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文《五凤朝阳刀》

第五部 第04回 春蚕丝尽,公主幽幽空作嫁;炬烛成灰,女魁默默为谁忙

作者:冯家文  来源:冯家文全集  点击: 
  位于嵩山玉柱峰下的法王寺,是河南省最为古老的有名寺院,建于东汉永平十四年。三国时期,曹魏青龙二年改为护国寺,以后各个朝代都曾更改寺名。法王寺后还建有十五层高塔一座,塔内辟有方形塔心室直达顶部。另有三座小塔,皆为和尚墓塔,造型优美,玲珑秀丽。其中两座为唐代所建,一座是五代时的建筑。被获遭擒的峨嵋三少主司徒清就被轮流囚禁在三座小塔之内。
  别看绿衣罗刹柳凤碧一向孤僻成性,冷如冰霜,江湖之上武林之中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和她合得来。难得的是自从收下了多玉娇公主,简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爱如掌上明珠。
  司徒清被擒获之后,依着缺德十八手李鸣,原想秘密处死完事。后来因为这小子贪生怕死,泄露出不少机密,才促使李鸣改变了主意。饶了他一条性命,委托多玉娇公主带回法王寺囚禁。这件事要是换了别人,非得挨绿衣罗刹柳凤碧一场狠狠的臭骂不可。只是由于多玉娇作主带回,绿衣罗刹柳凤碧仅仅埋怨了几句,就默允了下来。虽是如此,绿衣罗刹可没敢掉以轻心,因为峨嵋派太人多势众了。
  她们师徒开始认为最多十天半个月,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准能将司徒清弄走或就地解决;哪知二十多天过去了,仍不见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到来。绿衣罗刹发火了,斥责爱徒多玉娇公主道:“从古到今,还不都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你偏偏苦苦地恋着武凤楼这黑了良心的小子。目前峨嵋派如日中天,门徒教众几乎遍布了南七北六十三省。为师虽然不怕他们,但以你身上现有的功力,不买他们的帐还真不行。李鸣是出了名的缺德鬼,硬把这个棘手人质塞进了咱们的法王寺,累得你我师徒日夜悬心。
  依我看,倒不如一刀宰了,找个秘密的山洞一丢,咱娘俩也好心静几天。”
  多玉娇公主赔着笑脸撒娇道:“师父!那可不成!再说,徒儿从来没答应人家办什么事。这是破题儿第一遭。
  请你老人家务必让我在李鸣面前少落包涵,别让李鸣说咱们师徒怕峨嵋派的人物。”
  绿衣罗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说道:“我只能答应你再替他们看守三天,三天以后不来人,我准摘司徒清这小子的脑袋!”
  多玉娇知道师父异常疼爱自己,别看话说得这么严厉,到时候自己只要一软磨,一撒娇,还是得按自己说的去办。当时很爽快地答应说:“师父,我也想开了,只给司徒清这小子三天的大限,多一天也不给他。真要李鸣三天内不来,徒儿一准摘下他的脑袋!”
  多玉娇一席话,果然哄得绿衣罗刹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打起坐来。
  多玉娇暗暗一笑悄悄地退出了静室。来到厨下看时,五天前猎取的山鸡和野兔,还剩下很多,就取过来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剥好洗净,仔仔细细地烧烤了起来。
  别看多玉娇生长深宫,出身皇族,由于她生性泼辣,胆大任性,自幼就经常改扮男装,私自出宫,不仅常去深山老林打猎,还开设过很大的赌场。以后拜在绿衣罗刹柳凤碧的门下,随着师父经常飘泊江湖,凡一切武林行规、江湖路道、车、船、店、脚、衣、食、住、行样样精通。
  一个时辰以后,厨房里充满了诱人的肉香,真能让人食欲大动,就连多玉娇本人也有些馋而想嚼了。
  为了想让师父这一顿晚餐吃得丰盛些,多玉娇打算给师父做一碗鲜美的香蘑汤。见几天以前采有那些蘑菇已经一点都不新鲜了,又见天色尚早,就压熄了烤肉的火苗,带上了厨房小门,从法王寺后墙翻出,沿着一条羊肠小径向后山走去。
  这时夕阳西坠,大半个山林洒满金光。山道弯弯,崎岖难行,再往里走,树木丛生,荒草没膝。这里到处是鲜蘑,伸手可摘。
  多玉娇公主专挑又鲜又肥的大蘑菇采取,刚想返回给师父做汤,突然听得附近有人轻声呻吟,好像非常难受。
  多玉娇心肠慈善,怀疑深山老林中有人被猛兽咬伤,连忙循着声音去找。果然在南边的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个黑衣老人。只见他面如姜黄,二目深陷,枯瘦得皮包骨头,身材又细又长。说玄了简直跟打枣杆相似。这时候正蜷缩倒卧在树下,两眼紧闭,呻吟不止。
  多玉娇心生怜惜,连忙凑到贴近,轻声唤道:“老人家你哪里不舒服?天快黑了,山风甚大,别受了风寒,快快下山去吧!”
