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威、罗汉联袂往外闯,对这班贼寇来说,那是求之不得的事,自然不会有人加以拦阻。
罗汉跟一只飞鸟一样,闯出贼寇大营,掠到一座高岗上才收势停身,望着近百丈外那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的贼寇大营,他冰冷说了一句:“好火啊好火,只是便宜了那闯贼。”
李德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罗汉,你怎会到这儿来了,赵姑娘呢?”
罗汉一直望着那片火海,并没有把目光收回来,道:“在‘长安’!”
李德威刚才在贼寇大营中,只顾杀贼没留意,现在他又恰好站在罗汉右侧,一直没发现罗汉少了一条胳膊。
他闻言怔了一怔道:“赵姑娘在‘长安’?听蒙老说你不是跟赵姑娘……”
罗汉截口说道:“她跟蒙老、杨、祖二位姑娘在一起。”
李德威猛然一阵惊喜,道:“怎么,你找着杨姑娘跟祖姑娘了?”
罗汉点了点头,道:“我把二位带到‘长安’,听蒙老人家说,杨督帅被捕遇害,李自成纠众北窜,我特地赶来找他。”
他并没有说他是不辞而别的,也没说他是来助李德威一力的。
李德威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有蒙老在旁照顾,她三位应该不碍事,你是在哪儿找到杨姑娘跟祖姑娘的?”
罗汉道:“天王寺’,‘菊花岛’人跟‘满洲’人住在那儿,杨、祖二位姑娘落在了他们手里。”
这用不着罗汉多说,李德威不想可知,能把杨敏慧、祖天香接到‘长安’去,一定经过一场很惨烈的搏斗。
李德威呆了一呆,道:“罗汉,我不言谢了。”
罗汉漠然说道:“客气什么,老实说我并不是为你救她二位的。”
罗汉的确过于爽直,使得李德威有点窘,不过李德威没在意,他知道这位紫金刀的后人就是这么个直性子。
他笑了笑,没说话,可是忽然间他想起了跟杨、祖二女在一起的还该有个沈玉霞,他脱口问道:“对了,还有位沈姑娘……”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他知道罗汉跟沈玉霞会曾什么关系,他也知道罗汉非常痛恨沈玉霞。
只听罗汉淡然说道:“死了,杨、祖二位姑娘遭暗算落入‘菊花岛’跟‘满洲’人手里,她侥幸脱身,可是她被人以重手法震伤了内腑,她伤得太重,我救不了她。”
罗汉神色很平静,话说得也相当轻淡。
可是李德威—听这话,心里禁不住有点难过,不管怎么说,沈玉霞毕竟是幡然悔悟,有勇气挣脱邪恶,也已然还我善良本来的人性,同时她对罗汉也是一片痴情,落这么个下场,未免过于悲惨了些。
他沉默了良久,始道:“‘长安’已然陷贼,李自成已纠众北窜,蒙老几位已经没有留在‘长安’的必要了。”
罗汉遣:“我性子急,先赶来了,可能他几位也已经动身北来了。”
只要杨敏慧、祖天香已动身北来,近期内便有见面的希望,李德威心里不由跳了几跳,他迟疑着道:“杨姑娘还好么?我是说她知道杨督帅……”
罗汉道:“杨姑娘当世之奇女,她够坚强的。”
李德威吁了一口气,道:“我倒希望她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罗汉道:“杨姑娘知道该怎么保重的。”
李德威道:“希望如此……”
顿了顿道:“菊花岛’名列当世四大霸王之内,威名赫赫,富甲一方,竟然数典忘祖,失节卖国甘心做异族之鹰犬,让外人牵着鼻子走,而且至今仍利欲薰心,执迷不悟……”
罗汉道:“这种人一个个都该杀。”
李德威道:“祖姑娘弃暗投明之后,祖财神就跟‘满洲’闹翻了,自然师南月也同时跟祖财神、‘满洲’交恶了,只不知道这西南两方霸主,现在有什么动静。”
罗汉道:“不清楚,反正我没看见祖、师两家的人跟‘满洲,人在一起。”
李德威沉默了一下,道:“可知道闯贼现在什么地方么?”
罗汉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早就往北去了,却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不过只要往北赶过去,一定会找着他的。”
奉德威刚要说话。
罗汉突然转过头来凝目说道:“阁下,我要告诉你件事……”
李德威道,“什么事?”
