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章 伤心别 临安道中逢怪异
2024-08-27  作者:金童  来源:金童作品集  点击:

  郭靖不禁大奇,刚才自己明明看见贾似道和陈宜中站在一起的,怎的刹眼之间,踪迹不见!难道这奸相有障眼术和隐身法不成?断断没有这个道理,郭靖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他向陈宜中面前一窜,喝道:“跪下!”保护陈宜中的四名武士,四柄刀一齐递出来,郭靖叫道:“撒手!”双刀平着向前一扫!

  他这一下仍然用降龙十八掌的掌力,运到刀身之上,左手一招用“天蠖之屈”,右手一招用“龙蛇之蛰”,只听见当当当当四响,那四个武士手中钢刀,也像先前四个同伴一样,脱手抛起,不过这一回不向下落,却向上飞罢了!这四柄刀滴溜溜的向上飞起两三丈高,方才跌落,陈宜中看得目定口呆,郭靖向前一窜,把陈宜中劈胸一把抓个结实,叫道:“奸相贾似道逃到哪里?快说!”

  陈宜中面色十分尴尬,说道:“好汉,我我我,我不知呀!”

  郭靖察言辨色,知道他故意不说,立即指上加劲,抓紧了他的胸膛,喝道:“胡说!贾似道不是明明和你一齐进寝宫的吗?你怎的不知道!”陈宜中回过头来,向天阶后面栏杆努一努嘴,又向郭靖使个眼色,说道:“爷爷,我真的不知呀!”

  郭靖看见他的暗示,恍然大悟过来了!原来贾似道躲在天阶的花砌后面,陈宜中害怕了贾似道的权势,不敢直说出来,郭靖立即把抓住陈宜中的手一松,接着反手一推,喝道:“没用昏庸之辈,杀了你也空自污了双手,滚吧!”他这下只用一成不到的劲力,便把陈宜中翻了一个大跟斗,险些儿跌破头颅!郭靖向天阶花砌后面一跳,定眼看时,花砌后空荡荡的,哪有人影!

  原来这里有一个狗洞,可以钻入寝宫内墙,贾似道害怕郭靖杀他,钻狗洞逃走了!郭靖估不到贾似道是堂堂丞相,竞然会钻狗洞逃走,不禁百感交集,仰天叹道:“大宋用这样的人来秉国政,焉能不亡?罢罢罢,我在皇宫里扰闹下去,也闹不出什么来,还是返回襄阳去吧!”

  郭靖想到这里,真正万念俱灰,再也顾不得跟武士打架,拔身一耸,跳上殿顶,一溜烟也似的逃出宫外,去得没影无踪!

  且不说皇宫里面一片混乱,再说郭靖回到客店里面,神色沮丧,黄药师和周伯通两人,已经大闹贾相府回来了,周伯通一见了郭靖,眉飞色舞,叫道:“喂!郭兄弟,你到皇宫里怎样啦!贾似道那直娘贼的相府,给我们吵了个天翻地覆,不成样子呢。”他正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忽然发觉郭靖神色有异,惊诧问道:“郭兄弟,你怎的这个样子,你进皇宫有见着昏君吗?他肯不肯派兵救襄阳!快说!”

  郭靖被周伯通这样一问,触起寝宫中的一幕情景来,忍不住放声大哭,泪如泉涌!黄药师皱了一皱眉头,周伯通过去用手拍郭靖的背心,像哄骗小孩子一般,说道:“郭兄弟,别哭别哭,男子汉大丈夫怎的要哭,啊也!我自己在桃花岛也哭过,但是你不要学我,再哭的话,我这老大哥也要哭啦!”

  郭靖听见周伯通这一说,只好收泪,哽咽着把今晚进寝宫的一切说了,周伯通、黄药师想不到理宗皇帝变成这个样子,不禁面面相视,默然半响,周伯通方才叹了一口气道:“早知这样,咱们算是白来临安一场,还是返回襄阳去吧!”

  黄药师心情激越,霍地站起身,仰天长啸一声,霍地站起身来,朗声吟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歌,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他只吟了半阕岳武穆的“满江红”词,便向周郭二人说道:“临安无可留恋,我要走了。”

  郭靖大吃一惊,问道:“岳父,你要到哪里去?怎的不和我们一齐到襄阳,蓉儿渴望见一见你老人家呢?”

  黄药师道:“襄阳孤城落日,我一个人去有什么用处?礼失而求诸野,江东子弟多豪俊,赵官家是没有指望的了,我还是到民间去,纠合一些忠勇之士,结成一支军旅救襄阳吧!”