  黑衣老人缓缓地睁开了呆然无神的眼睛,摇头苦笑说:“我这是老毛病复发,倒卧在此地。别说我现在难受得寸步难行,就让我勉强能够爬动,在这人迹罕见的玉柱峰中,我也无处可去呀。常言道:何处黄土不埋人。又何必非得落叶归根,我也认了命啦。”
  多玉娇见黑衣老人说得可怜,又见他眼神呆滞,如果任凭他倒卧在此,别说是个病人,就是不病,像他这么大的一把年纪,也架不住山风夜露的侵袭,更别说山中还有毒蛇猛兽了。当下柔着声音说道:“离此不远就是法王古刹,我和我师父暂时就住在哪里。请你老人家到那里去避避风寒吧。”
  黑衣老人摇了摇头说:“谢谢你这位小姐的一片好心,小老儿不能前去。”
  多玉娇奇道:“目前法王寺已没有住持僧人,里面只有我们师徒二人居住。我请你前去,不仅能使你免遭山风夜寒之苦,还可以让你吃些东西,服些药物,岂不更好!”
  黑衣老人听多玉娇这么一说,好像精神微微一震,等到多玉娇的话一落音,神情又萎顿了下来,叹了一口无声气说:“多谢小姐!小老儿还是不能前去。”
  多玉娇一怔问道:“这是为了什么?”
  黑衣老人又苦笑了一下说:“法王寺诚然可避风寒,以小姐的善良心地,也确实可以赏小老儿一些食物;只是我寸步难挪,岂不是徒然无益吗?”
  多玉娇怔了一下,又端详了黑衣老人一番,见他身体不断抽搐,气也喘成一团,果然是不能行动。心下一软,毅然说道:“请你老人家放心,眼看你病成了这种模样,我岂能见死不救。你我虽男女有别,论年纪你都配作我的祖父,还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可以背你下山。”
  黑衣老人听多玉娇说得这么恳切,好像心中非常感动,睁大了双眼说道:“好虽是好,但小老儿贱躯颇重,只恐小姐心有余而气力不足。”
  多玉娇心中暗暗晒笑,当下也不说破,只是一个劲地催黑衣老人站起身来,自己好能背负他下山。
  直到这时,那黑衣老人才不再坚持,强自以双手拄地,欠起了上身,等多玉娇蹲下娇躯后,艰难地伏上了她的后背。
  哪知道不背则已,一背起之后,竟压得多玉娇公主双腿一软,几乎坐在了地上。由于她生来任性,执拗异常,一咬银牙,提聚全身力气,打点起精神,强行举步下山。
  有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多玉娇一心只想救护这个黑衣病老人,却忘了自己本来就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又跟随师父绿衣罗刹学习了这么长时间,今天竟会连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都背他不动?
  一路行来。虽是下山省力,也累得多玉娇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几乎耗尽了全部气力,勉强将黑衣病老人背到了山门之外,实在一步也挪不动了,才把黑衣老人从背上放了下来,让他坐在台阶上喘息。
  黑衣老人喘着粗气说:“看起来多亏小老儿一生正直,公道待人,才感动了上天,让小老儿在深山无人处遇见小姐,救下小老儿一条不值钱的老命。今后我会很好报答小姐你的!”
  多玉娇一面用袖口抹去粉颈上的汗水,一面正色说道:“施恩望报,算什么武林人物!何况你老人家风烛残年,虽有报我恩德之心,我又怎能忍心向你索取呢!”
  那黑衣老人并不去接多玉娇的话头,却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说:“我一生正直,公道待人,这种恩惠我非报不可!这女娃儿也确实不错!”
  他又说了一次“一生正直、公道待人”,多玉娇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认为黑衣老人不过是心中感激,口头说说而已。嫣然一笑说:“老人家,看你这一阵子神情好像好多了,干脆你老就坐在这山门外歇一会。我先去禀告师父一声,回头再扶你进去。我下午在厨房内烤好了两只山鸡、一只野兔,肉香喷鼻,别提烤得多好了。回头让你老吃个够。”话一说完,翩然入寺,向师父绿衣罗刹所住的静室跑去。
  绿衣罗刹柳凤碧这时打坐完毕,听徒儿多玉娇这么详细一述说,脸色一变道:“笑话!凭你目前的功力,背一个枯瘦老人怎么能累到如此地步!这里面一定有鬼!”随着话音,从云床上一弹而起,早飘出了静室。
  多玉娇这时才回过味来,也觉得情况不对,连忙蹑在师父柳凤碧的身后,一前一后地向山门外赶去。
  师徒二人来到山门外时,那个几乎寸步难挪的黑衣病老人已经踪迹不见了。
  绿衣罗刹冷哼了一声,飞身纵到了法王寺的山门之上,极尽目力向四处扫望,竟然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也察觉不出,只好飘身而下,让多玉娇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再详细地述说一遍。
  一直听到多玉娇曾夸口自己的山鸡野兔烤得如何如何好时,才低说了一声:“快随我来!”率先向厨房奔去。
  相距厨房老远时多玉娇就芳心一动:关闭的厨房小门,洞然大开着。忙着脚下一点,飘身堵住了厨房的门户,见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背下山的黑衣病老人,正在踞案高坐,狼吞虎咽地大嚼山鸡、野兔,吃得那么香甜!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病态!心中一气刚想发问,猛然听得师父柳凤碧在自己的身后冷冷地问道:“你是谁?知道我是谁吗?”
