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文《五凤朝阳刀》

第四部 第16回 途经帝陵,得除阴阳教下鬼;路出含嘉,幸交千里独行人

作者:冯家文  来源:冯家文全集  点击: 
  武凤楼、秦杰各跨御苑良驹离开城门,过芦沟桥,奔保定,出定县,到邯郸住宿了一晚。
  次日,天刚拂晓,爷儿两个就整装登程,走安阳、卫辉、沁阳、扑奔洛阳。
  由于武凤楼恨不得插翅飞上青城山,所以临动身前,亲自到御苑中精心挑选了两匹千里良驹,一匹菊花聪,一匹胭脂红。今天中午打尖的时候,给两匹马上足了草料。
  赶路心切,错过了宿头。月下挥鞭,岔入了别道。等到发现路途不对时,前面竟是巩县回郭镇。武秦二人的两匹马竟闯入了邙岭起伏、面积庞大的一座陵墓群内。
  这里是宋代的陵墓群。北宋的九个皇帝,除去徽钦二宗被金兀术所虏,囚死在漠北之外,其他的七个皇帝,均葬在此地。另外乾德六年,太祖赵匡胤之父赵宏殷的陵墓,从开封东南迁来此处。共计为七帝八陵,附葬的皇后二十余位,陪葬的宗室及王公大臣,如寇准、包拯等墓三百多座,蔚为大观。
  讲呀!武凤楼见长白一尊朱彤阳脸上的颜色,青一阵白一阵,变化不定,知他气得不轻,怕激出他的真怒,势必破脸死拼不可。连忙跨出一步,深深一揖道:“敝师弟李鸣一向嘻嘻哈哈,肯开玩笑,幸好没伤和气,只要朱老前辈能饶恕我们弟兄这一次,来年今日,我必亲自率领敝师弟,赶往长白山去赔礼道歉,请老前辈三思。”
  见武凤楼以先天无极派掌门人之尊,一口一个老前辈,还作揖打恭地许下去登门赔礼,这就叫杀人不过头点地了。
  长白一尊朱彤阳果然不愧为雄踞一方的武林大豪,拂髯一笑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去敝处赔礼道歉,老朽自然愧不敢当,但是请二位于明年今日去长白山一叙,是我衷心渴望的,就一言为定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不是傻子,当然明白长白一尊不会就此对自己罢休,别看他话说得这么好听,真的到了长白山,还非得有一场龙争虎斗不可。
  话已说清,双方一揖而别。长白一尊带手下人一走,一场极大的风波,就这样暂时过去了。兄弟二人冒着风霜返回城中时,东方又露出了鱼肚皮色。看起来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新婚之夜,真是白白地虚度了。
  第二天吃中午饭的时候,李鸣新收的小缺德徒弟秦杰满面春风地溜回来了。
  缺德十八手一怔,刚想问他怎么回来的,小秦杰笑嘻嘻地说:“昨天晚上初更时分,刘国瑞那草包小子就打发来一个亲信,拿着刑部侍郎潘大人的一张手谕,把我和刘二孬接出了牢房。到了武清侯府,好一阵子招待我们。那个亲信明白地告诉我们,由于刘草包吃喝嫖赌,挥霍无度,而且又净花冤种钱,府内金库空虚,早已债台高筑。有一个叫金鑫的人,劝说他在京城开赌场赚大钱,还许诺把一个外号叫赌鬼的老头儿给他请来坐镇,所以刘国瑞才去抓刘二孬去给他当掌盘子头儿。我见没有什么值钱的消息,就偷偷地溜了回来。,刘二孬那老小子倒真想去当那坑害人的赌场头儿,请师父把他老小子给拘回来算啦。”
  听说峨嵋三尊的手已伸进了北京,福寿堂的管事金鑫又曾来过武清侯府,还提及了老赌鬼古仲文,武凤楼惊奇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拍着秦杰的当顶说:“好孩子,你带回来的消息好极了,刘二孬是该让他好好地在刘国瑞府内干一阵子,以便获取更多的消息。”说到这里,怕缺德十八手听不明白,才说了玉面无盐东方碧莲怀疑金鑫投毒致瘫了青城山的金、银、铁三豹。从秦杰带回来的消息来看,峨嵋派已有陵墓的建制,基本相同:陵台四周有神墙,四角有角楼,四墙中间设神门,东、南、北三神门外各有雕狮一对,南神门外两侧排列着雄伟壮观的石刻群,有宫人、将军、大臣、客使,及石兽、石柱等。气度豪迈,威武壮观。
  爷儿两个来到这里,虽饥疲交加,尚能勉强支持。两匹跨下神驹,已口鼻喷沫,遍体如水了。
  武凤楼张目环顾,见弯月冷辉之下,一望无边的陵墓,要走出去,需好长一段时间。距离四川古城,路途遥远,不能不爱惜脚力,怕累坏了马匹,只好招呼小家伙秦杰暂时下马休息。
  秦杰跳下马说:“大师伯,这地方的风水确是不错,人物也真是不少(指石人石像),不过除去咱爷俩和跨下的两匹马之外,连喘气的玩意都没有一个,这渴、饿二字,怎么解决呀?”