罗汉道:“在你我的长一辈,‘紫金刀’跟‘鱼肠剑’曾经交恶过,事已成过去,不必再论谁是谁非.在你我这—辈里,我希望‘紫企刀’跟‘鱼肠剑’能够复交……”
李德威一阵激动,忙道:“罗汉,上一上辈的事是上代的事,原就跟我们这一代没关系,打从你我见头一面到如今,也一直是好朋友。”
罗汉道:“我欠过你几次情……”
李德威道:“朋友之间不谈这个,也不该谈这个。”
罗汉道:“我,铸过一次大错!”
李德威明白他何指,当即说道:“那是迷失灵智的情形下,算不得错,也怪不得你,‘穷家帮’上下个个明理知大义……”
罗汉微—摇头,道:“人是我杀的,我总不能不有所报偿。”
李德威心头—震,道:“罗汉……”
罗汉摇头说道:“还有一件,蒙老告诉了祖姑娘,当时我也在座,我认为我该告诉你一下……”
李德威讶然说道:“什么事?”
李德道:“蒙老人家怀疑那内侍曹化淳有勾结李自成之嫌。”
李德威脸色一变,道:“蒙老怎么说?”
罗汉当即就把蒙不名的怀疑说了一遍。
听毕,李德咸点了头:“蒙老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的,我早就有过这种怀疑,我这就近托‘穷家帮’把这件事送到京里去!”
罗汉道:“这什事应该是越快越好,闯贼纠众北窜,必然犯京,万一曹化淳跟他有勾结,而且已然潜回了京里,一旦闯贼犯京,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李德威神情一震,道:“多谢明教,事不宜迟,我这就到‘穷家帮’附近分堂去……”
罗汉道:“我也要走了,咱们就此分手,来日再谋相会。”
只手一举“紫金刀”,转身掠下高岗。
李德威一眼瞥见罗汉那只空虚的左袖。猛然一怔,急叫道:“罗汉……”
罗汉去势如飞,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李德威呆了一呆,罗汉适才贼营杀敌的情景立即浮现脑际,这时候他才想起当时并没有看见罗汉的左臂,再想想刚才罗汉临去时的单手举刀,他很快地确定罗汉是少了一条左臂。
罗汉好端端的,而且功力高绝,手法盖世,怎么会少了一条左臂?
再往前想想,他明白了,九成九是罗汉为救杨敏慧、祖天香,大战“菊花岛”以及“满洲”众高手时,把条左臂丢了。
想到这儿,他心里立即泛起一阵歉疚与不安,也不禁埋怨自己为什么一直没留意,一直没看见。
他望着眼前那茫茫夜色,罗汉逝去处,脸上浮现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知道,托“穷家帮”往京里传信的事,刻不容缓。
他也知道罗汉独自去找李自成了。
他不能让罗汉只身涉险,更不能让罗汉再受到一丝伤害,他必须赶快先到附近“穷家帮”
分堂去一趟,然后再赶去接应罗汉。
一念及此,心急如焚,腾身拔起,直上夜空!× × ×
一辆马车在黄土上飞快地驰行着。
车辕上高坐的车把式,是个长相猥琐,衣着破烂的瘦老头儿。
车篷密遮着,遮得密不通风。
虽然时届晚秋,可是白天仍然热得可以,车里要坐着人,那份儿闷热够他受的,要是东西也非烤了不可。
蹄声得得,轮声辘辘,瘦老头儿高坐车辕眯缝着一双耗子般的老眼,似乎是不管牲口怎么跑,也全不经心,而且这么大的太阳底下赶路,他居然一滴汗也没有。
突然间,瘦老头儿他睁了睁眼,似乎在疑神听什么?
他听什么,除了急促如骤雨般的蹄声,跟辘辘车声之外,哪有什么别的声音。
这条大路上鬼影子也没一个,又会有什么别的声响。
瘦老头儿没转脸,一双眼珠子往身右转了一下,旋即他又眯上了老眼。
身右有什么?远处有座山.近处是一片荒郊旷野,那乱草堆中还露着几座坟头儿。
他听什么鬼哭?虫叫?
光天化日大白天里,哪来的鬼哭?
日头能烤出人的油来,就是虫也懒得叫一声了。
可是
那座山的那一边,突然转过来十几个黑点,在移动着飞快。
细看那不是黑点,原来是十几匹奔跑着的马匹。
马不是野马,有鞍有辔,鞍上还有人!