  多玉娇连忙侧身一让,瞟眼看了师父一下。只见柳凤碧不光已脸寒如冰,两眼中也几乎快要喷出火来。不知怎么回事,多玉娇反倒为黑衣病老人暗暗地担起了心。仗着师父疼爱自己,有心为黑衣病老人开脱道:“我师父她老人家当年是武林三女侠之一,气你不该装疯卖傻地前来欺骗我。快快报出你的名字,再好好地向我师父赔礼道歉,好让你吃饱喝足了走人。”
  别看绿衣罗刹怒目扬眉、冷言威逼,那黑衣老人不光根本不加理睬,甚至还大啃大嚼,等到多玉娇这一开口说话,他才放下刚啃了一半的烤野兔,很和气地说道:“请问小姐,小老儿什么时候欺骗你了?在山上我可是死活都不愿意前来,是小姐你好说歹说硬背着小老儿下山来的。
  就连请我吃你烤的山鸡和野兔,也是小姐你亲口许给我的。这一点也不错吧?”
  黑衣老人说到这里,伸手又抓起另一只山鸡,向嘴中塞去。
  绿衣罗刹柳凤碧更火冒三尺了,语音更冷地逼道:“你到底是谁,莫非欺老身的三尺龙泉不利?”
  黑衣老人用嘴撕扯了一大块鸡腿,直了直脖子,吞咽了下去说:“这真奇了,山鸡和野兔都是这位小姐烤的,小老儿也是这位小姐请来的,有恩有德。小老儿自会报答她,用得着你这么横眉瞪眼吗?”说完又撕下了一块鸡腿。
  绿衣罗刹实在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二十年以来,还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我绿衣罗刹面前这么大摆谱儿!你也可能大有来头,赶快亮出你的万儿。否则,别怨我柳凤碧手下无情!”说完这一番话就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剑柄。
  这时,夕阳已经衔山,院内的天色虽然不算太暗,可厨房内的光线已有些模糊不清了。只听黑衣老人幽幽地说道:“小老儿何尝不知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这山鸡野兔虽香,但它的骨头随时都能卡住小老儿的喉头,绝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因为这位女娃儿一片心意难拂,我才拼了老命前来啃嚼,不料还得忍受这样的窝心气。”说完连连叹气不止。
  绿衣罗刹毕竟是江湖上横行多年的人物,享有黑、白、绿三魔女的清誉,听了黑衣老人之言后心中也不禁一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法王寺大殿上传来了两声怪笑,声如枭鸟,两条其疾如矢的人影一下子飘落在院落之中。
  柳凤碧举目看去,见突然现身的竟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女。男的全身穿白,女的一身黑衣。形貌诡异,面容冷酷,显而易见没怀好意。
  饶是绿衣罗刹江湖经验极为丰富,也看不出这一对男女的出身路数。
  这时候黑衣老人又说话了:“你们可不能小瞧了这一对狗男女,他们夫妻二人横行漠北边荒,已长达二十年之久,一向罕逢敌手,天生的狼生狗肺,阴毒无比。女的叫九阴手赫珍珠,人称黑珍珠,练有九阴毒砂,狠毒无比。
  男的叫金蛇手白午阳,人称白无常,专门擅用子母磷火弹,异常凶恶。据估计,这一对凶人此次前来,可能是专为这位好心的小姐而来。小老儿刚刚吃了这位好心小姐的烤山鸡和烤野兔,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吓唬你们。吃饱喝足,小老儿该找地方睡觉去了。”匆匆把话说完,从厨房后墙上的小窗中钻出去,走了。
  听说来的这一对男女竟然是横行漠北边荒多年的黑白二凶,绿衣罗刹柳凤碧的心也不由得猛地往下一沉。她当然清楚,如以一对一,绝不会栽在他们夫妻任何一人的手下。可怕的是,这一对男女凶人有一个奇怪的规定:不管对手是一个或者十个,向来都是夫妻二人一齐出手。自己就吉凶不卜了。
  看出师父神色有些迟疑,多玉娇护师情切,一晃娇躯纵身而出,冷然喝道:“无冤无仇,你们凭什么上门欺人?”
