等样的杂碎？”
　　黑暗里火光一闪抖燃，青红色的微弱光芒迎风摇曳，明灭不定，但已可勉勉强强照出骆忏的轮廓模样来。
　　姓常的迎上一步，双臂环胸，大马金刀的先行开口：“朋友，你想干什么？”
　　骆忏停下身来，声音稍带沙哑：“不想干什么，只是打算跟常二爷你借点东西。”
　　这位矮矮胖胖，宽脸阔鼻的常二爷嘿嘿一笑，阴阳怪气的道：“好说好说，朋友，江湖一把伞，许吃不许钻，但要不离谱，都好商量，呃，你打谱跟我借个啥？”
　　骆忏平平静静，无所谓得只像在讨杯白水喝：“求常二爷赐下那六口箱子。”
　　姓常的那副表情，活脱猛古丁里吞下一只死耗子，说不出有多么个怪异法：“你是说，你要我把那六口铁箱子给你？”
　　骆忏点头点得恁般的顺理成章：“常二爷明人快语，不错，就是这话。”
　　二爷先做过一次深呼吸，才把扭曲的面颊放松，才把扁扯的鼻子归正，然后，他突兀厉声咆哮有如狂犬吠天：“瞎了眼的狗东西，叫浆糊迷住心窍的邪龟孙，你当你是谁？你又认为我是谁？简直自不量力，痴人说梦，简直荒唐到了极处！那六口箱子，你琢磨只装了些破铜烂铁？”
　　骆忏似笑非笑的道：“不，不是装的破铜烂铁，常二谷，我知道里面装的全是金元宝，每锭足重五十两的纯金元宝。”
　　又来上一次深呼吸，姓常的始道：“既然知道是这么值钱的玩意，你竟敢开口索讨？而且还通通都要？”
　　骆仟道：“为什么我不能通通都要？”
　　火折子已经熄灭，看不清晰常二爷此刻的形色，可是早听那挫牙切齿的响动，便可推测出他必定已怒不可遏，卖相难看：“为什么！我操你的亲娘，因为这些金子是我们的，因为我们不可能让你沾揩一点渣屑！想发横财发到我们‘天蝎会”头上，你是嫌命长了？！”
　　骆忏露齿一笑：“不用拿“天蝎会”来唬我，常二爷，我对你们的底细一清二楚，若是含糊，就不来了。至于这些金子，亦非贵会祖传的家产，列位从山贼头子祖世光手底下搂来，江湖规矩，见者有份，我岂可妄自菲薄？”
　　姓常的大吼：“‘见者有份’有你这种解释法的？你居然狮子大开口，全部都要，里外通吃，他娘，我想答应，恐怕我的家伙也不答应！”
　　骆忏摸摸下巴道：“常二爷，俗语说，没有耕耘，哪来收获？本来嘛，天下便少见白手捞鱼的事，不费一番周折，好处怎会轻易落袋？因此，我早准备着流血流汗啦。”
　　姓常的双眼发出赤光，恶狠狠的道：“你想妥啦？你敢捋‘天蝎会’的虎须？”
　　骆忏说得明白：“‘天蝎会’不好惹，但‘招魂旗’祖世光也不好惹，你们‘天蝎会’横了心，竟连祖世光退隐之际的一生老本都乘隙夺走，其症结全在一个‘利’字，利之所在，甘冒不韪，甘涉日后冤冤相报，纠缠不绝之险，而我，黑眼珠看黄金子，不过亦是贪图这个‘利’字，想要发财，便和贵会同样顾不得后果了，二爷，想通这一点，你就不会怪我胆大冒失喽。”
　　姓常的火气徒升，脱口而出：“祖世光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干的，他那护送黄金回乡的六名手下，已被我们在水路上全部歼杀，人不知，鬼不觉，何来后果可言！”
　　一拍手，骆忏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常虎臣，所以，我也无妨效法效法。”
　　常二爷——常虎臣蓦的一愣：“你，你怎么知晓我的名字？”
　　骆忏笑道：“不止知晓你的大名，我还清楚你是‘天蝎会’大当家‘二龙袍’顾道钧的舅子，二爷，要混世面，讨生活，免不了有些眼线管道，这样才消息灵通，便于运用嘛，就如同你们这票买卖，在列位忙于踩底布桩之余，我一样洞若观火，了若指掌，要不，我怎么来啦？”
　　常虎臣又惊又怒，同时亦感受到目前情势的严重与险恶，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人家既敢单枪匹马的上场耍这出“黑吃黑”的把戏，便必然有其仗恃，否则，岂不是拎着自己脑袋玩命？
