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第19回 一语惊心,为酬前情释黑姬;两雄暴毙,誓雪宿仇追凶魔
眼看九幽黑姬就要惨死在武凤楼的那招阴风扑面之.下,突然一声“你武凤楼真狠”,从正厅西侧的角门之内传出来。
武凤楼神情一震,立即悚然收刀。
险险逃出五凤朝阳宝刀之下的九幽黑姬,再也不敢作垂死之斗。趁武凤楼悚然收刀的一刹间,身化幽魂飘渺,蹿向西侧角门的发声处。
只听乌指玉女阴冷月幽幽道:“闻声尚肯收刀,知君还未负我。他日有缘,再图相见。”
话落,人早和姑母阴海棠一同逝去了。
武凤楼知道,眼下的当务之急,莫过于马上生俘枪霸斧王二逆徒,押回黑风峡,以供老峡主吴不残清理门户,完成师叔所承担的义务。何况自己第一次单刀下辽东之前,曾在石城岛内斗过斧王富哙、枪霸强残,对他门二人的枪式斧招,自然甚为了解。又知师叔不屑出手伤他门,再加上有意解脱邵一目,这才一横手中的五凤朝阳刀,替下师叔江剑臣,沉声向枪霸、斧王二人喝斥道:“两位招子不昏,自当知道,以我师叔的凌厉刀法,真想屠宰你们,绝对不须三刀,所以迟迟不下杀手者,恐伤吴老峡主之心。若再不抛枪扔斧,武某只好得罪了。”
几句话说得枪霸先是一怒,目中凶芒足可灼人,但没多久光焰就暗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颓丧、哀伤与无奈。
武凤楼乘机再说:“二位只要能缴械束手,低头回峡待罪,我会请三师叔转求吴老峡主从宽发落。何去何从,任凭两位自择。”
斧王富哙迷恋九幽黑姬太甚,沉溺也比枪霸深,手中的月牙巨斧,含愤挥出,罡风怒卷,连空气都起了波裂之声。
分别三年后,斧王的声威,更为惊人慑魄。
武凤楼一声轻叹,手中的五凤朝阳刀陡翻,不用刀刃,改用刀背,磕向富哙那柄又重又沉的月牙巨斧。
当的一声震天巨响,二人各自向后退出去三四步之多。
斧王是成心拚命,一声虎吼,声如闷雷,野豹般的一扑再上,奋力挥出第二斧。
与他同时,枪霸强残也一声冷哼,然后像一只凶鹰,冲天腾起,凌空一折,落在了武凤楼的左侧,人如下山虎,枪似山海蛟,一招毒蛇寻穴,五尺大铁枪像极了一条乌光闪闪的灵蛇蹿起,发出使人心神皆颤的刺空锐啸声,扎向武凤楼的软肋致命处。
紧接着,一阵叮叮连响,金铁互振交鸣,一口五凤朝阳刀,硬生生地接下来月牙斧的巨灵开山和五尺铁枪的毒蛇寻穴,三人的身形,还是峙立成为晶字式。
两击不成,枪霸斧王眼红发狠了,枪招斧式快如骇电狂飙,嘶空暴卷。双方配合默契,从各种角度,发招攻袭,缕缕枪芒,森森斧幕,织成了一片大网,几乎封死了每一寸间隙。
武凤楼见二人沉溺苦海,死不回头,一怒之下才脱口一声长啸,宛如虎啸龙吟,五凤朝阳刀身上,也顿时透出一层刺目的森寒厉芒,那招一刀三斩,挟着一红一紫两道光华,电闪喷出。
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夹杂着两声闷哼,交手双方的身影,刷地往三下里一分。
以一敌二的武凤楼,仍然能峙立如山,原地横握着五凤朝阳刀。
再看枪霸和斧王,一个被切开右胯,一个被划开了左胸。
在场的人心中明白,这是武凤楼心慈手软,有意饶恕了他们。否则,以他现在所具的精湛功夫,来施展一刀三斩,势非追去强残和富哙的两条性命不可。
现在的幽魂谷,早已群龙无主。由于江剑臣深知武凤楼对乌指玉女阴冷月仍存有香火之情,自不会对其他人多事杀戮。只令徒孙秦杰找来一辆马车,将枪霸和斧王塞入车内,由三抓追魂邵一目跨辕执鞭,离开了幽魂谷,返回黑风峡。
江剑臣等人是第一次来到黑风峡,只知道它属于幽州管辖。