  九阴手黑珍珠格格地笑了,哟了一声说:“公主背叛皇兄,来到中原,身在异国他乡,还摆什么公主架子!我们夫妻二人不过是受了你兄长多尔衮亲王的聘请,特地前来敦请公主的芳驾返回故国。话我可要首先说明了,我们夫妻可不是你们大清的臣民,也绝不听你多公主的吆喝。
  你的哥哥多尔衮曾说得明白,公主你胆敢不回国,准许我们格杀勿论。你最好还是放明白一些的好。”
  帘子已经挑开,话也说得非常明白,绿衣罗刹知道自己不动手不行了。仓的一声,亮出了三尺利剑,并示意多玉娇不准出手。起手一招“银河双星”,剑芒霍霍扫向了白午阳赫珍珠夫妻二人。
  黑白双凶桀桀一笑,鬼魅也似地闪向了左右,白午阳亮出了一条蛇骨鞭,黑珍珠亮出了一对鸡爪抓,三件兵刃一长两短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向了绿衣罗刹柳凤碧。鞭如怪蟒,抓如狼爪,真不愧有漠北双凶之称。
  四五十招过后,绿衣罗刹知道不动真的是不行了,当时施展开独得之秘的烟云剑法“彩云朵朵”、“流云赶月”、“迎云捧日”,刷!刷!刷!疾如飘风,快似闪电,凌厉无比地攻向了漠北双凶夫妻。
  这样一来,却正合了黑白二人的心意。因为绿衣罗刹越是求胜心切,内力的消耗越快,越容易露出破绽。
  果然交手不到二百招时,绿衣罗刹已感到内力有些不济,鬓角也沁出了点点汗珠。
  多玉娇和师父绿衣罗刹情同母女,虽然柳凤碧严厉命令她不准出手,也不忍眼看着师父为了自己遭受风险,况且漠北二凶为人狡猾,只在绿衣罗刹的前后左右游斗?居心想耗尽柳凤碧的内力后,再陡然猛攻,置绿衣罗刹于万劫不复之地,情势险恶已极。忍不住一声娇叱,反手抽出剑来,想切入进去。
  猛听师父柳凤碧怒声喝叱,手中的利剑一招“烟云腾空”剑芒大炽,和漠北双凶一合即分,三个人不光身上都冒出了血珠,也同时都退后了好几步。
  吓得多玉娇一拧娇躯狂扑而出。见师父虽然以一招“烟云腾空”划伤了漠北双凶的肩头和手臂,却伤得极轻。
  而自己的师父却让金蛇手白午阳一蛇骨鞭砸上了后背,九阴手黑珍珠双抓也抓伤了师父的右肩和软肋,伤得很重,鞭砸后背震得师父嘴角溢血。
  多玉娇双眼含泪,芳心如焚,持剑护在师父的身前,恨声骂道:“亏你们还是漠北边荒的有名人物,竟然下作到以二敌一的地步,我跟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拼了。”嘴里骂着,手里还忙着去扶师父柳凤碧。
  金蛇手白午阳桀桀一笑说道:“多玉娇公主,你太少见多怪了!我们夫妻历来对敌都是这么个规矩:对手一个人,我们是一齐上,十个八个甚至更多,我们也只是夫妻二人,从来不用聘请帮手。”
  话没落音,猛然听得厨房顶上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喘着粗气骂道:“今天正好刮的是西北风,你小子也不怕吹断了舌头找不着人接?”
  一听发话的,正是那个黑衣老人。多玉娇心中一喜,连连呼叫道:“老人家快请下来!老人家快请下来!”
  不料那黑衣老人却是光打雷不下雨,光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喊出那两嗓子之后,竟然寂然无闻。
  骂得漠北双凶脸色一变,留下九阴手黑珍珠盯死了柳凤碧、多玉娇,金蛇手白午阳蛇骨鞭一抖,舞起了漫天鞭影护住了全身上下,身随鞭起,宛如一只大鸟扑上了厨房顶。
  忽然从法王殿上又传来黑衣老人的骂声:“老子我正啃着香喷喷的山鸡和野兔,暂时没有工夫揍你这个不成材的贼小子。怕挨揍的,趁老子正啃得津津有味,夹着尾巴跑得快快的,那是你们祖上积了阴德。你要敢不听话或者有一块骨头咯疼了老子我的牙齿,老子非活劈了你们二人喂大鹰不可!”
  漠北双凶作恶江湖多年,一贯吃的都是横梁子,哪曾让人这般污辱痛骂过。气得九阴手黑珍珠大嘴一张,刚刚骂出个“老”,底下的“贼”字还没有骂出来时,嗖的一样东西,又快又准地正好塞入了她的嘴中。要不是黑衣老人手下留情,真能一下子把喉管给她射穿。就这样,也打掉了黑珍珠四颗牙齿,满嘴流血。慌忙吐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只山鸡爪子。
  金蛇手白午阳一看妻子受挫,满嘴流血,一声怒斥:“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是好样的,下来和我们夫妻一决雌雄!”金蛇手一个脏字眼都不敢带,足以说明他对暗中耍他的人存了很大的戒心。
  又过了片刻,一蓬鸡爪兔骨从法王殿上撒了下来,别看是随手一撒,真比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打出的暗器还要厉害。尽管漠北双凶夫妻乱闪乱躲,也被打得满身油渍。紧跟着一个又细又长的瘦削身形从法王殿上飘然而下。
  漠北双凶岂是甘愿受辱的角色,加上二人又是多年夫妻,心意自然相通。一见对手从法王大殿上飘落,互相一对眼神,各自把右手一扬。九阴手黑珍珠是一大把九阴毒砂,金蛇手白午阳是一颗子母磷火弹,一齐打向了身在半空的黑衣老人。
  多玉娇正看得目瞪口呆,暗暗解恨。绿衣罗刹柳凤碧识货,见黑衣老人身在半空,双凶夫妻的毒砂火弹一齐撒出,心头一惊,狂呼了一声:“小心!”
