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风势虽已减弱,雨却还在下着,本来阴霾的天色,现在因接近黄昏,愈见阴暗,大殿上自然更暗了。
那永胜镖局的镖头们这时已经取出两大包油纸,放到地上,打了开来,一包里面全是卤菜酱肉之类,另一包却有百来个大馒头。
罗尚武朝李小云、南宫靖、虎伥夏侯前、黑豹侯休等人含笑道:“这几位老哥,天雨还没停止,大家今晚都只好在这里坐息一晚,敝局人手较多,这里又没有店可以落脚,所以在没下雨以前,就难备好了食物。出门在外,大家都是朋友,不用客气,馒头、卤菜,本来就多买了一些,请大家一齐来随便用好了。”
虎伥夏侯前道:“这个怎好意思?”
罗尚武道:“没关系,只是一些干粮罢了,如果贵庄准备的,也一样会请大家食用,诸位毋须客气。”
虎伥夏侯前朝侯休笑了笑道:“大少庄主,这位罗少局主既然这么说了,咱们那就不用客气了。”
李小云暗暗扯了南宫靖一下衣袖,跟着侯休等人围着坐下。
罗尚武又朝坐在右首靠着神龛的一个老者说道:“这位老人家也过来一起用晚餐了。”
李小云先前以为那人是和镖局一起的,这时听罗尚武一说,不觉朝那人望去。
那是一个穿着土布大褂的乡下老头,头上戴一顶毡帽,一张苍老的狭长脸,满布皱纹,颔下留一把花白山羊胡子,手中拿一支竹根旱烟管。
听到罗尚武的招呼,慌忙旱烟管往腰间一插,抱着拳道:“少镖头这么客气,小老儿真是不好意思。”
他虽说得还算得礼,但举止总脱不了乡土气,使人一望而知不像是江湖上人。
大家坐下来,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吃着卤菜馒头。
侯休总是记挂着兄弟,举目往外望去,说道:“阿元这时候还不回来……”
李小云暗暗好笑,忖道:“他又不是你兄弟。
虎伥夏侯前深沉目光望着南宫靖、李小云两人问道:“这两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李小云接口:“他是我大哥宫飞鹏,我叫宫飞云。”
夏侯前又道:“原来是贤昆仲,你们到哪里去?”
李小云看他问了又问,显然对自己两人起了怀疑,心中暗暗骂了一声:老鬼讨厌!一面说道:“我们是奉家母之命,去九华山还愿的。”
那乡下老头呵呵一笑道:“这倒真是巧,小老儿也是到九华山替老伴还愿去的,正好和二位相公同路。”
李小云闻言仔细看了他一眼,这乡下老头双目无光,不似会武的人,心中也就并不在意,只是敷衍的朝他笑了笑。
大家吃饱之后,还多了不少馒头,一名镖局伙计依然包好收起。
这一阵子工夫,天色早已全黑,外面潇潇雨势,不但未停,却又下大了。
罗尚武看看天色,说道:“师叔祖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呢?”
夏侯前笑道:“大概主人好客,留他们吃便饭了。”
侯休道:“我看那个绿袍老头说话阴沉,不像什么好路数。”
夏侯前嘿然道:“凭掌门人,还有金鞭安、皖西三侠,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合起来就是来上千军万马,又能如何?大少庄主只管放心。”
镖师们在火堆中加添了柴火,大家有的倚着神龛而坐,有的背靠墙壁打盹,十几名镖师伙计,却在火堆旁躺了下来。
李小云和南宫靖也在墙角跟倚壁坐下,闭目养神。
大殿上虽有二三十个人,却渐渐静了下来。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至少初更已经过去了,被绿袍老者邀请进去的金鞭叟田五常、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侠等人依然没有出来。
黑豹侯休忽地睁眼道:“大叔,大师伯等人去了这许多时候,还没出来,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罗尚武接口道:“侯兄说得极是,现在大概初更已过,咱们该进去看看才是。”
虎伥夏侯前点点头站起身道:“好吧,属下进去瞧瞧也好。”
举步转过神龛,往后走进去。
哪知虎伥夏侯前刚进去没一回,就急匆匆快步走出,大声叫道:“大少庄主,你们快来,掌门人等几位都不见了。”
黑豹侯休听得一怔,坐着的人一跃而起,说道:“大叔,你说什么?”