原来黑风峡,座落在医巫闾山之中,在辽东北镇县西约十里处。从古代起,就是幽州的镇山。隋代封四大镇山,以此山为北镇。唐代划为五镇之一。南北绵亘百里,周围三百多里,山形掩抱六重,所以又名六山。在东北三大名山中最负盛名,金人蔡硅的《医巫闾》诗中说,“幽州北镇高且雄,倚天万仞峙天东”,“谁道营丘笔有神,只得峰峦两三处”。
辽金以来,在山上建有观音阁、大石棚、圣水盆、矿观亭、望海亭、老爷阁、古佛龛、万年松等。山上广植树木,苍松翠柏,相互掩映,每当春日,杏花盛开,梨花竞放之时,游人如蚁,接踵而至。
依着黑风峡主吴不残,非追去强残、富哙二人的性命不可。就连对醒悟较早的掌门大弟子邵一目,也要剜眼残臂,永禁峡中。
幸得钻天鹞子江剑臣多方维护,苦苦劝解,才得减为幽禁五年,总算保全了三个人的性命。
后来,枪霸强残和斧王富哙,感激江剑臣的一力维护,硬把二人从鬼门关内拉回,决心终身报答。才在十年之后,拚命追随江剑臣的幼子江枫,并视之为恩主。终身不渝,传为一时的佳话。此是后话,暂不赘叙。
为了感谢众人对黑风峡的大力协助,老峡主吴不残让少峡主吴觉仁和女儿吴守美作向导,几乎遍游了医巫闾山,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江剑臣、武凤楼等人。
三日后,众人回到了青龙桥畔的边府宅第,意外地见到一剑残边天福和一笔勾边天寿二位老人,并受到老家人边福的热诚款待。
别看这段时日不多,自幼就双双死去父母的竹、菊二女,早对黑衣丽人吴素秋产生了深厚的母女亲情。二人一再要求江剑臣,允许她们跟随在黑衣丽人身边生活。
获得江剑臣的答应后,次日一早,娘儿仨就含泪离开了青龙桥。
接着是穿肠秀士柳万堂,因异常钦佩敬仰一代名医边天明,意欲留在青龙桥整理边天明的医学遗著,这才引起多玉娇陪同师父绿衣罗刹在青龙桥定居的决心。
武凤楼何曾猜不透,这是多玉娇为了解脱自己而出的下下之策。转念一想,当今万岁既不能宽魏银屏于前,又怎能容多玉娇于后!事诚如此,为之奈何。好在青龙桥地属明境,自己随时都能前来看望安慰她,总比以前天各一方,让她跟随柳凤碧飘泊江湖,到处为家强多了。况且还和一剑残、一笔勾二位老人同住,安全更有保障。思之再三,只好忍痛答应了。
也是活该有事,以江剑臣为首的这一千众人刚刚回到承德杨府,就接到缺德十八手李鸣派人报来的凶信,内言京城近期地方不靖,刑部有两个郎中,礼部有一名主事,惨遭暗杀。行凶人身手太高,尽管锦衣卫眼线密布,侦骑四出,竟于事无补。
对此早有预感的江剑臣,猜知必是吴氏两弟兄和瞎眼毒婆史大翠等人所为,说不定北荒一毒叶梦枕、追风怪卜葛一方也联袂来到了京城,亲自主谋暗杀。
最让江剑臣头疼和不放心的,是母亲杨氏夫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承德。并早已派出得力家将,持她亲笔手书,赶奔石城岛,勒令女魔王侯国英将幼子江枫送来,她要自己亲自抚养。虽经江剑臣多次跪求,无奈杨氏夫人心已铁定,万难挽回。逼得江剑臣只好打发徒侄武凤楼先行率众南返,他自己暂留承德,以便劝慰慈母。
说也可叹,尽管江剑臣事母至孝,扬氏夫人爱子如命,都因先天无极派连遭事变,凶险层出,终不获绕膝承欢,伺奉高堂。剑臣今天虽然得偿宿愿,又为李鸣面对强敌而焦心。幸好武凤楼等人离开承德的第三天,女魔王侯国英率领侍女胡眉、亲自把年将六岁的幼子江枫,送到婆母杨氏夫人的面前。
俗话说,母以子贵,妻因夫荣。一贯不承认侯国英为儿媳的杨氏夫人,一见粉妆玉琢的孙儿江枫,极像当初一日的心上人司马文龙,心头凄酸之下,竟破例地伸出双臂,打算亲手扶起女魔王。
事情赶得也真巧,就在杨氏夫人刚想扶起女魔王时,突从正厅门外传来一声:“且慢!”语气生硬,刺耳难听。
以钻天鹞子江剑臣耳音之聪,闻声即知是女屠户李文莲的大师伯,三十年前就和神剑醉仙翁马慕起齐名的生死牌尚天台到了。心头震惊之下,脱口刚叫了一声:“尚师伯!”