  小家伙秦杰认为这里无吃喝住处,不能休息过夜,提醒掌门师伯武凤楼尽快离开这里,另寻地方休息过夜。
  突然,从身后的一座陵台侧面,闪出了一个四旬左右的黑衣人,阴森森地骂道:“不知死活的兔儿崽子,敢骂老子我是不会喘气的玩意,真是他妈的活腻味了!”随着喝骂之声,人已欺身到秦杰的面前。
  别看秦杰这盏灯不大,可点燃起来从不省油。他见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让黑衣人给挑了眼去,本来说两句客气话,稍加解释,事情也许就过去了。可是,因为恼对方倚老卖老,张口就骂兔崽子、活腻味了,便不肯解释。心中一恼,冷冷一笑说:“冲着你老小子这份德性,跟他妈的不会喘气差不多,最起码你不会喘人气。”说完后,弯腰提了提靴子,摆出了打架的姿势。
  武凤楼刚想斥责喝止徒侄秦杰不准无礼时,黑衣人早已一声低吼,双爪如钩地扑向了秦杰。武凤楼知道自己这捣蛋徒侄功力稀松,是二五眼的花把式,刚想晃身前去救援时,哪想到小冤孽右手一扬,脆喝了一声“看法宝”,脱手一股子黄色迷雾,劈面向黑衣人脸上撒去。
  尽管那黑衣人的功力不低,经验也极为丰富,但做梦也想不到小家伙能撒出了一大把黄土。他想将身子纵起,已然不及,一下子被迷住了两只眼睛,这才恍然悟出,这小冤孽是假借提靴子之机,暗抓了一大把沙土。
  小秦杰哈哈大笑说:“杀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怎可无。小爷看见你眼睛乱转,就知道你老小子不怀好意。
  怎么样?一把迷魂沙,就撒得你晕头转向。服气了吧?”
  黑衣人揉弄了老半天,才勉强睁开了眼睛,但仍流泪不止。见武凤楼气宇轩昂,凛然可畏,知道讨不了便宜,咬牙一跺脚说; “报上你小子的名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早晚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武凤楼暗笑那黑衣人是自找骂挨,猜知秦杰必会装憨报出自己的名字的谐音“亲爹”二字,正想喝令小家伙不要再次胡闹,秦杰已丁字步一站,挺胸昂首地报出了:“在下缺德十八手、人见愁——”说到“人见愁”三字,故意将字音拖长。
  午夜更深,事先又无暇仔细看清秦杰相貌的黑衣人,一听和自己动手的是黑道中人人丧胆、江湖上个个头疼的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便忽地一转身,向后边的那座陵墓方向逃走了。
  乐得秦杰双手一拍,自豪地说道:“还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牌子硬,只说出‘缺德十八手人见愁’八字个,就把一个能狂上天的老家伙吓跑了。”
  对秦杰这孩子的胡闹闯祸,武凤楼秉性再为柔和,也不能不对他斥责,刚冷哼了一声欲训斥时,黑衣人逃而复回,还跟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黑衣少年。这少年模样长得还算俊秀,只是有些油头粉面,露出一些淫邪之相。这少年狂气十足地说:“谁是缺德鬼李鸣?滚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小秦杰有心耍他的狗熊,说:“你小子吃错了什么药,胡乱嚎的什么丧,这里哪有你要找的那位老爷子。”
  逃而复回的那黑衣人用手一指秦杰说道:“你小子刚才不是自称缺德十八手人见愁吗?”
  秦杰哈哈一笑说:“你老小子真是摔木碗的躁脾气,三声唤不来大黄狗,就自己去吃屎。刚才我的话只说出一半,你就吓跑了,又能怪得了谁呢?”
  听秦杰如此一说,那黑衣年轻人气势汹汹地问道:“你到底是谁给我从实说来,休惹得老子火起,活劈了你喂狗。” 小冤孽故意把身子一抖,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地答道:“刚才这老家伙想欺负我,被我一把土给撒蒙了,他问我姓啥叫啥,我告诉他,我是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老爷子的同乡,还没等我把下面的话说完,他就吓跑了,这能怪我吗?”  仔细看过了秦杰的年纪和神态,那年轻黑衣人倒有些相信了,狠狠地瞪了先前那黑衣人一眼,似乎责备他不该大惊小怪,又寒着脸对秦杰武凤楼二人说道:“我不管你们是缺德十八手的同乡,还是人见愁李鸣的邻居,只要闯进了这片陵墓,那就叫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别想再活着离开此地,破坏了我们的大事!老五,上!屠了他们二人。”
  黑衣人刚才吃过了秦杰的苦头,先拔出了自己的鬼头刀,才向小冤孽逼去。 猜出这伙人几成秘密身份的武凤楼,早已后发先至,欺到了黑衣人的身边,嘴中只说了一声“破铁烂铜,也敢拿出来现世”,用分云捉光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那把鬼头刀,并顺手点了他身上的软麻穴。
