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樵隐神叟
2025-06-01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雷星云由门缝中偷偷看去,只见樵隐神叟须发怒张,双目炯炯,神威凛人的向两个小童大喝道:“把门打开。”
  两个小童一声不响,把那竹篱大门打了开来。
  只见一个面如满月,白髯飘拂,宽袍大袖的道人闪身走了进来,向樵隐神叟稽首一礼道:“盖老侠士,久违了!”
  樵隐神叟虽已令小童将门打开,但他却站在路中,毫无让客进入客堂之意,当下礼也不还,冷冷的沉声说道:“老夫盖天成三年前归隐于此,发愿永绝江湖,再不见世俗中人,故而本庄四周,皆有‘擅入一步,格杀勿论’之警语,道长虽与老夫曾有二十年交谊,但也是不便接待……”
  来人正是崆峒掌门玄真道长,闻言毫无不悦之意,仍然稽首道:“如非有要事奉商,贫道也不敢深夜骚扰盖兄清修,只因……”
  樵隐神叟盖天成右手一摆,打断他的话道:“不论江湖中发生了任何大事都已与老夫无关。”
  言下似是阻止玄真道长再说下去。
  玄真道长微微一笑,顾自说下去道:“眼下江湖中到处已是一片腥风血雨,惨死暴亡之事日有所闻,武当、长白、少林各派以及黄云、黑龙等帮,先后亦已有不少门人弟子被害惨死,这些凶杀惨死之事,俱系万劫魔宫之人所为,显然万劫魔宫已有侵吞江湖之志,如不速谋遏止,势必要道成一场武林大劫……”
  盖天成不耐的冷声笑道:“这些事休对我说,道兄可以请便了!”
  此人当真冷凛得可以,似是任何事故都难使他动心。
  玄真道长微吁一声,又道:“贫道日前接得少林掌门觉因大师飞檄羽柬,据称除已飞檄宇内各路群雄外,并已率派中高手命驾西来,指日假敝派召开武林大会,简拔高手,进剿万劫縻宫,柬中特嘱贫道亲访盖兄,敦促出山,共襄义举……”
  盖天成大笑道:“老夫有言在先,任凭你如何说法,老夫也是不管不问。”
  言下毫无通融余地。
  玄真道长似是已到了忍无可忍之境,大声道:“难道盖兄就愿眼看魔宫中人血洗江湖吗?”
  盖天成也厉声应道:“就算江湖中人尽皆死绝,也不干我事!”
  玄真道长冷笑道:“设若万劫魔宫的妖人大举入侵,只怕你也难在此安居。”
  说毕稽首一礼,道:“贫道不再提说此事,但另外……”
  盖天成冷冷的道:“另外还有什么?”
  玄真道长道:“盖兄今晨可曾收容一男一女?”
  盖天成直认无讳的道:“不错……”
  目光四外一转,冷冷的道:“你带来这么多人,就是要追捕他们两人吗?须知老夫既收留他们,就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玄真道长笑道:“贫道自是不便在此动手,不过,盖兄须知他们俩人,尤其是那青衣少女……”
  下面之言忽然把声音放得极低,以致房中的雷星云无论怎样也无法听清他是说的什么?
  良久之后,只听盖天成依然冷凛无比的道:“明晨已时之前,老夫就将他们逐走,但这白云坪四周二十里内却不容许任何人伤他们一毫一发,否则,老夫就找你算账。”
  玄真道长冷冷一笑道:“如此贫道告辞了!”
  说毕转身就走,盖天成一言不发,冷哼一声,也转身走回客堂而去,不一时,又恢复了原来的静寂。
  雷星云暗暗忖道:由玄真道长言中,可知万劫魔宫果已悚动武林,少林掌门竟已亲率高手命驾西来,召开武林大会,可知事态的严重,那么自己究应孤身直捣魔宫,还是去参加这武林大会。
  他又想到自己为救谷幽兰时,出手一击,竟将崆峒派门人击得一死二伤,崆峒派人如何能释去这段仇怨?
  是以一时不由犹豫不决,难定行止。
  同时,他更记得玄真道长临去之言,以崆峒一派掌门之尊,竟率众亲来追捕谷幽兰,看来并不似一般江湖恩怨,难道此女……
  他不由向谷幽兰投去一眼,只见她俯首低眉的坐在床沿之上,一派安娴淑静之态,使他直觉的认为自己不该对她萌生疑念。
  方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一阵微微笑声,发自房顶之上。
  雷星云大吃一惊,心想:以自己敏锐的听觉,何以有人登上了房顶竟然未曾发觉?方欲穿窗而出之际,只听来人压低了声音笑道:“面对绝代佳人,如不燃起灯烛,怎能饱餐秀色?”