生死牌尚天台在前,女屠户李文莲随后,一同跨进了大厅。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能显示出女魔王的气魄和胸襟。
她不光恭恭敬敬地再次向杨氏夫人磕了四个头,并在盈盈站起娇躯后,立即示意幼子江枫趋前跪拜李文莲,然后又和江剑臣一道上前拜见尚天台。真让声威震武林的生死牌,不好意思伸手去打她这个笑脸人。
特别是天生聪明、口舌伶俐的孺子江枫,不仅一下子扑跪在女屠户李文莲的面前,并还双手抱住李文莲的一条玉腿,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叫得女屠户鼻头一酸,芳心顿软,伸手把江枫搂进了怀内。 侯国英真不愧为绝代英雄,也怪不得她能以十九岁芳龄,荣膺武官正二品,位居锦衣卫总督。在平息这一场极大的风波后,立即向婆母软言禀道:“剑臣多次逆揭多尔衮的鳞甲,盛触彼怒。石城岛孤悬海外,地近辽东,必首当其冲。
请恕儿媳的不孝之罪,准儿媳马上赶回石城岛,以防不测。”
杨氏夫人和尚天台不光亲眼看到,也亲耳听到人家侯国英,不仅让江枫以嫡母之礼拜见李文莲,并还主动借口回岛,顺手把江剑臣推给女屠户,确属知情懂礼,胸襟宽广,真让你有气生不出,有眼夫法挑。 女屠户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叫一声:“英姐,你不能这样就走。”
女魔王豁达地一笑说:“亏莲妹还是西岳派的未来掌门人,难道连‘兵贵神速,未雨绸缪’都忘怀了?一旦处理完岛务,愚姐自会星夜赶回。”
话落,旋身,再次拜别杨氏夫人和尚天台,带着胡眉匆匆走了。
生死牌尚天台喟然叹曰:“怪不得人们常说,眼见之事犹然假,耳听之言未必真。国英这孩子既能敬我一尺,我尚天台哪能不还她一丈!我一生自傲,从不收徒,如今决心将我秘术自珍的金风三十六切、胡笳十八拍和凌虚踩云步,一齐传给江枫这娃儿。”
’ 江剑臣一为心中感激,二为迎合母亲之意,三为报答李文莲的一片痴情,身形一错,贴到女屠户的肩下,拉着她和儿子江枫,一齐拜倒在生死牌尚天台的面前。
杨氏夫人单独把儿子江剑臣唤到近前流泪说:“记得在四年之前,地点也是这座厅房,娘亲口给你说过,莲儿这孩子心性仁厚,对娘孝顺,极得娘的欢心。今后你只要敢有一星点儿错待她,我与你绝不善罢甘休。给你说清楚,我宁愿不要你这个儿子,也不能不要我的这个贤德儿媳妇。”
说到这里,语音更为凄楚地接着说:“记得娘还给你说过,汝父惨死,娘早该随之地下。因怜你从小被弃,未得过娘的疼爱,娘舍不了你,才过着白天强颜欢笑、夜晚以泪洗面的凄凉岁月。只盼望儿子、媳妇和孙子终日承欢膝下,乐叙天伦。”
对母亲当日的这番话,不须再为重复,江剑臣自还记忆犹新,又听出母亲把当日最后那句“可你就是忘不了那个害你不浅的侯国英”给故意漏掉,猜知老娘已彻底改变了对女魔王的看法。加上还有生死牌尚天台在座,哪能不唯唯诺诺,俯首听命!说实在的,别看杨氏夫人现在已改变了对女魔王侯国英的看法,她终究还是偏爱女屠户李文莲。再加上李文莲为救护他们母子,不光九死一生,还毁坏了花容玉貌,难得儿子能唯唯诺诺,不再倔强。为让江剑臣重温当日女屠户救护自己母子的旧梦,故意向江剑臣说:“枫儿第一次回府,娘心中极为高兴。为让孩子知道咱们家复姓司马,你可陪同莲儿到娘的房中去取那幅方巾来。”
杨氏夫人素喜幽静,所以近三十年来,始终住在杨府后院的一座小楼上。楼下的摆设宛如一座佛堂,好在杨府是世代簪缨之家,有的是忠仆义奴,老将军杨森和三边总督杨鹞虽已相继死去,一切府务家事,依然井井有条。
二人刚刚登上了小楼,还未跨进内室时,李文莲这个被江湖人物视为狠毒煞星的一代娇屠,竟——阵心酸,流出来两串清泪。
江剑臣心头一颤,顿时也回忆起女屠户为救自己母子而陷身火窟凄绝凶险场面。耳边不光响起李文莲当年那语音酸楚的一句“三师哥,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吗”和脸色蜡黄、神情凄苦再次所说的“我要你在婆母、恩师和萧师兄的面前,承认我李文莲是你的妻子,只有这样,才能一不伤婆母之心,二不激恩师之怒,三可解大师兄的困境。至于我的今后,绝不要你管,只求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使我有个台阶可下,也好在人前有个交代。请相信,我女屠户绝不会再死皮赖脸硬沾你。一个人是死生有命的。我死之后,借你们江家坟前三尺土地,堆一孤坟,就万事全消了”。
女屠户李文莲见江剑臣神情凄苦,状若痴呆,知他也是前尘影事,涌上心头。也知他不是不爱自己,只为已被女魔王捷足先得,不得不硬着心肠来辜负自己。自己那时候也何尝不是如此,总觉得并蒂花不能开三朵,二女绝不能嫁一人。看今天婆母和侯国英的意思,还非得走这条路不可。
可我已非当日绮年玉貌的李文莲,就让三哥哥不嫌弃我,我也时时刻刻自惭貌丑呀!想到这里,只有自叹红颜薄命,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
江剑臣心软了,双臂一舒,先把女屠户紧紧搂在怀内,然后出自内心地对她轻怜蜜爱起来。