  见半招不到自己的同伙就让人家夺刀出手,点倒在地,那年轻黑衣人忙不迭地先伸手抓出了五粒铁弹丸,抖手向武凤楼打去,想阻得他身形一滞,自己好脱身呼救,不让这两个人走脱,以免泄漏自己人潜伏的行踪。
  武凤楼甩臂挥刀,磕飞了年轻黑衣人的五粒铁弹丸。
  手腕再振,夺来的那把鬼头刀脱手化成了一道厉芒,扎透了年轻黑衣人的小腹,倒地伸腿了。
  黑衣人刚想狂呼饶命,小秦杰用手一顶他的下巴颏,“咔叭”一声响,把下巴骨环摘了下来。那黑衣人的嘴张得好似哈蟆窟,就是一点声音也叫不出来。
  武凤楼气得说了秦杰一句:“真本领半点不会,就是在歪点子上下功夫!我叫你师父收下你,算收错。”
  小家伙知道大师伯不是真生气,故意小声说:“这就叫有力的吃力,无力的吃智。我这就给他复原,请大师伯审问。”说完后一伸手,又给那黑衣人下巴颏托上,手法又干净又利索,还威吓了那人一句:“你要敢不老实,我会让你受尽人世间的洋罪。”
  武凤楼心想:这小冤孽是天生继承李鸣衣钵的材料,胜过小神童曹玉多了。知那黑衣人已被秦杰震住,不敢不说实话,就逼他将实情招出,保险放他一条生路。
  黑衣人现在可真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睛了,以自己的一身武功,等闲的人物,十个八个都别想靠近自己,如今被人家一伸手就夺去了鬼头刀,还点了穴道,只求能留下性命,就如实地招道:“小人姓张,名叫海生,外号人称黑心狼,潜伏宋陵多年,杀人越货,逍遥法外。一月前突然来了两对男女,一对是和尚尼姑,一对是老妻少夫,逼我做了他们的下手。我有心暗暗溜走,又舍不得十几年滚刀口的私蓄,只好明知不是伴,无奈且相随。直到前几天,他们四人认为我已死心塌地跟随他们,才说他们是阴阳教的门下,在此设立一处秘密分舵,作为阴阳教存放人质的地牢;还说马上就有三个极有身份的老家伙,将要押来此处;还答应我今后可以加入峨嵋派,并要我拉拢一些江湖人入伙等等。”
  听到此处,武凤楼不光深信黑衣人的供词不虚,对青城山金、银、铁三豹的安危,和东方绮珠的处境,更忧心如焚,深悔自己大意,不该一个帮手也没有带来。如今形势已迫在眉间,绝无回身再去约人的可能,只有凭自己一人之力,先将此处设立不久的阴阳教暗舵连根拔掉,然后立即飞马赶往青城山百兽崖驰援,再让秦杰立即赶往嵩山黄叶观,去向自己的三位师长五岳三鸟报信,请他们也动身前去。
  主意一定,解开了张海生的穴道,让他带自己先去秘密暗舵,并答应他在除掉阴阳教的三个匪徒后,不光饶他一条性命,还允许他将多年的私蓄带走,找一个地方住下,去寻下半生的安身立命之处。
  黑心狼张海生千恩万谢后,将二人悄悄地带到了永安陵赵宏殷的陵墓,启动了两块条石,马上露出了入墓的门户。三人迅即掩了进去。
  这里是黑心狼十八年盘据的墓穴,熟悉得闭着眼都能走路。只拐了两个弯子,下了两次台阶,就来到陵墓的外室。一片烛光闪耀之下,一个肥胖和尚和一个中年尼姑,正在撕鸡啃蹄,狂食烧酒,眉来眼去,调情嬉笑。一眼看见秦杰在前,黑心狼居中,后面跟随着武凤楼走了进来。
  虽然对秦杰武凤楼二人眼生,但见黑心狠神色自若,还没有太起疑心,以为武秦二人是黑心狼拉拢来的江湖黑道人物。小冤孽秦杰嘻嘻一笑说:“你们老两口喝得可真带劲呀。”
  那尼姑刚想张嘴骂人,小秦杰又嘻嘻一笑说:“说真的,你们老两口真是般配,一个秃蛋,一个肉球,都他妈的寸草不生。”
  两句俏皮话一骂,气得一僧一尼一气三分迷,放着兵刃不取,一齐暴喝了一声,抛下手中的烧鸡猪蹄,四手箕张,分为左右向小秦杰扑来。
  突然一红一紫两道光华一现,活象打了两道立闪,两声怪叫过后,青砖铺成的地面上,早留下四只还在跳动的断手腕。
  不要说,这是秦杰在前面引蛇出洞,武凤楼紧握五凤朝阳刀趁机而动,等眶得那一僧一尼拧身扑上之时,武凤楼电闪飘出,一招“狼烟四起”就截去了淫僧浪尼的四只手腕,疼得他们倒地翻身乱嚎。
  蓦地一道黑影,鬼魅也似的欺到了秦杰的身侧,手掌一翻,正好扣住了小家伙的有肩头上,沉声喝道:“谁敢再动,我先捏碎了这小娃娃的琵琶骨,再追去他的一条小命。” 一见徒侄秦杰受制于一个又丑又老的凶狠老妇人之手,武凤楼的两只俊眼,几乎急得冒出火来,真恨自己棋胜不顾家,一刀残去敌人的四只手腕之后,没有保护好秦杰的安全,让孩子落入敌人之手。照形势上看,自己一刀能枭去老妇人的人头首级,但秦杰的一条右臂是残废定了。一种投鼠忌器之心,不禁油然而生,空有五凤朝阳宝刀在握,武凤楼不敢造次了。
  不料,右肩落入敌人之手的小秦杰,毫无惧色地向老年丑妇神秘地一笑说:“请问大嫂子,肩膀头和小肚子,哪个地方是致命的所在?”
  那老年丑妇一时不解其意,冲口答应:“屁话!当然是小肚子是致命所在。”
  小秦杰嘻嘻一笑说:“如此说来,是你输了,小爷我赢了。”
  那老年丑妇听说一怔,就在这一刹那间,小冤孽早用手中暗扣的丧门钉碰了碰老年丑妇人的小腹。老年丑妇傻眼了。
  小秦杰摇头晃脑说道:“相好的大妹子,你上了小哥哥我的舍身喂虎绝户计了!你的手抓住我的右肩头,我的丧门钉顶着你的小肚子,我最多舍去一条右臂,你可就要三魂渺渺北上望乡台了。让给你个便宜,我喊一、二、三,咱二人一齐松手,可好?”