夏侯前道:“里面根本没有人。”
罗尚武也跟着跃起,急急问道:“夏侯大叔,你说里面没有人?”
夏侯前道:“不错,里面黑漆漆的根本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这一嚷,虎头庄和永胜镖局的人也纷纷站起来。
李小云也白吃了一惊,里面没有人,岂非爹和二叔,三叔等人都不见了?她不觉也跟着站起,随大家围了上去。
侯休道:“里面怎会没有人呢?”
罗尚武道:“侯兄,咱们还是快进去看看。”
侯休道:“这真是怪事,里面没有人,大师怕他们会到哪里去了?”
虎伥夏侯前道:“属下带路。”
罗尚武朝镖局的人道:“你们大伙留在这里,赵刚、李健跟我进去。”
侯休也朝虎头庄庄丁吩咐道:“你们都留在这里,不用进去。”
永胜镖局的赵刚、李健各自从怀中掏出千里火筒,由虎伥夏侯前领先,两人打着火筒,跟在他身后,然后是黑豹侯休和罗尚武两人。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我们也进去瞧瞧。”
她听说爹和二叔、三叔无故失踪,自然要跟进去看个究竟,但不明内情的人,还以为这二位年轻相公少不更事,只是为了好奇而已!
经过神龛,有一道门户,门外是一个小天井,这时候雨还下得很大,大家冒雨越过小天井。
因前面有赵刚、李健擎着两支火筒照明,很清楚的可以看到小天井中杂草丛生,已有很久没有人除草了。
没有人除草,就是说已好久没有人整理了。
大家勿勿跨上三级石阶,迎面有几扇已经给风雨吹打得发白的花格子长门,只是虚掩着。
里面像是一间佛堂,也像是客室模样,中间一张方桌,和几把木椅,桌上香炉烛台,但积尘甚厚。
此外就别无一物,连地上到处都是尘沙,显见已久无人住。
侯休看得一呆。
绿袍老者明明说他主人住在后进,但这里明明久已没人住了,那么师伯等几个人到哪里去了呢?
罗尚武一个箭步掠到左厢房门口。
赵刚手持火筒连忙跟了过去。
不用进去,只要在厢房门口,就可以一目了然,房内只有破床破椅,到处都是瓦砾灰尘。再看右厢房情形也差不多。
罗尚武口中咬了一声说道:“奇怪,师叔祖他们进来的时候,如果看到这样的情形,那绿衣老头的主人就不会住在这里,这许多人难道还会上他的当?”
他这话没错,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田五常、白虎门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侠,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江湖上各式阵仗,哪一种没有见识过?仅凭一个绿袍老者岂能骗得过这些人?如今居然一个人也不见了。
而且最奇怪的,屋中竟会没有一点打斗动手的痕迹,好像这些老江湖到了这里,就突然神秘失踪了!
黑豹侯休问道:“大叔,后面还有什么地方?”
虎伥夏侯前道:“没有了,左边只有一间厨房,连灶都倒坍了,到处都漏着雨水。”
侯休望着他问道:“大叔,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人中,当然要数虎伥夏侯前江湖阅历最深了,但他看着眼前这一情形,也不觉搔搔头皮,无可奈何的道:“这个……属下也看不出一点迹像来,照说像掌门人和金鞭叟、皖西三侠等五人,极不可能遭人劫持。甚至会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若非亲自经历,就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侯休道:“但大师伯他们明明失踪了,这是事实。”
李小云没有作声,只是暗暗留心观察,心里也在转着每一个可能发生的念头,但她究竟是毫无江湖经验的人,连虎伥夏侯前这样一个老江湖都瞧不出来,她又如何瞧得出来?
夏侯前、赵刚、李健三人就像猎犬一样,目光不注的朝四周溜动,在三间破败的禅房里,每一个角落都仔细的看遍了,依然一无所得。
最后夏侯前颓然的道:“看来这里是找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了,他们好像根本就没有进来过。”
罗尚武道:“那么这些人又会到哪里去呢?”
夏侯前道:“事情果然大有蹊跷,咱们还是退出去再从长计议吧!”