直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沉醉在甜蜜痛苦回忆之中的李文莲,才蓦然惊觉,刷地离开了江剑臣。
出乎二人意料之外,来的竟是杨氏夫人和孺子江枫。
羞得女屠户脸上直发烧,芳心一跳,不得不借着寻找那方头巾,扭身闪进了内室。
工夫不大,那幅司马文龙生前在皇宫御戏班中,扮演武小生戏“独木关病挑安殿宝”的蒙头方巾,被女屠户寻出捧了出来。
想不到年仅六岁的孺子江枫,不光扑地而跪,一连三拜,接过来那幅玉色头巾,并苦苦缠磨着奶奶,非要杨氏夫人述说爷爷当年演戏的一切详情不可。
杨氏夫人一来怀念自己惨遭不幸的心上人,二来也真不忍让孙儿失望,果真痛怀往事,娓娓叙述了起来。
杨氏夫人这一旧话重提不大要紧,却在孺子江枫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记忆。直到后来满清入关,崇祯吊死,八旗劲旅的铁蹄踏遍全国各地,先是杨州十日大火,后是嘉定血腥屠杀,激起江枫反清复明的决心,暗地帮助盟伯贾佛西,改名司马龙荪,以戏班作为掩护,秘密潜入京城,企图刺杀摄政王多尔衮,事虽因故未成,也搅得京城天翻地覆。此是后话,暂不赘叙。
晚饭过后,生死牌尚天台自去书房安歇,杨氏夫人是片刻也舍不得离开孙儿江枫,端正着脸色对江、李二人说:“你们都是牡湖儿女,娘也绝非世俗老妪。加上咱们家连遭惨变,自应一切从权,只需对娘一跪,就算同拜了花烛。”
说完,肃然居中端坐。
江剑臣知母命难违,只和女屠户对望一眼,就双双同拜高堂了。
杨府上下,早把李文莲看成理所当然的少主母。别看今晚二人才算是奉母命成婚,府中下人却认为是夫妻别后重逢,一点也没引起惊奇和哄动。
新房设在后宅,是府内最为富丽堂皇的一座大抱厦,里面红烛高烧,香气袭人,极尽洞房花烛之盛。
掩上房门后,女屠户李文莲立即翩然扑向江剑臣,投怀送抱,丁香暗度,尽情享受心上人的抚爱和温存。无意中一眼瞧清映射在大穿衣境中自己的丑陋面貌,吓得她嗷的一声,顿时昏厥了过去。
原来,出现在女屠户李文莲眼中的江剑臣,仍是那样的面如美玉,丰姿俊秀,潇洒挺拔,风度翩翩;她自己则满面疤八,丑如鸠盐。别说落进别人的眼内,就让女屠户自己来看,也是那么美丑悬殊,极不相衬。怎能不使她伤心羞愧,自嫌形拙地昏厥了过去!但她哪知现在的江剑臣,在感恩图报誓酬痴情的驱使下,哪会嫌她面貌丑陋!何况究其根源,还是因为救护他们母子才被毁成现在模样的。
江剑臣知她伤心太甚,劝说无益,干脆点了李文莲的昏睡穴,替她和自己都脱除了外面的衣服,直到拥之入被,才出手揉开女屠户被点的穴道。
女屠户派出名家,内功精湛,被点的穴道刚被解开,马上就苏醒过来。在烛光融融的映照下,发现自己已被三哥哥宽去衣服,抱进了被窝。
可怜她痴心苦恋江剑臣,长达数年之久,就连陷入火窟未死,玉貌花容被毁,仍是苦苦痴恋着心上人。
直到刚才从镜中发现自己和江剑臣的形貌,是那样的丑俊悬殊,才蓦地悟出江剑臣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而自己早非昔日的李文莲。江剑臣越是不嫌弃她,她那齐大非偶之心越是油然而生。特别见江剑臣不光点了自己的穴道,并抱自己脱衣同寝,情知他是为了安慰和坚定自己的信心,才使出快刀斩乱麻的手段。如今穴道既解,随之而来的将是云雨巫山,共效于飞,鸳鸯交颈,缘结合体。
想到此处,不由得芳心大乱,玉体酥软。也是该着酿成悲剧,偏偏降粉颈一扭,又从对面梳装台上的镜子中,再一次看清自己那张吓死人的丑脸。芳心一惨,趁江剑臣给她解脱内衣时,冷不防地陡出一指,也回点在江剑臣的昏睡穴上。然后才紧紧搂抱住江剑臣,失声痛哭起来。
被点了穴道的江剑臣,一枕香酣,直睡到日上三竿,方始好梦初回。手臂一探,意外地竟没触到李文莲的柔软躯体,连忙睁眼一看,一下子把他惊呆了。
原来,出现在江剑臣眼内的女屠户,早变成为带发修行的青衣女尼。
头一个被惊动赶来的,就是江剑臣的生身母亲杨氏夫人,气得她身躯乱抖,语音发颤地指点着江剑臣骂道:“好孽子,姑不论莲儿为你九死一生,花容被毁,你竟敢连为娘的话都不听,我决心不要你这个逆子。”
李文莲一见杨氏夫人的错骂了江剑臣,慌忙扑跪在杨氏夫人面前哭拆道;“母亲错怪了三哥哥,此次纯系儿媳甘心情愿,自愿青灯古佛,陪伴母亲,教养枫儿,以了余年。” 杨氏夫人顿足叹道:“我儿年刚花信,来日正长,娘岂忍你糟塌自己,凄苦一生。”
女屠户强颜笑道:“昨晚红烛高烧,儿媳岂不知‘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流泪到天明’。但我爱三哥哥,胜过爱我自己。深知他律已最严,不喜女色,以侯国英的武功品貌,放眼天下,稳推第一,三哥哥尚且不屑一顾,若不是她借用酒药两样东西之力,焉得匹配三哥哥。莲儿不傻,早看出三哥哥爱我之心,确已胜过侯国英。昨夜通宵偎依,足够慰我平生。何况先天无极派的门规,首推色戒。莲儿既然痴爱三哥哥,绝不使他身犯二色。更何况婆母年高,无人伺奉。枫儿幼小,急需教养。我才决心出家不离家,曲尽儿媳、慈母之责,叩请你老人家俯允莲儿的所求吧!”