　　那身材瘦小的仁兄又凑上来发话：“二爷，事情不简单，这家伙分明是有备而来，我们的根底和这次行动的来龙去脉，他全摸得透透澈澈，显见早有预谋，存心已久，决不能等闲视之！”
　　常虎臣憋着气道：“这还用你说？钟磊，他打谱斩尽杀绝，师法我们手段的话恐怕亦不是空言恫吓，你招呼大伙准备，切切留他不得！”
　　叫钟磊的这位幽幽的道：“直到如今，他对我们一明二白，我们对他，仍然一团模糊，连个名姓都未弄清，二爷，如果万一，将来找哪个主儿讨帐都不晓得！”
　　常虎臣咽一口口水，猛然吼叫：“喂，是男子汉，就留下个名号来！”
　　骆忏皮笑肉不动的道：“有何不可？我姓骆，骆驼的骆，单名一个忏字，嗯，忏悔的忏。”
　　像是心口上被大力捣了一挙，常虎臣“噔、噔”退后两步，一对眼珠子不受控制的往斜里吊起，一出声，竟变了调：“骆……骆忏？亡命三郎骆忏？”
　　骆忏耸耸肩：“正是区区不才，二爷。”
　　那钟磊不明就里，忙道：“你怎么啦？二爷，有什么不对？”
　　顾不得回手下的话，常虎臣慌慌张张，气急败坏：“兄弟们，大家圈牢他，拼了命也得将姓骆的缠住，赵骠，你的腿快，赶紧回去禀明当家的，请当家的替我们报仇啊……”
　　受命的赵骠，是个年纪轻轻身体结棍的壮实汉子，打他加入“天蝎会”跟随常虎臣以来，还从未曾见这位混号“儒鲨”的主子如此惊慌失措过，一时之间，他竟不知何所适从了。
　　常虎臣的反应，实在有些异常，不啻是先行交待遗言了，周遭的人们非但迷惘怔愕，甚至大为不服——这他娘算怎么一码事？尚未动手接触，一招半式没发，居然便料定必败必死无疑？对方哪怕是大罗金仙，九殿阎君，也不该把人唬得这等丧气法啊！
　　常虎臣一见赵骠犹茫茫然没有采取行动，不由连连跺足，差点声泪俱下：“赵骠，你耳朵聋了？还不照我交待的去做？你们一群不知死活，不识利害的王八羔子，大难当头了哇，你们还在做梦……”
　　挺挺胸膛，赵骠回应一声：“二爷，我这就走——”
　　站在那边的骆忏笑着道：“我不点头，你怎么走？而我当然不能点头，你要一走，我就后患无穷喽。”
　　赵骠岂肯听骆忏这一套？他纵身跃起，暗影中，有如怒矢激飞，又快又猛。
　　隔着赵骠的间距约摸有丈许远近，还是个斜角，骆忏却大年轮般侧旋越空，“呼”声风响，月牙铲的幽蓝冷锋像附形通魄的毒咒，划过赵骠的右臂，带一整条血淋淋的胳膊抛落！
　　泛着铁锈腥气的赤雾往四周飘漾，赵骠的嗥号声尚未及出口，铲刀又嵌入赵骠的喉头，将他结实的身子重重掀翻——这一翻，便笃定永难再起了。
　　骆忏击杀目标的手法疾似闪电，来去无踪无迹，人们看到眼里的，仅是芒彩的映掣交错，和血溅尸横的结果，这其中，赵骠甚至兵刃皆未出鞘。
　　常虎臣一阵头皮发炸，嘶声喝吼：“兄弟们，同这杀胚拼了！”
　　十条汉子，十余件各式各样的武器，分自迥异的方位如潮水般卷来，骆忏的月牙铲猝抖倏挥，化为漫天铺地的弦月，像是事先早就量准了的，于刀光剑影，寒焰日虹纵布的坛缝里穿刺进出，清脆的撞碰声连成一片，混为一团，血花合着撞击声朵朵并现，挤迫自人们肺腑间的惨呼长嚎便不绝于耳了。
　　眨眨限，也只是眨眨眼的工夫吧，十条汉子已横竖交叠的躺了一地，若是行家，瞄几瞄就知道，没有一个活口。
　　常虎臣石塑木雕一样僵立原处，两眼发直，全身筛糠似的簌簌而颤，右手五指紧操一柄“破浪三尖叉”由于过度用力，指节都已凸突出来，这位“天蝎会”的二舅爷，似乎有些意识模糊了。
　　在这场混战之前，他并没有“掠阵”的意思，实际上，他要并肩子齐上，令他遗憾又震惊的是，他的“破浪三尖叉”才亮出来，混战居然已经结束——他不是初出道的雏儿，相反的，他有丰富老到的搏杀经验，而搏杀过这么些年，何曾得见如此这般杀人与被杀法的？
　　骆忏注视着常虎臣，道：“时辰已晏，二爷，你该上道了。”
　　双颊的肥肉急速抽搐，常虎臣机伶伶的打了个哆嗦：“姓骆的……算你狠，算你毒，我便化为厉鬼，也断断不会放过你……”