大家退出大殿,还是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
李小云和南宫靖依然回到靠壁处坐下。
大家只当两人为了好奇才跟进去瞧瞧的,事情当然和他们无关。
李小云人虽倚着墙壁坐下,但失踪的是爹和霍二叔、谢三叔,岂会和她无关?
她虽没和夏侯前、侯休、罗尚武等人磋商,但心知凭他们几个人,也磋商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她只是默默的在心中盘算着:这失踪的五人中,自以金鞭叟田五常武功最高,名气最响了。
其次则是白虎神暴本仁,最后才轮到皖西三侠。
有这五个人走在一起,江湖上真还想不出什么人能把他们劫持了去;但爹等五人明明失踪了,摆在眼前的情况,极可能是遭人劫持了去。
以五人的武功,尚且神不知鬼不觉的遭人劫持,还有谁能查得出头绪,可以把爹他们救出来呢?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好呢?
因为眼前有两件事,都是急事,一是南宫靖神志受迷,师傅要自己陪他到九华山去。一是爹等五人突然失踪。
她考虑再三,爹等五人如果遇上强敌,这强敌又是爹等五人的仇人,那么早就横尸在后进了。
用不着把他们劫持了去,既然劫持了去,其中必定另有原因,并不一定会把他们置之死地。
何况凭自己这点武功,也未必查得出来,只怕还没查到眉目,就送了性命,不如先去九华,让南宫靖迷失的神志治好了,自己也可以多一个帮手。
想到这里,心里有了决定,就没有方才的心乱如麻了。
再听虎伥夏侯前、侯休、罗尚武,也在商讨不出所以然来之后,有了结论,侯休他们白虎门还有几个师叔。
罗尚武这边,因金鞭叟是终南五老的老三,他无故失踪,罗尚武当然也要赶去终南,大家只有各自去搬救兵。
这一个晚上,大家七嘴八舌,乱哄哄的自然谁也不想睡觉了,真是最长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雨已停了,晨曦也渐渐升起。
白虎门和永胜镖局的人为了要去搬救兵,天一亮就走了。
李小云睁开眼来,大殿上已经剩下自己和南宫靖两人,连那个头戴毡帽的乡下老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这就站起身,叫道:“大哥,我们也该走了。”
南宫靖答应一声,站了起来。
两人走出庙门,就沿着大路走去。
南宫靖走了一段路,忽然道:“兄弟,昨晚那个绿衣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李小云听得一怔,心中不禁暗暗高兴,大哥被迷失的神志,最近好像已经清楚了不少,这就急急问道:“你哪里见过他的?”
南宫靖道:“我想不起,这人总好像见过的。”
要知他虽被某种独门药物迷失了神志,但他总究从小练的是佛门神功“易筋经”,时间稍久,失去的记忆,自可稍稍恢复一些过来。
李小云道:“不要紧,你慢慢的想想看,是不是会想得起来?”
南宫靖招摇头道:“想不起来了,我已经想过了,昨晚我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想多了,反而一点头绪都找不到了。”
李小云心中暗道:大哥既然见过此人,那就好办,只要他神志恢复了,他一定会想起来的,只要有了线索,还怕会找不到人?一念及此,就道:“大哥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两人脚下加紧,中午时光就赶到安庆,用过午饭,就赶到渡江埠头,正好有一条渡船即将开船。
李小云拉着南宫靖匆匆登上了船。
船舱早已挤满了人,水手们解缆启航,李小云因在舱内人多气浊,从每个人身上发出来的味道,实在不好受,就悄悄拉了一把南宫靖的衣袖,退出船舱,站到船舱外的甲板上去。
甲板上也早已站着不少人,有的正眺望江上景色,有的互相攀谈着。
两人刚站停下来,就听有人咦了一声,招呼道:“宫兄贤昆仲也在这里,这倒是巧得很!”
李小云抬头看去,原来这人正是丁玉郎,他负伤之后由自己给他改扮成侯元的,这就含笑道:“原来是丁兄……”
丁玉郎目光疾快朝四下一转,轻嘘道:“宫二兄小声些,兄弟现在还是侯元呢!”
