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武林玺》

第二十七章 以真代假

作者:东方玉  来源:东方玉全集  点击: 
  突听院前适时响起柳青青的声音,叫道:“师傅。”
  银拂道人暗暗皱了下眉,迅速把竹管往怀中一塞,抬目道:“是柳姑娘么?”柳青青已经跨进客堂,应道:“师傅,徒儿来了,可以进来么?”
  银佛道人笑道:“姑娘只管请进。”
  房门乍启,柳青青一脸喜容,笑道:“师傅,怎么不躺一回,平老前辈说你才喝醉了呢!”
  银拂道人一手拂着飘胸银髯,呵呵笑道:“平跛子才借酒装疯,找人拼酒,这一点酒贫道如何会醉?”
  柳青青眨眨眼睛,笑道:“徒儿是来看看师傅的,你老没醉就好,那就可以传我内功口诀了。”
  银拂道人蔼然笑道:“你们年轻人就是这个脾气,心里想到了,最好立时就学会。”
  柳青青嫣然笑道:“师傅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
  银拂道人道:“年轻人的心思,都差不多,见异思迁,看到一样,就想学一样,但那时贫道师尊门规素严,贫道就是想学,也只好放在心里,可不敢说出口来。”
  柳青青忽然目光一溜,说道:“师傅,徒儿给你倒茶去。”
  转身走近茶几,取过茶壶来,倒了一盅茶,捧到银拂道人面前,笑盈盈的道:“师傅请用茶。”
  银拂道人眯目,双手从柳青青手中接过茶水,哈哈笑道:“真是乖徒儿,贫道从未收过徒弟,也没人替老道倒过茶水,哈哈,收个徒儿,果然大有好处,”
  说完,缓缓喝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说道:“柳安大概把茶叶放多了,这茶有些苦味!”
  柳青青脸上微徽一惊,忙道:“那是徒儿怕师傅你喝醉了酒,才要柳安多放些茶叶,喝茶可以解酒的。”
  银拂道人点点头道:“不错,贫道酒虽未醉,却是有些口干。”
  随着举起茶盅,一口气把一盅茶喝了下去。
  柳青青看的心中暗喜,一面抬目问道:“师傅就是这时候传徒儿内功口诀吧?”
  银拂道人含笑道:“不错,贫道此时先传你入门口诀。”
  一面说道:“下手做功,必须专神壹志,眼耳口鼻静定,才盘膝正坐,身体中空,头正耳平,眼内神光,注视鼻准,舌尖抵上颚,双手……”
  梆青青道:“师傅,慢点咯,你说的就是口诀么?”
  银拂道人道:“不,这是做功前应有的准备。”
  柳青青道:“师傅说的太快了,徒儿记都记不清,师傅先做一个给徒几看看好么?”
  银道道人颔首道:“不错,你一面看贫道的姿势,一面再听贫道讲解,就可以明白了。”
  说完,跨上木榻,堪堪盘膝坐定,口中忽然咦了一声,骇异的道:“不对……”
  柳青青急忙趋上前去,问道,“师傅那里不对了?”
  银拂道人望着她张张口,便嘴里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青青嘴角间泛起了轻笑,双手扶去,但快到银拂道人身上时,突然十指连弹,闪电般点了他四处大穴,一面说道:“师傅说的也没错,我要柳安在茶里放了一撮麻人草,自然有些苦味,但它和茶叶的味道差不多,难怪你老也分不出来,服了麻人草,一盏茶的工夫,就会全身麻木,你老委屈点吧!”
  服了麻人草的人,除了全身麻木不仁,心头并不迷糊,银拂道人两只眼睛像铜铃般瞪着她,几乎要冒出火来,只是作声不得。
  柳青青看了他一眼,抿嘴笑道:“有人说你是千面教贼党假冒的,我先瞧你是不是戴了面具?”
  说着,凝注双目,伸手朝银拂道人颈间摸去!
  她此刻全副精神在找银拂道人戴的面具,竟未看银拂道人目射凶光,脸上已露出狞笑!
  突然,银拂道人右手闪电般抓出,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
  这一着出手奇快,柳青青全无闪避的余地,但觉手腕一紧,半边身子立即发麻,那里还有挣扎的力气,口中止不住惊啊一声!
  银拂道人道:“小丫头,贫道若会轻易上人的当,那就未免太小觑贫道了。”
  右手突然一拉,把柳青青一个身子往榻上拉去。
  柳青青惊骇的道:“你……你快放开我……”
  扬手一掌,朝银拂道人脸上掴去。
  “你说,谁说道爷是假的?”银拂道人手一紧,柳青青全身都发了麻,脚下一个踉跄,朝榻上倾跌过去。
  银拂道人左手一托,接住柳青青的娇躯,轻轻放到榻上,笑道:“小丫头,这是你自己送上来的,怨不得道爷。”
  话声出口,人已像饿虎扑羊般朝柳青青身上扑来。
  柳青青几乎要急昏过去,咬紧牙齿,腰肢一挺,用出全力气,飞起一脚,当胸踢去。
  银拂道人左手轻轻一拍,拂中脚上穴道,右手按着她酥胸,像野兽般发出咻咻气息,邪恶的笑道:“小心肝,你不是要为师傅教你内功么?道爷这就传你……”左手五指如钩,来撕柳青青的衣裙!
  就在此时,突闻“嗤”的一声,一缕劲急如矢的指风,穿窗直射银拂道人后脑!
  随着这一缕指风,但听砰然轻响,两扇纸窗已被撞开,一条黑影箭一般窜了进来!
  银拂道人当真不愧是久经大敌的人,在这一瞬之间,出手如风,先点了柳青青的穴道。
  上身一偏,避开“乾元指力”,紧接着身若陀螺,一个急转,右手劈空一掌,朝前窗窜入的黑影劈了过去。
  那黑影才一现身,突然间亮出背上长剑,一声不作,人随剑走,化作一道匹练,直取银拂道人。
  这一剑的威力十足,剑光耀目,激射而至,银拂道人劈出的一团掌风,竟然被剑光冲开,往两边卸出!
