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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阴差阳错
2025-10-07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情况演变成这样,是始料所不及的。
  就在此刻,一个白面劲装少年,匆匆来到,看他那一身尘土,是奔行了长途来的,他高叫了一声:“师父!”
  然后目光朝两人一扫,又道:“师母到家了么?”
  长髯老者道:“刚到不久,你辛苦了!”
  顿了顿,手指吴弘文道:“这就是勾引你师妹,破坏你终身大事的人!”
  这话,使陈家麟与吴私文齐为之一震,想不到“紫衣仙子”梁小玉还有师兄,而且两人似已订了终身。
  其中又夹上了个表兄“花太岁”祝龙,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竟然有这多情感上的纠粉,实在令人想不透?
  一望而知,这年轻武士是个工于心计的人,他长得很俊,但面带阴沉,目光流转不定,鼻尖带钩,口唇单薄?
  年轻武士陡地转向吴弘文,冷阴阴地道:“在下符兆丕,朋友如何称呼?”
  吴弘文道:“在下吴弘文!”
  符兆丕微一颔首,目中杀机一现而隐,仍是那副令人莫测高深的神情道:“吴朋友,幸会,想不到朋友公然找来。”
  吴弘文正色道:“在下与令师妹毫无关系可言,只是在江湖道上偶尔认识罢了,今夜来此,是要说明一件事实,以免发生误会,别无他意!”
  符兆丕冷极地一笑,道:“朋友,多余的话不必说了,照武林惯例,手底下见真章,今晚算是死约会,不死不散,请!”
  说完,拔剑在手,目中杀机重现。
  吴弘文脸色一紧,道:“在下不是来打架的!”
  符兆杰薄薄的口唇一披,道:“大丈夫敢作敢当,俗语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两种仇怨是无法消解的,你就是跪地求饶也不成,拔剑,可以死得像个汉子,否则便像条狗。”
  即使摆明着是死路,也得去走,何况并非如此,吴弘文当然忍不受不了这种侮辱,对方师徒同样的不可理喻,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了。
  当下也拔出剑来,沉声道:“在下并非怕事,只是觉得无谓,既然符朋友不愿讲理,在下奉陪就是!”
  陈家麟冷眼看着对方,一言不发,他知道今晚非流血不可,事情已经挤到头上,想逃避也不成。
  如果吴弘文胜了姓符的,长髯老者必然会出手,怕的是“紫衣罗刹”也出头,那将是不了之局,后果无法逆料。
  符兆丕冷哼了一声,发剑便攻,一出手就是杀着,显然他存心置吴弘文于死地。
  从剑势上看来,他是个一流剑手。
  吴弘文执剑相迎,双方一搭上手,便打得火织万分。
  十余个照面,双方势均力敌。
  长髯老者大声道:“兆丕,这不是比武过招,留什么情,斩了他。”
  符兆丕剑势一变,表面看来没方才那么火辣辣,但每一式都阴损诡厉无毒,吴弘文顿被迫得步步后退,险象丛生。
  “呀!”栗叫声中,符兆丕施出了一记怪招,把吴弘文的剑直荡开去,回转剑尖,刺向吴弘文的“喉结穴”快、狠、准、辣,间不容发。
  陈家麟心头大震,他身手再高,也救援不及,眼看吴弘文非死即伤,这一惊,使他全身都散了。
  毕竟吴弘文是“血神东方宇”的传人,一式“弱柳临风”,身形藉势向后平塌,足跟为轴,旋了开去。
  这瞬息,给了陈家麟机会。
  当符兆丕换式下扫时,一道黑色的剑影,闪电般迎向剑锋。
  “铿!”地一声,符兆丕倒弹五尺,一看,剑身已崩了半寸大一道缺口。
  吴弘文一拧身站了起来,这一个照面,真是险而文险。
  符兆丕怒目切齿,瞪着陈家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髯老者向前跨了两个大步,怒声道:“小子,你出手了?”
  陈家麟抖了抖手中墨剑,道:“是不是非流血不可?”
  长髯老者道:“一点不错!”
  口里说,目光却直盯在陈家麟手中的墨剑上,这罕见的兵刃,他从没见识过,窒了窒,接着道:“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陈家麟淡淡地道:“既然存心要流血,不必管什么来路了!”
  蓦在此刻,一声清越的佛号倏告传来。
  陈家麟扭头一望,目光突地直了。
  一个美极的妙龄女尼,幽然而现。
  陈家麟一眼便认出这妙龄女尼赫然是九岭山笔架峰,绝世庵怪尼的门徒,奇怪,她怎会在此现身呢?
  符兆丕激动地叫了一声:“师妹!”
  姓邱的管家也跟着道:“小姐,你回来了?”
  长髯老者却在发抖,两眼瞪得好大,半晌才道!好哇!你这不肖的丫头,你们是约好了来的?”
  陈家麟与吴弘文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搞不清是什么回事,难道是撞错了门,还是这妙龄女尼是梁小玉的姐姐?
  但符兆丕分明叫她师妹……
  妙龄女尼目光一扫全场,然后合什垂眉道:“女儿业已皈依我佛,俗尘已断,此番回家,是要了因圆果。”
  长髯老者倾足道:“气死我了,你……你……不孝的丫头!”