  要是真能同时松手,当然是老年丑妇的便宜。她听了之后,就慌忙应声答道:“可以!”  —小秦杰先用能活下去的甜头,哄那老年丑妇不要舍命死拼,然后又笑着说道:“我给你点便宜,你也给我一点便宜,告诉我那断去手腕的一僧一尼的姓名如何?”
  秦杰用话使那老年丑妇一分神,顶在丑妇小腹上的丧门钉陡地向上一穿,分毫不差地扎入了老年丑妇的寸关尺,抢占了必胜的先机。这才是秦杰最聪明的地方,假如他贪天之功,用丧门钉去扎老妇人的小腹,一扎之下,虽然得手,肯定不会马上断气,只要老妇人有三寸气在,断去秦杰的琵琶嫩骨,还是能办得到的。他扎穿对方的寸关尺,首先确保了自身安然无损,心想反正有掌门大师伯武凤楼在侧,谅她也绝逃不出五凤朝阳刀下。
  同伙被残,自己又右腕受伤,失去挣扎拚命之念的老年丑妇,哀声求饶了。
  武凤楼根本不是嗜杀成性之人,只用五凤朝阳刀逼着三个受伤的敌人。小家伙秦杰说道:“光棍不吃眼前亏,好死不如赖活着。谁先供出真实的情况,我就饶了谁的一条性命。”
  阴阳教中都是些乌合之众,胜则争功,败则四散,何况现在是生死关头,一僧一尼和那老年丑妇无不争着招供。从他们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供词中,武秦二人得到了如下消息:阴阳教主两极真人葛伴月,为人神秘莫测、诡诈多端,别说那些外坛、外舵的弟子教众没有见过他,就连一般的舵主,和他走在对面都认他不出。除去他的一妻、四妾、两女徒、八俊童之外,很少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这是他自知淫孽太重,深为武林正道人士所不容。以上提到的男女十五名心腹死党,都和他有肉体关系,所以才能贴近他;诱骗来的五色人妖之妹贺紫烟,也能贴近他。象一僧一尼和老年丑妇这种三流角色,只知道教主潜伏在古都长安城中的一座大宅院内,谁也不知道确实盘踞在哪里。最近仗有峨嵋派撑腰,他才开始在河南、河北暗设分舵,扩张势力。
  武凤楼没料到在无意之中能获得这么多消息,是自从和阴阳教对抗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知道很难再问出些什么,也就不继续逼审他们。为了不失信于他们,也为了让他们不会继续作恶,武凤楼只用先天无极功力,点散了他们的功力,并分给他们一些活命的钱财,就打发他们分头活命去了。
  爷儿两个又费了半天的力气,堵死了陵墓的入口,才离开了宋陵,跨上了坐马,向洛阳方向进发。
  走在路上,武凤楼就把自己的打算和想法告诉了秦杰,让他准备在东都洛阳岔道,独自赶奔嵩山黄盖峰上的黄叶观,去给三位师长送信。
  小秦杰这一回虽不敢硬磨软抗了,但心中却是好大的不情愿。一直来到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含嘉仓,才让两匹马松一松鞍辔,任其去啃嚼围墙根下枯黄的衰草,爷儿两个也各自去静坐调气休息。
  这里已地近洛阳,位置是隋唐东都洛阳宫城的东北。
  隋大业元年在此建立仓库屯粮,到唐朝继续使用,故称隋唐含嘉仓。四周筑有城墙,城内有整齐的窖穴二百五十余座,窖穴口径二丈到五丈左右,深一丈五到四丈,口大底小,圆壁斜下内收,窖底坚硬,经火烘烤,其上纵横铺木板两层,均经过油漆,能防潮、防腐,上面加盖,还可以居住。武凤楼所以在这里停下,主要是有了在宋陵中的经验,知阴阳两极的门下,都是寻找不见天日的地方匿居,一来避开武林正道人士的追寻,二来便于无耻宣淫。这个地方面积庞大,史有记载,隋唐时代,从苏州、邢州、冀州、德州、魏州、沧州、楚州、溆州运来的粮食,最高窖藏量达到过一万石以上,如今荒废多年,是黑道人物最理想的潜伏地点。武凤楼岂可不加搜查就轻易放过。
  身体、功夫恢复后,武凤楼留下秦杰一人小心看守马匹,他自己则凌空拔起,向含嘉仓城墙内落去。
  小秦杰哪里是个安分守己的孩子,何况他既入名门,又拜名师,满怀的喜悦,不能控制。看掌门师伯飞身越过城墙时,身法轻灵飘逸,知道施展的是本派最上乘的轻功巧钻十三天。他听说,这种轻功要练到顶峰,能借互相一点脚面的一点力量,在空中连停十三次,自己三师祖的外号钻天鹞子,就是由此得来。心中一阵子羡慕,将两匹马赶了回来,防止跑远,他自己就贴着城墙拚命地苦练起来。
  这就叫聪明一世,混蛋一时。练这种极为高深的轻功绝技,无师焉能自通?再说,也得有很好的轻功底子。他忘了心急不能喝热粥,也仿照大师伯刚才拔起的式样,硬往上弹跳,哪知道越跳越低,直到几十次以后,几乎是刚跳起,就力尽落下,气得他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笨蛋。 不料,事情邪门透了,就在小秦杰暗骂自己笨蛋时,身后突然也有人骂了他一声“笨蛋”。
  小秦杰象被蝎子螫了一下似的,猛地调转过身形,防止有人在后面袭击。当他把惊恐的眼神投射到辱骂他的那人身上时,一丝大为失望之感,促使他微微一怔。
  原来在身后骂秦杰笨蛋的那人,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身材比秦杰既瘦且矮,除去头有些大外,还象毛孩子。
  心高气傲,看不起对方的秦杰不怒反笑了。
  那大头小孩小脸一绷,冲口问出了三个字:“笑什么?”