  银拂道人眼看对方驭剑扑来,自己─记劈空掌,竟然无法伤他,心头大为震惊,迅疾后退两步,探手从袖中取出一柄量天尺,迎将上去。
  他居然舍了银拂不用,用的是量天尺。
  两人都不敢出声,想以最凌厉的杀着,尽快解决对方。
  因此,双方都不敢硬打硬接,怕兵刃击撞,发出声响,各自以快速的打法,使出精妙招术,互作抢攻。
  这─动手,虽然听不到丝毫金铁交鸣,但凶狠险恶,每一招都足以制对方于死命。
  转瞬之间,两人已互攻了六七招之多。
  那人一身青衣,却黑布蒙脸,只留了两个眼孔但剑法展开,竟如天机织锦,剑光分披,凌厉之极!
  银拂道人一柄量天尺,虽也精纯无比,捐式辛辣,功力老到,但在对方千变万化的剑法之下,打到十五六招,已是相形见拙,渐渐屈居下风!
  心头暗暗焦灼,手中方自一缓,但听嘶的一声,剑光齐顶扫过,头上道髻,立被削落,惊骇之下,急急往后跃退。
  那知这间卧室地方不大,他方才已经连退过几步,距离右首墙壁,不过尺许光景,这一猛力后跃,肩背登时撞上了砖墙,心中一凉,再待向侧闪出,已是不及。
  蒙面青衣人口中低喝一声:“撒手!”
  左手陡然使出乾元指,振腕一指,直点过来。
  银拂道人手中量天尺,被对方指风弹个正着“笃”的一声,登时被震荡开去,门户大开!
  蒙面青衣人长剑疾落,剑尖一下拍在量天尺上,银拂道人但觉虎口一阵震痛,那里还把握得住,掌中铁尺,脱手落地!
  他兵刃脱手,心胆俱裂,那里还敢恋战,就地一滚,滚出去一丈来远,快到门口时突然一跃而起,宛如负创之兽,一手拔开门闩,迅疾朝门外逃出。
  眼看银拂道人夺门而逃,却也不去追他。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银拂道人拔开门闩,左脚还没跨出!
  突听门外一声轻笑,一个女子声音低低的道:“老道长,你慌慌张张的干么?快回去!”
  话声入耳,瞥见一个苗条人影笑盈盈当门而立,她手中一柄金色短刀,寒森森的刀尖,不知何时,已经抵上了自己咽喉!
  这一下好像是自己凑上去的一般,只要一分之差,就戳进了咽喉咙!
  银拂道人蓦然一惊,再待后跃,突觉腰间一麻,已被人家点了身后大穴。
  蒙面青衣人五指如钩,搭上银拂道人肩头,拖着他身子,往里退去。
  苗条人影闪身而入,轻轻关上房门,低笑道:“成啦!”
  蒙面青衣人道:“妹子快去解开柳姑娘穴道,这里交给你了。”
  苗条人影正是桑南施,她收起金刀,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和关兄先回去吧,别露了形迹。”
  蒙面青衣人点点头,双足一点,刷的一声轻响,已然穿窗而出。
  秉南施赶紧掩上窗户,一下掠近榻前,伸手解开柳青青穴道。
  柳青青翻身坐起,掠掠鬓发,满脸怒容望了躺在地上的银拂道人一眼,突然抬手抽出长剑,一个箭步朝银拂道人奔去。
  桑南施慌忙一把握住她手腕,吃惊道:“柳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柳青青怒哼道:“我非杀了这老贼不可!”
  桑南施道:“千万使不得,你杀了他,咱们不是前功尽弃啦?”
  柳青青恨恨的道:“都是你,我差点……”
  桑南施轻笑道:“我们就在外边,那会让你吃亏的?好姐姐,你快去打开门户,这人还是让老道长来处理吧。”
  柳青青悻悻的收起长剑,转过身去,左脚跨前一步,双手在壁上连按几按,但听墙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震动,木榻缓缓移开,登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窟!
  柳青青探下头去,低声叫道:“老道长。”
  地窟中登时冒出一个头簪道譬,银拂飘飘的老道,含笑问道:“姑娘得手了么?”
  这人赫然又是一个银拂道人!
  柳青青推上木榻,说道:“这老贼是个老狐狸,差点败了事。”
  银拂道人朝地下望了一眼,颔首笑道:“两位姑娘快回去吧,这里自有老道会收拾的。”
  桑甫施问道:“老道长,有没有要我们做的事?”
  银拂道人沉吟一下,道:“你们晚餐之后,再来好了。”
  柳青青道:“那我们走啦!”
  说完,和桑南施一同退出房去,随手掩上了房门。
  银拂道人闩上房门,立即蹲下身去,在假银拂道人身上,仔细搜索了一番,从他怀中,掏出一方银牌,两个小瓶,一个竹管和几两碎银子。
  最令银拂道人注意的就是那方银牌,极可能是此人的身份牌号,反复一瞧,正面只有一个朱红篆文的“右”字,反面也只有一个字,那是大写的“柒”。
  再看两个小瓶,各装着细末,上面贴签,取起一瓶上面赫然标着“冰魄散”三字。
  银拂道人心头暗暗一惊,忖道:“冰魄散是风火道人专治火毒的独门解药,莫非此人会是风火道人不成?”
  心念一动,再取起另一个小瓶,则是“化骨丹”。
  银拂道人暗道:“这倒好,自己正愁无法收拾你,有了化骨丹,这事就解决了。”
  他无暇再去拆看竹管,伸手抓起对手左手,掳起大袖,果见他腕底缚着一个扁形铜盒。
  当下迅速取下铜盒,又从地上拾起量天尺。
  然后一手撕开对方胸衣襟,从颈间缓缓揭起人皮面具,注目看去,这人不是三清败类风火道人还有是谁?银拂道人一声不作,五指在他胸前轻轻一划,登时有如利剑剖胸,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血沟。
  取过“化骨丹”,用指甲挑了少数,弹在血沟之上,一面喃喃地道:“善哉,善哉,这是你恶贯满盈的报应。”
  自己既然要以风火道人假扮的银拂道人出现,自然也得把“青磷箭”缚到手腕上,然后把两个小瓶一起揣入怀中。
  那“化骨丹”见血消形,风火道人穴道受制,连吭也没吭一声,一回工夫,已经骨消形灭,化作了一滩黄水。
  银拂道人取过面盆,用洗脸水冲去痕迹,诸事停当,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
  忽然想起了那个小竹管还留在桌上,急忙取过,仔细一看,竹管内似是藏有一个纸卷。
  这就缓缓倒出,打开纸卷,只见上在写着─行小字,那是:北字二号,三日内可至,当派左九接替,此事由汝负责,二日后黄昏时,可向城西关帝庙前,以半个制钱,买馒头一个。
  下面画着一个弯弯曲曲的记号。
  银拂道人看的不由一怔,忖道:“这张字条,自然千面教给风火道人的密令,只不知北字二号指的是什么人?看他语气,好像北字二号,三日之内可到,他要派左九来接替,这件一并由自己完全负责?左九不知又是什么人?”