  郭靖恍然大悟,他忽然想起陆乘风,陆冠英父子来,叫道:“岳父,小婿想起一个人来了!陆乘风他们在山东,他们训练了一支人马,如果请它拿来救襄阳,再好没有!”黄药师不等郭靖把话说完,说道:“我晓得啦!再见!”青袍一晃,去得没影无踪!

  当晚一宿无话,到第二天早上,郭靖乘了汗血宝马,带着双雕,失意地离开临安,在他离临安那一天,大街小巷纷纷说理宗皇帝已经晏驾,贾似道另立新君了,郭靖听了不知是酸是苦,是甜是辣,他和周伯通两人由涌金门出城,踏上归途,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他两人不经不觉,到了浙江,江西交界的桐庐县地面,这里水木清华,风景灵秀,但是郭靖进了桐庐县境,忽然觉得触目所见,有一种奇怪的现像!

  有什么奇怪的现像呢?原来郭靖看见这里平畴广野,阡陌纵横,小河小溪交织如网,照道理说,正是出产鱼米之乡,可是纵目所见,田地荒芜,既没有荷锄戴笠的农夫,也没有骑牛吹笛的牧童,路上偶然发觉几舍人家,都是柴扉深锁,人去屋空,总而言之,周郭二人一连走了几十里路,举目所见,尽是空屋荒田,周伯通奇怪起来,叫道:“怎的一个人也没有!难道蒙古鞑子渡过江来,这里的老百姓统统跑掉了!”

  郭靖摇摇头道:“周大哥,蒙古兵怎会杀到呢?只要襄阳一日能够固守,忽必烈的大军,一天不敢放胆渡江,再说这里距离长江还有数百里之遥,蒙古就有铁骑,也未必一下子就杀到哩!”周伯通抓抓头皮,说道:“那么真奇怪了,蒙古兵没有到,老百姓们统统跑到哪里?”二人再向前行了十数里,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郭周二人始终找不着一户有炊烟的人家,周伯通破口骂道:“这里真正是个鬼地方,连活人也不见半个!管他娘的,咱们找一间房屋睡觉吧。”他看见小溪旁边搭了两间茅房,似乎是江村渔舍,周伯通跑到屋前,只一抬腿,砰砰两声,便把屋门柴扉踢破,郭靖要阻止他也来不及,只好连声理怨道:“周大哥,你毁坏人家的屋门,于理不合的啊!”

  周伯通道:“哪个管他合与不合,这里连人也没有啦,还有什么王法?郭兄弟不用管,洗米淘锅吃饭吧!”

  郭靖跳下汗血宝马把马系在门前,走进屋里一看,只见这间屋子的地方打扫得十分干净,桌椅家具仍然存在,可见屋主人离开这里,还是不久以前的事,周伯通把全屋前后看了一遍,屋里的细软物件不见了,只剩下一些笨重东西,灶上支着铁锅,米缸却没有米,老顽童十分火光,嚷道:“这一家贼厮鸟难道是死绝了!连米也没有半颗留下!”

  郭靖不禁失笑起来,说道:“这屋里住的人如果逃跑,当然把粮食也带走啦!大哥不用发怒,我有法子!”他在堆放什物的空屋里,找出一张破渔网来,叫道:“来来!屋子门外有一道清溪,咱们到溪里捉鱼去!”

  周伯通把大腿一拍道:“好兄弟,真有主意!不过咱们没有渔船,只有渔网,也捉不了鱼儿呀!”

  郭靖笑道;“你又来了!我记起当日初到太湖归云庄结识陆乘风父子的时候,那裘千里恬不知耻,假冒他的兄弟铁掌帮帮主裘千仞,装千仞有个外号,叫铁掌水上飘,是与不是?”

  周伯通拍手笑道:“对了!好兄弟你说过,当年他装神骗鬼,水上行走,口中吐烟,碎石如粉,全是骗人伎俩,结果给你二师傅妙手书生朱聪揭穿,是与不是?”

  郭靖笑道:“我记起他水上行走功夫是用头顶戴了一口铁皮缸子,在水中钉了木桩走过河面的,不过咱们可以用水上行走的功夫来捉鱼,大家脚下只要绑了木板,每人拉着鱼网一头,如此这般的向河里一跳,岂不是可以活捉鱼儿了!”

  周伯通大喜道:“你的主意真好,郭兄弟,你从前是个傻小子,一点事情也不懂,现在好得多了,一定是娶了媳妇儿,蓉儿把你教聪明啦,是与不是?”