他不待李小云开口,接着又道:“兄弟觉得改扮侯元,还挺有意思,遇上什么事,会有白虎神撑腰,兄弟正要谢谢宫二兄呢!”
李小云觉得好笑,说道:“这么说,你还不想把它洗去了?”
“当然。”丁玉郎得意的笑了笑道:“不遇上真的侯元,兄弟还真不想把它洗去。”
李小云道:“可惜侯兄的靠山已经失踪了。”
丁玉郎吃惊的道:“宫二兄你说什么?”
李小云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扼要说了一遍。
丁玉郎惊哦道:“会有这样的事情,这倒是一件震惊江湖的事!”
李小云轻声问道:“侯兄,你是到哪里去的,前晚南宫遭人救走,你可知道那救走他的是谁吗?”
丁玉郎微微摇头道:“不知道,那人一身武功高不可测,兄弟是第一个追着出来,一晃眼,就不见他的影子,接着兄弟身后就被一道掌风击中,自知伤得不轻,只好隐人树林,看着他们分头追踪,可见他们也没有一个看清此人去向的了。”
李小云紧盯着问道:“侯兄还在找他们吗?”
丁玉郎耸耸肩道:“兄弟就是想找他,但一点眉目也没有,岂不等于大海捞针?哦,贤昆仲呢?”
李小云道:“家母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闯荡,才要我们兄弟两人出来找他的,他被人救走了,咱们也只好回去覆命了。”
丁玉郎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前晚贤昆仲并不在场,如何会知道呢?”
李小云笑了笑,说道:“那天晚上,大哥在外面打接应,兄弟是第一个进人龙眠山庄书房的人,他们进来之后,兄弟就躲在书案厉面一张靠背椅后,所以丁兄冒险故人,兄弟都看得清清楚楚,丁兄身手真是高明得很。”
“宫二兄夸奖了。”丁玉郎看了南宫靖一眼说道:“令兄好像不大喜欢说话?”
李小云道:“大哥一向沉默寡言,一天之中,大概也说不上两句话,他和兄弟恰恰相反,兄弟要是像这样成天不说话,闷都会闷死了。”
船上挂起两道风桅,乘风破浪,在江面上,倒也极快,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已驶近对江。
丁玉郎忽然低声道:“上了岸,咱们就要分手了,宫兄二位前途珍重。”
李小云听他口气,心中不觉一怔。
此时船已靠岸,大家纷纷走出船来。
丁玉郎朝两人拱拱手,举步走向跳板,等李小云、南宫靖上了岸,丁玉郎早巳不知去向。
这时已是未申之交,两人沿着大路往东,赶到殷家汇,已是傍晚时候。
殷家汇,是一处临江的镇集。
因为附近百里以内,没有城镇,这里就成为过路客商临时落脚之处,一条街上,也有着两三家小客店,都是因陋就简,差堪供人住上一晚而已!
李小云和南宫靖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定了房间,才到街上一家饭馆吃饭,刚坐下不久,瞥见丁玉郎匆匆走人,目光迅速一转就笔直朝自己两人走来。
李小云连忙站起身招呼道:“侯兄,你也来了,快请坐。”
丁玉郎在两人横头坐下,一名伙计走了过来,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丁玉郎道:“他们吃什么,给我也来什么好了。”
伙计退走之后,丁玉郎忽然目光四顾,压低声音道:“兄弟在渡船上发现了一个人,二位总还记得,昨晚在大殿工有一个戴毡帽的乡下老头,兄弟怀疑他是缀着二位下来的,因此上岸之后,就故意落后了一步。结果不出兄弟之料,这人一直远远跟在贤昆仲身后,兄弟看二位好像一直不曾注意及此,所以特地来通知贤昆仲一声,好有个准备……”刚说到这里,急急的道:“他也来了。”
李小云乘机悄悄回头看去,果见昨晚那个戴毡帽的乡下老头已在右首隔着两张桌子的空桌上坐下,一手端起茶盘,悠闲的喝着茶。
李小云实在看不出这乡下老头是个会武的人,但她相信丁玉郎也许不会看走眼,因为他的武功比自己高明了不知多少。
只是不知道这乡下老头为什么要跟踪自己两人呢?难道自己两人有什么破绽给他瞧出来了?