  想着不觉心中一动,突然想起风火道人有一方银牌,不是刻着“右柒”二字?那么“左九”该是贼人同党。
  以此类推,“北字二号”须由人接替这“接替”二字,当是假冒无疑,那么“北字二号”就该是正派中人了。
  纸条前一段,只要稍加分析,还不难解释,但后半段,却是好不令人费解!
  二日之后的黄昏,要自己向城西关帝庙前,以半个制钱去买一个馒头,那又做什么呢?银拂道人想子一阵,依然无法解开其中奥秘,心想:“反正二日后黄昏,去关帝庙买个馒头再说,这时何用多想?”
  一面重又凝目朝字条上那个弯弯曲曲的记号看去,心想:“此人是幕后主使之人,但屈指细算武林,没有一个人的姓名外号,和这弯曲记号,有相近似的人。”
  看看天色已黑,当下小心翼翼的收起纸条,开出门去,一路向前厅行来。
  八月十六,是武林盟主耿存亮六秩晋九的寿诞。
  如今日期渐渐接近,柳府中的群豪,准备替他大大热闹一番,同时以祝寿为名,准备一网打尽为害江湖的千面教贼党。
  因此,每个人,差不多都派了职司,有的帮忙筹备工作,有的担任接待宾客,有的负责监视贼党。
  总之,寿辰接近了,每个人也都忙碌起来。
  请柬早就发出去了,江湖上各门各派的知名之士,也将陆续赶来九江,替盟主祝寿。
  银拂道人是唯一没有振有职司的人,他的任务,要等到寿辰那天,由他防范千面教贼徒偷放暗器。
  这份任务,自是相当吃重,但在目前却是并没有他的事可做,好像闲云野鹤,看着人家忙碌。
  但有谁知道银拂道人却把自己假扮了冒充的风火道人,要在寿辰之前,以贼党的身份,打入贼党,去发掘贼党阴谋。
  他只是默默的做着,既没有告诉耿存亮,也没有和万镇岳说甚至连他极知己的两位朋友无影神拳莫延年和铜脚道人,都瞒的像铁桶一样。
  只有几个小辈,暗中受他指挥,那是尹天骐、关吉、桑南施和柳青青。
  银拂道人自然知道请柬发出之后,各派掌门都会在最近赶来,只不知那“指示”
  上的“北字二号”究竟是谁?如今唯一的线索,是二日之后,在关帝庙前卖馒头的人,可能他就是贼党的连络,会给自己带来较多的消息。
  二日时光,恍眼过去。
  等到快近黄昏,银拂道人就飘然出了柳家庄,直向城西而来。
  这座关帝庙,就座落在城门口,庙前一片广场上,则是摊贩聚集之地。
  此时正当黄昏,华灯初上,庙前还是相当热闹,行人往来,男女摩肩,加上摊贩的大声叫卖,互相呼应,嚷成一片!
  银拂道人走了一转,不见有卖馒头的人,心头暗暗嘀咕,不知自己来的迟了?还是卖馒头的人尚未过去?信步走到庙前栏干前面,刚一住脚,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卖馒头!”
  银拂道人心头一动,暗道:“来了。”
  正待循声寻去!
  “卖馒头!”那声音已然愈来愈近,似是朝庙前而来,声音是由东首传来。
  银拂道人转过身去,耳中又听到那人高叫了一声道:“卖馒头。”
  他边走边叫,脚下似是跑的甚快。
  此刻银拂道人已可看清那人,是个瘦高个子,肩头背着一只木桶,正朝庙前行来。
  银拂道人叫道:“卖馒头的。”
  卖馒头的听到有人招呼,就奔了过来,问道:“道长要买馒头?”
  银拂道人举目望去,但见这人头戴一顶毡帽,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他面目,只觉他是个瘦削脸,这就点头问道:“你这馒头如何买法?”
  卖馒头的答道:“一文两个。”
  银拂道人笑了笑,道:“贫道买一个,只要半文钱吧?”
  卖馒头的怔了一怔,问道:“钱呢?”
  银拂道人探怀摸出一文制钱,两个手指轻轻一夹,便把制钱夹成两半,一手递了过去,说道:“钱在这里。”
  卖馒头的慌忙接过,笑道:“道长舍不得买两个馒头,还要留下半文,那就留着吧!”
  取起一个馒头,随手递来,忽然低声音说道:“东西就在关王爷袖里。”
  说完,背起木桶,高声喊道:“卖馒头。”
  自顾自朝前行去。
  银拂道人不知他随手递来的馒头里面,是否另有文章?赶忙藏入大袖之中。
  一面仔细的回想了想卖馒头的说过的每一句话。
  从自己问他:“贫道买一个,只要半文钱吧?他怔的一怔说:钱呢?”这只是为了向自己试探,自是并不重要。
  等自己把半文钱递给他后,他迅快接过,曾说:“道长舍不得买两个馒头,还要留下半文,那就留着吧。”
  这句话就有了文章,好像要自己把余下的半文钱留着,否则根本不用说这句话了。
  最后的:“东西在关王爷袖里”。不知是什么东西?藏在关王爷袖里,那是要自己去取了。
  银拂道人江湖经验何等老到,心念一转,已经决定了两点:那是余下的半文钱,必须妥为保存,关王爷袖里的东西,该由自己去取。
  当下立即转身,朝关王庙大门走去。
  这时正当上灯时候,尽管庙前十分热闹,但庙内却是冷清清的,一片黝黑,不见一个人影。
  银拂道人跨上大殿,四顾无人,迅即纵身跃上神龛,伸手往关王爷左手袖里一摸,果然摸到一个约有三寸来长,拇指粗细的铜管,立即取出,揣入怀中。
  心中暗想:“不知关王爷右手袍袖里,还有没有东西?”
