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冠道人还是悠然自在,口中不时喝道:“李剑农,你三招满了!”
“银拂子,你也第三招了!”
“哈哈,四位求命三招,都已先后届满,这就怪不得贫道了!”
辇车突然旋转如飞,古纹剑、黄玉如意,玉笏、拂尘,四件兵器,同时幻起了一征光影,向四外伸展开来!
瞬息之间,已把车外四人,一齐因入其中!
车影、剑影、拂影,揉成一片,分不清人车,也分不清敌我。
广大的厅上,三数丈方圆,谁见一幢飙车,在不停的旋转。
伏虎手孟忠变了脸色,一颗心,随着那幢光影,不住的收缩!
他已经想不出除了前面四大高手,还有谁能胜过麻冠老长?
尹天骐、桑南施、柳青青也看的傻了眼,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纵然想出手夹攻,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正当随车急旋,双方打得合死忘生,观战之人,相顾失色之时!
突听万里游龙李剑农的声音,从光幢中传了出来,“孟长老,尔等速速退出,不用再管我们了!”
伏虎手孟忠虎目圆睁,但目光中已然隐含泪水,帮主在此时发言,显然表示已经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就在他呆了一呆!
麻冠道仙发出一声嘹亮的长笑:“李帮主要他们走,但他 们若是没有贫道允许,谁也休想走得出大厅一步。”
这两句话,都在那幢光影中传出,声音自然不低!
但就在此时,尹天骐和桑南施的耳边,却响起一缕细的像 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娃儿,该你们出手了,只管放大胆子,勿 为幻影所迷,到时老身自会相助。”
这是金鸠婆婆的声音!
尹天骐听的一怔,忍不住抬目望去,只见金鸠婆婆手拄鸠 枚面含微笑,朝自己暗暗点头示意。
这一段话,几乎和麻冠道人的笑声,在同一时候发出。
伏虎手孟忠略一沉思,他终究是丐帮长老,不敢违抗帮主 的命令,同时也觉得自己四人,既然帮不上忙,留着也是无益。
心意一决,突然回头来,坚决的道:“尹少侠,咱们冲出 去。”
尹天骐锵的一声,掣出青萍剑,朝桑南施低声道:“妹子, 咱们准备了。”
桑南施含笑点点头。
尹天骐回身朝伏虎手孟忠说道:“孟长老.你和柳姑娘在 这里稍等。”
孟忠吃惊道;“尹少侠,你要做什?”
尹天骐没有理会,口中低一喝一声:“妹子,我们冲!”
“冲”字出口,身形掠起,手中划出一道森森寒光,直向旋 转如风的一幢光影中冲了过去。
桑南施更不怠慢,一个箭步,冲进光影,手中金芒陡发,疾 刺而人。
伏虎手孟忠要待阻止,已是不及.口中急急喝道:“尹少 使,桑姑娘,快快后退!”
适时响起麻冠道人阴恻恻的笑道:“你们两个小娃儿,也想来送……”
他本来自然是说:“也想来送死么?”但“送”字出口,语声未完,口忽然“咦”了一声,突然沉喝道:“女娃儿,你是董夫人门下?还是司徒长空门下!”
这句话,口气显的大是惊异!
原来桑南施使了一记“缩地成寸”身法,一下欺近辇车,手中金错刀,快如闪电,一下刺到了右前方手执玉笏的道童面前,刀尖直抵咽喉!
但其实桑南施那里看的清楚?只是随手刺出,这一着去势奇快,逼的那道童闪避不及,封架不及只得放弃右前位置,纵身往后跃退!
金错刀是红灯夫人昔年随身之物,“掌中剑”是司徒长空昔年名震武林的绝艺。
麻冠道人果然目光如神,见闻渊博,桑南施仅仅出手一招,就被他喝出来人!
但红灯夫人和掌中剑司徒长空,他自问都招惹不起,此刻突然发现桑南施竟会和这两人有关,使他不禁感到一怔。
就是这一怔神,才使右前方的玉笏道童被逼退了一步。
但就在他喝声出口之际,右后方手执古纹长剑的道童,险些出了纰漏!
原来尹天骐冲去的方向,正在右后方,他和桑南施一样,冲是冲过去了,但心中一片茫然,不知如何下手?也找不到下手的目标。
辇车在四个道童扶持之下,飞施如风,进退之间,相互起合,有着神妙的施律,从外面看去,只是一幢长剑、如意拂尘、 玉笏四件兵器交织而成的一幢光影。
尹天骐也不管看的清,看不清,只记着金鸠婆婆说的:“勿 为幻影所迷。”
既然冲过来了,手腕振处,青萍剑连挥几挥,运起师门“无 极气功”。突地展开“天机剑法”,连人带剑,往里硬冲。
这一着,果然有效!
“天机剑”,邛崃绝学,变化精奥,妙夺天机,他虽是找不到 动手的对象,胡乱冲来。
但剑尖一经展开,开阖之间自变化,但听一阵锵锵轻响,青光流动,一幢飞施如同飙车的光影,登时被他剑光冲破!
不,青萍剑青芒划过,幻影顿然消失。
辇车前后,四件兵器配合虽极佳妙,却被“天机剑法”精奥 绝伦的剑招所制,尹天骐一连三剑,剑势转动,就把光幢撑开 了一个缺口!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尹天骐没想到自己居然一下冲入 光幢之中,精神陡然一振,正好迎面遇上的辇车右后方的执剑 童子。
那道童只是久经训练,手推辇车步法纯熟,右手一柄长 剑,他所懂的只是麻冠道人的心意和手势,知道这一着应该如 何发招。
至于一剑出手之后,就全凭麻冠道人适时贯注真力,因此 说穿了他只是麻冠道人的一条代用手臂,本身功力有限。
“乾元指”乃是无极门先天真力所凝,叫他如何禁受的起? 口中间哼一声,应指震飞出去。
麻冠道人正因发现桑南施居然和红灯夫人,司徒长空有 关,方自微一怔神。
高手过招,有不得半点疏忽,他这一怔神,右前方执笏道童被桑南施逼的往后跃退,不得不放弃他右前方的位置。
也在他这一怔神,右后方执剑道童被尹天骐“乾元指”震飞出去。
由四个道童推挽的辇车,左右进退,各有一定步伐,如今四个人中,右边两人,骤离方位,进退失据,辇车自然也立时停了下来。
麻冠道人大吃一惊,厉笑道:“小子,你是魔剑传人!贫道倒是小视你了。”
须知和麻冠道人动手的当前四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他们围攻辇车,是以麻冠道人作对手。
麻冠道人固然在武功上胜过四人,主要的还是麻冠道人等于有四只手臂对敌,他们直接攻不到辇车之内,而麻冠道人却可直接攻到四人。
因此连番失利,被困入在一片光雨之中,渐渐为幻影所迷,无法自拔。
尹天骐和桑南施学到了旷世无传的两套奇妙剑法,出手之间,就冲入辇车近前,所找的对象,不是麻冠道人,而是两个道童,因此能够一举克敌,其理在此。
但此刻两名道童一旦失利,飞施如风的辇车,骤一停顿中 四大高手纵然受困,但这一稍纵即逝的机会,又岂会轻易放 过?