  紧接着一团豆大的绿磷萤火竟自窗隙中冉冉飘了进来,落在腊蕊之上,一时腊烛重燃,满室大放光明。
  雷星云大吃一惊,舒指一弹,腊炬复熄。
  同时左掌一推,一股潜力涌向长窗,整扇窗门立刻被掀了开来,只见他双肩微幌,身形立即平飞箭射而出。
  耳际间只听谷幽兰急急沉声喊道:“雷相公,不要被诱涉险……”
  但雷星云身形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熄烛丶推窗,与穿窗而出,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故而谷幽兰一言未毕,雷星云已跃立于房顶之上。
  放目四望,只见正南上一条黑影,已然出去了二十余丈。
  雷星云暗暗忖道:果然江湖之上,处处藏龙卧虎,看来此人身手并不在樵隐神叟盖天成之下。
  当下一式“羿矢射日”身形有如流星弹丸,迳向那黑影扑去。
  那人轻功身法果然不弱,兔起鸡落,直追出一里多远,仍然相距十余丈的距离。
  雷星云心头大怒,暗忖:倘若连你也追赶不上,我还能够在武林中称霸争雄,怎能直捣万劫魔宫?
  当下暗暗又运出两成功力,加速追去!
  又追出半里远近,那人忽然身形一收,歪身斜坐在一株树下喘吁着道:“长江后浪推前滚,一代新人换旧人,看来我和尚是完了!”
  雷星云如影随形,相继而到,故而听得极是清楚,只见那人果是一个拉拉塌塌的肮脏和尚。
  那和尚肥头大耳,满面红光,年龄至少也有六旬以上,一身僧衣油垢泥污,一双多耳麻鞋也是破破烂烂。
  他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红漆葫芦,未等走近身边,就嗅到了阵阵的酒臭之气。
  但雷星云从他灼灼慑人的目光,以及方才那快速绝伦的轻功提纵身法,已看出他是个武功超特的世外奇人,又见他似是并无恶感,故而上前深深一揖道:“禅师上下怎样称呼,将在下引来此地,知有何见教?”
  老和尚故意喘吁着道:“老衲法名空空,人称醉罗汉,听说过吗?”
  雷星云虽是初出茅庐,对一般武林人物并不熟悉,但对醉罗汉空空僧的大名却并不陌生,幼年时即曾不止一次听父亲提过,誉为江湖第一奇僧。
  当下连忙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老前辈多多原谅,不知老前辈……”
  醉罗汉空空和尚眦牙一笑道:“我和尚并未叫你出来,是你愿意跟我出来的……”
  说着拉过背后葫芦,咕的一声,灌下大口酒去。
  雷星云一时觉得无话可说,但因对醉罗汉的大名敬仰已久,故而仍然极是恭敬的站在一旁。
  同时,他不由暗暗奇怪,醉罗汉何时注意上了自己,因何知道自己宿于落霞山庄之内,把自己引来此地究竟有何用意?
  醉罗汉似乎已知其意,目光盯在雷星云脸上道:“你不用奇怪,今晨白云坪下密林之前的一切,我和尚俱已看得清清楚楚,小小年纪,手段倒够狠毒!”
  雷星云一惊,忙道:“晚辈本是激于义愤,一时失手,而且事后深感悔愧无及……”
  醉罗汉哈哈大笑道:“激于义愤?你就跟那小妖女鬼混吧!只怕今后武林之中,任何人也再容你不得!”
  微微一顿,又道:“老衲见你眉宇间一团正气,不似出身邪道,而且出手的招式,令老衲深感骇异,且说说你授艺的恩师是谁?”
  雷星云呐呐的道:“晚辈并未正式拜师,最初不过是跟先父学过一点基本的武功……”
  醉罗模接道:“令尊是谁?谅来必是一位大大有名之人了?”
  雷星云道:“先父雷起鹏,生前为黑龙帮下江舵主,”
  醉罗汉哼了一声道:“娃儿,原来你是个机谋深沉之人,这话连三岁小儿也骗他不过,一个黑龙帮小小舵主怎能教得出这等武功?”