　　骆忏摇摇头道：“这全是些老词儿了，二爷，经过这么多年，我想碰上个铲底游魂都碰不上，混沌天地，却是躲到哪里去了？”
　　常虎臣嘘嘘吸气：“你不必得意，不必狂妄，骆忏，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蝎会’迟早会查明真象，过滤元凶，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我可怜你，既便你能比我多活些日，也活得苦痛，活得不安宁啊……”
　　骆忏又笑了：“难得二爷为我操这份心，且看我的造化吧，二爷远行，我这里拈香相送了。”
　　常虎臣突然似一头疯虎般扑了过来，闪亮的尖叉在夜色中掠一道冷芒，暴插骆忏胸口，同时一声厉叱：“我捅死你个狗娘养的！”
　　月牙铲上扬——仅仅上扬半寸，“铿”声震响，已重重截开刺来的尖叉，常虎臣随着反弹之势回身换招，手中家伙方自转了个半圆，蓝滟滟的光华仿佛与他配合妥了似的涌迎而上，正巧套住他的颈项。
　　常虎臣往后一头仰跌，四肢略微痉挛随即寂然不动。　　骆忏的这一铲，切断了他的半截脖子，好在还连缀着后颈骨肉，算是落个全尸。
　　六口铁箱，骆忏自己动手搬运，别看他身段瘦挑，却力大无穷，一次一口箱子，不怎么耗劲就提到那辆早已备妥的乌蓬车上。
　　乌蓬车为双牲双辔，近在江滨一片乱石耸岩之后，不几步便到，骆忏求的是个便当快捷，可没恁多顾虑。
　　夜色越浓，烟波水寒，车轮无声转动，仿若往去幽冥。



　　“发升茶馆”二楼，靠街窗口的一个厢座里，骆忏好整以暇的嗑着瓜子，间或饮一口酽茶，状极悠闲自得。
　　坐在他对面的那位朋友可不像他这么消停了，这人三十啷当岁，大脑门子上顶一头稀疏黄发，削鼻薄唇，两条哭纹往下拉，生一副苦命相，眼下苦不苦命也不说了，倒急得额头冒汗，脸色时青时白：“骆老大，你可别像个没事人似的，这样一来，麻烦比天大啦……”
　　又啜了口茶，骆忏嘴角勾动，算是笑了一笑：“麻烦全是我的麻烦，我都不急，你急个鸟？”
　　搔搔疏落的黄发，这人赔着笑道：“话不是这么说，骆老大，你就同我的衣食父母，我的活财神，再么，跟你跑腿听差了好些年，情谊也不薄哪，你的事和我的事，不都是一码事？”
　　骆忏的一双眉毛长得好，标准的剑眉，因此，他扬扬眉梢：“萧才，你不但是个‘鬼灵通’，他娘一张嘴也巧得紧哩。”
　　用衣袖沾沾头上的汗水，萧才一张脸孔再次浮现愁纹：“这桩纰漏万一处置不妥，骆老大，朝后慢说嘴皮子巧，只怕想要开口都开不成了！”
　　骆忏沉沉的道：“你方才说，‘天蝎会’已断定‘漱玉江’的那件公案是我干的？”
　　点点头，萧才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事发之后，他们将十二具尸体收全，仔细比对伤口，尸体上每处创伤的痕迹，深长，宽窄都有相同的特征，这就是你老人家那柄‘慈悲铲’始备有的独家印证，他们还找了把类似的家伙来仗量，痕印正好吻合。骆老大，道上同源千千百百，使用此型兵器的人物却少之又少，将各种因素凑合过滤，老大你不就呼之欲出啦？”
　　骆忏神色凝重的道：“看不出‘天蝎会’那干人里还有几个不凡之辈，拿这种法子查验真相，追寻端源，得有几分头脑才行……我也顾虑到这一层上，下手的当时，便有意造成各式伤口的泥淆变形，不料仍被他们比对出来。”
　　萧才叹口气，道：“骆老大，论杀人我可是顶尖的行家，一等一的能手，不过任你再能再专，动起家伙来亦不同在画布上描花样，那有恁多千変万化的？‘天蝎会’中人材济济，卧虎藏龙，咱们想得到的，人家也想得到啊！”
　　嗑开一粒瓜子，骆忏用舌尖卷入瓜子仁，吐出皮屑：“他们已经确认是我？不再求证引据？”
　　萧才笑得可苦：“你也明白这些势大财粗的帮口，他们一贯的作风便是横行霸道，不讲情理，宁肯错杀，不肯错放，既然认定了老大你，还犯得着再费力气去求什么证，引什么据？逮住活人砍了拉倒！”