  黑衣老人只是轻声一笑,两只长袖随意一卷,一下子就将毒砂和子母磷火弹完全卷住。紧接着双臂一抖,将卷来的两样东西送出了庙墙外面,顿时传来了一声闷雷,那颗子母磷火弹爆炸了。
  一见黑衣老人具有这种骇世惊俗的高妙身手,漠北双凶顿时吓得矮了半截。他们二人当然知道黑衣老人并不想赶尽杀绝,否则只须将二人打出的暗器再回击二人,他们夫妻早就尸横在地了。
  金蛇手白午阳颤声恭身问道:“老人家可是天山三公之首瘦公郑老前辈?小子太有眼不识泰山了!”
  原来黑衣老人就是先天无极派硕果仅存的天山三公之首瘦公郑公道,是胖公沈三爷沈公达的老大。
  绿衣罗刹柳凤碧和多玉娇这才一齐暗暗后悔不迭,人家郑大公不是一再明白地告诉过多玉娇“一生正直,公道待人”嘛,可笑自己师徒二人硬没有从这八字当中琢磨出郑公道三个字来,活该有这场虚惊。
  就见天山三公郑公道指着漠北双凶骂道:“我从开封大相国寺就瞧出你们二人的身份,一直尾随你们来到此地。嵩山一带是本派开派奠基之地,岂容一般鼠辈横行无忌。详细供出你们的一切,我可以网开一面。有一字不实,我叫女娃儿烤一次活人尝尝!”
  栽到这步田地,漠北双凶哪里还敢有一丝一毫的横劲!金蛇手白午阳老老实实地供认:“辽东多尔衮亲王恨自己的幼妹多玉娇背兄叛国,私自逃入中原,又遭到贵派现任掌门武凤楼的遗弃。暴怒之余,不惜耗费人力物力,势必将公主掳回辽东不可,并悬巨赏十万两白银的花红。
  没有活的,死的也给钱八万两。只怪我们夫妻见钱眼开,才暗暗地进入中原,寻人到此。只求老人家饶恕了我们,从今以后,绝不敢再入关南下。”夫妻二人一齐跪地求饶。
  天山大公脸色一寒,沉声喝道:“按你们两个东西过去的所作所为,本应废去你们二人的性命,退一步也该废去你们的一身武功,让你们永远难为害江湖。因老夫今天山鸡野兔啃得痛快,心情很好,破倒饶恕了你们。”
  喜得漠北双凶连连叩谢不止。
  又听郑公道说道:“放走你们之前,老夫向你们讨要两样东西,不知你们肯否?”
  漠北双凶只图能得活命,哪敢说出一个不字,只有连连点头。
  郑公道这才让他们夫妻二人一个献出来一袋子九阴毒砂,一个交出身上所有的子母磷火弹。
  二人心中再不舍得,为了保全性命,也只好忍疼割舍。九阴手黑珍珠摘下了豹皮囊,金蛇手献出了仅有的两颗火弹,狼狈而走。
  郑大公指着一袋子九阴毒砂和两颗火弹,笑嘻嘻地向多玉娇说道:“小老儿用这两样东西来偿还你的两只烤山鸡和一只烤野兔,能不能算是两帐皆清?”
  多玉娇已知黑衣老人是自己心上人武凤楼的天山师祖,听郑大公这么一说,慌忙跑下说道:“晚辈不知是师祖驾到,多有失礼。承蒙师祖出手相救,晚辈永世难报鸿恩。请我师父陪你老人家到静室休息,容晚辈再烤些山鸡野兔,供老人家饮酒食用可好?”
  天山三公郑公道呵呵大笑说:“你烤的两只山鸡、一只野兔,几乎所老夫给活活撑死!还是先给你师父服药包伤吧!”
  绿衣罗刹深知天山三公在武林中的极高地位,三个老人都素性诙谐,一向不拘小节。过分客套,说不定还能让他不快,也就不再多谢。师徒二人请郑大公到殿内蒲团上坐下,才问起他从何处赶来。
  郑大公首先慈祥地一笑,极力称赞李鸣道:“要说鸣儿这孩子,称之为智多星、赛孔明都毫不为过。我和老二叶公超刚到京城,他就请我们两个老头子一个去青城山,一个回嵩山。顺便还告诉我司徒平的一个小兔崽子囚的这法王寺中,保不住峨嵋派的人会找到这里,求我暗地留意。果然在开封大相国寺发现了漠北双凶夫妻,才暗暗尾随到这里。另据鸣儿的估计,峨嵋掌教司徒平肯定会亲自出马关中河南一带巡视,求老二叶公超传话给他师父江剑臣寻求时机,先和司徒平较量一下子,以免真正翻脸大干时摸不清虚实——因为峨嵋派的势力确实不能轻视。凡此种种,还都让鸣儿这小子给品透了。为防你们师徒不测,我才逼着漠北双凶献出了九阴毒砂和子母磷火弹。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些玩意儿,杀敌和顾命都能用得上。特别是这子母磷火弹,是一母九子十颗弹丸,燃炸起来,三丈以内,让人无法存身。有一颗足可顾全性命。我老头子也可以放心喝我的烧酒去了。”
  因为绿衣罗刹下午还在骂李鸣,归根到底,还是人家缺德小子央求天山三公前来救援了自己师徒,情不自禁地脸上一阵子发烧。
  天山三公郑公道又放低了声音说:“鸣儿还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业已写信托我二弟叶公超带给了他的师父江剑臣。并请我要你们……”说到这儿将声音变成了窃窃私语。
  不等郑大公将话说完,绿衣罗刹已脸色大变,说道:“这话也亏你郑大公能讲得出口,我柳凤碧再不济,也不会怕司徒平和冷酷心二人。再说,这种事情要传说出去,羞也把我绿衣罗刹羞死了。”