一席话感动得杨氏夫人心酸难语,刺激得江剑臣凄苦悲哀。
生死牌尚天台突然一步闯入发话道:“夫人请莫心酸,剑臣不必阻拦。她师父这一关,由我出面疏通,千万别辜负了莲儿的这片苦心。”
有尚天台出面作主,自不怕慈云师太不依。只是让女屠户这么年轻的女孩子,以青灯古佛伴终身,命运对她也太残酷了。
经此一来,江剑臣反倒不忍心在承德家中多呆了。忍痛拜罢老母,凄然别过李文莲,最后郑重谢过了尚天台,就动身反回京城了。
从承德到北京,路约八百余里。以钻天鹞子脚下的功力,一日一夜即可到达。考虑到白天走路,不好奔驰,所以李文莲硬给他挑选了一匹好马,作为代步。
第二天下午,江剑臣登上古北口长城。这里地势险要,自古即为重要的交通要塞。远在春秋战国时,燕国就曾在燕山之北,始筑长城。唐代曾在这里设东军、北口二守提,五代曾为战场,宋代是山使辽金的必经之地,元代为大都至上都的通道。直到大明洪武十一年,才修建了古北口城镇,设东、南、北三门。
江剑臣一眼望去,只见古北口这一带的长城,气势磅搏,雄伟壮观。
突有一条人影,鬼魅似地出现在江剑臣的身前近尺处,含笑说道:“舍妹虽未得配阁下,以阁下之雅量,绝不会视我为路人。请席地一叙如何?”
江剑臣一见来人,是黑衣丽人吴素秋的同胞大哥吴仁焉,不由得暗暗一惊。说真的,自从在山东残人堡,第一次碰见这位江湖黑道煞星起,江剑臣就没存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之心。饶是这样,钻天鹞子江剑臣还是隔着门缝看人,把人愣给瞧扁了。原来这位人不出众、貌不惊人、斯期文文、形如秀士的吴仁焉,比他斗过的南天一剑,剑笔双绝,僧、道、俗三奇,黑道四瘟神等人都高,说不定比峨嵋掌教司徒严和北荒一毒叶梦枕都要难斗。因为以上这些人,谁也没有暗暗欺近他江剑臣三丈以内不被他发觉的能耐,眼下这个秀气斯文的中年人就能。
江剑臣一是看在黑衣丽人吴素秋的情分上,二来还真被吴仁焉引起来一片好奇心。干脆双手一拱坦然说:“城如吴兄所言,令妹与我确实渊源极深,甚至真的有过婚约。只要贤昆仲不故意刁难江剑臣,江剑臣自应以长兄相呼,绝不肯刺伤素秋妹妹之心。”
从不伤人吴仁焉脱口说了一声:“好!”不仅抬手让江剑臣就座,并还变戏法似地从所背的皮囊中取出一瓶烧酒、一对酒杯和四个纸包,先统统放在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上,然后又取出一双筷子,每人面前只放下一根。
以江剑臣的沉稳冷静,闪目一看之下,竟吓得身心一颤,脸色大变。若不是理智提醒自己,劲敌当前千万不可莽撞,几乎要出手制住面前这个斯文的中年人。
原来,自从当今万岁身登九五后,因为江剑臣、武凤楼、李鸣等都是辅佐有功的从龙之臣,长期待卫天子,食宿都在宫内。如今自能一眼认出,所有摆在大青石板之上的东西,无一不是御膳房中的禁物。先别说那一瓶金光闪闪的皇封御酒,雕刻龙形图案的两只玉环,就连那两根筷子,也都是雕成飞龙绕柱的象牙珍品。种种迹象表明,不光刑部两位郎中礼部一名主事,全是吴氏弟兄所杀,就连提前赶回京城的武凤楼,甚至自己的徒儿缺德十八手李鸣,也都没能阻止这两名黑道巨寇夜闯大内,盗宝取物。况以吴仁焉的狡猾和机智,哪会对我江剑臣不了如指掌,不知已知彼!今天他既胆敢亮出偷自皇宫大内的御用物品,足以证明是怕者不来,来者不怕。说不定北荒一毒叶梦枕、追风怪卜葛一方,也正隐藏在四周的阴暗处。至不济,也得有从不为人吴仁谓和瞎眼毒婆史大翠等人同来,企图将自己一举毁在这荒凉的古北口。
此时,从不伤人吴仁焉早将大内御厨腌、腊、熏、烧的鸡、鸭、鱼、肠四种精肴,取开放好,让江剑臣执筷品尝。
对吴仁焉醉翁之心不在酒,江剑臣哪能看它不出!当下,毫不客气地先从青石板上抓起那根象牙筷子来。
吴仁焉微微一笑说:“一般的饮酒,不外乎猜拳行令,输者受罚饮酒。但那是指平常之人喝平常之酒而言。你我虽不自负,也堪称为非常之人,反其道而行之如何?”