刹那之间,莫延年断喝一声,挥手就是两记无影神拳,直 击而去。
银拂道人的一溜银雨,铜脚道人的一记铜脚,和万里游龙 挥洒而出的一片剑,也不约而同,同时攻到。
麻冠道人一张马脸上隐现杀气,厉笑未歇,突然大袖一挥。朝右首两名道童拂出,但听一声问哼,两名道童,立时倒地死去。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外,方自一怔!
麻冠道人双手一招两名道童手中的古纹长剑和白玉笏,已经从地上飞起,到了他手上。
左前方执拂尘的道童,面有惊怖之色,同时却以极快身法,闪到了辇车右后方。
这一来,等于是从来的四个道重分前后左右共挽的辇车,变成了由两名道童在后面推车了。
这也是说麻冠道人撤去前面两名道童,要和大家正面对敌了。
就以此时猛听麻冠道人哈哈一笑,一片玄光、从他身前涌起!
紧接着“锵”的一声大震,万里游龙李剑农一柄长剑,脱手飞出,人也被震的跄跟后退了七八步!
伏虎手盂忠睹状大惊忙一跃上前,急急问道;“帮主怎么了?”
李剑农站稳身子,沉哼道:“老夫很好。”
“好”字出口,连息也不调,大喝一声,重又扑攻而上.挥拳击去。
他身为一帮之主,终究功力深厚,平日轻易从不使剑,此时长剑脱手,但丐帮“降龙拳”,也是武林闻名的绝技之一,在他手上使出,确也凌厉已极。
就在李剑农长剑脱手之际,麻冠道人一缕精光,闪电指向了莫延年。 莫延年连发两拳,俱被麻冠道人护身真气弹了回去、但对方一缕精练、却如利锥般直刺而入,心头不禁大惊,再待后退,已来不及。
尹天骐从斜里闪来,推出一剑,巧妙的把麻冠道人剑势拨向一边。
麻冠道人冷喝一声:“好剑法!”
长剑迎面劈下。
尹天骐看他劈来的长剑,带起了一片啸风之声,剑势重逾山岳,心头也不禁暗暗吃惊!
青萍剑剑尖连颤,使了一招“移山填海”又把一片沉重剑影,封了出去。
这两招交接奇快绝伦,麻冠道人和尹天骐动手之际,左手玉笏“分光射影”,幻起几道耀眼精光,把银拂道人,铜脚道人,逼退出几步。
玉笏往膝上一搁,振腕一指,凌空点出,然后再取起玉笏,朝桑南施的金错刀上拍去。
他右手挥剑和尹天骐拆两招,左手挥动玉笏,逼退两人。再放下玉笏,振腕发指,再以玉笏横击金错刀。
运作之快到无以复加,好像不是一个人使出来的。 这一指发的悄无声息,大家几乎连看也没有有清!铜脚道 人间哼一声,悬空翻跌出去。
银拂道人大吃一惊,横身发招,手腕一挥,一蓬银丝细啸, 当头罩下。
桑南施金刀一晃,使了一招“腕底翻云”,轻巧的避开横击 王笏,一点金芒,刺向了麻冠人左腕“脉门”。
麻冠道人右手连发五剑,都被尹天骐“天机剑法”精奇剑招所化解,莫延年一时也竟然搭不上手去。
银拂道人一蓬银线,挟着丝啸声,快要拂落!
麻冠道人冷哼一声,右腕一振,长剑横扫,挥出一道七尺来长的光芒,逼的尹天骐、莫延年后跃出去。
那光芒动如灵蛇,突然向上昂起,迎着银拂向上劈去。
那知银拂道人这一记突袭,拚上了全力。剑光和银拂乍接,千百缕银丝.忽然根根倒卷而起,一齐缠上剑身,连绕数匝。
银拂道人在这电光石火之际,身形一沉,疾落辇车前面,双脚站桩,凝立不动。
左手一抬,腕底机黄连响,蓝芒如线,“化骨针”连绵不断,朝麻冠道人身前射去!
麻冠道人没想到银拂道人行险发难,一柄长剑系被银拂缠住,尽力一抽,竟然抽不回来1心头不禁大怒,口中厉喝一声:“你是找死!”
左手玉笏,猛向银拂道人当胸点来。
万里游龙李剑农同时断喝一声,挥手一拳,侧击玉笏桑南施更不怠慢,全错刀轻转急迟,刀尖直指人左肋“章门穴”。
辇车右首的莫延年双拳齐发,使了一记“日月双悬”。两团无影拳风,直击面门。
尹天骐被他一剑逼退,眼看他长剑已被银拂道人缠住,机不可失,同时挥手一剑,朝麻冠道人右肩削到!
从银拂道人冒险发难,一下缠在麻冠道人长剑,除了铜脚道人被他一指震出,此时正在闭目运功,所在的人,几乎都在这刹那之间,集中全力,一齐攻到。
其中最厉害的,当然要算银拂道人左手射出的“化骨神针”,不说他针淬奇毒,中人化骨,那细若牛毛的针锋,又是无坚不入。
本来一按机簧,一发五支,银拂道人就是怕麻冠道人积年成精,五支不够,因此机簧连按,连续打出五五二十五支之多。
其次要算尹天骐的青萍剑削金断玉,锋利无经,这一剑又是“天机剑法”上的奇招;削上右肩.至少也就得卸下麻冠道人一条右臂。
再次就是桑南施的金错刀,乃是红灯夫人昔年随身兵器,吹毛立断,锋利不在青萍剑之下。
她使的这一招。又是九式“掌中剑”的一式,司徒长空昔年号称剑无虚发的精绝招数。
以上这三件暗器、刀、剑,无一不是致命利器,再加上莫延年两记“无影神拳”,直击面门。
武林中任何一位高手,只要遇上其中一件,就非横尸当场不可!