太远,看不清楚是什么样儿的人。
马匹奔驰极决,没一刻工夫,近了。
鞍上的人,是一个个的汉子,共是十六人,十六骑,八个黑衣壮汉,八个蓝袍大汉,背后插刀,鞍边还挂着弓箭。
十六匹健骑往这边跑,斜斜的,看样子像是……
瘦老头儿一点儿也不觉得,仍然赶着他的马车跑他的,根本没见他挥上几鞭把马车赶得快一点。
那一十六骑铁蹄翻飞,转眼间已近二十丈内,一名黑衣壮汉俯身挥手,拿起一张弓抽出一根箭,雕翎扣上弓弦,弓扯如满月,再听弓弦响,雕翎离弓直飞,流星也似的一闪射到车辕上,正插在瘦老头儿右肋上。
瘦老头儿伸手一捂,身子往后一仰,不动了。
十六骑呼啸一声,纵马疾驰,转眼工夫便赶上马车,把马车截了下来。
一名身材高大蓝袍大汉冲那持弓黑衣壮汉一喇嘴,道:“百步穿杨赛李广,待会儿论功行赏你老弟应该拿头一份。”
一挥手,道:“打开车篷,瞧瞧里头装的是什么好东西。”
那持弓黑衣壮汉道:“车篷遮得这么密,里头的东西恐怕错不了。”
他一伸长弓,便要去挑车篷。
车辕上那瘦老头儿忽然轻“咦”一声,挺腰坐直,手里拿着那根雕翎箭,怪声叫道:
“我没死呀,你还当我死了呢,这是那个兔崽子放的冷箭,准头倒是不错,只是这箭镞都秃了!”
刹时,一十六骑都怔住了。
瘦老头儿目光忽地一凝,拿那根雕翎指着那持弓黑衣壮汉道:“弄了半天放冷箭的就在眼前呀,喂,小子,你怎么不先把箭镞磨一磨,这样的箭镞怎么能射人,就是射豆腐也射不进去呀,拿回去磨磨再来吧,接住了。”
他—挥手,把那枝雕翎丢了过去,巧了,那他认为秃的箭镞正落在黑衣壮汉持弓那只右手上,箭镞由手背上穿了出来。
黑衣壮汉大叫一声,丢了弓抱住了右手。
瘦老头儿猛然一怔:“咦,这箭镞刚才对我还不管用,怎么现在对你突然管用起来了,噢噢,我明白了,恐怕他是只认你,不认别人,只是小子,你既能射人,就经不起挨这一下么?”
他这里自说自话,那里马上的脸上全变了色,十五人立时抽刀在手,那高大蓝袍大汉冷笑一声道:“我还当是怎么回事儿呢,敢情碰上不露相的真人了,弟兄们,剁他!”
一声杀,离马车最近的两个黑衣壮汉两把鬼头刀当先递向车辕。
瘦老头儿慌了,手舞脚蹈着道:“嗳,嗳,怎么动起家伙来了,留神啊,刀枪没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两手舞动间,右手里那赶车皮鞭的鞭梢儿,无巧不巧地在两个黑衣壮汉脸上一人扫了一下。
大叫两声,两个黑衣壮汉丢刀掩脸,全从马上摔了下去。
瘦老头儿定了定神,道:“唉,你们也是,既然拦路剪径,就该把本事学好,怎么睁着眼往鞭梢儿上碰?”
剩下的十三骑惊了心,那高大蓝袍大汉瞪着眼道;“老头儿,你是……”
瘦老儿道:“你问我呀,看不出来么,我是个赶车的。”
那高大蓝袍大汉冷笑一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光棍儿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
瘦老头儿咧嘴一笑道:“这道上的话你背的倒挺熟的,别问了,说出来龙吓得你掉下马来,回去问问这些穿黑衣的贼头儿吧,我跟他是老朋友了,他知道。”
那高大蓝袍大汉迟疑了一下,突然取出一只哨子,放在嘴里“吱”地一声发出尖尖的异响来。
瘦老头儿“哟”地一声道:“怎么搬救兵了,好吧,我老人家就等着看看你能搬得什么虾兵蟹将来。”
说话间那座山那一边又转过来十几个黑点,算算共是十二个,当然,那又是十二个人,十二骑。
一十二骑带着一阵风驰到,六个黑衣壮汉,六个蓝袍大汉,为首的是个瘦高阴森的蓝袍汉子。
他见跟前情景,便变色冷笑说道:“我还当怎么回事儿呢,敢情是碰上硬点子了。”
瘦老头儿两眼一翻道:“我还当搬来了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呢,敢情仍是几只丁点儿大的虾呀。”
瘦高蓝袍汉子霍然转注,冰冷问道:“阁下既然露了这么一手,应该不是没头没脸的人物。请报个名儿,我们也好回去复命。”
瘦老头儿微一摇头道:“不忙,让我先弄清楚你们是哪个窝里的?”