  当下再探手往右边大袖中摸去,果然也摸到了一个寸许长的竹管,也没多看,便自收入怀中。
  飞身落地,不再停留,出了关王庙,就向柳家庄而来。
  刚到门口,只见总管那如山站在门前,一眼看到银拂道人,立即趋了上来,含笑问道:“老道长那里去了?盟主已在花厅等候,道长快请吧!”
  银拂道人问道:“耿大侠找贫道有什么事么?”
  那如山陪笑道:“几位大侠大概是等你喝酒呢。”
  银拂道人也不多说,进入大门,就飘然朝花厅而来。
  只听铜脚道人尖声道:“老杂毛这时候还不来,来了,先罚他三大碗。”
  万镇岳大笑道:“说起曹操,曹操就到,银拂道兄不是已经来了么?”
  银拂道人暗暗点头,忖道:“平跛子这十年来内功修为,果然精进了许多,自己才踏上长廊,就听出来了,看来,连万老大都要逊他一筹。”
  心念转动,立即呵呵笑道:“平跛子,你身上不也穿着道袍么?”
  随着话声,跨入花厅。
  铜脚道人笑道:“你大概听到了兄弟骂你老杂毛,才说兄弟穿的也是道袍,哈哈,兄弟这假道士,只怕连三清都不肯承认我的。”
  耿存亮已经站了起来,招呼道:“道兄快请坐下,兄弟正在找你呢!”
  银拂道人目光掠过在坐诸人,笑道:“原来不光是为了喝酒?”
  莫延年洪声大笑道:“不错,确有一件好差事,就因为平跛子是假道士,挨不上边,才骂你老杂毛的。”
  银拂道人在莫延年边上坐下,一面问道:“不知是什么好差事,大概是诸位道兄挑剩了的,才轮到贫道头上。”
  铜脚道人大笑:“诸位听听,这老杂毛一开口,就把大家都损上了。”
  莫延年道:“看来当真要罚他三大碗酒才成。”
  说话之时,柳万春取过了酒杯,替银拂道人面前斟满了一杯酒,含笑道:“来,兄弟先敬老道长一杯。”
  银拂道人连说不敢,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朝耿存亮笑问道:“耿大侠!究竟有何差遣,贫道听候将令。”
  耿存亮道:“武当云阳兄已经启程,亲自赶来,约在明日中午,可低黄桥铺,柳庄主已经振人前去接待,道兄和云阳兄交谊极厚,因此想请道兄代表大家,前去迎迓。”
  银拂道人听的一怔,武当掌门亲自赶来替武林盟主祝寿,并不为奇,但他明天可到,就显到得事情大有蹊跷!
  因为明天,就是风火道人竹管中那纸条指示的“三日”之期,莫非云阳子就是“指令”上说的“北字二号”?银拂道人心怀闪电一动,故怍喜容道:“贫道和云阳子已有多年不见,他明天就来了么?”
  耿存亮颔首道:“不错,云阳道兄中午可抵黄桥铺,最迟傍晚时分就可到此,兄弟本该亲去迎接,只是此地还有一些琐事待办,只好偏劳道兄一行了。”
  银拂道人道:“耿大侠好说,贫道反正无事,自当遵命。”
  晚餐之后,银拂道人回转宾舍,心头兀自有着一个疑问。
  “指令”上说的“北字二号”,三天内可至,恰好武当掌门云阳子明天赶到,这是巧合,还是千面教早已得到了消息?如果“北字二号”确是云阳子,千面教已内定由“左九”接替,这“左九”又是什么人呢?照“指令”上的口气,这件事是由自己负责,盟主又派自己前去代声迎接,正好和“指令”不谋而合,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于是引起了他两点可怕的推测。
  一、云阳子明天可到的消息,自己这边,今天才知道,而千面教却在三天之前已经早有安排,这只有一个道理,是武当派已经潜伏了内奸。
  二、盟主在今晚席上,才决定由自己代表迎迓,而千面教已在三天前派定了自己,从坏处想,这不是盟主被千面教左右了么?银拂道人越想可疑,匆匆回房掩上房门,先后袖中取出用半文钱买回来的那个馒头。

  仔细看了一遍,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馒头,并无什么异处之样,用尹对半掐开,里面也不见有任何东西?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如果这个馒头中没有什么东西,那指令上何以要自己郑重其事的到关五庙前,用半又钱去把它买来?既要自己去买,其中必有缘故。”
  想到这里,再小心翼翼的把馒头一点一点的剥开,─个馒头,被他剥的变成了一堆粉末,但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心中又好气,又纳闷,接着又从怀中摸出一个三寸来长的铜管,和一个寸许长的竹管,这个关王爷袖中取来的。
  银拂道人取出铜管,一望而知这是一支握在手掌中的小巧暗器,只有拇指粗细,前端有梅花形五个小孔,还有一枚发射的按钮。
  他就着灯光,仔细一瞧,发现管身上刻着蝇头小的“化骨针”三字,心头不由暗暗一惊,忖道:“果然是千面教的东西!”
  要知他昔年参与九大门派围剿千面教,自然知道千面教有三种极为歹毒的暗器,称为教中三宝。
  第一种就是“化骨针”,针上淬的是化骨毒草,一经打中人身,不出顿饭工夫,就全身溃烂,化作一滩黄水。
  第二种是玉面妖龙少祝少游的“夺命金蝗”。
  第三种则是“千毒针”,当年千面教当香主的人,每人都有一管,据说系用数十种毒药练制而成,因为毒性各异,打中人身,无药可救。
  他放下“化骨针筒”,再取起那个小竹管,不用说,竹管里面,定然又是“指令”无疑。
  因为这竹管的形式,和上次在风火道人身上搜到的竹管,完全一样,当下轻轻一倒果然倒出一个纸卷。
  银拂道人急于要解开心听疑团,立即打开纸卷,只里面还附有一颗白色药丸,再看纸上写着的是:“随令附发白色药丸一粒,明日接待北字二号,可放入他茶酒或饭茶之中均可,此药无色无味,不致为彼发觉,服后不过盏茶工夫,真气痪散,功力尽失,为防万一,再赐汝化骨针一管,左九即持汝半文制钱为记,必须核对无误,始可由彼接充,汝大功告成矣。”
  卖馒头的说的没错,这半枚制钱,果然留着另有用途。
  再看下面另有一行小字:“中秋月圆之夜,妆可独自立在中庭,听候命。”
  银拂道人看完密令,暗想:“北字二号,果然是武当掌门云阳子了,但不知北字一号是谁?会不会是少林方丈弘一大师?”想到这里,不觉心头一凛,又忖:“他们既然对武当掌门云阳子下手,自然也会以同样方法对少林方丈或其他九大门派掌门人下手,此事倒是不可不防。”
  心念转动,但觉兹事体大,自己一人,已经无法对付全局。
  尤其此人在暗中指挥,安排的如此周密,只怕盟主借寿辰为由,准备一网打尽千面教的计划,业已外泄!