其中只有李剑农奋力一拳,是替银拂道人解围,击向王笏,算不得直接攻击。
麻冠道人武功再高,在这一刹那间,确也感到惊心动魄,难以应付,他怒极而哼,一袭道袍,陡然向外鼓起,把二十五支“化骨针”悉数震落。
同时右手一振,但听“锵”的一声,被拂缠住的长剑,忽然齐中折断,抡起半截断剑,快速绝伦的朝尹天骇剑上磕去。左手玉笏一沉,反向全错刀挑去。
又是“锵”的一声金钱大震,尹天骐疾退数步,手中青萍剑几乎掌握不住。
麻冠道人半截断剑挡开尹天骐长剑,五指一松,断剑朝莫延年当胸电射而去。
莫延年一吸真气,急急向旁闪出。
桑南施自知功力不敌,金错刀不敢和他玉笏硬砸,赶忙向后跃退。
银拂道人满以为这一击定可奏功.凝足全身功力,紧紧缠住麻冠道人长剑,不想“化骨针”被他护身真气悉数震落;还自断长剑。
自己白费力气,仅仅缠住了他半截长剑,心头一凛,急急喝道:“大家小心,速速后退!”
喝声中,迅疾往后跃退。
万里游龙李剑农一拳落空,左手虚晃一拳,人已向后疾退出去。
麻冠道人一招二式,就把群攻而来的强敌,一齐逼迫,他一张脸上,不觉流露出得意之色。
象鼓得膨胀的道袍,也跟着缓缓收了下去。双目如电,朗朗大笑道:“诸位手上,纵有利器,又如何伤得了我……”
突听大厅上响起一阵“嘘”“嘘”轻啸,满眼俱是流动的金芒,宛如风飘雨洒,漫天飞舞!
就在金芒乍现之际,同时响起金鸠婆婆的声音,呷呷失笑,说道:“还是老婆子来吧,首席副总护法也该歇息了。”
这一阵金色光雨,发的快,收的更快,当真像电光石火,只在厅上一闪而灭。
众人方自一愣,还来不及护身,漫天金雨已是不见。
大家更觉惊愕不上,再一细看,但见伺立厅上的三凶和两名推车的道童,业已悉数扑倒地上。
每人后脑,都端端正正插着一支黄澄澄的金钗,敢情已经死了。
这原是一瞥间的事,大家正感惊凛之际!
只听端坐在辇车的麻冠道人,脸色狞厉,切齿喝道:“好个老妖婆,你居然乘本真人不备,出手偷袭!”
金鸠婆婆手拄金鸠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呷呷笑道:“贼妖道,你助纣为虚,死有余事,老婆子只是破去你一身气功,饶你不死,已经够客气了。”
原来方才一阵金雨是金鸠婆婆出的手,她名列昔年武林十大高手之一,一手暗器,早在三十年前就已名满天下,可以说是暗器老祖宗了。
因此方才那一阵比电光还快的金影光雨,连银拂道人这等专破暗器的行家,都有眼睁睁措手不及之感!
麻冠道人厉声道;“你莫忘了,身上奇毒,只有本真人才有解药。”
金鸠婆婆两肋鼓动,眯着两条眼睛,尖笑道:“这个不劳费心,老实告诉你,老婆子从邛崃来的时候,尹小哥早就给我服了解药……”
话声甫出,突然目注麻冠道人,冷冷笑道:“贼老妖,你少费心了,老婆子七十二支泄气金什,针身中孔.打入穴道,真气尽泄,你虽是警觉的快,及时闭穴。但气功已破,就算留得一些残余真气,我金针未除,只要你一口气稍现松懈,立时尽泄,还能用武么?”
麻冠道人突然一语不发,身子往前一倾,“砰”的一声,从辇车中跌了出来,扑到地上!
除了身子还在轻微颤动,一颗头渐渐沉了下去!
大家这回都看清了,麻冠道人已扑倒地上,双脚依然盘膝而坐,敢情他双脚走火人魔,僵曲不能行动才以辇车代步。
此刻从车上倾跌下来.扑地不起,背后一十六处大穴,赫然钉着十六支五寸长的金针。
这不可一世的老妖,看样子已经快气绝了!
大家立刻发出一声欢呼,纷纷围了上去、伏虎手孟忠和柳青青也一齐跟了过来。
桑南施唁的笑道:“老婆婆,你的金计手法真是高绝了!
金鸠婆婆尖笑道:“这是凑巧,凭贼老妖一身功力,老婆子的暗器,也未必伤得了他。”
她目光徐徐掠过众人,接道;“方才要不是银拂子用化骨针打他前胸,诸位及时群起夹攻,他也不会把护身真气提到十二成,老婆子就无法下手了。”
尹天骐道:“晚辈就不懂了,老婆婆不在我们夹击之时出手,在他已把化骨针震落,晚辈等人全被他逼退之后,老婆婆怎会反而一击得手呢?”
金鸠婆婆笑道:“化骨针细如牛毛,无孔不人,再加上你的青萍剑,和董夫人金错刀,都是犀利之物,他焉把护身真气提到十二成,以防万一?老婆子的这点金器,若在那时候出手,岂能伤得了他?”
桑南施抢着笑道:“是了,他把我们悉数逼退,护身其气也恰好盛极而衰,老婆婆在他吸气之时,出其不意出手,自然可以一举克敌了。”
金鸠婆婆点点头,意似嘉许,笑道:“不错,老婆子就是在他散去护身真气之时,乘虚而入,他那时还当老婆子等的不耐.向你们下手呢!”
银拂道人道:“前辈计算准确,尤其先前发出来的暗器,确是朝贫道等人射来,他才坦然不疑,不料前辈手法特殊。第二次出手的暗器,才真正射向他背后,那时第一次出手的已经迂回过去,制住了他的门人。”
金鸠婆婆目射奇光,道:“原来你已经看清楚了!”