  郑大公正色说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别说李鸣根本不是这种意思,就连老夫我也绝不会有丝毫轻视你们师徒之心。是因为杀一司徒清,仅仅不过污一席之地,对于两派之争不光毫无用处,反而能授人以柄。不如借你们师徒之手放走了事。”
  听郑公道这么一解释,绿衣罗刹这才收回了怒容。风险已经过去,一向犹如闲云野兔的天山大公,哪肯在法王寺久留。郑大公踏着茫茫夜色,独自出庙走了。
  三天过后,绿衣罗刹的伤势已大为减轻。在这三天之中,多玉娇不光缝制好了两只鹿皮手套,还磨着师父绿衣罗刹柳凤碧教会了打子母磷火弹和撤九阴毒砂的手法。
  由于听从了李鸣的主意,对峨嵋三少主也不再加以囚禁了,只轻点他的两处穴道,使他不能发挥功力和蹿高纵低而已,就连饮食起居也改善了不少。只是到了晚上,还是将他放在暗处。
  这一天,师徒二人刚刚用罢晚餐,柳凤碧因为新伤将愈,心中一高兴就叫多玉娇取出了师徒二人使用的宝剑,各自背上,一前一后地走出法王寺。
  这时天已渐渐黑暗起来,一轮明月正从东山脚下升起,清光四射,照到法王寺前的数十株虬枝丛生的松柏树上,疏影横斜,枝叶浮动,顿时使人心旷神怡,百虑皆空。
  多玉娇在师父面前毕竟还没脱小孩子子脾气,娇声喊道:“师父随我来!”脚下一点,身轻如燕地蹿上了一株矮树,一溜轻点巧纵,登上了一处山岗。只见明月千里,清澈如昼,碧空之中星斗闪烁。
  多玉娇知道师父自从受挫在漠北双凶联手攻袭之下,内心很不高兴,尽管自己娇笑承欢,师父也只有强颜欢笑。难得今晚师父有这么好的兴致,不光同自己走出了法王寺,还破格地让带上了宝剑。有心逗师父开心,等师父也登上了山岗,娇喝一声:“恕弟子无礼!”脚下一点,腾身而起,趁势抽出了宝剑,左手剑诀一指,招化“大鹏展翅”,连人加剑扑向了师父的身前。
  绿衣罗刹柳凤碧笑骂了一声:“淘气!”脚下轻点,身形向斜刺里一纵,闪开了徒儿多玉娇戏刺来的一剑。
  绿衣罗刹闪是闪开了不料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偷偷地掩上了一个人来,多玉娇的这一剑反而变成了向师父身后那人刺去。
  没想到那人形若无事,并不避让,好像多玉娇手中拿的不是一口利剑,而是儿童玩的木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多玉娇一气,心想:你不躲我的宝剑,一定是自恃太甚,我跟你虽无冤无仇,不便追去尔的一命,也得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利剑也能杀人。主意一定,将剑尖微微一偏,朝那人的左肩头划了过去。
  利剑离那人的肩头大约还有寸许光景,那人却陡然左掌向上一穿,掌缘竟神奇地找上了多玉娇的剑身。
  多玉娇顿时觉得一种很大的力量砸了自己的剑身一下,竟把自己用六成功力刺出的一剑撞向了一边,自己的那口利剑几乎脱手落地。
  多玉娇仗着有师父在侧,心中火起,一个“燕子穿云”势,蹿起来丈余,双手握剑,化成了“黄鹄摩云”,旋身直射,狠狠地又刺向了对手。
  不料自己的利剑刚刚刺到人家的当顶不远时,那人还是和上次一样,又神奇地穿出了左掌,非常准确地又用掌缘贴上了她的剑身,一股子刚柔相济的力量,又几乎将多玉娇的利剑震出手。
  多玉娇狠错银牙,一个“燕子三抄水”,飘离那人远些,趁着皎皎的月光,扫了那人一眼,心中不由得一怔。
  那人年约四旬,秀眉星目,琼鼻瑶口,五官俊美,掩口墨须,站在山岗之上。月光之下,临风玉立,飘然出尘。
  扭颈回头,再瞟师父一眼,见自己的师父也呆呆地望着这个午夜不速之客。
  多玉娇连刺两剑,不光没刺着对方,连衣服都挨不上一下,人家甚至连脚都一丁点儿没动,想来也真是窝火。
  又见师父没有公开出声阻止,再错银牙,先用一个“风吹落花”势,再陡变为“鱼鹰入水”,剑撒寒芒,用一招“织女投梭”暴点那人的前胸。
  也真能把人活活气死!多玉娇为了刺中这一剑,几乎把跟师父柳凤碧所学的本领一齐都亮了出来,连身法都改变了三次,出剑时也贯足功力,满指望这一剑即使刺不死那人,也非得让他见点血不可。
  哪知她希望越大,落空得越厉害。这一招“织女投梭”去势再疾再猛,还是刚刚递到了对方的胸前时,又让那人用老法子给震了出去。
  多玉娇玉面绯红,银牙连错,猛地一下子将右手的利剑移交给左手,腾出那只右手,就想去戴鹿皮手套,用刚刚到手的九阴毒砂去伤那个看不起自己的人。
  她的师父绿衣罗刹突然横身切入他们二人中间,声音平和而又肯定地说道:“你就是昔日的锦衣卫总管,现在的石城岛岛主女魔王,老身幸会了!”