  妙龄女尼脸上一无表情,平静得近于冷酷,幽幽地道:“爹,女儿法名“却尘”,今夜最后一次称呼您……”
  长髯老者栗吼道:“丫头,你誓死不回头?”
  “却尘”合什道:“阿弥陀佛,女儿业已皈依我佛,岂能回头,请爹恕女儿不孝之罪,请问娘安好么?”
  长髯老者咬牙道:“你娘病了,躺在床上,全是你气的。”
  陈家麟忍不住问道:“小师太是梁小玉姑娘的什么人?”
  “却尘”转头道:“贫尼俗家姓徐!”
  陈家麟呼吸为之一窒,瞠目结舌,闹了半天,原来是找错了门,这笑话大了,如果进门时先问问人家的大姓,便不会发生这场大误会,假使不是这女尼适时而至,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吴弘文冲着长髯老者深深一揖,尴尬地道:“老前辈,这是场误会,是晚辈太冒失了,未曾请教尊姓……”
  长髯老者道:“什么,误会?”
  陈家麟接话道:“晚辈二人找的是梁府,想不到……”
  长髯老者吁了口气,道:“何不早说,梁家在半里外。”
  符兆丕收起了剑,朝“却尘”移近了数步,笑着道:“师妹,佛家也讲究孝道,高亲在堂,师妹……”
  “却尘”面上陡地罩起了寒霜,转过身面对符兆丕,眸光有如利刃。
  符兆丕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显得极不自然地道:“师妹,是我说错话了么?”
  “却尘”语冷如冰珠似的道:“符兆丕,我爹娘自幼收留你,把你当亲生骨肉看待,你却是狼心狗肺……”
  符兆丕脸色大变,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却尘”接下去道:“我是为了你才回家的!”
  长髯老者已经看出情形有异,大声道:“蕙美,什么事?”
  原来这少尼的俗家姓名是徐蕙美。
  “却尘”回头望了她爹一眼,道:“爹,您别管,这是因果,您一会儿就明白的!”
  说完,又盯着符兆丕道:“人之所以被称为万物之灵,是因为有人性,而你,却毫无人性……”
  符兆丕栗声道:“师妹,这话从何说起?”
  “却尘”咬牙切齿地道:“你明知这位吴少施主是找错了门,你不说破,反而想杀人流血,欺瞒我爹,这且不说,我问你,甘凤鸣是怎么死的?”
  符兆丕又退了一步,期期地道:“师妹,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俩早已订了终身,你偏偏又被他所迷!结果你发觉他卑鄙无行,另结新欢,所似……你才一气杀了他,这……是我的错么?”
  “却尘”厉哼了一声,道:“我很佩服你的心机,也很佩服你的手段。”
  符兆丕道:“师妹,你这话从何说起?”
  长髯老者紧皱着眉头道:“蕙美,这是家务事,此地有外人……”
  外人。当然是指陈家麟与吴弘文。
  “却尘”侧顾两入道:“两位不必走,贫尼等下还有话说。”
  说着,戟指符兆丕,激愤地道:“到现在你还要狡辩么?不错,人是我杀的,但却死在你的阴谋计里。如果不是我巧碰上那女子,我将带罪终生,死者也将永不瞑目……”
  说到这里,眸中已蕴泪光,身躯簌簌抖个不住。
  符兆丕道:“师妹,你说的我完全不懂?”
  “却尘”厉声道:“别叫我师妹,你不配,符兆杰,你勾结‘花月别庄’的下贱女子,布成圈套,引领我……杀了他,你……”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粉腮成了苍白。
  符兆丕的脸色,也同样呈现苍白,激动地道:“师妹,甘凤鸣与那女子在野寺苟合,是你亲限看见的,人是你杀的,你说我故布圈套,岂非黑天的冤枉……”
  “却尘”道:“你敢发誓么?”
  符兆丕面色一正,大声道:“对着天,对着灯火,我如果做了亏心的事,不得好死!”
  “却尘”抬头望了望天,语意森森地道:“符兆丕,人可欺,天不可欺,你马上就要就验誓言了。”
  符兆丕栗声道:“你不甘心失爱,要杀我泄愤,找什么借口,师父师恩重如山,粉身难报,我下手好了!”
  “却尘”面皮微起抽搐,咬着牙道:“符兆丕,你的手段太卑鄙,太残酷,我杀甘凤鸣时,他没反抗,也没开口,我以为他……内疚于心。原来他被杀时已经中了毒,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我……太粗心,没注意他眼中的表情,他……怎能瞑目,我……杀死了心爱的人,我……”泪水像断线珍珠般滚了下来。
  符兆丕面如土色,但口里仍强辩道:“师妹,怎会有这样的事,你……”
  长髯老者栗声喝道:“兆丕,真的是这样么?”
  符兆丕双膝一曲,跪了下去,激动地道:“师父师母待徒儿恩如山海,徒儿怎会做出这人神共愤的事,师妹不喜欢徒儿,徒见不敢勉强,这桩……婚事,本是师父您作的主……”
  长髯老者道:“你要说实话,否则家法难容?”