  郭靖听了他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真个有点啼笑皆非!周伯通再不打话,把柴扉拆下来,折了四块尺许见方的木板,绑在自己和郭靖两人的脚下,然后走出屋门,只见月升东山,溪流如镜,郭靖拉着鱼网的一头,叫道:“大哥,小心脚下!”就在岸边一耸身躯,直向河里跳了下去!

  郭靖这一下身法正是降龙十八掌里面的“潜龙勿用”,周伯通陡的一惊,心想:“这几年来,郭兄弟的功夫,怎的这样精进?我如果比不上他,还有脸做他盟兄吗!”他立即使出全真派太乙玄清功,也接着一耸身,直向河里飞落,两个人就像两头捕食的鱼鹰一般,齐齐落水,他们把鱼网四下一张,用力向水底一沉,顺流而下。

  因为周郭两人都是一身极上乘的轻身功夫,脚下还有木板,虽然在河水里,也不沉没,这破鱼网有两丈多长,他们滑行了几十丈水面,郭靖一声呼哨,使出降龙掌里面“飞龙在天”的身法,呼的一响,连人带网由水里飞起来,周伯通也用“一苇渡江”的身法纵起,两人双双向岸上一落,把鱼网掷在地上,果然不出所料,网中银鳞进跳,他们这一下子居然网了二十多尾鲤鱼和草鱼,周伯通呵呵笑道:“妙啊!今天晚上,咱们不愁没有吃的东西了!”

  郭靖就在把鱼网掷向地上的时候,忽然听见江岸芦苇之中,仿佛有人“咦”的一声,他近年来功力大进,耳目迥异常人,郭靖立即叫道:“周大哥!这里有人!”他口里说着话,身并不闲,朝着发声所在一扑,哪知道扑了个空,芦苇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周伯通诧异的问道:“郭兄弟!是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

  老顽童这样的一问,郭靖不禁满面通红,只好把自己刚才听见人声的经过说了,周伯通大笑道:“郭兄弟,你真是疑心生暗鬼,咱们走一整天路,别说是人,连鸡犬生物也不见半个,哪里来的活人,就是有人,怎会半夜三更,埋伏在岸边呢!除非是失了人性的疯子,噢,不用说了,老顽童的肚子里饿出鸟来,还是回去吃鱼吧!”他说着连网带鱼提起来,郭靖听见他这样说,只好跟着他返进那空洞洞的鱼舍去了。

  周伯通一进了屋门,立即在灶上洗净了铁锅,烧了一锅热水,再向郭靖讨过了匕首,刮掉鱼鳞,剖开鱼腹,连油盐作料也没有,便把鱼放入锅里煮吃,刹那之间,鱼肉煮熟,周伯通端出来,跟郭靖二人同吃,想是肚子饿了,他们二人觉得这样的白水煮鱼吃,别有风味,二人饱餐一顿,不经不觉,天色黑了下来,他两个倒头在炕上,呼呼的睡着了!

  可是周郭两人刚才一枕着梦,到了四更左右,郭靖在睡梦里忽然听见汗血宝马长鸣,他猛然惊醒过来,托地跳离床榻,周伯通也被郭靖这一下吓醒,连忙问道:“郭兄弟!什么!”

  郭靖叫道:“外面有人!”这四字才出口,立即涌身向窗一跳,果然不出所料,只见那汗血宝马缰绳已断,倒在地上连连打个跟斗,十丈以外,却有一个灰衣人影,飞也似的逃去!

  郭靖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难道是毒物欧阳锋!”话声未了,周伯通已经由房里冲出来,连声嚷道:“老毒物在哪里?郭兄弟,你看见了老毒物吗?”

  郭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瞥了一个人影,起先以为是欧阳锋,但是一瞧这人,是个矮子,决不会是老毒物本人,你来看看我的汗血宝马。”周伯通定睛看去,哪知道他不看犹可,一看之下,当堂吓了一跳!

  原来那匹汗血宝马倒在地上,神色仿佛痛苦十分,满地打滚,就像受了伤的样子,但是看它身上又没有伤痕,口里嘶声连叫,郭靖知道汗血宝马神骏异常,自己突围襄阳之时,汗血宝马驼着自己横冲直撞,数千蒙古军刀砍箭射,也伤不了它半根汗毛,怎的今天晚上会给人家弄倒在地?周伯通蹲下身子一看,失声叫喊起来,说道:“咦!难道马儿这般痛苦,原来它着了铁掌暗算哩!”