瘦高蓝袍汉子道:“我们是八大王麾下的弟兄。”
瘦老头儿一怔,“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张献忠的贼子贼孙哪……”
瘦高蓝袍汉子冰冷说道:“阁下说话……”
瘦老头儿道:“怎么?不好听是不是,干的是贼还怕人叫贼么,对你们这班祸害,我老人家嘴里就没好听的,我老人家没马上开了你们的脑袋,就算是天大的便宜……”
哼哼一笑道:“曾几何时师南月竟跟张献忠轧在一起了,这才叫物以类聚,臭味儿相投呢!”
瘦高蓝袍汉子脸色一变遭:“阁下知道盗王师……”
瘦老头儿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老人家跟他是多少年的老对头了,只不过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我老人家一直懒得理他罢了。”
瘦高蓝袍汉子两眼猛地一睁,惊呼说道:“阁下莫非是‘穷神’蒙……”
蒙不名咧嘴一笑道:“没想到这儿还有个长了眼的。”
那些黑衣壮汉一个个扭转马头,摔在地上的两个也忍痛爬起来登上了马鞍,先跑了。
瘦高蓝袍汉子拉着坐骑退了两步,一挥手,带着那些蓝袍汉子跟着跑了。
只听车里传出祖天香那甜美话声:“蒙老,师南月在这儿么?”
蒙不名道:“他的黑衫斗士在这儿,恐怕他离这儿也不会远。”
祖天香道:“没想到他竟投向了张献忠。”
蒙不名道:“没什么稀罕的,没听我刚才说么,物以类聚,贼还能不找贼么?”
祖天香道:“听说张献忠的实力并不如李自成手下可也有好几千徒众,如今再加上一个师南月,那更是如虎添翼,咱们要不要避一避?”
蒙不名道:“要能避我刚才就避了,一匹牲口拖着一辆车,四个人,怎么也不及那一人一骑的马快……”
祖天香遭:“那么咱们弃车。”
蒙不名道:“弃了车更慢,那也是找罪受,妞儿,你不知道,只要被师南月盯上的,很少能避得过的,用不着担心,一切有我呢,我绝不让他碰你们一指头就是。”
祖天香道:“那么现在咱们……”
蒙不名道:“往前走吧,什么时候让他截住,什么时候再说。”
抖缰挥鞭,赶动马车往前驰去。
“对了。”祖天香遭:“咱们何不找个凉快地儿歇下来,借重我敏慧妹妹的绝学,避过这场麻烦。”
蒙不名道:“好是好,只是这么一来就等于我‘穷神’冲他盗王低了头。”
祖天香遭:“蒙老.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日您不也曾整得他焦头烂额,丢盔弃甲的么。”
蒙不名笑了:“我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可是我绝不能冲个干没本生意的低头,好吧,妞儿,我听你的了,前面就有片树林子,咱们把车赶到那儿去。”
他挥起一鞭,加速赶车驰去。
树林就在近百丈外,没多大工夫便已驰到近前。
可是刚进廿丈内蒙不名便觉出不对,忙道:“妞儿,只怕咱们是迟了一步。”
话声方落,树林子里潮水般一下驰出四五十骑来,为首一匹乌骓,泼墨也似的,黑毛发亮,神骏异常,鞍上高坐的正是“盗王”师南月。
蒙不名一皱眉,立即把马车停住,道:“妞儿你们别出声,一切让我来应付。”
师南月一马驰近五六丈内,一抱拳,带笑说道:“蒙老儿别来无恙。”
蒙不名站起来含笑拱手:“托福,托福,强盗头儿,你现在得意了,让我这老朋友是既羡煞,又妒煞。”
师南月哼哼一笑,道:“老朋友既别羡煞,也别妒煞,你若有意,八大王身边可以多添一把椅子,咱们来个并辔携手,逐鹿中原。”
蒙不名微一摇头道:“我懒散惯了,无意争名逐利……”
师南月道:“蒙老儿,你错了,几时学得这么俗,大丈夫生当于世,理应横刀纵马,逐鹿中原,为自己创一份基业,为后世留下不朽名声,这怎么能叫争名逐利。”
蒙不名摇头说道:“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我想赶回长白蒙头睡大觉去。”
师南月道:“人各有志,无法相强,蒙老儿既无意这个,我不便坚邀,只是……”
目光扫了马车一下,道:“你蒙老儿弄得什么一车好东西满载而归,总得让老朋友开开眼界。”
蒙不名道:“姓师的,你可别动我的脑筋,我天生的穷,也出了名的穷,没什么油水……”
师南月咧嘴一笑道:“蒙老儿说这话显得小气,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干这一行的规矩?”