  小秦杰诡异地一笑说:“笑你的胆子,比我还大!”
  大头小孩问道:“什么意思?”
  秦杰向前逼出两步说:“不怕我揍你?”
  大头小孩的兴趣也来了,撇嘴一笑嘲道:“就凭你那两把刷子,我把右手伸进裤裆里,光用一只左手也能收拾得你服服贴贴。不信,你就过来试试。”
  秦杰哈哈一笑说:“冲着你敢向我龇牙咧嘴,很对我的口胃,笨蛋算白骂,交一个朋友如何?”
  那大头小孩也扑哧一笑说:“瞪眼大半天,硬没打起来,多没有意思。依我看,朋友不是不能交,打架,最好还是打一次。不然的话,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秦杰看了他一眼,心想:敢情你小子比我还肯招灾惹祸呀!掌门大师伯进去踩道,说不定马上就会回来。这孩子虽然很对我的心思,可是不知他的真实来历,大敌当前,我还是别惹师伯生气为好。”
  那大头小孩见秦杰有些迟疑不决,小大人似的一挥右手道:“不敢动手就算了,以后……”他刚想说以后别再说大话,自己的右手腕间已被刁钻调皮的秦杰扣了个结实。秦杰迅即身形一塌,左肩正好顶住了那小孩的软肋。
  那大头小孩傻眼了。
  秦杰松开了那小孩的手腕,一点狂傲之态都不带地说:“两军相逢智者胜!以后别再这样大意了。”
  那大头小孩不好意思地一笑,委委屈屈地说:“今天我是栽了,但你的功力确实不如我!”话一说完,双臂猛张,凌空拔起一丈多高,两臂一收,一个“云里侧翻身”,甩出去两丈多远,弹地再起,又纵落回秦杰的面前,面不改色,气不涌出。看起来他的功力底子确实比秦杰高。
  秦杰对他更有好感,刚想夸奖他一番,突然右侧树林之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大头,你又野去了,快快回来念书!”
  大头小孩吓得脸色一变,瞟了秦杰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大声说话,一溜烟似的,。隐入了树林之中。
  秦杰正和他扰和得火辣辣的,大头小孩这么一走,闪得他心中空荡荡的,正想暗暗尾随大头小孩进入那片树林,一查究竟,他的掌门大师伯武凤楼从含嘉仓内退出来了。
  武凤楼一眼看出徒侄的脸色异样,一问之下,才知道究竟,心中也对这一老一少有些起疑。暗想:阴阳教的门下,凡是结伴同行或同居的,无一不是两个极端,比如在狼牙山杀死的两个匪徒,是一高一矮;清水塘对付的一对男女,又是一丑一俊;宋陵中的两对,除去一僧一尼两个之外,也是老妻少夫。今天我探查含嘉仓,一无所获,偏偏让杰儿又撞见了一老一小两个人物。从那老者呼唤小孩为大头来看,不见得就是自家骨肉,难道又碰上阴阳教的匪徒不成?武凤楼陷入了沉思之中。
  秦杰也似乎起了一些疑心,向掌门师伯献计道:“树林离此不远,好象不太大,何不进去一查。”
  武凤楼点头应允了,爷儿俩各自牵着马匹,一同进入了树林。一眼望去,看见里面果有三间茅屋,别无其它,先将马匹拴在了林中树上,然后向那三间低矮的茅屋走去。
  秦杰忽然听见那大头孩子的朗朗读书声:“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当年,武.凤楼以十二岁的稚龄,考取了杭州府童子试的案首,念书声一入耳,早已听出那孩子正在读《诗经》,心中顿时有了三分好感。
  距离那三间茅屋还有两丈多远时,还是秦杰听见过的那个苍老声音,从屋内传出来道:“何方来客降临敝处,恕老朽有失远迎!”
  武凤楼现在已是一派掌门,当然不会藏头露尾,立即昂然答道:“在下武凤楼率小侄秦杰冒昧登门,请老丈恕罪。”
  两下一搭话,那个大头小孩早纵高跳出,扑到秦杰跟前,极为亲热地拍肩拉手,让武、秦二人进屋。
  看见那大头小孩诚恳可爱的面孔,武凤楼的戒备之心大减,抢在了两个孩子前面,进入了三间茅屋之内。只见一个花甲老者,面容清癯,衣衫陈旧,正在用柳条编织一种物件。屋内四壁萧然,状极清贫。武凤楼肃然起敬了。
  那老者所以失礼不迎客,想必是布衣可以傲王侯惯了,如今一见武凤楼举止大方,彬彬有礼,反倒有些歉然之意。
  二人落座之后,武凤楼知这位老者必非寻常人士,恭声问道:“请问长者贵姓大名,是否祖居此地?家中人丁为何这等箫条?不知能否肯示知否?”问完,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殷切地注视在老者的脸上,似在恳求他坦诚回答。
  可能是武凤楼的热切目光感动了老者,就听他叹了一口气说:“一个人几乎到了沿门托钵的地步,本就没有留名的必要了。无奈足下情真意切,令人不忍强拒。小老儿姓吴,名尚。当年流落江湖时,有个小小的外号,人称千里独行,后来被人呼为独叟。”
  一听说茅屋中老者竟是当年和自己大师伯萧剑秋同时名重武林中的独行千里吴尚,武凤楼霍然起立,重新以子侄之礼,参拜了独叟吴尚,并将大师伯展翅金雕已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自己等详情,一一告知了独叟。并叩问老人家:为什么厌倦江湖,隐居此处,致使衣食都几乎有些不周,还问那个大头小孩是独叟的什么人。
  听武凤楼问得这么恳切,独叟吴尚苦笑了一下说:“今日所有这一切,都是老夫当年秉性太刚所致。我和令师伯几乎同时出师,同时行道江湖。当时的功力也不相上下,又都是擅长轻功绝技。曾击掌相约,两年之后,相见比试。令师伯行侠仗义,被人誉为展翅金雕。我却因为流入黑道,落了个千里独行,不好意思和令师伯相见,狠下心回山苦练,两年后再出江湖。先天无极派门下又崛起一个追云苍鹰白剑飞,再后来你三师叔十二岁独斗淮上鹰爪门,毙敌十几人,赢得了钻天鹞子的外号。我吴尚怎能去登门比试,只好洗手退出江湖,永远不再去占江湖上的一席之地。十年前收养了一个刘姓好友的遗孤,乳名祺儿。
  祖孙相依,直到今日。” 又是一个武林人物为了名号之争,甘愿忍受晚景凄凉之苦。和当年六指追魂与六阳毒煞二人的名号之争,虽略有不同,但结果比他们二位老人更惨。武凤楼决心拉他出山,就试探着问道:“以老伯当年的千里独行之名,这么多年,能不被江湖同道人察觉,真能隐居的这么清静?”