银拂道人道;“前辈手法奇奥,贫道只是事后推想罢了。”
桑南施朝地上躺着的麻冠上人看了一眼,问道:“老婆婆,他已经死了么?”
金鸠婆婆微微叹息一声道:“这贼老妖昔年名列武林十大高手,可惜一生作恶多端,才落得今日这样的收场。唉,老婆子金针泄气,原也只是废了他一身气功,不想要他性命.大概老妖凭着一些残存真气,自震心脉而死……”
她手拄金鸠杖,走近麻冠道人身边,伸手要拾起金针。
那知麻冠道人的身子突然在地上一弹而起,厉声道:“老妖婆,拿命来。”
掌快如闪,猛向金鸠婆婆当胸击到。
这一下变起突然,仓猝间谁也来不及防备,眼看他五指如钩,快要抓上.大家下由惊呼一声,正待出手!
再看金鸠婆婆手拄鸠杖,凛立不动,口中冷笑道:“你真是死到临头,凶心未死,你这点伎两,如何瞒得过我?”
但听“卟”的一声,麻冠道人身形跃起,顶门正好撞在金鸠杖那只金鸠尖锐的金喙之上!
原来金鸠婆婆早已料到麻冠道人一身气功,虽被破去,但他数十年修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平日睚眦必报,决不肯轻易自绝,因此早就留意上了,行近麻冠道人之时,手接鸠杖,早就算定了位置,等他自行送上。
麻冠道人终究真气被金针所破,这是他仗着多年修为勉强提聚的一口真气,准备一跃而起,和金鸠婆婆拚个两败俱伤。
怎奈他窜起的太快,头顶一下撞上了金鸠尖锐的金喙,这一下撞的真还不轻,脑骨几乎撞个窟窿,但觉眼前一黑,便自扑倒下去。
金鸠婆婆冷冷一笑,突然金鸠杖一挥,在麻冠道人身后钉着的一十六支金针上轻轻敲点。
十六支金针经她鸠杖轻点,相继往体中钉入。
每支金针,足有五寸来长,这下全没入了!
便听麻冠道人口中发出一声惨凄的哀号,身子一阵抽搐,就寂然不动。
万里游龙李剑农浓眉微轩,吁了口气道:“这老妖总算伏诛了。”
金鸠婆婆道:“老妖虽诛,你们要想进入石府禁室,只怕还未必顺利呢?”
莫延年听的一怔道;“还有石府禁室?”
金鸠婆婆奇道:“怎么?你们不是为石府禁室来的?”
银拂道人听出金鸠婆婆口中语气,似是石府禁室,另有隐秘,这就接口道:“贫道等人,只因山中金狒伤人,无意中来到此谷,发现竟是千面教的一处秘窟,闯过三重关隘,进入此地,不知石府禁室情形如何,还望前辈赐知。”
金鸠婆婆口中“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老婆子还当你们是找石府禁室来的呢!”
口气一顿,接道:“石府禁室,还在后进,是千面教决策议事之处,平日禁戒极严,就是老婆子已经来了三月,也只有初来,教主在石府禁室延见,进去过一次。那一次还是由总护法领着进去的,老婆子只觉里面地方十分宽大,也似乎隐藏着很多机密……”
李剑农听的一呆道:“如此说来,这石府禁室,该是千面教真正的天坛了。”
金鸠婆婆道:“天坛不在这里?”
李剑农道:“前辈去过天坛么?”
金鸠婆婆道:“没有,据老身所知,千面教天坛,设在九江,其实那里只是千面教对外的一个总连络处罢了。”
银拂道人心中一动,问道:“前辈可知他们教主是谁么?”
金鸠婆婆道:“千面教天坛,有一个教主,就是铁面神判耿存亮,但老婆子总觉得他只是个傀儡,也许背后另有主使的人。”
尹天骐道:“老婆婆,那人不是家师,只是怀帮帮主六合刀郑锡侯假冒的。”
银拂道人又道:“前辈见过他们总护法,不知又是何等人物?”
金鸠婆婆道:“他们总护法终日戴着一张面具,老婆子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连麻冠老妖都屈居次位,此人他该是大有来历的人了。”
铜脚道人道:“依兄弟看来,千面教的秘密,也许就在石府禁室之中,咱们既然到此地,总该进去瞧瞧了。”
银拂道人道:“前辈可知如何走法么?”
金鸠婆婆道:“石府禁室就在观后一片峭壁之下,只是老婆子也不知如何开启之法,因为当日进去,是由总护法陪同我去的。”
李剑农道:“前辈还记得总护法的面貌么?”
金鸠婆婆尖笑道:“老婆子自然记得,他那张灰沉沉的死人脸,老婆子看了就讨厌,所以老婆子也没给他好脸色看,只要他敢惹得我老婆子生气,我非要剥下他脸皮来不可。”
李剑农接道:“在下略谙易容之术,前辈如能指示几处特征,由在下乔装总护法,也许可以混得进去。”
金鸠婆婆点头:“此计倒是可行?”
铜脚道人道:“你花子头混进去了。咱们这些人呢?”
李剑农笑道:“咱们给他来个软进硬出,只要把门谁开了,还怕大家进不去?”
莫延年洪笑道:“这话不错,那就这么办。”
伏虎手孟忠从左肩布袋中,取出一只小小木盒,一面说道:“帮主天亮之前,还要赶回柳家庄去,时间不多,这总护法还是由属下来扮的好。”
李剑农想了想:“如此也好。”
当下就由金鸠婆婆描述总护法面貌,伏虎手孟忠依照她指点在脸上涂抹易容药物。
片刻之后,伏虎手孟忠已经扮成一个面情冷漠,脸色发青的老者,并由万里游龙李剑农脱下身上蓝袍和孟忠换了。
金鸠婆婆仔细打量了几眼,呷呷笑道:“丐帮易容之术,果然神妙,老婆子若非亲眼目睹,真还不敢相信。”
伏虎手笑道:“老婆婆夸奖了。”
金鸠婆婆道:“不对,你声音还须冷峻一点。”
伏虎手道:“在下记住了。”
金鸠婆婆回头朝众人道:“事不宜迟,咱们就走吧!”