  再想这一计划,十分机密,参与的人,寥寥可数,莫非此中还有对方奸细不成?一时但觉千思万念,纷至沓来,细数自己这边的人,实在想不出有谁可疑?最后,他只好把所有的人,全都打上一个问号。

  算来算去,除了自己,只剩下莫延年和铜脚道人两人,可以商量,其余的人已是全不可靠。
  本来已经胜算在握的计划,至此已危机暗伏,敌我难分!
  他仰首长长吸了口气,心头既是感叹,又是惊凛,迅快收起针筒、密令,揣入怀中。
  这一瞬工夫,心中已经有了主张,当下了一口吹熄灯火,回身走近右首石壁,伸手按了两按,木榻缓缓移开,露出一个窟窿,钻身往地道中走去。黄桥铺属湖北阳新县界,和江西瑞昌的界首,同为两省交界之处。

  黄桥铺只是一个百多户人家的小村落,近邻幕阜山脉,地僻民穷,村西有一座龙图殿,有着两进院子。
  龙图殿,顾名思意,供奉的当是龙图阁大学士包老爷,但龙图殿庙宇虽小,却是诸神俱全。
  只要你叫的出名,在关老爷、文昌帝君、观音大士、三官菩萨、我佛如来、弥勒尊者、伽蓝尊神、送子娘娘、当方土地,应有尽有。
  大家不分尊卑、凑伙凑伙,局处一殿,局在一块,倒也各有香火,有求必应。
  正因为黄桥铺居民,家里只是竹篱泥垣,地方不大,遇上喜庆婚丧,和一般亲友集会,都假龙图殿举行。
  龙图殿也就成了黄桥铺居民的公共集合场所。
  这一天早晨,黄桥铺来了十几名衣着鲜明的汉子,还有许多骡马,拖载着不少箱笼一齐在龙图殿下马,把东西一件件的往庙里运。
  这是黄桥铺从来没有过的事,大家一打听,才知是九江的柳大善人,要在这里设宴款待一个从武当出来打这里过境的老道士。
  老道士值得九江城里的柳大善人如此铺张,郊迎三十里,这老道士,不是活神仙,也该是个半仙无疑!
  于是好事之徒,就以讹传讹,添油加醋,把武当山来的这位老道士,说成了汉钟离、吕洞宾。
  不但能除妖降怪,起死回生,而且还能腾云驾雾,法力无边,于是黄桥铺的居民,家有都准备了香烛、鲜花,要在夹道迎接这位老神仙,好替全村祥福。
  巳牌进光,又有五匹马从九江赶来,那是四个鲜衣大汉,陪同一位貌相清癯,银髯飘胸,手执一柄银拂的道人,在龙图殿下马,簇拥着入庙而去。
  龙图殿周围早已围满了村中老幼,大家再一打听,才知这银拂老道长,也是一位半仙,是代表柳大善人迎接武当山老神仙来的。
  快近中午,黄桥铺村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鞭炮之声,这可不是柳大善人的管家们燃放的,而是黄桥铺居民迎接老神仙入村!
  于是村人们互相走告“来了!来了!”
  于是每一家门口,都迅快的搬出香案,夹道顶礼。
  武当山老神仙终于到了!
  前面是四对身穿天蓝道袍,背负长剑的道人,看去都不过三十左右,一个个精神饱满,步履轻快。
  后面接着是一乘敞轿,轿上端坐一个头簪道髻,身穿紫色道袍,童颜鹤发的老人,正是当今武林九大门派中的武当派掌教云阳子!
  他坐在敞轿之中,看到村中居民家家门前摆设着香案,焚香叩拜,心中觉得奇怪,慌忙吩咐停轿,向随行弟子问道:“明修,这里居民,可是在迎神出会么?”
  明修躬身道:“容弟子前去问问。”
  说完,走近路边,朝一个老人打了个稽首,问道:“请问老施主,贵村今日可是迎神出会么?”
  那老人连连拱手,陪笑道:“小村听说武当老神仙路过此地,这是欢迎老仙长的一点诚意。”
  明修听的大奇,忖道:“师傅路过此地,村中居民怎会家家焚香叩拜?”
  心中想说,又朝那老人稽首称谢,回到桥边,躬身道:“启禀师傅,这村中居民,焚香叩拜,乃是欢迎师傅之意。”
  云阳子也是一怔,慌忙步下敞轿,连连稽首道:“无量寿佛,善哉,善哉,贫道何德何能,怎敢不得贵村施主们这等大礼相待?”
  村中老幼看到武当老仙长下轿,大家登时欢呼起来。
  “老神仙!”
  “老仙长!”
  云阳子一路步行,不住的向村民稽首答礼。
  行到半途,银拂道人已经得讯赶来,稽首道:“道兄久违了,贫道奉盟主之命,特来恭迓,却想不到道兄竟是如此的受村民爱戴。”
  云阳子连忙还了一礼呵呵笑道:“不敢,贫道是替盟主祝寿来的,怎敢有劳道兄远迎?睽违已有二十来年,道兄仙姿如昔,实是难得。”话声一落,低低问道:“道兄是否知道这里村民,莫非有什么事吧?”
  银拂道人听的一怔,道:“这个贫道倒是没有听到,道兄看出什么来了?”