　　嘿嘿一笑，骆忏道：“我他娘是块木头？由得他们削来砍去？”
　　萧才拈了颗“半空子”(带壳花生)剥开来倾向嘴里，却显然食不知味：“骆老大，你可要加意小心，千万不能叫他们堵住，否则不但你惨，我也惨啦，他们对付你不容易，想拾夺我，却好比吹口灰啊……”
　　骆忏望着对坐的萧才，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道：“我们是死约定，萧才，一人顶，一人当！”
　　萧才咧着嘴道：“你别想岔了，骆老大，我可没这个意思……”
　　摆摆手，骆忏道：“‘天蝎会’开始行动没有？”
　　萧才垂下目光：“听说三天前已派出人马来了，同时七十二道‘绿竹箭’亦向四方发散，要求各帮各派，各水路堂口，或是协助缉拿，或是通风报信，或是严禁庇护，或是拒为导引。总之，他们要处处绝你的路，断你的援。”
　　骆忏重重一哼：“真个心很手辣，我就不信‘天蝎会’有这么大的威胁！”
　　萧才迟疑半晌，始吞吞吐吐的道：“依我的所闻所见，骆老大，他们恐怕还真有这种能耐哩……咱们行事之前，只知道‘天蝎会’不可轻易招惹，却未确实搞清楚人家的实力，骆老大，咱们如今……算捅翻马蜂窝了哇！”
　　骆忏举杯就唇，在唇上摩挲了一会又放回杯子：“不是那大的组合，怎么会有这多的财源？萧才，事情既然干了，就不用后悔，后悔也不管用，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仍是一刀，我他娘豁上了！”
　　萧才语气里不禁有几分埋怨：“”其实，早晓得漏子会捅得这么大，咱们何苦从‘天蝎会’口中抢食？索性直接向祖世光那几名护运黄金的保镖下手不是更为便捷了当？都是老大你坚持江湖传规，又是不劫收山财，又是不掠老来本，偏叫绕一个弯，这可好了，越绕弯，麻烦越大，收摊都难喽……”
　　骆忏闷声道：“我这么办，原是‘金蝉脱壳’，落个无痕无迹的法子，另外也合乎我一向行事的原则，谁能料到事态竟会如此发展？而且，直接向祖世光的人下手不见得是个妙策，一旦沾上嫌疑，你以为祖世光比‘天蝎会’好应付？”
　　萧才眉宇不展的道：‘骆老大，如今，你先要有个打算才行，硬闯硬抗，怕顶不过人家的千军万马，俗话不是说了么？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哪。”
　　骆忏沉默了一会，缓缓的道：“我自有主张。”
　　端起茶杯牛饮而尽，萧才舔着嘴唇道：“什么主张，老大？”
　　骆忏道：“对方都是派出那些角色来，你知不知道？”
　　萧才摇摇脑袋：“这却不甚清楚，反正一批不行仍会再派一批，波波不绝，总之未达目的，他们是肯定不会罢休的。”
　　骆忏阴下脸来：“萧才，你且去打听明白，看他们派出来找我的都是些什么人物？我才好订下应对之计，操他娘的，干掉一批是一批，他一拨拨的来，我一拨拨的宰，谁玩得过谁，走着瞧吧！”
　　萧才搓着手，勉为其难的道：“老大，我去试试，可不敢说有十成十的把握，现下风声紧，正在节骨眼上，一个弄不巧，自己老命怕就先填进去了。”
　　骆忏瞪瞪眼，道：“看你这副不出息的熊样，莫非真个江湖跑老，胆子跑小啦？”
　　干笑一声，萧才道：“咱们俩搭伙赚的银子还没使净呢，尤其‘天蝎会’这票才刚刚落袋，万丈红尘，花花世界，若是来不及享用便挺了尸，老大，我又怎生瞑目？”
　　推椅起身，骆忏不由笑骂道：“去你娘的，萧才，小心办事去，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
　　萧才站起来，边唯唯喏喏答应着，眼送骆忏掀开珠帘，扬长下楼，举止之洒脱从容，倒似佳人有约，等他去唱楼台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