一手扶着青衣少女肩头,转身往外行去。
这时银拂道人早已用“化骨针”把麻冠道人等人的尸体化去。
厅上只剩几滩黄水,渐渐的没入土中。
众人紧随金鸠婆婆身后绕过两重庭院,但见一座门楼,起在一座高耸入云峭壁之下,两扇厚重朱漆木门,紧紧闭着,一眼看去此处已是通天宫最后的围墙了。
尹天骐过去打开木门,大家鱼贯而出,走了一箭来路,已经到了峭壁之下。
只见那峭壁光滑如镜,高耸入云,纵然是一等一的轻功,也不易攀登上去。
金鸠婆婆手中鸠杖轻轻一挥,大家立时会意,很快朝两边闪了开去。
金鸠婆婆示意伏虎手在前面,一面朝身边青衣少女吩咐道:“珠儿,你上去叩了三下。”
过不一会,只见石壁上突然裂现一座门户!
一个宫装少女从门内走出,看到二人,立即躬身说道:“弟子参见总护法,副总护法。”
她对二人虽是状极恭敬,但却当门而立,并未让路。
伏虎手孟忠早已得到金鸠婆婆的指点,立即一挥手,道:“老夫奉主人金谕,要在府中召见,姑娘还不在前面领路?”
那宫装少女抬起头来,望望二人,迟疑道:“主人要在府中召见总护法之事,弟子未曾得马娘娘交待,容弟子进去请示了马娘娘,再来奉告。”
说完,正待回身退下。
伏虎手心头一急,不知是否被她看出破绽来了,不由的沉喝道:“站住!”
宫装少女听的一怔,停步道:“总护法还有什么指示?”
伏虎手道:“老夫奉主人之命,夤夜赶来,主人还没来么?”
宫装少女道:“没有啊。”
伏虎手道:“主人大概也快来了,副总护法,咱们还是到里面再说。”
金鸠婆婆点点头道:“总护法请!”
伏虎手孟忠正待举步。
宫装少女听的一急,道:“二位请留步,主人不在,府中由马娘娘主待,弟子必须禀过……”
伏虎手孟忠沉喝道:“你要老夫和总护法在洞外站着等候宣召么?”
宫装少女:“这是主人规定之事,二位只好多担待了。”
金鸠婆婆冷喝道:“好个丫头,老身是何等样人?”凌空一指,点了过去。
宫半少女不防金鸠婆婆突然出手,一时闪避不及,应指倒地。
金鸠婆婆喝道:“大家跟我老婆子进去。”
鸠杖一拨,把宫装少女挑开,当先朝石门中走了进去。
伏虎手孟忠紧跟她身后而行。
莫延年、银拂道人、铜脚道人、万里游龙、尹天骐、桑南施、柳青青依次鱼贯而入。
这一进入石门,但见这山腹之内,地势豁然开朗,宛如进入富贵人家的大门!
里面足有十数丈方圆,一片空旷,越过这片空地,迎面又地一座门户,两扇朱红大门,敞开无阻。
金鸠婆婆领着众人,进入二门,但见迎面整座大厅,画栋雕梁,彩绘夺目,布置得如王宫一般!
两壁点燃着十几盏宫灯,灯光柔和,照耀如同自昼!
就在大家拾级登上石阶,大厅听上来一个妇人声音,冷冷喝道:“夏候嵩你好大的胆子,擅敢把这些人带到石府中来。”
“夏侯嵩”,这三个字,听的大家都不觉一怔!
但大家很快就想到领着自己等人进来的,是金鸠婆婆金鸠婆婆就是金鸠婆婆,当然不会叫夏侯嵩,那么这夏侯嵩该是总护法无疑。
但奇怪的是千面人魔褚秋阳和断魂掌夏侯嵩,已在太行山被铁面坤判耿存亮所诛,两具尸体,还在怀帮百泉山庄前面,暴尸三日。
这夏侯嵩﹑会不会就是断魂掌夏侯嵩呢?
伏虎手孟忠跨前一步,躬身道:“属下不敢,这几位是主人要属下领到此地来的。”
说话之间,妇人哼了一声又道:“尔等进入石府,居然还敢出手伤人!”
众人转头望去,但见大厅空无一人,不知那妇人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
金鸠婆婆道:“那丫头是老身出手的。”
妇人声音道:“你总有理由吧?”
金鸠婆婆已由珠儿扶着走入大厅,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冷冷说道:“她对老婆子不敬。”
那妇人声音格格的笑道:“你倒自负的很。”
金鸠婆婆哼道:“就是主人见了我老婆子,也要礼让三分。”
伏虎手孟忠朝众人抱拳拱手,笑道:“敝主人大概就要来了,诸位请坐。”
莫延年、铜脚道人、银拂道人、李剑农四人也佯作谦让,一齐在大厅上落坐。
尹天骐等三人却站在边上并未落坐。
只听那妇人声音问道:“主人说过要来么?”
伏虎手躬身道:“属下奉到金令,才陪同四位进来的。”
那妇人声音道:“这四位来此何意?”
伏虎手道:“这四位是主人特别敦请而来的贵宾。本教此次要一举扫平九大门派,还得全仗四位大力,属下之意,在主人未到之前,娘娘该赐予延见才好。”
那妇人声音道:“好吧!”
声音便告寂然。
尹天骐心中暗道:“她不知道躲在哪里说话?”
正在思忖之间,但听屏后响起一阵环佩之声!
接着但见四名宫装少女,簇拥一个宫装中年妇人,缓缓走了进来。
这妇人看去已有四十出头,但却生得妖娆动人,美目流盼,笑盈盈的朝众人点头。
伏虎手早已站了起来,躬身道:“属下见过马娘娘。”
马娘娘唷了一声,笑道:“总护法请坐,你还没替我介绍这四位佳宾呢!”
伏虎手心中暗道:“原来这位马娘娘很少在江湖走动,连这几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都不识得。”
心念转动,还没开门。
莫延年早已一抱拳道:“老夫天山神叟。”
铜脚道人跟着打了个稽首道; :“贫道龙虎山降妖法师是也。”
银拂道人只觉这位马娘娘有些面善,缓缓起身道:“贫道……”
马娘娘一摆手道:“慢点!这位道长我好像那里见过,你让我想想看。”
银拂道人突然心中一动,大笑:“贫道想来了。”
马娘娘嗯道:“道长既然想起来了,那就快请说嘛?”