江剑臣点了点头,表示一切从命。
吴仁焉接着说:“你我以箸代剑,输者斟酒,胜者畅饮。”
随着话音,早将手中的象牙筷子,斜斜地指着江剑臣的左边太阳穴。
江剑臣和他相反,反将手腕微垂,把筷子抵实在青石板上。
吴仁焉乃黑道之上的枭雄人物,知江剑臣是故意激他出手。嘴角突然挂出一丝笑纹,手腕一震,竟将长仅数寸的那根象牙筷子,颤成了无数的光圈。
江剑臣心中暗凛。以吴仁焉目前显露出来的功力,绝不会低于峨嵋掌教司徒平。也真难为他,一贯敛牙缩爪,锋芒暗隐,直到如今,才露出他的真面目。一方面又暗叹他这一身功力,得来太难,毁去却易。为能对得起黑衣丽人吴素秋,江剑臣决心暂居守势,静中观变。
眼看吴仁焉的筷子越颤越急,光圈也越来越多,好像圈圈相套,严密无比。
江剑臣只消一眼,就猜知他出手在即,故意从容自若地毫不戒备。
果不出江剑臣之所料,吴仁焉突将手腕一震,内家真力,顿时透筷而出。别小看它是一根小小的牙箸,实足以贯穿金石,透人肺腑,在牙箸罩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的面门时,功力稍浅的人,真看不出对方的筷子点向哪里。
钻天鹞子江剑虑,果真不愧是学究天人。不管吴仁焉的筷子颤得多急,内力贯得多足,脱口一声:“好一招五爪裂骨!”手中的筷子也震腕而出,用的是一招梅开五朵。
两根筷头奇准地相触之下,一片叮叮之声乍起,正好响了五下。 吴仁焉脸色一变,真力再贯,出手七个光圈,化成一招七煞追魂,遍指江剑臣的面间七孔,居心将钻天鹞子毁于这一招之下。
江剑臣冷然一笑,仅把七星指中的星芒点点,揉合在筷子之上便出,不光准确无误地一连七次点中了对方的筷子头,并还震得从不伤人吴仁焉手腕一酸。
吴仁焉脸色再次大变,双目暴张之下,陡将全身的功力完全聚于右臂,手中的短短筷子,立即颤动有声,一招极为恶毒狠辣的穷搜八荒,暴然出手,恨不得一招之下,将江剑臣透穿八洞。
江剑臣开始确实暴然发怒,恼恨吴仁焉出手太毒,真想把九九归一的极快刀招,借象牙筷子使出,除去格退对方的那招穷搜八荒,再用剩下的一式,点碎吴仁焉的右手腕骨,让他不能再继续为非作歹,狠毒伤人。最后终因顾忌吴素秋的情面,临时手软,改用了一招九幽斩尸,震散了对方的八个光圈,并乘机划裂了吴仁焉右手的虎口,让他不得不见血服输。
真想不到吴仁焉居然还能哈哈大笑,表面是认败服输,将手中的象牙筷子往青石板上一放,实则暗用拇指一顶,筷子贴着石板面上,宛如脱弦之箭,直射钻天鹞子江剑臣。
不管换上谁,势非惨遭吴仁焉的暗算,葬送在这阴毒的一击之下不可。因为谁也想不到,吴仁焉能在虎口破裂出血之下,再发狠招。 可惜碰上钻天鹞子江剑臣,那就另当别论了。因为江剑臣始终没有低估过吴仁焉,对吴仁焉的狡诈阴狠,更是时存戒心。别看从不伤人的手法巧妙,却瞒不过钻天鹞子那锐利的双眼,早从吴仁焉的肩头微抖中瞧出了破绽,不光左手一伸,施展隔窗取物的手法,接住吴仁焉射来的那根筷子,突然一招九弧震日,由于贯定了先天无极真气,筷子头上竟然带出锐啸之声,罩向吴仁焉面门的通太、眉冲、人中、睛明和前胸的血阻、幽门、肝俞、玄机、紫官、等九大穴道。
硬是逼得吴仁焉一式金鲤倒穿波,向后射出去七八步之多。
江剑臣这才轻声一笑,先拿起青石板上的布袋,然后随手收起没开封的御酒一瓶,酒杯两只,象牙筷子一双和腌、腊、熏、烧四种精肴。
可笑吴仁焉真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江剑臣正色说道:“以吴兄的高明法眼,自不难看出江某手下留有分寸,更不能不承认你是沾了令妹黑衣丽人的光。希望吴兄能迷途知返,能为你我留有再行相见的余地。”
话落,错步旋身,提着满满一布袋御用禁品,骑着自己的坐马走了。
事情还真让江剑臣给估准了,就在钻天鹞子纵马离去不久,突从茂密的树丛中,走来了追风怪卜葛一方和瞎眼毒婆史大翠。
气得史大翠向丈夫吴仁焉跺脚瞪眼道:“明摆着三对一的一场有利牌局,硬让你给鸡肠狗肚耽误了,今后上哪再找这种机会去?”