  符兆丕以额叩地道:“徒儿说的是实话,誓也发过了,难道……”
  “却尘”厉笑了一声,向院外高叫道:“女施主请现身!”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应声而现。
  陈家麟目光一扫这女子,不由心头一动,这女子正是两年多前,在“花月别庄”与“血手少东”辟室宴乐的女子花迎春。
  “血手少东”以假的林二楞夫妇的人头作聘礼,便是为了要娶她,看来“却尘”的话完全不假。
  “却尘”手指花迎春道:“这便是人证,是你买通了与你共谋的女人。”
  符兆丕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两步,狂声道:“我……不认识她,师妹,你既然出了家,不该用这种手段,你为了痛失所爱,尽管出手杀我就是,你说我与她共谋,难道不是你与她共谋。”
  他这话说得够厉害,使人无法判断是非,这并非不可能。
  “却法”眸中泛出了杀光,目眦欲裂地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花施主,请举出物证。”
  花迎春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托在掌心,赫然是一只栩糊如生的玉狮子,晶莹剔透,一望而知是件价值不菲的珍物。
  符兆丕一见玉狮,脸色呈现一片苍白,额汗滚滚而落。
  长髯老者脸上起了抽搐,两只眼瞪的像铜铃大,暴喝道:“畜生,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做出这伤天害理的事,这玉狮是我收留你时,带在你身边的东西。这些年来,我一直探寻玉狮主人,想证明你的身世,这等珍逾生命的东西,你竟用来作贿赂毁你一起长大的师妹,你……不是人!”
  激愤,使他簌簌抖个不停。
  “却尘”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杀你,怎能慰死者于地下。”
  符兆丕垂下了头,颓丧地道:“师父,徒儿一时之错……自知百死不足以蔽其辜……”
  说完,又跪了下去,用额头碰地,哀声又道:“徒儿身受师父师母抚育教养之恩,今生已无法报答,愿来世结草衔环……现在,徒儿只有一个请求,望师父俯允……”
  长髯老者脸色铁青,但眶内已滚动着泪珠,一个亲手抚育长大的人,演变成这种情况,他当然是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道:“你说,什么请求?”
  符兆玉带着哭声道:“容徒儿向师母诀别,然后……再领家法。”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面对死亡之际,他象是天良发现了,他的行为令人可恨,但这句话又使人觉得可怜。
  长髯老者长叹了一口气,道:“好,我答应,你去吧!”
  符兆丕再拜而起,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就在此刻,:一个满面病容的半百妇人,由一名丫环扶着,出现厅门。
  “却尘”高叫了一声:“娘!”泪水夺眶而出。
  虽然她出了家,但人总是人,无法绝了亲情,尘俗还是不可却的。妇人颤抖着声音道:“家门不幸,唉!”
  符兆丕奔上廊沿,跪下去膝行向他师母,伏跪在她脚前,哀声道:“师母,徒儿不肯,做出这等天人共愤的事,徒儿不求饶恕,愿师母福寿康宁,抚育深恩,来生图报!”
  妇人仰首望着空际,脸上挂着两串泪珠。
  “呀!”惊叫声中,那丫环滚了开去,妇人被反扣住右手,一支剑横在颈前。
  符兆丕这一着,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谁也想不到他会来上这一手。
  长髯老者厉喝一声:“孽畜,你敢?”
  “却尘”一个弹身,上了阶沿。
  符兆丕狂叫道:“不许动,否则我杀人!”
  陈家麟与吴弘文只觉热血阵阵沸腾。
  “却尘”厉声道:“符兆丕,你如敢伤了我娘,我把你凌迟碎剐!”
  这种话,是不该出自一个佛门弟子之口,但她是真的发急了,所以口不择言。
  符兆丕冷阴阴地道:“师妹,我是不得已!”
  “却尘”咬牙喝道:“放手!”
  符兆丕狼子的面目完全暴露了,他脸上再没有刚才聊份可怜兮兮的神色,狞声道:“谁也不许动,我只要师母伴我出庄!”
  长髯老者连连跺脚,须眉俱张,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弘文向陈家麟道:“兄台,我们犯不着管别人家务事,走吧?”
  说着,眨了眨眼。
  符兆丕大叫道:“现在谁也不许离开现场!”
  妇人咬着牙,颤声道:“想不到我辛辛苦苦,养大了一匹狼,兆丕,天理难容啊!”
  符兆丕道:“师母,无奈,暂时委曲您老人家,只要师父他们不采取行动,徒儿决不敢对您无礼,徒儿只求安全离开。”
  “却尘”厉声道:“符兆丕,天下虽大,可没你偷生之地,否则便是苍天无眼了。”
  符兆丕冷哼一声,道:“师母,我们走!”
  说着,连推带扶,落阶向院门走袭,边走,边又道:“如果想师母平安无事,各位最好在此地不要妄动。”
  在众人怒目切齿之下,符兆丕架着他师母,从容出庄。
  陈家麟朝吴弘文一扁头,双双从侧方越墙追去,其余的人,也纷纷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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