银拂道人道:“屈指算来,那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
马娘娘脸色微微一变,目光直注银拂道人,似乎正在思索之中。
银拂道人道:“如是贫道记意不错,你当是九江那所大宅里纺花的那位姑娘了。”
原来三十年前,九大门派围剿千面教,银拂道人以一柄银拂,破去玉面妖龙祝少游的“金蝗阵”,祝少游负伤突围,逃入九江城中。
银拂道人衔尾急追,结果被祝少游逃入一所大宅之中,失去纵影,等银拂道人追到之时,只见庭中正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纺棉花,看到银拂道人从墙外飞入,大声惊叫,惊动了宅中家人,纷纷把银拂道人围住几经解释,说是追踪一个贼人来的,这时,九大门派高手,也纷纷赶到。
那大宅中人,才深信不疑,任由他们搜索。
终于在一间空屋中,发现玉面妖龙祝少游已自碎天灵而死。
那所大宅就是如今的柳家庄。
而那个纺棉花的姑娘,居然是如今的马娘娘!
马娘娘听银拂道人说出她九江大宅里纺棉花的姑娘,身驱陡震,忽然格格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老道士。”
银拂道人大笑道:“贫道正是银拂子,马娘娘想不到吧?哈哈,贫道也想不到你果然是‘千面教’的人。”
马娘娘眼中飞闪过一绿异芒,举手掠掠头发,笑道:“道长如今想到了也并不晚呀,这大概是冤家路窄呢!”说到这里,突然冷声道:“总护法,你怎么会把这老道士带进来的?”
伏虎手躬手道:“这位银拂道长,是主人敦请来的,属下奉命行事。”
马娘娘疑信参半,抬眼望望万里游龙,问道:“这位呢?”
李剑农道:“老夫李剑农。”
伏虎手忙道:“他是当今武林中惟一大帮丐帮李帮主。”话声甫落v,突然厅外传来一阵云板之声。
马娘娘突然脸露喜色,道:“主人来了!”扶着四名少女,飞快的迎了出去。
莫延年低喝道:“大家快作准备。”
就在此时,大厅上灯光骤熄,眼前登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银拂道人道:“哪一位身上带有火摺子?”
伏虎手孟忠应道:“兄弟有。”
擦的一声,亮起火光,但见厅前四扇落地长门已然紧紧闭上。
银拂道人目光不顾,低声道:“这座大厅、密不通风,咱们得早些没法出去,不能守在此地。”
莫延年沉喝道:“不错,这座大厅,也许设有机关,咱们冲出去再说。”
纵身一跃,已到大门口,举手一拳,直向那门上捣去。
但听“砰”然大震,声彻耳际,那扇石门,却是分毫无损,心中暗道:“这扇石门如此坚牢,要想破门而出,恐非易事了。”
忽听一个沉重的笑声,从厅上传来,接着说道:“诸位能找到这里,不容易啊,哈哈!兄弟身为主人,来了这许多嘉宾,实是失迎之至。”
大厅石门已闭,四周不通风,因此他说话的声音,起了回声,听来十分沉重。
桑南施问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么?”
那人道:“正是。”
桑南施道:“你既是主人,就该出来相见。”
那人大笑道:“有总护法和副总护法两位代我作陪,也是一样的了。”
万里游龙李剑农道:“阁下该是千面教的真正教主了?”
那人笑道:“千面教教主乃是铁面神判耿存亮,兄弟只是此地的主人而已。”
尹天骐怒喝道;“胡说,家师是当今武林盟主,岂肯当你们教主?”
那人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小哥就是耿存亮门下,你若是不信,何妨去当面问问令师?老实说,你师傅能当上第三届武林盟主,还是老朽的意思。”
桑南施冷笑道:“你越说越不对了,耿伯伯当选武林盟主是九大门派公举的,与你何关?”
那人大笑道:“九大门派中丐帮的李帮主就在此地,你们问问他,当日九大派掌门人集会,公举耿存亮出任盟主。是不是段斗枢,高世泰,任子良三人提出来的?那就是老朽授意的了。”
李剑农心头一震,暗道:“莫非六合、八卦、形意三门,已和 千面教早有勾结不成?”心念疾转一面说道:“如此说来他们三人,早就被你收买了。”
那人嘿然道:“天下武林,莫不在兄弟掌握之中,区区三个掌门人,又算得了什么?”
莫延年哼道:“阁下好大的口气?”
那人接道:“事实如此,兄弟不用自吹,大概普天之下,敢和兄弟作对的也就只有你们这几个人了。”
银拂道人道:“阁下果然心机过人,大概早在一二十年以前,就已着手布置了。”
那人得意和大笑道:“好说、好说,道兄果然高明,不错,兄弟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着手准备,为恢复本教而奔走。老实说,三十年前千面教的失败,是只顾扩展本教势力,才被九大门派所乘,兄弟岂会重蹈覆辙?”
银拂道人心头暗暗一动,还未开口,桑南施抢着道:“你以为成功了么?”
那人道:“老朽已经掌握了江湖各大门派,当今之世,老朽看不出还有谁反对我的。”
桑南施道:“你既有十分把握,怎么还不敢公开露面?”
那人大笑道:“快了……”
突然住口不言。
桑南施道:“你怎么不说不去了?”
那人道:“说也无妨,过了中秋﹒江湖各门派,都可纳入千面教下,老朽自会公开露面。”
中秋不正是武林盟主耿存亮六九华诞?
桑南施道:“你告诉了我们不少内情,现在你该说说你是谁了?”
那人道:“老朽是谁,你们不久就会知道,老朽告诉你们这许多内情,就是要你们明白,江湖大势已成,你们几位,和老朽作对,无异挡车,自取死亡。”
李剑农道:“依阁下之见呢?”
那人语声突然变的十分冷漠,说道:“诸位不妨仔细的想想,诸位身陷绝地,除了投入本教,只有死亡一途。”
桑南施轻笑道:“你能困得住我们么?”
那人道:“老朽想不出你们还能活着出去。”
桑南施道:“我们只要再过顿饭工夫不出去,自然有人会来攻破石门,你等着瞧吧!”
铜脚道人暗暗赞道:“桑姑娘果然机智过人。”
那人冷冷一哼道:“原来你们还有后援,老朽想不出有谁能够进来?”