追风怪卜葛一方也不无怨气地埋怨说:“我赞成嫂夫人的这种说法。” 从不伤人吴仁焉刚想开口辩驳,北荒一毒叶梦枕,忽从长城上的一座破败箭楼之上飞坠而下,冷然向追风怪卜葛一方说道:“葛兄,请恕梦枕口冷,以阁下之功力,比吴家大嫂如何?”
追风怪卜一愣答道:“我与老兄相交不薄,为何有此一问?” 叶梦枕说:“就因为与你老弟相交甚厚,才有这么一问。”
葛一方道:“我虽胜不了吴大嫂的天罗地网的十八拐,自保尚可有余!”
叶梦枕道:“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可知道吴大嫂几招伤在江剑臣的刀下吗?” 葛一方摇摇头,表示不知。
叶梦枕皮笑肉不笑地说:“说出来恐怕葛兄不相信,只是一刀!”
见葛一方脸色大变,叶梦枕才又语言转冷地说:“不是愚兄自夸,江湖上除去我和吴老二,任何人都对江剑臣的功力估计不足,包括吴老大在内。”
葛一方道:“请指教!”
叶梦枕正色道:“葛老弟听说过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放诸平实、还我自然、不因魔扰、不为幻迁、反虚生明、潜心向天这几句话吗?” 听叶梦枕这么一说,就连凶横任性的瞎眼毒婆史大翠,也变颜变色地问道:“听叶兄的话音,莫非江剑臣那小子真’的达到了这种境界?”
这时候,她的丈夫吴仁焉答话了:“叶大哥的话提醒了我,江三确实达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怪不得叶大哥不惜自坠威名,一走了之,避免与他正面交锋。”
有道是英雄所见,大致相同。就在叶梦枕和追风怪卜葛一方等人互相问答时,远在京城之内的弘慈广济寺东路最后一座院落内,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岳父狮王雷应,也正在脸红脖子粗地和他的干亲家六阳毒熬战天雷争论此事。在座的还有秦岭一豹许啸虹、虎头追魂燕凌霄、陆地神魔辛独、武凤楼等众人。
只听六阳毒煞战天雷说:“各位请想,李鸣是我义子,我能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家的锐气吗?不怕列位见笑,从打刑部两位郎中和礼部的郑文玉主事被杀后,我就开始搜查,可我战天雷搜遍的北京九城,硬是没发现一星一点的蛛丝马迹。如今听楼儿一说,估计此人必是北荒一毒叶梦枕。我真怕李鸣失手接不住,会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爬不起。”
狮王雷应最疼和最崇拜自己的闺女婿李鸣,一听就火了,马上脸红脖子粗地反对说:“凭他叶梦枕一伙游魂野鬼,还能撒出一丈二尺远的尿去?在座的除去曹玉和秦杰,谁的能耐都比我雷应大,我真不信这个邪!”
虎头追魂燕凌霄也不服气地说:“雷狮王说得对,点子充其量只有吴氏兄弟、史大翠、葛一方和叶梦枕等五人。我虎头追魂也不信五条泥鳅能翻起滔天大浪。
话未落音,一个老年火工道人弯腰驼背,指挥两个小沙弥,抬上一桌素席,用作众人的晚餐。
六阳毒煞战天雷眼神一凝,宛如两道利剑似地扫了那名老年火工道人一眼。
直到把那桌素席摆好,老年火工道人刚想率领两个小沙弥退了出去时,六阳毒煞嘴中说了一声:“且慢!”人已离座而起,先从袋中掏出五两一锭银子,左手乘机电光闪石火地抓住老年火工道人的右腕,将那锭银子轻轻放在他的手中,然后才缓缓地松开了对方的手腕。
老年火工道人像模像样地打了一个稽首,才和两个小沙弥退走。
始终不信邪的狮王雷应大笑道:“一个走路踩不死蚂蚁的火工道人,也值得你战老兄费事么?也不怕弱了你这六阳毒煞的名头?”
原来,狮王雷应自从奉旨送女儿雷红英进京和李鸣完婚,就和六阳毒煞战天雷、少林醉圣普渡禅师住一起,三位老人还真对脾气,尽管不时抬扛拌嘴吵得脸红脖子粗,丝毫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和情意。
所以,六阳毒煞战天雷听罢狮王雷应的讽刺话,不仅不气,两眼反倒露出茫茫的神色,喃喃自语说:“难道我战天雷真的人老体衰,招子昏了不成?”