  一句话引起了独叟吴尚的一些烦恼,丧气地告诉武凤楼,此处是他第十四次搬家所盖,希望不要在出现第十五次搬家。
  这时,秦杰和刘祺也手拉着手一同走了进来,给谈话的双方都行过了大礼;就忙着烧饭去了。
  摆上来的自然是粗茶淡饭。吴尚硬按武凤楼上座,自己背对窗户坐下,两个小孩分坐两边横头相陪。
  眼望着桌子上的一小筐玉米面团子,几大块煮红薯,一小盆萝卜白菜烧冬瓜条,一盘醋熘白菜心,武凤楼刚想举箸,千里独行吴尚脸色一变,沉声喝问:“什么人?”一阵格格的荡人魂魄的笑声响过,门外脆声答道:“赶饭时的熟客来了,吴大哥不想破费吗?”一个徐娘半老,粉搽得雪白,胭脂抹得鲜红,硬想拉回已经逝去的青春的妇人,扭着水蛇腰款款而入。一眼望见上面坐着的武凤楼,她眼睛都直了,竟忘了把话接着说下去。
  千里独行吴尚冷然说道:“我吴尚蛰伏林泉二十五年,布衣粗食已然习惯,绝不再改变生活,谢谢你的引荐好意!”
  那妇人眼睛望着武凤楼,嘴中却又向千里独行劝道:“以吴大哥的名望和武功,长此终老山林,岂非有负平生所学?桂芝一再请你出山,也是怜惜人材难得,又不是让你去为非作歹。只请你老大哥在长安城中露上一面,答应在陕西镖局挂上个镖头的名字,你就可以饮酒下棋,百事不管不问了。”
  听这个女人请独叟吴尚去古都长安,借用他千里独行的招牌,猜知必又和阴阳两极葛伴月有关,武凤楼先递给独叟吴尚一个眼色,然后替吴尚做主答道:“吴老伯乃在下的前辈,不能让他再清贫下去,这个家我替他老人家当啦!给他半月期限,将此处的事情安排安排,准保他赶到长安如何?”
  那妇人见武凤楼替吴尚答应得这么爽快,心中一阵大喜,当即从袖中取出一只阴阳脸的五猴交给了独叟吴尚,娇声说道:“半月之后,可先到长安各大酒楼中,将这个信物放在自己的座头之上,自会有人前来接引。千万不要失信,我也在那里恭候。”安排已毕,又瞟了武凤楼一眼,飘然逝去。
  千里独行吴尚愤然作色道:“贤契为何擅自替老夫做主,收下这个贱女人的信物,推我吴尚于污泥秽土之中严武凤楼这才低声将自己探听到阴阳教主葛伴月潜伏长安城内,受峨嵋派利用,大肆扩张势力地盘等等详情,一一都告诉了千里独行,并恳切地要求吴尚出山,协助他先去驰援青城三豹,然后持信物去直捣葛伴月设在长安城的匪巢。千里独行吴尚毕竟是二十年前的武林健者,当初一日为了争一口意气,无声无息地苟活了二十五年,如今也自知来日无多,让武凤楼的这一番话刺激得豪兴大发。有了武凤楼这个台阶,也省得毁了大头刘祺的一生前程。考虑了一下,经过武凤楼的再一次苦口相劝,就欣然应允了。”
  孤儿刘祺听说爷爷已答应去闯荡江湖,真恨不得马上趴下给武凤楼磕一百个响头。为了怕爷爷反悔,私下里和秦杰一商议,让武凤楼以相马为名,眶出了独叟吴尚,三间茅屋让两个孩子给一把火点着了。
  等到吴尚发现起火,火势已蔓延得无法抢救,想着两个孩子的调皮大胆,独叟吴尚反而开朗地笑了。
  余火熄灭后,武凤楼当机立断,将两匹马让给秦杰、刘祺飞马去黄叶观报信。他和吴尚直奔青城山驰援。
  就在老少爷儿四人兵分两路的时候,东方绮珠和姑妈东方碧莲已经赶回到青城山百兽崖内。深受青城三豹知遇之恩的巡山八猛,那根本就木无表情的八张脸上,连肌肉都好象不会收缩了,好不容易盼到了少主东方绮珠回来,竟然是一人一马,由玉面无盐东方碧莲陪着冷冷清清地回山,别无一个帮手。