桑南施道:“我们能进来,我们约好的人,自然也能进来了。”口声一顿,接着又道:“告诉你也无妨,你已经众叛亲离,除了这座山腹石府,还有谁听你号令?再说我们虽被困在这里,但我们若无有大援在后,怎会贸然进来么?”
那人怒声道:“是麻冠道人,他敢背叛我?”
桑南施哼道:“有什么不敢,他……”
铜脚道人故意干咳了一声。
桑南施心中会意,突然住口不往下说。
那人似是听的大怒道:“老贼道双腿残废,老朽已答应他只要过了中秋,定可取到朱果……”
桑南施心中一动,暗道:“朱果,尹大哥被寒冰掌所伤,不是红灯夫人赐了两片朱果叶,才治好的么?”一面接口笑道:“就因为朱果不在你手里,他才不相信呢,老实说,朱果在红灯夫人手上,你休想弄得到。”
那人重重哼道:“胡说,就是老夫要皇帝老子的首级,也非弄到不可。”
只听马娘娘娇笑道:“主人何用生气,我早就说那老道士靠不住。”
那人道:“老夫如何不气,老贼道要是没有老夫把昔年仅存的三颗大活络丹给他服用,他全身骨络早就僵了。”
难怪麻冠道人肯屈居副总护法,原来他走火入魔之躯,是这位“主人”三颗“大活络丹”才救过来的。
马娘娘又道:“麻冠老道武功虽高,谅他也攻不进来,主人还是先去休息一回,等料理了这些人再找他算帐不迟。”
说到这里,声音便告寂然。
伏虎手孟忠已经一连点燃两支火折子,万里游龙一挥手,要伏虎手熄去火折,一面以“传音入密”朝银拂人说道:“看来这里另有通道,这厮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银拂道人点头道:“不错,他要是从外面进来,早该知道通天观已被咱们破去了。”
他们说话之时,莫延年也正以“传音”和铜脚道人道:“不知他要如何料理咱们呢?”
铜脚道人道:“以我看,他决不会和咱们硬拼,说不定这座大厅上,有什么鬼玩意。”
莫延年点点头道:“兄弟觉得咱们大家不宜聚在一起,还是分散开的好。”
铜脚道人道:“莫老儿,我的意见,正好和你相反,咱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他任何恶毒暗器,机关埋伏,也休想伤得了咱们,但如分开来,却难免有失。”
莫延年想了想,觉得也是有理,当下就暗中通知大家,聚集到一丈方圆之内。
柳青青拉着桑南施的手,着急道:“桑姐姐,咱们怎不想法子出去呢?”
桑南施附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咱们自然要想法子,但不是这时候。”
柳青青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桑南施道:“很难说的,这壁很厚,他们不开,咱们只怕也无法出去,所以只有等他们来开启的了解。”
大家都在低声交谈,只有金鸠婆婆独自坐在交椅上,一句话也没说,她孙女珠儿,紧倚在她身边,也一直没有开口。
这时忽听金鸠婆婆低沉的说:“大家快摒住呼吸,最好立刻卧下,这香中有毒!”
“香中有毒!”大家听的一怔,因为谁也没闻到什么香味,但金鸠婆婆何等身份,岂会随便乱说?
柳青青从怀中摸出一个精巧的火折,嚓的一声,打亮火种,但见金鸠婆婆依然端坐如故,她小孙女已经在她脚下,扑卧下来。
大厅上景物依然,但经灯光照射,果然发现空中正有几缕淡淡的轻烟,在缓缓飘散!
这几缕轻烟,如非金鸠婆婆提出警告在先,谁也不会去注意它。
桑南施赶紧拉了柳青青一把,低声道:“快熄去火简。”
柳青青依言熄去火筒,厅上登时回复了一片黑暗,但大家还是没闻到香味,因为金鸠婆婆说过“香中有毒”,是以谁也不敢拿鼻子去闻。
莫延年怒声:“好卑鄙的手段!”
万里游龙道:“金前辈说的不错,大家还是卧的好。”
铜脚道人已经迅速的从怀中取出“辟毒丹”正待分给大家。
只听马娘娘的声音,娇笑道:“你们这里,不是有个姓平的道士么?”
铜脚道人道:“贫道便是。”
马娘娘道:“我听主人说,你合的解毒丹,能解百毒,对不对?”
银拂道人“传音”道:“平道兄别理她,她是故意引你开口。”
铜脚道人哼了一声,果然没有开腔。
马娘娘道:“我这龙涎香,只怕你解毒丹也不管用呢?”接着声起一阵银铃般的格格娇笑!
桑南施突然心一动,想起前天晚上,爹暗暗塞给自己的一个药瓶,自已要待问话,爹只是朝自己暗使眼色。莫非这龙涎香是爹给他们配制的?不错,那药瓶上,曾有五个蝇头小字:“抹在鼻孔少许”,明明是预防烟的解药!
想到这里,立刻取出那个小瓶,打开瓶塞,先在自己鼻孔抹了少许,又教柳青青抹了。
然后把药瓶给尹天骐,低声告诉了他用法,要他依次传去。
等大家都抹过之后,药瓶传给桑南施,桑南施摸索着朝金鸠婆婆身边走去。
金鸠婆婆“传”音问道:“女娃儿什么事?”
桑南施听她在这等没有一丝星火之中,居然知道走近她身边的就是自己,心头大是警异!