  打了老半天,来人竟然是自己心上人武凤楼的三婶娘——跺跺脚土地都得乱颤的女魔王侯国英。可笑她不光是一身男人的装束,还非常俏皮地安上了一撮黑如点漆的小胡子,真令人神鬼莫测。
  可以是因为黑衣魔女邬风仙、白衣文君薛凤寒、绿衣罗刹柳凤碧三人,当年被武林人物同称为江湖三魔女的缘故,侯国英破倒恭身向绿衣罗刹柳凤碧深深地打了一躬。
  绿衣罗刹柳凤碧喟然叹道:“男人们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侯岛主虽拜过黑衣魔女邬凤仙为师,可你现在的功力肯定在邬大姐之上,因为你不光学会了钻天鹞子江三爷的神奇武功,还挖来天下第一神剑醉仙翁的箱底,理当推为天下女杰之冠。”
  女魔王侯国英娇躯一颤,好像触动了心底的痛处,凄然叹道:“国英罪大,不光连累了丈夫江剑臣,也害苦了娇儿江枫,一家骨肉难得朝夕共处。就让我武功盖世,又有什么可喜之处。”说完竟流下了莹晶的泪水。
  说话之间,多玉娇已抢跪在侯国英面前,按心上人武凤楼的辈分,异常亲热地叫了一声:“三婶娘!”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女魔王侯国英一把挽起多玉娇,在冷月清辉之下,二人呆呆相望。
  最后还是柳凤碧首先打破了痛楚孤寂的局面,悄声问道:“岛主午夜来此,也是按缺德小鬼李鸣所策划而来吗?”
  一听绿衣罗刹提到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女魔王那清瘦的脸庞上才溢出了一丝笑意,无限疼爱似地说:“难为鸣儿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竟然有如此的聪明机智。谁要是认为他专会耍点鬼花招,那就大错特错了。就连我当年身居高位,手握锦衣卫权柄,统率五万铁甲劲旅时,也多次吃过这孩子的大亏。相信司徒平和冷酷心二人也会让这孩子给摆布得晕头转向。”
  绿衣罗刹知女魔王并不是爱屋及乌,过甚其辞,李鸣的智谋确实很有过人之处。当下就询问女魔王到此的用意。
  女魔王侯国英在柳凤碧的耳边悄悄地述说了一遍,听得她神情一阵子大震,也闷得多玉娇公主几乎背过了气去。
  事情交代清楚以后,侯国英就隐去了身形,她们师徒返回法王寺。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事情还偏偏巧得这么出奇。师徒二人相隔法王寺山门好远,就觉得有些不对。刚进入山门后,早有一个衣着华丽、面白如玉、五官清秀的人等候在那里。
  绿衣罗刹见此光景,更加佩服缺德十八手的消息灵通,判断如神,峨嵋派的人来得好快。心中明明有数,故意沉下脸斥道:“老身脱离江湖已久,觅地在此隐居,哪里来的道上朋友?请立即退出寺外。”
  衣着华丽的那人微微一笑说:“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当年的绿衣罗刹已衰老如此,不能不让人忧伤这岁月的流逝。”
  其实绿衣罗刹早已猜出这衣着华丽的白面人就是臭名昭彰的阴阳两极葛伴月,假装没认出来,脸色寒得能刮下霜来地斥道:“老身冷面冷心,一向讨厌和臭男人讲话。
  你是何等样人?竟敢口吐戏言,趁早给我滚出,不然我柳凤碧可要痛下煞手了。”
  阴阳教主葛伴月自恃有峨嵋掌教作靠山,哪里还把绿衣罗刹放在眼内!妩媚地一笑说:“怪不得江湖上盛传宁愿碰上神剑、鬼刀、生死牌,也不愿碰上武林黑、白、绿三魔女。绿衣罗刹果然冷面冷心,让人见而心寒。可是葛某人有事前来,不见真章岂肯空手而返!只请放出我们的三少主,不管你有多少苛刻的条件,葛伴月都能作主应允。这个面子够大的吧!”
  对方已公开亮出万来,绿衣罗刹想装糊涂是不行了,脸色更寒如冰霜地说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是放在二十年以前,我绿衣罗刹还没有灰心江湖、退出武林之时,你这个半男半女的怪物,躲我都恐怕来不及!如今竟敢像模像样地站在我柳凤碧面前,真不怕我一生气杀了你?”