  青城山上的其他人也深怪三位老山主除去深深依赖峨嵋之外,只收了风流剑客晏日华一个徒弟,并无其他门人。平素又不和外界交往,再加上玉面无盐性如烈火,只有到处树敌,哪有朋友登门。最好的朋友八臂哪吒袁化、满天花雨袁浩祖孙,远在浙江,也救不了近火。敌人如果群起来袭,只有豁出性命,血洗百兽崖与敌人共存亡了。
  东方绮珠匆匆赶到三位祖父卧病的静室,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两行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原来身材高大,虎虎生威,一头卷发,满面虬髯,形如怒狮狂豹的三位老人,而今都象散了架似的瘫在了床上,形容憔悴,目光呆滞,除去金豹东方木倚着几床棉被木然而坐,银、铁两豹都昏昏欲睡。
  东方绮珠一下子扑到了祖父的床前,低唤了一声“爷爷”,就低泣起来了。
  三豹之首的东方木神情猛然一振,慢慢睁开了无神的豹子眼睛,眼角上也滚出了两滴泪珠,厚嘴唇一颤,用嘶哑而低沉的声音说:“爷爷们瞎眼,没看出峨嵋派狼子野心,我们兄弟三人行将就木,死何足惜,可叹你们姑侄二人必将任人宰割。”
  这时,银豹东方林、铁豹东方森也一齐被惊醒了过来,见在床前哭泣的是唯一后代东方绮珠,银豹东方林一声低叹,转过脸去。铁豹东方森怒声骂道:“罪该万死的武凤楼小儿,不是为了他,峨嵋派不至于下手这般毒辣,只恨当初一日没屠了他解恨。”
  东方绮珠知道话从自己的嘴中说出,比从姑妈嘴里说出份量要差得太多,忍不住回过头来,瞟了姑姑一眼。
  彻底对武凤楼改变了看法,好几天都心内负疚的玉面无盐,连忙将武凤楼打发她们姑侄二人先回青城山,他去约集帮手后立即驰援青城山,并一力操办东方绮珠接替掌门人大典的事情,详细告诉了三个老豹。
  金、银、铁三豹平生为人急公好义,豪爽正直,听后无不欣然大喜。武凤楼的此举,正对了他们老哥儿仨的脾气,心下顿时开朗了不少。
  东方绮珠趁机传下话去,送上了三份参汤,亲自看着三位爷爷吃下,又安慰了一番,才和姑妈悄悄地退了出来。
  一连三天,她们姑侄二人踏遍了青城山百兽崖所有的角落,重新设置明桩暗卡,严格命令巡山八猛白天要安静休息,无重大事情,不准出屋门一步;夜晚分两人一组,轮流巡查,以免拖垮了体力,应付不了巨变。东方绮珠自己和姑妈东方碧莲,白天黑夜都分两班主持大局,布置得井井有条,只盼望武凤楼迅速到来。
  第四天中午时分,一名小头目飞跑而入,向东方绮珠报道:“峨嵋派总管七步追魂冷铁心奉教主之命,陪峨嵋二老司徒英方、司徒英奇前来探三位老爷子之病。”
  东方绮珠明知夜猫子进门必无好事,但没公开破裂之前,怎么好公然拒绝前来探病,只好吩咐一声“请”,然后派人快去通知姑妈东方碧莲,并传唤巡山八猛。
  将倚老卖老的司徒英方、司徒英奇和傲气十足的七步追魂冷铁心迎进了前大厅内,东方绮珠吩咐手下人献茶。
  突然有人暴喝了一声道:“少主且慢!”随着话音,呼啦一下子巡山八猛清一色的疾装劲服,单手倒提乌光油亮的镔铁大棍,堵住了大厅正门。
  司徒英方拍案而起,沉声斥道:“胆大的青城山八猛,竟敢对老夫这等无理,不怕受山规处治吗?”
  八猛中的老二,怪眼圆睁地反驳道:“胆量不大,怎配称为巡山八猛!对你无理,还不是理所应当!峨嵋山的山规,处治不了我等弟兄八人。你们弟兄和八猛无亲无故,不准以老夫自称!”