一面也以“传音”说道:“晚辈身边,有专解毒的解药,只要在鼻孔里抹一些就可以预防。”
金鸠婆婆笑道:“如此就好,老婆子原想以蔽息之法,大概可以熬得半个时辰,但半个时辰之后,就有问题了。”
一面伸手接过磁瓶,倾了少许,抹在鼻孔之中。
桑南施俯下身去,又把药还给珠儿,让她也抹了,收好磁瓶,正待转身退下。
只听金鸠婆婆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女娃儿,你去告诉大家,贼婆娘施放毒烟,大概过去半个时辰之后,也许会进来收拾,你要他们切莫妄动,一切自有老婆子对付。”
桑南施道:“晚辈省得。”
当下又摸索着回到原处,把金鸠婆婆的话,凑着耳朵,告诉了尹天骐,再由尹天骐依次传去。
这一阵工夫,大厅上的香烟,敢情在渐渐增加,大家虽没看到,但此刻已可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一阵功夫,大家已俯身卧下,但大家都睁着眼睛全神戒备,以防对方的人在雾烟中突袭。
时间缓缓的过去,大厅上除了那股淡淡龙涎香气稍为重了一些,别无动静。
敢情那马娘娘只是仗着毒烟把人迷翻,没有其他举动,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
大厅上这几个人联手之下,除了毒烟还可以把他们放倒,若论武功,只怕武林中已经找不出抗手的人了。
厅上静寂的没有一丝声音,所有的人都遵金鸠婆婆的嘱咐,大家只要卧倒地上,什么事也不用管这座大厅,也许有对方暗中察看的小孔,只是厅上如此黑暗,他们也未必看得见厅里的动静。但大家还是提高警觉,卧着的身子,一动不动,好像已被毒烟迷昏过去一般。
万里游龙等人,早已暗暗运气检查过了,空气中虽然迷漫着毒龙涎香,但却丝毫没有中毒现象。
这已证明桑南施给大家抹在鼻孔里的药末,果然有效,大家也就不把那香烟放在心上。
半个时辰,悄悄的过去,大家已经一晚没睡,这回扑卧地上,四周又这么黑暗,时间一久,谁也不自禁的渐生睡意!就在此时,厅上灯光,突然大亮!
这灯光亮的突然,由此可见黑暗之中定然有人监视,大家立时警觉地闭上了眼睛。
金鸠婆婆方才还大马金刀的坐在交椅上,这回怒倚着茶几,昏昏睡去。
尹天骐侧身而卧,双目微睁,但见偌大的厅上,全被烟气弥漫,如置身晨雾之中,虽有灯光照射,也迷茫不清,更不见对方有何动静?
只听耳边响起桑南施的声音说道:“大哥,千万别动,贼人定会在暗中窥伺。”
尹天以“传音“说道:“这时厅上烟雾很浓,贼人大概还不会出现。”
桑南施道:“所以我们耐心等待。”
尹天骐道:“妹子,你这瓶解药,也是从家里带出来的么?”
桑南施道:“不,这是爹前天才给我的。”
尹天骐突然中一动,想起桑南施曾和自己说过,自从她到了柳家庄之后桑药师住在馆舍里,她是女孩子,就和柳青青住在一起。
他们父女,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就是见了面,也谈不上几句话。
她觉得爹变了,变的沉默寡言,和从前显然不同。
后来大家在地道密室,破了天坛,发现武林盟主耿存亮,竟是怀帮郑锡侯所侨装。
桑南施又担心爹会不会也被人假冒了?她会多次暗中试探,证明爹不是假的,但她又怀疑爹会不会被贼人在身上做了手脚?
这些话,她和尹天骐说过不止一次,尹天骐也把此事跟莫延年和铜脚道人说过,两人要他转告桑南施,暂时隐忍,只要桑药师不是假的,慢慢再设法察询。
此时听桑南施说出这瓶解药,竟是桑药师前天才给她的,心中不觉大疑,问道:;“桑老前辈和妹子说了什么?”
桑南施道:“没有,爹是前天晚上暗暗放在我手里的。”
尹天骐道:“桑老前辈怎么会无故给你这瓶解药呢?”
桑南施停了一停,才道:“大哥,我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尹天骐道:“妹子想到什么可怕之事?”
桑南施道:“我也是方才才想到的,我怕这龙涎香,是爹给他们配的方。”
尹天骐蓦然一惊,道:“你怎么会有此想法?”
桑南施道:“若是这龙涎香不是爹替他们配的方,他怎么会无缘无故配制这瓶解药?”
尹天骐道:“妹子怎么不同桑老前辈问问清楚?”
桑南施道:“前晚爹给我这瓶解药的时候,我就想问,爹没等我开口,就暗使眼色,叫我可以去睡了,昨天全天,咱们都忙着有事,没时间和爹说话。”
尹天骐道:“妹子认为桑老前辈是受了贼党威迫么?”
桑南施口中“嗯”了一声,还未说话……
两人说话之间,大厅上的烟气,已经逐渐淡了下来。
适时只听厅角上传出一个清脆的笑声,说道:“龙涎香果然有效,他们已经全摆平了,春香,你快去请主人来瞧瞧!”
接着只听一个女子声音答了声,就不再听到声息。
又过了一会,敢情主人到了,厅角传来一声干咳,接着就听到主人低沉声音说道:“燕娘你就是这个脾气,此刻还不过半个时辰。”
马娘娘一阵吃吃娇笑,道:“半个时辰还不够?龙涎毒香,只要闻上少许,立时中毒昏迷,武功再好也不管用。”
那主人道:“你当厅上这些人是好对付的?”
马娘娘道“有什么不好对付的,你看他们不是都卧倒了么?”
那主人道:“金鸠婆婆名列昔年十大高手,武功已入化境,且不去说她,就是莫延年,平跛子、银拂道人、李剑农四人,无一不是顶尖高手。他们如果发现烟中有毒,摒住呼吸,施行内功龟息之法,以他们的修为,要挨上半个时辰,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马娘娘笑道:“那末你不是请万花仙姑试过了么?像她那等用毒能手,闻到香气,连伸手取她的独门解毒药丸都来不及,这些人也未必强得过她。”
主人似乎沉吟着没有作声。
马娘娘又道:“这龙涎香一闻就昏,你说他们发现香中有毒,还来得及摒住呼吸?”
那主人道:“话是不错,但咱们总得小心为上。”
马娘娘道:“你不必担心,那么先要春香她们进去看看。”
那主人道:“也好。”
只听马娘娘吩咐道:“春香,你们先闻些解药,进去看看。”接着几个使女娇唷了一声。
尹天骐在这里,心中暗道:“这妖妇先要丫头进来,自己到好瞧瞧你们出入门户,究在哪里?”
他心念转动,依然迷着眼缝,留心注意。
哪知就在他全神注意之时,突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但见四名宫装少女,已经闪出大厅,向自己等人走了过来。
尹天骐心头暗暗惊异,忖道:“自己早已留上了意,竟然没有看清她们是从何处出现的?由此可见这大厅之上,有着不少暗门!”
厅上众人因有金鸠婆婆嘱咐在先,何况出现的又只是几名使女,是以大家都静伏不动,任由她们走近。
四名使女敢情是久经训练,并不简单,她们把众人一个个的翻过身来,仔细察看了一阵,觉得大家确已中毒昏迷,才算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