伙计替三人添上饭来,大家就各自低头吃着饭,没再说话。李小云对那乡下老头留上了心,就不时有意无意的朝他瞥上一眼。
那乡下老头叫的是一碗面,这时敢情也正在低头吃面。不多一会,乡下老头已经先行吃毕,站起身付帐走了!”
李小云问道:“侯兄住在哪里?”
丁五郎道:“兄弟只是因为发现他跟踪二位,才特地赶来给贤昆仲报讯的,兄弟另有事去,就要走了。”说话间,就站起身来。李小云感激的道:“多谢丁兄高谊,兄弟感激不尽。”丁玉郎笑了笑道:“宫二兄不也救过兄弟,大家都是朋友,何须言谢?兄弟告辞。”
抱抱拳,扬长出门而去。
南宫靖忽然说道:“兄弟,这人愚兄也觉得他好像很熟。”
李小云道:“他是大哥的朋友咯,大哥自然很熟了。”
南宫靖道:“愚兄没有朋友。” ,
李小云听得不由一怔,她自可感觉得出来,大哥近来神志似乎比以前清楚了不少,他说他没有朋友,这话似乎可信,那么了玉郎又是什么人呢?他既非大哥的朋友,难道会是大哥的敌人不成?
唔,莫非丁玉郎也是凯觑大哥达摩手着‘洗髓经’的人?”
两人站起身,付帐出门,只见卖花婆像一阵风般往店中冲了进去。
李小云心中暗道:她一定是找侯元来的。
她不愿让她看到自己两人,节外生枝,这就低声道:“大哥,我们快些走吧!”
那知刚走出两三丈远,只听身后响起卖花婆呷呷的笑声,叫道:“两个小伙子,你们慢点走。”
话声入耳,身边微风一飒,一条人影已经从身边闪到前面,一下拦住了去路,那不是卖花婆还有谁来?只见她脸上似笑非笑的道:“你们两个小伙子方才不是和侯元那小子一起吃饭的吗?姓侯的那小子呢?”
李小云道:“老婆婆认错人了,咱们几时和姓侯的一起吃饭了?”
卖花婆眯着一双三角眼,尖笑道:“老婆子怎么会认错人?那饭馆伙计岂会对老婆子撒谎?你别在老婆子面前装佯了,你们不认识姓侯的小子,他吃了饭,你们付帐?
快说,那小子到那里去了?”
李小云道:“我们真的不认识什么姓侯的。”
“你们不认识?”
卖花婆目中阴晴不定,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道:““你们昨晚不是也在庙里避雨,老婆子找姓侯的小子,你们也看到了,还不认识吗?”
李小云道:“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并不是侯元……”
“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卖花婆道:“老婆子一路追踪那小子来的,在大街上被他溜了,他明明和你们一起吃的饭,不会是假的?老婆子眼里不揉砂子,小伙子,你再不说实话,休怪老婆子对你不客气。”
李小云道:“我骗你作甚,他不是侯元。就不是侯元。”
“好哇!”卖花婆尖声道:“你小子倒嘴硬得很,不给你吃些苦头,还当老婆子在卖膏药,只说不练呢!”
右手一探,疾然朝李小云抓来。
李小云还来不及闪避,南宫靖看她向李小云出手,口中大喝道:“你要干什么?”
右手随着划出,他这一格,虽是随手划出,内劲如刀,嘶然有声!
卖花婆没想到这小伙子随手一格,竟有这般深厚的内劲,急忙把抓出去的右手往后一缩,目注南宫靖,呷呷尖笑道:“小伙子,瞧不出你还有两手。”
就在此时,李小云耳边突然响起师傅的声音说道:“徒儿,快叫你大哥不可出手。”
李小云听到师傅的声音,心中一喜,忙道:“大哥,没你的事,你刈再出手,她不过是误会而已!”
卖花婆尖笑道:“老婆子不在乎你们两个小伙子一起上,你们今天不说出姓侯的小子下落来,老婆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是大街上,卖花婆和两人这一起了争执,登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远远的围了一大圈。
李小云气道:“卖花婆,你讲不讲理?我告诉低我们没有和侯元在一起吃饭,那不是侯元……”
卖花婆看人多了,有些人在说她不对,拦着人家两位相公,像是故意找麻烦,一时更是气往上冲,尖声叫道:“好小子,你还不承认,你们和虎头庄的花豹侯元一起吃饭,姓侯的小子是采花贼,你们两个小子还是好人?”