  阴阳教主葛伴月由于贪淫好色,经常作践少男幼女,二十年来都不敢和武林正道人士碰面,如今有了峨嵋派这座大靠山,不光腰板直了,喘出的气自然也粗了,冷然一笑说道:“十年河东还转河西呢,我葛伴月从来不曾怕过任何人,恐怕一般人物也逃不出葛某人的玄阴绝户指下。
  只是我不愿腥杀恶斗,退让三分而已。我再重复刚才那句话,请放出峨嵋三少主,有些条件我们教主也能答应。要是真的不识时务,请你们师徒朝周围看看!”
  随着阴阳教主葛伴月的这句话,从法王殿和附近所有房顶上,都露出憧憧的人影,看样子来得人还真不在少数。
  绿衣罗刹柳凤碧更佩服缺德十八手考虑得周到,反正胸有成竹,扭头向多玉娇说道:“快快请出峨嵋三少主!”
  多玉娇应声去了不久,变戏法似地左手提着被封闭了穴道的司徒清,右手的利剑横架在他的脖颈之上,从容自若地走了回来。
  阴阳教主葛伴月奉命前来营救司徒清,怎么也想不到老于江湖的绿衣罗刹竟能这么容易地就将肉票亮了出来,认为大功将成,心中一高兴,冲口问道:“交出我们的三少主,你想要什么条件?”
  早已接受过女魔王侯国英安排的柳凤碧,迟疑了一下,冷冰冰地伸出了两根手指道:“条件不多,只要两件!”
  葛伴月心中大喜问道:“你需要什么条件?请赶快说出!”
  绿衣罗刹暂时先不说条件,反而向阴阳教主葛伴月问道:“你葛伴月前来营救司徒清,是否真有诚心诚意?”
  葛伴月连忙答应:“真有!”
  柳凤碧还是不说条件,把手向所有房上埋伏的人一指,然后才冷冰冰地说出:“第一,你给我一个不留地先宰了他们!剩下一个,我都不会活着交出司徒清!”
  葛伴月做梦也想不到柳凤碧能给他出这么一道难题,顿时面色大变了。
  柳凤碧还是语冷如冰地说道:“我柳凤碧也是老江湖了,你葛伴月气势汹汹带来这么多的帮手,司徒清在我手内,你们当然投鼠忌器,不敢对我们师徒如何,我就是说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你这个甘心当峨嵋派奴才的老妖怪,也得搬梯子去摘。我要是将司徒清这小子交出了手,你这没有人性的东西保不住会发号施令,围攻我们师徒。
  我柳凤碧会这么没有心眼吗?”
  绿衣罗刹的这番话,叫任何人听着都不能说没有道理,她阴阳教主葛伴月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做不出来!。
  怔了一怔,阴阳教主葛伴月哑声问道:“第二个条件呢?”
  柳凤碧毫不迟疑地说:“请出峨嵋掌教司徒平夫妇,我要当面交给他们!”
  这第二个条件要得更为合情合理了。
  葛伴月以堂堂一教之主的身分,连接收一个人质的资格都没有,不能不叫她脸泛紫霞,双目怒睁;但是司徒清在绿衣罗刹手中,怕有闪失,还不敢讨价还价。这也是她屈膝投入峨嵋派,作别人奴才的下场。
  多玉娇还怕火点燃得不够,不能立即促葛伴月众叛亲离,反手将剑插回了鞘内,戴上鹿皮手套,抓了一小把九阴毒砂,抖手向西厢房顶上撒去。
  天山大公郑公道所言不假,漠北双凶之一九阴手黑珍珠精心练制的九阴毒砂果然厉害,出手一溜其黑如墨的烟雾,撒在人的身上伤人不说,落在瓦上也冒出了溜溜蓝火。
  吓得阴阳教的徒众嗷嗷乱叫,纷纷四散逃窜。
  多玉娇乘机威赫道:“不要命的,只管留在此处。”
  突然一高一矮两条人影一闪而至。高者正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矮者是他的那名贴身侍童,背后交插负着司徒平的那口霜镡剑和自己的一口短剑。
  闹到这步田地,正主儿果然亲自出场了。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峨嵋掌教司徒平一露面,那些原来打算亡命逃窜的阴阳教徒都一齐凛然止步了。
  司徒平脚步沉稳地走到了绿衣罗刹对面,举手为礼说道:“司徒平自信半生以来,从没有亏待过武林同道,就连此次结怨先天无极派,也都是被逼无奈。五岳三鸟中,萧、白二人尚称谦虚,而钻天鹞子江剑臣生性狂傲,目无余子,稍有不合,不杀即废。近年以来,毁在江剑臣、武凤楼、李鸣等三人手下者达百数十人之多。为了挽救江湖上的朋友,司徒平迫不得已方才出面干涉,居心只想使彼等三人稍为自敛,并未倾出本派全力决战。谁知他们竟然敢掳我幼子,辱我娇妻,逼得在下非决一生死不可。贤师徒与峨嵋无冤无仇,何必替他人作嫁!放出小儿,化敌为友。我司徒平当永远记着你们师徒的高情厚谊。”说完,双目注定绿衣罗刹和多玉娇师徒二人。
  时机已到,柳凤碧还礼说道:“诚如司徒教主所言,咱们何冤何仇之有!所以不放令郎者,是怕他重新落入先天无极派之手,决心亲自交给教主夫妇,并不是故意为难葛教主。”说到这里,向多玉娇轻喝一声:“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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