  “铁掌”这两个字一说出来,郭靖心中当堂一凛,天下以铁掌绝技驰名武林的,只有铁掌帮帮主裘千仞一人,可是裘千仞在二次华山论剑,经过一灯大师点化,已经改邪归正,这几年来,不但不见裘千仞出现在江湖上,连铁掌帮也解散了,怎的突如其来,自己的宝马受人铁掌伤害呢1郭靖连声叫道:“我的马儿怎的受人暗算?周大哥,它的伤势怎样,有没有法子解救?”

  周伯通皱了一皱眉头,说道:“人受了伤我还会救,马受伤我不曾医治过,何况是铁掌的伤势,更加非同小可,不容易解救呢!”

  郭靖猛然想起黄蓉当年受毒蛇神掌之伤,那一段往事来,如果不是遇着一灯大师,哪里还有命在?他看见汗血宝马痛苦挣扎的情形,心如刀割,周伯通也是搔首彷徨,束手无策,他的眼光忽然瞥到那踢破的门板上,陡的叫了起来,喊道:“郭兄弟,你看一看,那边门上有字!”

  郭靖当堂吓一大跳!他顺着周伯通手指的方向看时,果然没有说错,木板门上钉了一支短箭,长约五寸,这支箭钉着一颗红心,红心是用木片削成的,短箭的右下方还有几行炭字,郭靖念道:“欲治宝马,东行十里,药粉一包,先救眉急,再清旧欠。”就是这二十个炭字,字划歪歪斜斜,显然是写得十分匆忙,门扉下还丢了一包药粉,照汗血宝马的本领,对方能够给它一下铁掌,这件事不算出奇,奇在对方弄翻了汗血宝马之后,居然还能够在门板上题下这二十个字,还把药包丢下,本领之强,可以想见。

  郭靖把药粉拾起来将一切告诉周伯通,周伯通也感诧异不已,他向郭靖说道:“咱们今回跌翻在他的手里啦!别的不用说了,这包药粉或者可以救马儿,快给它喝下去!”

  郭靖听了周伯通这几句话,恍然大悟,他立即走进厨房里,取了一个椰瓢,舀满一瓢清水出来,把药包拆开了,将药粉搅匀在清水里,走到汗血宝马面前,周伯通伸手按住马足,郭靖撬开马嘴,把药粉灌下去,说也奇怪,汗血宝马灌了药后,立即停止滚转挣扎,神色也不像先前的痛苦了!只是疲急不堪,郭靖等马儿歇了一会,不经不觉,天色已经大亮,郭靖跳起身来,向周伯通说道:“咱们去找那家伙算帐!”

  周伯通道:“是啊!有仇不报非君子,他用铁掌打伤了你的汗血宝马,你如果见了他的面,也不用跟他说什么江湖客气,仁义道德,奉送他一招降龙十八掌,知道没有!”

  郭靖虽然满肚郁闷,听了周伯通这两句话,也禁不住辗然一笑,他正要跳上汗血宝马,哪知伸手一按马背,那马的前蹄立即跪了下来,原来汗血宝马伤势甚重,连一点气力也没有了,郭靖十分忿怒,只好把马牵着,慢慢向东边走,他因为满怀心事,一路上并没有和周伯通说半句话,一直到了晌午时分,只走出十几里,不经不觉,迎面展开一座树林,青葱郁苍,周郭二人来到林前,空中双雕忽然啼叫了几声,周伯通立即知道林子里面有人,高声叫道:“贼厮鸟,滚出来吧!”

  果然不出所料,周伯通这一声叱喝,树林中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个并不是彪形大汉,却是两个体态轻盈,腰肢婀娜的黑衣女子,这两个黑衣女的头上戴了黑布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来,不分媸妍,这一下倒出乎周郭二人意料之外,周伯通当堂吐了一口涎沫,那两个黑衣女子仿佛练了一身好武功,脚步十分快,不到半晌,已经到了郭靖面前,深深一躬,说道:“周老前辈,郭大侠,两位果然践约到来,咱们洞主恭候多时哩!”

  “洞主”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周郭二人同时一愕,郭靖尤其诧异,心里暗想:“这里又没有深山大岭,哪里来的山洞,何来这个洞主?他怎的知道我和周大哥的名字?”不过怀疑尽管怀疑,对方这样一说,自己只有跟他入树林里,就算对方安排下刀山油锅,自己也要闯一闯了!郭靖正在这样的想,周伯通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的头儿名叫洞主,我来问你一句,你们的洞主叫什么名字,它是广西留人洞的洞主,还是瑶洞的洞主?快说!”

  郭靖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扑嗤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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