武凤楼突以肯定的语气接口道:“伯父既没年老体衰,更没招子昏花,这个老年火工道人确实可疑。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侄儿才没有伸手动他。”
虎头追魂燕凌霄哧哧大笑说:“六阳毒煞是光棍到老自霉,你武掌门怎么也跟着卖东西的瞎吆喝?人家这座广济寺,从辽金时代起,就是有名的宝刹寺院。元代和本朝万历年间,又曾两次扩建。不仅寺内僧人不少,游方挂单的和尚也多。换上一个脸生的火工道人来送饭,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为人持重的秦岭一豹许啸虹,向战天雷要求道:“说说你老兄的看法。”
六阳毒煞战天雷沉默了一阵子才缓缓说道:“我住此地业已经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火工道人,此其一;我突然出手扣住他的手腕,并乘机用食中两指搭上对方的脉门,这牛鼻子不光能让我这个老江湖察觉不出任何变化,并且肌肉松弛僵老,显示出丝毫不会武功,我总不能随便出手对付一个老年不会武功的人,所以只好束手后退了。”
随着战天雷的话音,缺德十八手李鸣稳稳重重地跨了进来,含笑向义父战天雷说:“你老人家上当了,这就叫君子可欺以其方,换上孩儿抓住他,这小子势非拼命向我招呼不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绝对不能瞒过我。”
别看狮王雷应不相信六阳毒煞战天雷的,但对他的这位乘龙快婿,他可是绝对深信不疑。情不自禁地问道:“明明是个老年弯腰火工道人,你却骂他小子,难道你没对盘子就能猜出他是何如人也?”
缺德十八手点头道:“岳父大人说对了,我虽来晚一步没能碰上他,也不难猜出他就是连我师父也称之为最大劲敌的吴仁谓。”
李鸣的话真惊人,所有在座的人全都愕然不止。说真的,在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口中,除去把峨嵋掌教司徒平呼为劲敌之外,还真没听说他把谁再当成劲敌过。如今平地冒出一个姓名不见经传的吴仁谓,一跃成为钻天鹞子的头号劲敌,所有人哪能不又惊又奇!狮王雷应自觉在广济寺居住已久,又仗着女婿是锦衣卫的都指挥,站起身来,向外就走。他决心去找寺内的,执事僧人,查它个水落石出。
也可能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和狮王雷应具有同感的虎头追魂燕凌霄,也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出去了。
饶让缺德十八手李鸣再精明,再机智,一见屋内不仅高朋满座,并还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一席素菜,自己的岳父又是和虎头追魂一快出去的,一时疏忽大意,错误认为二人是出去方便。
直到互相让座已毕,不见二人回来,缺德十八手李鸣才霍地起立,脱口说了一声:“不好!”
在座的,数六阳毒煞战天雷年纪最长,功力最高,本人又是缺德十八手李鸣的义父,心中一凉之下,左手一按桌面,人已蹿出了屋外,率先向院落的角门穿去。
等屋中的众人,随在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身后,刚刚来到角门内,角门外早传来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狂吼声。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跺脚,突向掌门师兄武凤楼低喝了一声:“赶快退回室内追贼!”
论轻功提纵术,武凤楼可比师弟李鸣强多了,身形未扭,一式天河倒流,已射回屋前,紧接着一式巨鸟投林,闯进了屋内。但还是晚了半步,除去靠后墙的条儿上留有一张柬帖外,业已人去室空了。
好在在场的,都是刀头舐血的武林人物,凶杀恶斗见惯了也见多了,早把遭人猝击暴毙的虎头追魂燕凌霄和狮王雷应二人的尸身抬了进来。
武凤楼把那张柬帖默默地交到六阳毒煞战天雷的手上。
说实在,终六阳毒煞战天雷的一生,真还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只气得掀眉剔目,须发飘拂,注目一看,只见柬帖上写道:“可怜小儿李鸣,到处张网皆空,不见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网中。”
暴烈成性的六阳毒煞战天雷,直想动用自己的六阳神掌,烧化掉这张字柬,省得让义子李鸣抬不起头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可不在乎这个,含笑叫了一声:“义父,你老人家不要光存有爱子之心,那样更会上吴仁谓的大当。
还是把那张柬帖让老少爷们看看,也好商议个对策。”
六阳毒煞这才强忍怒气,随手将柬帖递给秦岭一豹许啸虹。
许啸虹冷哼一声说:“这小子还想使用调虎离山诡计耍咱们。”
缺十八手李鸣冲口说出了一声:“不!这恶魔肯定藏身在本寺圆通殿!”
一心要为同伴报仇的陆地神魔辛独,瞪着一大一小两只怪眼怒吼道:“李大人既能吃准,何不下令搜捕?现放着我们这么多人,难道真拾不下来一个吴仁谓?”
缺德十八手李鸣张口再次吐出一个“不”字,然后接着说:“请你老人家少安勿躁。我刚才是说过这恶魔必定藏身本寺圆通殿,但我却漏说了从前两个字。”
辛独有些将信将疑地说:“依你说,他真的离开了那里?”
缺德十八手李鸣低声说:“不错,他是离开了那里,但暂时还不至于离开此寺。”
陆地神魔不信道:“你小子越说越玄了,玄得都几乎离了谱。”
这时候秦岭一豹开口了,他说:“不是李鸣小子说得神,是你老小子太笨了。吴仁谓既是最肯冒险的赌徒,不见真正输赢,他是绝不肯下赌场的。反正我信李鸣的。”
陆地神魔忽地一下子站起身躯说:“是骡子是马,不遛不知道;是妮子是小子,不看不清楚。走!到圆通大殿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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