  雷星云忙道:“晚辈眼下的武功,原非先父所教,一个半月之前,先父受诬遇害,晚辈仓皇出亡,先后曾遇到过太极神丐蔡天化老前辈,与夺命郎君南凌老人,虽无师徒之名,却结过一段师徒之缘!”
  醉罗摸摇摇头道:“那也不对,南凌老人的武功路数,老衲尚能约略看得出来,但你那一招掌法,却使老衲整整困惑了一天。”
  雷星云犹豫了一下,道:“老禅师果是法眼如炬,晚辈今晨那一记掌法,原是‘降龙残篇’中之学。”
  他一向心地直爽,胸怀磊落,又兼对醉罗汉甚是敬仰,故而极是坦白的说了出来。
  醉罗汉闻言霍然立起身来,道:“老衲果然并未猜错,娃儿!你的际遇不浅……”
  目光一转,又道:“令尊可是死于万劫魔宫中人之手吗?”
  雷星云怔了一怔道:“老禅师怎会知道?”
  醉罗汉微微一笑道:“黑龙帮之事早已传遍江湖,我和尚怎会不知?”
  两人说话之间,忽见一派火光传了过来。
  雷星云吃了一惊,凝神看时,见着火之处正是落霞山庄,一时火势熊熊,照得半边天都红了起来。
  雷星云惊忧无比,忙道:“请恕晚辈失陪,这火——”
  说着就欲纵身而奔。
  醉罗汉叹口气道:“那几间草房见火即燃,待你赶了回去,只怕已经烧光,反而平空惹起盖天成那老怪物的疑念。”
  雷星云收住身形道:“只是这火有些起得奇怪?”
  醉罗汉也微微皱眉道:“老衲也是想不出这火因何而起,不过……”
  神色凝重的盯注到雷星云脸上,忽而话锋一转道:“老衲虽是醉言醉语,但有几点要提醒你的注意,那‘降龙残篇’原是武林至宝,老衲虽不致动你的念头,但武林中可能是人人舍命欲得之物,切记此后再勿提起此书已落你手,否则,你就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了!
  其次,立刻与那小妖女分道扬镳,免得武林中人对你误会愈来愈深……”
  雷星云讶然一惊,不由接道:“难道她……是与万劫魔宫有关之人吗?”
  醉罗汉微微笑道:“这就难说了,像是,又像不是,但所接触过她之人,却深信她是万劫魔宫中人无疑,不过老衲倒还不能确定。”
  说着又拉过背后葫芦一连灌下两口酒去,缓缓又道:“万劫魔宫之主究是个何等模样之人,眼下无人能知,仅知魔宫手下爪牙,个个武功辛辣诡异,俱可列为高手之林,独闯魔宫,无异飞蛾投火,如听我和尚劝告,不如待至十月一日参加崆峒山武林大会,群策群力,共捣魔宫,方为上策。”
  雷星云一时沉吟不语,心头暗责自己处事的粗率鲁莽,设若谷幽兰果是万劫魔宫之人,则自己今天所做之事,是何等的荒唐不该。
  遥遥看去,落霞山庄的火势已经逐渐减弱,但显然是那几间草房已经全部烧光。
  醉罗汉微吁一声,道:“老衲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就在你了!老衲虽不一定要参加那武林大会,但可在崆峒与你一会,我和尚要先走一步了!”
  最后一句话方出口,人已到了数丈开外。
  雷星云亦未拦阻,当下心事重重的也信步向前走去。
  方走出十余丈远,忽听身后有人喊道:“雷相公,雷相公……”
  接着一条娇俏的黑影箭射般追了上来!
  雷星云收住脚步看时,只见来者正是谷幽兰,娇喘细细,显然大伤初愈的身子尚未完全复原。
  雷星云双眉微锁,淡淡的道:“姑娘怎么也来了?”
  谷幽兰幽幽的道:“你不见那庄院都烧光了吗?”
  眸光盯在他脸上无限深情的凝注着道:“我若不追来,大概你一准要独自走了?”
  雷星云说不出此刻心中的感触,但他目光始终望着别处,冷冷的道:“姑娘已经伤愈,我们自然该要分手了!”
  说罢就欲大步离去。
  谷幽兰娇躯一扭,闪到他面前拦住道:“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雷星云奇道:“在下与姑娘相识不过一日,而且,在下原是一时激于义愤,拔刀相助,如今姑娘已可照顾自己,还要在下再管什么?”