李小云气道:“卖花婆,你嘴里放干净点,我们没和侯元在一起,信不信由你,我们兄弟只是事不关己,不愿多事,可不是怕事的人。”
卖花婆呷呷笑道:“老婆子不怕你不承认。”
身形一晃,又朝李小云欺了过来。
李小云怕南宫靖一出手,被人家认出他的路数来,这就叫道:“大哥,你只管站着不用出手,我一个人对付她就够了。”
口中说着,身形向左闪出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卖花婆看他出手功力不如南宫靖甚远,口中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早巳说过,你们两个只管一起上……”
双手疾发,右手化解李小云的线势,左手随着直抓过去。、李小云自如功力不如对方,不敢和她硬接,身形晃动,又闪了开去,但她身法总是不及卖花婆的灵活,一连避开两招,只觉图穷匕见,不过三两招,就被卖花婆抢得了先机。
卖花婆眼看李小云武功平平,却是不肯让她大哥出手,心中不禁暗暗觉得奇怪。
就在此时,突听人丛中响起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娘,你快住手!”
卖花婆一下就听出是女儿的声音,不觉呷呷笑道:“乖女儿,你我来了也好,这二个小子和姓侯的小子是朋友,再有一两招,娘就可以把他拿下了。”
口中说着,双手突然加紧。
“娘,他不是的,你们住手。”
随着叫声,绿影一闪,一个身穿葱绿衣衫的少女一下拦在卖花婆面前,一脸娇唤的道:“娘怎么不问问清楚?
他……他是好人。”
这少女正是卖花女,看去不过十七、八,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
卖花女双颊红馥馥的,一副又羞又急模样,娇嗔道:“娘,你怎么搅的嘛,这两位相公就是那天救了女儿的人,你老人家怎好恩将仇报?”
卖花婆直到此时,才怔怔的看看李小云,口中哦了一声,说道:“你说那天在汤王庙救你的就是这两位相公?”
卖花女点点头道:“是咯!”一面转过去,含情脉脉的朝李小云抱抱拳道:“我娘是个火爆脾气,这位相公幸勿介意才好。”
李小云忙道:“姑娘不可多礼,这原是一场误会,在下兄弟怎会介意呢?”
卖花婆一双三角眼一眨不眨的打量两人,呷呷笑道:“小青,你就只会派娘的不是,也不给娘介绍,这二位相公贵姓呢?”
卖花女春花般粉脸蓦地一红,低下头去,幽幽的道:“娘不会问他们吗?女儿也……不知道……”
李小云忙道:“在下宫飞云,他是我大哥飞鹏。”
卖花婆呷呷尖笑道:“原来是二位宫相公,老婆子真对不住,方才多多冒犯了。”
李小云道:“老婆婆好说,这是误会,事情过去了,还提他作甚?”
卖花婆笑道:“难得宫二相公这般爽快,老婆子真是错怪了人。”
围着看热闹的人,没有热闹可看,早已纷纷散去。
李小云看到卖花婆方才直打量着大哥,忙道:“我大哥一向不大喜欢说话,还希望老婆婆原谅,在下兄弟失陪了。”
卖花女眉眼盈盈,望着李小云像要说话,又不好意思开口。
这一神情,卖花婆岂会看不出来?看了女儿一眼,呷呷笑道:“丫头,这位宫二相公人品不错,也很会说话,他哥哥却有些憨头憨脑,所以武功就比他弟弟高明得多呢!”
卖花女道:“他既然憨直,武功怎会比他弟弟高明的呢?”
卖花婆道:“憨直的人,心无旁鹜,就会专心一志的练武,心思灵巧的人,不能专心练武,武功自然差了,你不是也是这样,贪多不精,不肯用功,才会被人欺侮!”
卖花女不依道:“娘怎么又说到女儿头上来了?看,人家早已走了,娘却站在大街上,唠叨个没完。”
“好!”卖花婆道:“咱们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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