蒙不名道:“你想跟我来个见面分一半?”
师南月哼哼一笑道:“蒙老儿毕竟是个明白人,传了几百年的老规矩了,总不能在我手上把它废了,你说是不是。”
蒙不名道:“姓师的:“你要是气我伤了你的贼子贼孙,干脆就明说……”
师南月摇头说道:“不,不,不,蒙老儿你误会了,师南月是这么小气的人么,当日你坑得我不浅,你看我提没提?他们伤在人手下,那是他们学艺不精,伤在你‘穷神’手下,那也是他们的光彩,我点也没往心里放。”
蒙不名道:“这么说你真是冲这一辆东西来的?”
师南月道:“这是事实,我不能不承认。”
蒙不名摇摇头道:“辛苦了这么多日子,看来有一半是为别人辛苦了,四五十个对一个,也由不得我不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可是我话要说在前头,你只能拿一半,多一分我豁出去拿命跟你拼,我吃定了亏,你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师南月忙道:“放心,放心,姓师的向来是一言九鼎,而且这也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我岂敢不遵。”
一挥手,道:“孩子们,上去给我搬。”
那里十几骑应声要动,这里蒙不名抬抬手:“慢来,慢来,我还有话说。”
师南月遭:“蒙老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蒙不名道:“你也不先问问是什么,就要分一半儿么?”
师南月道:“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要分一半儿。”
蒙不名道:“要是一车一碰就炸的火药呢?”
师南月呆了一呆道:“这个……蒙老儿,你不会弄一车烈药拉回长白去的吧。”
蒙不名耸耸肩道:“这可难说啊,你知道,开山是少不了炸药的。”
师南且且光一凝,道:“蒙老儿,你车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蒙不名忽然咧嘴一笑道:“三个如花似玉干娇百媚的大姑娘,你信不?”
师南月一怔,仰天大笑,道:“蒙老儿倒会投我所好啊,你什么时候也动了凡心了?”
蒙不名笑笑说道:“我住的地方,天寒地冻,渺无人烟,真到冷的时候,连鸟都看不到一只,那份枯寂是可想而知,所以我咬了牙,狠了心,不惜以斗量珠,一口气弄了三个人间绝色,算你运气,你碰见我算是碰对了。”
师南月脸上带笑,两眼之中却射出狐疑:“真的么,蒙老儿?”
蒙不名一摆手道:“不信你可以自己过来看看。”
师南月策马要动,但忽又收缰停止,狡然一笑道:“车里既是美人儿,何不先让她们说句话让我听听。”
蒙不名摇摇头道:“到那冰天雪地之间陪伴我这个入了土半截,既老又丑的糟老头子,她三个心里正不是味儿呢,又怎么会听我的。”
师南月笑笑说道:“蒙老兄,你可别在姓师的面前耍花枪。”
蒙不名道:“那怎么会,你人多,我人少,我又怎么敢哪,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姓蒙的是个忠厚老实不过的人,什么时候坑过人,什么时候让人上过当?”
师南月嘿嘿连笑道:“不错,一点也不错,天底下再也挑不出第二个像你蒙老儿这么忠厚老实的人来,任何人我可以信不过我独不能信不过蒙老儿你,三个美人儿如何分一半儿法,这样吧,你蒙老儿辛苦多日,劳心劳力又破财,我不能让你过于吃亏,这样吧三个美人儿我只要一个,你随便点一个让她下车来吧。”
蒙不名翻了他一眼道:“姓师的,亏你还是个深知怜香惜玉的人呢,让人家小脚姑娘自己下来,怎么说你也得过来扶上一把呀,难道你不急着一亲芳泽么?”
师南月脸上带笑,两眼狐疑之色却更浓了,道:“蒙老儿,你要明白,姓师的一身所学,并不比你低。”
蒙不名一笑说道:“敢情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肚皮,你不放心我,是不?这样儿吧,我下车站远点儿。”
他一跃下车,迈步走出了两三丈远,一抬手,道:“姓师的,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师南月哼哼连笑,道:“孩子们,给我过去搀一个美人去。”
那身后的四五十骑迟疑着没一个敢贸然上前。
蒙不名道:“姓师的,美人儿是你的,让别人亲芳泽.那多那个,我看还是你自己过去吧。”
师南月脸色连变,犹豫不决,忽然他扬眉抬手,道:“孩子们,拿弓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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