  云阳子道:“贫道只是觉得村中居民,不该对贫道如此隆重欢迎,尤其父老们每人眼中隐有泪痕,因此想到村中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故。”
  银拂道人心中暗暗赞道:“云阳子果然不愧是武当一派掌教,心细如发,江湖阅历大是丰富,自己也早已感到村民举动有异了,一面含笑道:“道兄且请到龙图殿奉茶,待回叫人问问他们就是的。”
  两人边说边行,一回工夫,已到龙图殿,银拂道人把云阳子让入后院,八名武当弟子则留在前院待茶。
  银拂道人和云阳子坐停之后,早有柳家庄丁送上香茗,便自退出。
  银拂道人简略的把大家发起替耿盟主祝寿之事,说了个大概。
  云阳子听的一呆,道:“没想到千面教已有如此猖獗,贫道竟然一无所闻,此事既由万大侠和盟主主持,就此肃清教匪余孽,正是一件好事,贫道接到寿柬,提前赶来,也正好稍效绵薄。”
  银拂道人举起茶碗,说道:“道兄请用茶。”
  装作喝茶模样,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为防隔墙有耳,咱们改以传音交谈,今日道兄来此之事,千面教匪徒,已有阴谋布置,待回用膳之时,务请依贫道所说行事。”
  云阳子果然修为功深,听了银拂道人说的话,脸上丝毫不露惊讶之色,徐徐举起茶碗,呷了一口,也以“传音入密”问道:“贼党有何阴谋,道兄能否见告?”
  银拂道人道:“此事说来话长,此刻无暇奉告,道兄只管依贫道所说,决无差池。”
  云阳子暗暗点头,道:“既是如此,贫道悉听道兄安排就是了。”
  两人话声方落,只见云阳子门下大弟子明修走近阶前,道:“启察师傅,外面有两位村中父老,求见师傅。”
  银拂道人心中暗道:“果然有人来了。”
  云阳子吩咐道:“你去请他们进来。”
  明修躬身领命而出,一回工夫,领着两个年长村人,走了进来。
  云阳子堪堪站起身子,正待迎出!
  那两个年长村人走近阶前,突然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两位老仙长,救救咱们村子里的人。”
  云阳子慌忙稽首道:“无量寿佛,两位老施主快快请起,有话慢慢的说。”
  两个年长村人齐声道:“多谢老仙长。”
  拜了几拜,才行站起。
  云阳子道:“两位请到里面坐。”,
  抬手肃客,把两人引入屋中。
  那两个年长村人哪里肯坐?谦让了半天,才在下首欠身而坐。
  云阳子问道:“贵村究有何事?老施主只管请说,贫道能力所及,自当竭诚相助。”
  那两个年长村人,由左首一个说道:“只要老仙长答应,咱们村子里的人都有救了。事情是这样,咱们村里有一个姓张的人家,两代都以打猎为生,今年三月间,入山猎兽,忽然一去不返。他有个堂弟也是猎户,怀疑他遇上了猛兽,第二天带了刀箭,另外还约了两个猎户邻居,一同入山找寻,这三人同样的一去不返,从此没了消息。”
  云阳子道:“那就是两天之间,失踪了四个人了?”
  右首的年长村人点首道:“是啊,咱们是个小村子,一下凭空失踪了四个人,事情就显得严重了,当时咱们三姓族人,就在龙图殿集会,商讨寻人,当时决定由何老哥……”
  他用手指指左首年长村人,接道:“小老儿和何老哥,还有一个王老哥三人领头,每一族中挑出十来个会使弓箭的精壮汉子,分作三路入山,还约定了会合地点。当日清晨入山,直到下午,何老哥和小老儿两队人都到了该会合的地点,就是王老哥那一队人,不见踪迹……”
  云阳子道:“他们这一队共有多少人?”
  左首长年村人接着道:“王老哥一队一共是九个人了
  他口气一顿,续道:“他们走的中间一条山径,由东向西入山,原是咱们村子里采樵、狩猎经常去的地方。倒是小老儿和张老哥两队,一队向北,一队向南,搜索的地方,较为荒辟,平常人迹不到,因此人数也较多。”
  银拂道人一手捋着银髯,问道:“你们两队会合之时,大概是什么时候?”
  左首年长村人回道:“那时大概是下午未申之交。”
  银拂道人又道:“你们等了一回,不见另一队人前来会合,是否曾去中间那条山径搜索?”
  左首村人道:“咱们等了约莫顿饭工夫,依然不见王老哥那一队人出来,就决定入山搜寻,当下就留了少数在原地守候。两队合在一起,循山径入山,一路上都不时发现王老哥那一队人留的记号,这样约莫走了三十来里,找到一处山谷前,他说到这里,脸上一阵扭曲,露出惊骇之色,颤声道:“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云阳子修眉微动,问道:“一行九人,全都遇害了么?”
  左首村人谈起往事,似是犹有余悸,点点头道:“全都死了,他……他们死的极惨……”
  银拂道人道:“他们是被人杀害的么?”
  右首村人也有怖色,颤声答道:“不……是……他们好像……好像遇上了极为凶残猛兽,九个人有的断头缺脚,有的胸腹撕裂,总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云阳子沉吟道:“贵村居民,大都是猎户人家,自然经验半富,不知是否看出这九人是何种野兽所伤?”
  左首村人说道:“百兽之中,力猛莫过于虎,凶残莫过于豹,但王老哥是咱们村子里猎虎的名手,只要在野兽出没之处,一眼就可以辨认的出来,应该早有警觉。他们一行九人,都带了淬毒弓弩,就是遇上几头虎豹,也足可应付,而且纵有伤亡,也不至于全数惨死,依小老儿的看法,那伤人的野兽,决不是虎豹……”
  右首村人接道:“是……是……那一定是怪兽,比虎豹还要凶猛十倍百倍……”
  云阳子道:“后来呢?”
  左首村人道:“当时咱们看了这样的情形,也就不敢多留,匆匆收起他们尸体,趁天色未黑迅快退出,从此村子里的人就相戒不敢入山。”
  他咽着口水,续道:“这是今年三四月间的事,起初大家因山中出了恶兽,都不敢入山,倒也平安了一段日子,后来大家因不见有事,渐渐淡忘。有人在山口打柴,也有人去打些山猪野兔,当然去的地方,只是在咱们村西山口五里附近,不敢深入……”
  右首村人抢着说道:“两个月前,小老儿有个堂侄去山上打柴,又告失踪,接着又有两个村子里的人,在山下工作,因为时间晚了些,结果一个失踪,一具头颅被抓裂,手足不全,死在当地,那里离咱们村子不过三里来路,从此那怪兽就渐渐寻到咱们村子里来了。”
  云阳子道:“那怪兽进入贵村,可曾伤人?”