  言词神态俱皆冷竣无比。
  谷幽兰沉默半晌,忽然走前一步,颤声喊道:“雷……相……公……”
  雷星云不由转眼向她看去,只见她花容惨淡,泪眼盈盈,两道柔弱无助的眸光,使他不自觉的心弦一震,当下又连忙扭开头去。
  只听谷幽兰徐徐说道:“你与我同处一室,已经肌肤相亲,你……”
  雷星云冷声喝道:“那原是在下为救治姑娘的伤势,一时从权之计,难道姑娘竟以此要挟我吗?”
  说毕,又欲转身走去。
  谷幽兰又赶忙闪身拦住道:“眼下武林扰攘,江湖不宁,到处都是陷井,阴谋……”
  她目光紧紧的盯注到雷星云脸上,无限期待的道:“像你这样纯洁正直之人,实在不该混迹在这罪恶的江湖之中,莫若咱们远走边疆,找一处与世隔绝之地,一辈子住在那里,只有你跟我两人……”
  雷星云冷冷的打断她的话道:“姑娘不要说下去了,在下……”
  他被谷幽兰苦苦纠缠,心头烦燥不已,当下话题一转道:“姑娘可曾注意到落霞山庄的大火是怎样烧起来的?”
  他原是想借此冲淡谷幽兰的纠缠,并不一定要她回答,故而一面在说,一面移动脚步,缓缓向前走去。
  谷幽兰紧紧随在他的身侧,直接了当的道:“那火是我放的!”
  雷星云大吃一惊,沉声喝道:“你为何要做这种丧心病狂之事,若被盖老前辈查出,他能放过你吗?”
  谷幽兰慢悠悠的答道:“樵隐神叟盖天成武功超特,在武林中声望甚高,放火激他出山,可以增加万劫魔宫一个有力的劲敌!”
  雷星云叹道:“也许你弄巧成拙,反而使他怀疑到是崆峒派人所为。”
  从醉罗汉口中,他已怀疑谷幽兰是万劫魔宫之人,但此刻谷幽兰之言,却使他立刻扫清了疑念。
  谷幽兰微微一笑道:“我会使他直认是万劫廆宫中人所为!”
  雷星云双目大睁,又复疑念大起,道:“难道你留下了万劫魔旗,你……!”
  谷幽兰徐徐接道:“此万劫魔旗更为有力之物,万劫血牌。”
  雷星云霍然收住脚步,沉声喝问道:“莫非你果然是万劫魔宫之人?”
  谷幽兰泪眼模糊的凝望着他,并不做正面回答,幽幽的道:“你看我像吗?”
  雷星云默然半晌,忽然长叹一声,举步走去。
  他不愿追问下去,他更不愿证实谷幽兰是否万劫魔宫中人,假如她承认是万劫魔宫之人,他是否该下手将她杀死?
  故而他心神纷乱的茫然向前行去。
  他不知道谷幽兰是否仍然跟在他的身后,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胸头像是堵塞着一块巨石,使他窒息气闷。
  他走得不快,脑海间一个意念跟着一个意念,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心绪不宁,以致耳目也失去了应有的灵敏。
  不知已经走了多远,也不知已经到了那里,他并未循大路前进,只在坎坷的荒野丛林中盲目穿行。
  初时,他似是听得谷幽兰那颤抖的声音轻轻喊声,她曾几次喊着雷相公,雷相公,那声音像支支的利箭,射得他心头发慌,他不能再去理她,他不能让一个妖女束缚住有用的身心。
  他继续昏昏沉沉的向前走去,正当他又穿出一座丛林之时,忽然听得“啊”的一声惊叫,正是仍然随在他身后的谷幽兰所发。
  那声轻呼使雷星云的神志立刻清醒了不少,定神看时,只见此时已是黎明时分,那丛林之外正是一条东西的官道,一辆骡车停在路旁。
  骡车中此刻走出一个全身红衣的少女,同样是柳眉杏目,艳丽如花,但神情凌厉,眉宇间满布煞气,两道眸光正凶狠的盯视着雷星云身后的谷幽兰。
  谷幽兰对那红衣少女似是极为畏惧,不住瑟缩颤抖,但却无可奈何的一步步走了过去,颤声喊道:“姐姐……”
  红衣少女目光向雷星云一掠,沉声对谷幽兰喝道:“无耻的贱婢,你犯了爸爸的十大戒条了!”
  说着伸手就向她脸上掴去!
  只听两声脆响,谷幽兰立刻被实实落落的掴了两掌!