  见巡山八猛这样折辱峨嵋二老,东方绮珠虽然也觉得人心大快,但总怕小不忍则乱大谋,目前武凤楼未到,人力空虚,绝不堪峨嵋山一击。她故意玉面一沉,拍案娇喝道:“你们八个匹夫,也真让三位老爷子给宠坏了,平日连我都不放在眼内,等我回过三位老爷子,再好好处治你们!”骂完,示意他们八人暂时退下?暂时出了胸中一口恶气的巡山八猛退下去了。
  在这个节骨眼,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又来了,一张俏脸寒得能刮下好几层霜来,看见峨嵋二老就立逼他们交出福寿堂管事金鑫,追问投毒伤人之事,嘴中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意狠心毒、胸有成竹的七步追魂阴森森地发话了:“东方大妹子,不是冷大哥我笑话你,你的这一番话算白费力气了。你能说不知道峨嵋二老在峨嵋派中地位不低,权力不大,上有福寿堂三尊,当家的有教主夫妻吗?至于我冷铁心,就更不在话下了,美其名曰总管,其实是个杂工头儿罢了。我们三人是奉教主之命,来探望三位老山主的病体,是否真的瘫痪不能动了。至于你们怀疑是金鑫下的毒,那还不好办,只要查有实据,将他五马分尸,错骨扬灰也就是了。峨嵋、青城唇齿相依,骨肉相连,是不准任何人提出怀疑的。”
  从冷铁心的话音中,不难听出他们此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亲眼验看青城三豹的瘫痪情况,是否有诈。换一句话说,真要是三位老爷子确实瘫痪了,对青城山已无顾忌之人,恐怕就要公开侵占了。
  东方绮珠不是傻子,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立即接口答道:“绮珠是峨嵋派的弟子,授业恩师又是现任教主,不管别人怎么说,包括我的姑妈,只要话不是从我的嘴中说出去的,两派之间就不应互相怀疑。不过,我的三位祖父确实是金管事走了之后,才陡然瘫痪的。病情不轻,只宜静养,至亲好友,一概拒绝探看。请三位老人家谅解。”
  冷铁心面容一寒说:“我们远道而来,又奉有教主之命,二老又和三位老爷子情如兄弟,不亲自去榻前问疾,怎好去回山复命!”嘴里说着话,身子已站了起来,一种霸王硬上弓的架势,公然摆出来了。
  东方绮珠玉面绯红,将娇躯也猛然一起,连称呼都改变了,说:“冷总管,你别给脸不要脸,凭你冷铁心说横了,也不过是峨嵋山一名总管而已,有什么话和什么事,自有峨嵋二位老人出面交涉,还轮不到你七步追魂去上台面。如按江湖礼节,我以青城山百兽崖少主身份在这里接待峨嵋二老,哪有你姓冷的坐的地方。”
  七步追魂冷铁心虽只是峨嵋派的总管,由于他是掌教夫人冷酷心的亲胞兄,身份特殊,一贯都是大权独揽,势焰熏天,如今突然让东方绮珠给减了价码,视如无物,他哪里还能忍受得了!何况峨嵋派对青城山的侵占,已势在必行,只是为了慎重,才派他们三人先一步来察看一下虚实,随后就有大批人手赶到。早晚都得撕开这张脸皮,冷铁心肆无忌惮地嘿嘿冷笑说:“通家之好,礼尚往来,你就是接任了青城山的掌门之位,见了我冷铁心也该自称一声甥儿,如今竟然这等对长辈无礼,我要押你回转峨嵋,领受师门家法。”冷铁心穷凶极恶地说到这里,已亮出了七步追魂掌的起手式。
  东方绮珠面对一言不发的峨嵋二老,双手一抱拳说:“为了青城山一派的荣辱,请二位老人家为证,我要拿出点颜色给冷铁心看看。”说到这里,沉喝一声:“八猛何在?”
  青城山巡山八猛应声而来,列成两队,每队四人,倒提镔铁大棍,躬身来到大厅前面听点,等候东方绮珠令下。
  身为峨嵋总管的冷铁心,哪有不熟悉巡山八猛八方风雨棍阵的道理。五岳三鸟中的追云苍鹰白剑飞,在风阳府陷入阵中几乎不能突出,七步追魂冷铁心怎敢与白剑飞相比。何况今日的巡山八猛,远非上次凤阳府围攻白剑飞时的情景,一心要为三位老恩主报仇,手下岂会留情!冷铁心扫了一眼八张木无表情、冷漠阴森的面孔,他虎头蛇尾了。
  东方绮珠知道马上翻脸,等于授人以柄,说不定会马±毁了青城山百兽崖。只是冷铁心气焰太盛,不得不冒险煞煞他的狂气。如今见冷铁心一软,乐得顺坡而下,转脸向玉面无盐东方碧莲说道:“请姑妈陪伴二位老人家去后面静室和三位老爷子相见。”说完转身退向了屏风之后,把一个狂傲不可一世的七步追魂冷铁心硬给干在了大厅之内,让四个手持镔铁大棍的巡山八猛象押犯人似的看守着他,另外四猛则紧随东方碧莲的身后,陪着峨嵋二老去三豹的静室。
  且说东方绮珠虽然摆出了一派掌门人的声威,毕竟是内部空虚,驰援的人没到,内心中焦急如焚,为了不让冷铁心瞧出她外强中干,才故意端起架子从屏风后退出。
  东方绮珠转到屏风后,发现一个颀长而熟悉的身影,静如山岳地站在屏风之后,心头一阵阵狂喜,差点叫出了声来。武凤楼伸出热乎乎的大手,掩住了她的樱口。
  二人在危难之中相见,禁不住互相倚偎了片刻。东方绮珠也不打听武凤楼到底带来了多少帮手,只睁着她那一双清彻明亮的大眼睛,扫视着武凤楼满带疲倦,微显憔悴的英武面庞。
  武凤楼这才低声向东方绮珠说道:“开始时,我是想多约一些帮手,和峨嵋派作一次彻底较量,但为青城山和你个人着想,这却是下下之策。因为峨嵋山乃武林中最大的教派,百足之蛇,虽死不僵,必和青城山结下世仇。青城山人丁之单传,终难为敌。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派徒侄秦杰专上黄叶观,请我那三位师长同来,让峨嵋的阴谋难逞,再捕拿福寿堂管事金鑫,为三位老爷子查出幕后主使投毒之人,同峨嵋山的最后决战,还是让先天无极派出来承当吧。”
  听武凤楼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密,还专程派人去请五岳三鸟,不让事态扩大,千斤重担留在先天无极派的肩上。她一方面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方面暗暗感激武凤楼的用心良苦,刚想挽他同去三位祖父的养病静室,突然,两片小泥块,在二人的身前一碰而散。这是有人向他们报警。
  紧偎在心上人怀内的东方绮珠羞得俏脸一热,“刷”
  地一下子挣脱了武凤楼的揽抱。她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早有一条人影,鬼魅似的闪了进来。欲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  扫描  乐山  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