  左首村人道:“因为村里接连出事,大家都提高了警觉,没等太阳下山,就家家都关上大门,起先只是牛猪棚栏的家畜,不时被怪兽抓死,最近半个月,接连又有两个人在屋子里,都被咬死。”
  右首村人道:“那怪兽好像喜吃人脑、人心,遇害的,不是头颅抓的粉碎,就是胸腹撕裂,惨不忍睹,两位老仙长务必要救救咱们村子里的人……”
  说着,两人又扑的跪了下去,连连叩头。
  云阳子慌忙稽首道;“两位老施主快快请起。”
  袍袖一挥,把两人托了起来。
  银拂道人道:“贵村之中,可曾有人见过此兽么?”
  右道村道:“没有,大家只要听到那怪兽的吼声,就惊心动魄,没人敢去偷看了。”
  银拂道人道:“两位老施主一定都听到过它的吼声,不知像狮子,还是像虎豹?”
  左首村人道:“怪兽来去无踪,很少听到它的吼声,这两个月来只听到两次,一次在很远的地方,有些像狮子。有一次却就在咱们村子里,那声音比打雷还响,村子里所有的房子,都被震的几乎要倒,许多牛羊、猎犬,被那声大吼吓得大小便齐出,四足发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银拂道人道:“这是什么恶兽,竟有这般厉害?”
  云阳子目光一抬,仰天道:“善哉,善哉,这等恶兽,贫道既然遇上,自是不能袖手。”
  正说之间,两名柳家庄的家人,已在左厢房中摆好一席素斋,垂手道:“两位道长可以入席了。”
  银拂道人点点头,命两人退去,一面含笑朝两个年长村人说道:“两位老施主请回,此事自有云阳道兄和贫道负责三日之内,除此恶兽,为世人除害,两位老施主请转告大家,只管安心就是了。”
  两个村人连连称谢,起身辞出。
  云阳子起身送到阶前,吩咐道:“明修代为师送送两位老施主。”
  明修答应一声,陪同两个村人往外行去。
  银拂道人抬手道:“柳庄主特地派人在此准备了一席素斋,道兄请入席吧。”
  云阳子道:“贫道久闻柳老庄主乐善好施,贫道原是替盟主祝寿来的,怎好如此破费?”
  一面以“传音入密”问道:“贫道该当如何?”
  银拂道人陪同云阳子跨进厢房,也以“传音入密”答道:“酒菜中并无花样,道兄只管放心食用,东西在贫道身上。”
  云阳子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银拂道人道:“天机不可泄漏,道兄待会自知。”
  两个柳家庄的家人,一见银拂道人陪同云阳子进来,立即垂手伺立。
  银拂道人含笑道:“贫道和云阳兄多年未晤,要边吃边谈,你们不用伺候了。”
  两名家人躬身应“是”,果然迅快的退了出去。
  银拂道人抬手道:“道兄请坐。”
  云阳子也不客气,坐了宾位,银拂道人则在侧面相陪。
  这后院原是专为云阳子休息之处,不但收拾的极为干净,也没有闲人打扰,甚是清静。
  尤其这一席素斋,出自柳府名厨之手,特别做的精细,两人边谈边吃,谈的都是些武林往事;但却绝口不提千面教的事。
  等素菜上齐,银拂道人看看已是时候,这才以“传音入密”朝云阳子说道:“道兄现在可以伪装昏迷,伏倒桌上了。”
  云阳子得到银拂道人的暗示,口中忽然“咦”了一声,倚着桌子缓缓伏倒。
  银拂道人同样装作吃惊模样,低声叫道:“道兄如何了?”
  云扬子自然没加理会。
  银拂道人又低低的喊了两声:“道兄,道兄……”
  他口中虽在喊着,耳目却是加强了戒备,保持着高度警觉!
  就在此时,但听有人呵呵笑道:“道兄手法果然高明!”
  银拂道人心头一惊,忖道:“此人如何进来的?”
  抬目望去,只见一个童颜鹤发的紫袍道人,随着话声,从门口缓步而入。
  那不是活脱脱的武当掌门云阳子,还有是谁?
  银拂道人回头望望伏在桌上的云阳子,再看看门口进来的假云阳子,简直一而二,二而一,哪有分毫不同之处?
  心中也不禁暗暗点头,无怪千面教能够死灰复燃,迅速发展,果然有他们成功的地方!
  光是这份模仿工夫,把一个人的声音笑貌,举止言行,学到维妙维肖,实在也并不简单!
  他在回头朝云阳子望去之时,迅速以“传音入密”说道;“道兄千万不可出声。”
  接着目光缓缓转到假云阳子脸上,一手捋须,点点头道:“道兄来了,很好。”
  假云阳子跨入厢房,立即探怀摸出半枚制钱,递了过来,含笑道:“请道兄鉴核。”
  银拂道人接到手中,也从怀中摸出半枚制钱核对无误,点头道:“道兄是左字九号?”
  假云阳子阴沉一笑道:“不错,但经道兄核对无误之后,贫道就是北字二号了。”
  银拂道人目光朝门外一瞥,低声问道:“道兄可曾带了人来么?”
  假云阳子微微一怔,目注银拂道人,低有道:“此事十分机密,除了道兄和贫道之外别无第三个人知道了。”
  银拂道人这下放了心,但故作了沉吟地说道:“如此就好,道兄请把他移到地下,咱们立时就得动手。”
  假云阳子自然不疑有他,忙道:“道兄说的极是。”转身朝云阳子走去。
  银拂道人手中早已准备好了“化骨针”筒,只因假云阳子进门之后,一直站在门口,极易被人发现,不好下手。
  这时看他走近上首,心中暗喜,一面说道:“道兄小心!”话声出口,人巳跟了过去,手指一按机簧,“化骨针”一发五支,悄无声息朝他后心射去。
  假云阳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只有两人知道的密令,连制钱都已符合,还会出了差错!
  正待伸手朝云阳子抓去,伏在桌上的云阳子,就在此时霍地站起,但他却后心一麻,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云阳子因对方已走近身前,虽然没有银拂道人的暗号,也不得不凝功站起,没想到自己堪堪站起,对方已经倒了下去。
  不觉怔的一怔,问道:“道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银拂道人摇摇头,道:“若非贫道出手的快,道兄就误了大事。”
  云扬子惊疑的道:“他已经死了么?”
  银拂道人不敢怠慢,急忙弯下身去,迅快的翻过假云阳子尸体,探手从他怀中,摸出一个小竹管,一块铜牌,和几两碎银子。
  再一搜索,身上别无他物,一面舒了口气,说道:“他身上果有密令,差点忽略过去!”