  那两掌掴得极重,谷幽兰并未运功抗拒,一缕鲜血立刻顺口汨汨流了出来。
  雷星云立于两丈之外,一时干涉也不好,不干涉也不好,只有木然的呆呆立在原处。
  那红衣女既是谷幽兰的姐姐,自然有权干涉她妹妹的行动,自己有什么资格过问她姐妹之间的事?
  另外,他不敢面对的一项事实是假如谷幽兰真是万劫魔宫之人,他该怎样?难道要把这看来温柔娴静,哀惋缠绵的少女一掌劈死吗?
  他暗暗思忖:自己要踏破万劫魔宫,所要杀的是魔宫之主,与那主谋为恶之人,与这些柔弱的女子无干,不论她们是否万劫魔宫之人,自己从此不与她们发生纠葛,远远离开她们也就是了。
  故而他冷然注视着事态的发展,不问不闻。
  红衣女一连掴了谷幽兰两掌,仍然怒气勃勃的喝道:“还不滚上车去,难道真要跟那小子私奔了吗?”
  谷幽兰一声不吭,立刻乖乖的爬上车去,但却匆忙中瞥了雷星云一眼,那充满幽怨悲凄的眸光像两支利箭一般使他心头又不由一震。
  红衣女相继上车,车帘立刻落了下来,赶车的是个面无表情的黑脸大汉,皮鞭一扬,骡车立刻扬起一片灰尘,辘辘而去,不一时就消逝在路的尽头。
  雷星云痴痴的立了一会,直到那骡车去远,方才拍拍额头,自嘲的微微一笑,忖道:我雷星云自命是铁铮铮的汉子,难道今天竟为美色所迷了吗?
  一阵料峭的晨风迎面扑来,使他昏沉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过来。
  此际晨光尚早,官道上不见行人,但天朗气清,欲出的朝阳射起万道霞光,令人有一种振奋之感。
  雷星云仰天吐出一口长气,似是把满怀的积郁尽皆吐了出来,当下略一忖思,迳向与骡车所去的相反方向大步走去。
  大约走出二里左右,就遥遥望见了一座房屋栉比楼阁高耸的城市。
  原来那正是出名的甘谷县城。
  城中商肆林立,繁华无比,一般过路客商正在整装欲行之际,故而每家客店门前都排满了车辆,在忙着装货套牲口,一片扰攘之声。
  雷星云虽然一夜未睡,但精神饱满,并无倦意,不过肚腹之中却不停咕咕作响,于是信步向一家酒楼走来。
  酒楼上极是宽绰,约有二十几付坐头,他随便拣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壶烧酒,几样小菜,慢慢自斟自饮。
  他原是不会吃酒之人,但因心中烦闷,故而想借酒浇愁,松弛一下积郁烦燥的心情。
  此时不过辰刻左右,楼上客人不多,总共不过十几个人,但穿着打扮,一眼就可看出皆是江湖武林中人。
  雷星云初时并未在意,但他慢慢发觉那些人有意无意之间,目光俱皆不停的向他射来,更使人注意的似乎却是他肩头的宝剑。
  不久,又有一批批的客人陆续走上酒楼,像先前那些人一样,俱各携带着不同的兵刃,显然皆是武林中人。
  这些人中僧道尼俗皆有,多是年龄极高之人,从那炯炯目光与举手投足之间的动作看来,这些人显然皆非庸手!
  雷星云大为讶异,心想:这偏僻的小小城镇之中,怎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武林高手?单是这家酒楼之上就已到了四五十人之多。
  他立刻又想到,难道这些人是来参加崆峒山十月一日武林大会的吗?
  暗中看去,那些人似是彼此相熟,不住互相招呼,但雷星云却是一个也不认得,只有独自闷闷吃酒,那情形很像雁群中的一只孤雁。
  然而后来之人竟也像原先的那些人一般,对雷星云特别注意,不时向他扫上一眼,看看他背后的宝剑,有的更交头接耳,不停轻声细语。
  雷星云被看得有些烦乱不安起来,正想准备离去,只见隔座的一个虬髯大汉忽然起身走了过来,在雷星云对面一座,粗声粗气的笑道:“朋友!尊姓?”
  雷星云忙道:“在下姓雷名星云,请教尊驾?”
  那虬髯大汉粗豪的哈哈一笑,傲岸的转头四顾了一周,道:“我吗?姓史名无畏,人称拚命三郎,现为当世绿林霸主。”
  说罢,右手一按桌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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