  云阳子皱皱眉,道:“此人究竟是谁?”
  银拂道人道:“他是左字九号?”
  云阳子道:“左字九号?”
  银拂道人没去理他,迅速从竹管中倒出一个纸卷,摊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持半枚制钱,去龙图殿,会晤右柒,俟核对无误,妆即可代北字二号矣,今后半月,汝身为一派掌门,行动不便,密令当由右柒转达,听候后命。”
  下面也有一个弯弯曲曲的记号。
  再看那块牌,果然和自己的一块一般无二,只是正面是一个原红篆文“右”字,反面是大写的玖字。
  当下就把字条,铜牌,一并朝云阳子递去,说道:“道兄,现在就是左字九号了,先请看看这字条吧。
  云阳子接过纸条、铜牌,看了一眼,疑惑福道:“这字条上的右、柴又是什么人?”
  银拂道人淡淡一笑:“右柒么,就是区区贫道是也。”
  云阳子目光朝地上一顾,问道:“北……”
  他只说了一个“北”字,突然神色剧变,吃惊道:“化骨针!”原来这几句话的工夫,那假云阳子身上血肉,已在逐渐化去!
  银拂道人从袖管取出“化骨针筒”,伸手一摊,徐徐说道:“不错,贫道如果真是右字七号,此刻逐渐化去的该是道兄了。”
  云阳子神色一凛,低宣一声道号,抬目道:“善哉,道兄现在总可以赐告了吧?”
  银拂道人把竹管和字条,一起丢入腐尸之中,一面摇摇手道:“慢点,且等他化完了再说不迟。”
  不过盏茶工夫,那假云阳子一具尸体,便已化作一堆黄水,黄水又渐渐没入地中,砖地上只留下淡淡一滩痕迹。
  银拂道人走到门口,举手击掌,口中叫道:“管家。”
  两名庄丁听到呼唤,赶紧奔了进来,垂手道:“老道长有何吩咐?”
  银拂道人道:“你们可以把素斋撤去,沏两杯茶来。”
  两名庄丁答应一声,撤去素斋,沏了两杯茶送上,才行退去。
  银拂道人等他们退出,才从自己发现敌踪,追入九岭山,被鸠婆婆,红莲童子等人,逼下千丈深渊。等自己回转吕祖殿,才知已有人假冒了自己,如何发现了密令,指示自己负责,杀死“北字二号”,由左字九号代,并在关五爷袖里,取到了“化骨针”。
  自己当时还不知,“北字二号”是谁?直到昨晚,才知道兄来了,盟主指示自己代表前来迎接,详细说了一遍。
  这些话直听的武当掌门云阳子骇然心惊,注目问道:“如此说来,只怕耿大侠想以六九寿辰为名,准备一举歼灭贼党的计划,千面教匪徒也已知道了。”
  银拂道人点点头,道:“只怕已经泄漏出去了。”
  云阳子凝重的道:“这就相当严重了,不知耿大侠知不知道?”
  银拂道人摇摇头,道:“盟主还不知道!”
  云阳子道:“如此重大之事,道兄怎的不和盟主说呢?”
  银拂道人苦笑道:“道兄方才已经看到了,千面教无孔不入,扮演任何一个人都维纱维肖,如今你能相信谁真谁假么?”
  云阳子越听越惊,凛然道:“道兄认为盟主也靠不住么?”
  银拂道人道:“道兄莫忘了,先前那位盟主,是怀帮郑锡侯假扮的,现在这位,则是从柳家庄地道中救出来的,谁能保得住?”
  云阳子脸色连变,搓搓手,为难的道:“那还有谁可信?”
  银拂道人道:“所以什么人也不能相信,要打这场烂仗,只能相信一个人。”
  云阳子急急问道:“谁?”
  银拂道人笑道:“自己。”
  云阳子道:“道兄说的是不错,但对方既有周密行动,咱们却各行其是,不能联合一致,岂非取败之道?”
  银拂道人笑道:“方才那道密令上不是说的很明白么?道兄在今后半月,听贫道的就不会错了。”
  云阳子道:“道兄之意,真是贫道权充左字九号么?”
  他身为武当门一派之尊,在江湖九大门派中,也是望重一时的人物,要他去充当千面教一个卧底之人,自是大感犹豫了。
  银拂道人正容道:“自然是真的了,譬如贫道真是右字柒号,道兄此刻,早已神形俱灭多时了,贵派千秋基业和数百弟子的生死,不是全落到贼党手中了么?”
  云阳子脸色连变,银拂道人却不让他开口,接道:“这是挽救武林危机的唯一办法,千面教匪徒精制人皮面具,一贯以伪乱真,咱们只有给他来个以真乱伪,才能打入他们里面,才能知道他们的谋阴活动,咱们才能设法埒计就计,予以消灭,这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一口气说到这里,略微一顿,续道:“譬如这次,若非贫道大难不死、从千丈深谷中爬了上来,就只好任由风火道人代替了贫道,也就只好任由左九代替了道兄。这样一个个由假代真,到后来九大门派无一不假,天下武林,也就等于到了他们囊中,这后果何堪设想?”
  云阳子听的悚然动容,稽首道:“道兄高见极是,贫道愿听道兄差遣。”
  银拂道人大笑说道:“差遣倒是不敢,只要道兄委屈一时,如有密令到来,咱们临时扮演一下就成了。”
  云阳子道:“贫道悉听道兄安排就是了。”
  银拂道人道:“如此就好。”
  话声一落,立即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和他低低说了一阵。
  云阳子清癯的脸上,耸然动容,连连点头道:“善哉,善哉,道兄怎不早说?”
  银拂道人笑了笑,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动身了吧?”
  云阳子忽然间好似想起了什么,沉吟道:“贫道今晚想在此地暂留一宵,看看这出没伤人的恶兽,究是何物,顺手把它除去,为民除害,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银拂道人道:“区区恶兽,要武当掌教亲自出马,也未免小题大做了,道兄只管动身,这件事自有贫道料理,哈哈,老实说,连贫道出手,都嫌牛刀割鸡了。”
  云阳子道:“那就要修明他们,留几个人在此,除了恶兽再走。”
  银拂道人笑道:“贫道是说着玩的,此事还是由贫道办吧。”
  一面低低说了两句。
  云阳子双目神光闪动,点点头道:“道兄顾虑极是,那就有劳道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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