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前辈是否精于铸剑之术?”
白发驼叟讶然道:“不错,怎么样?”
许剑仇喜孜孜的道:“晚辈有事奉恳!”
“娃儿,你敢是想要铸一柄剑?”
“不——”
“那你问这干嘛?”
“晚辈有两截断剑,是否可以重新接续还原?”
“什么样的剑?”
许剑仇从怀中取出天芒断剑双手递过。
白发驼叟接过一看,双目陡射奇光,激动不已的道:“天芒剑?”
“是的!”
“当年传闻令先尊冷面秀士,获得半截,这另一截——”
许剑仇面上忽现悲容,道:“先父就是因这半截天芒剑而遭致惨祸!”接着把两截天芒剑得来的经过约略一说。
白发驼叟听得点头咨嗟不已。
许剑仇迫不及待的道:“老前辈,是否可以使之复原?”
“恐怕办不到!”
许剑仇一颗心顿往下沉,皱眉道:“无能为力?”
“复原办不到,炼接是可以的,但接口之处,必留痕迹!”
许剑仇登时转忧为喜,道:“晚辈的愿望,使仅此而已!”
“这天芒剑是上古仙兵,并非普通凡铁所铸,如果要还原的话,须得重炼,最少三年时间,才能竟全功,但重新回炉之后,比原来的就要逊色多了!”
“晚辈只希望能接好就行!”
“可以,老夫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识上古仙兵,我替你效劳吧!”
“晚辈就此谢过!”
白发驼叟道:“不必多礼!”
“请问需要多少时日?”
“三天!”
“晚辈便在此打扰,三日之后再来?”
“不行!”
“为什么?”
“天芒剑是武林奇珍,炼接之时,必有剑气冲霄,最容易引人觊觎,为了防万一起见,你必须留在这里护炉!”
“哦,晚辈遵命!”
一声呼唤,隐隐传入耳鼓:“仇弟!”
许剑仇全身一颤,侧耳凝神细听,又是一声呼唤传来,不由喜极脱口道:“是他!”
白发驼叟也已有闻,道:“谁?”
“家兄,想不到他还活着,没有被山崩所毁,他在找我!”
“好,你去看看吧,但,话说在头里,不许带到此地来!”
许剑仇点头应了一声,飞身出洞,向谷底射去,心里的高兴,自不待言。
但,奔行了一阵之后,却不闻再有呼唤之声传来,不禁奇道:“难道大哥唤我不应,又到旁处去找寻了?”
心念之中,鼓足丹田内力,高呼道:“大哥!大哥——”
“仇弟!”
声音来自谷口方向。
许剑仇边叫边向谷口驰去。
一条人影,迎面而来,他,正是许继宗。
劫后余生,兄弟俩热烈的拥抱在一起,泪水,点点洒落衣襟,这是喜极而流的泪。
“仇弟,我以为此生不能再见你了!”
“大哥,我又何尝不如是想!”
“我在搜寻你的尸体,已经数天了,但我仍忍不住要呼唤你,想不到天众人愿,竟然把你引了来!”
“大哥,你的遭遇怎样?”
于是兄弟俩互相把所遇说了一遍。
许继宗听完之后,欢声道:“仇弟,想不到因祸得福,你竟然碰上了白发驼叟,得遂所愿!”
“大哥,我们去取墨莲子?”
“现在?”
“是的,娥姐待救,早一刻得到,她就少受一刻痛苦!”
“那炼剑的事?”
“我们先去取墨莲子要紧,据我们那天在峰顶所见的方位判断,半个时辰,可以到达那落磐峰顶的天池!”
“好,我们这就走!”
两人展开身形,飞也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登上判断中的落磐峰。
上得峰顶,首先入目的是半亩大小的一方池水。
许继宗不由雀跃道:“天池!”
两人走近池边,只是池水碧绿澄清,正中飘浮着几片黑黑的东西。
许剑仇目光朝四下一扫,道:“大哥,那就是墨莲子——”
“不错,咦,怎么不见莲蓬?”
“莫非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两人登时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如果取不到墨莲子,就不能救张素娥的命,但这墨莲,六十年才结子一次,不逢结子之欺且切算完。
许继宗从头直凉到脚跟,绝望的道:“仇弟,我们徒劳了!”
许剑仇也是难过万分,默然了片刻之后,道:“我们入池一搜?”
“莲医必然高出水面,既然一无所见,还搜什么?”
“但,我们不能就此作罢!”
“不能作罢又能怎样?”
“咦,奇怪!”
“什么?”
“万妙前辈不是说这里是白骨大仙的居处吗?何以不见这魔头现踪?”
“也许他离山未返!”
“不管,首先,我入池详细搜一搜,如果墨莲子已被白骨大仙收取了话,至少还剩下荷梗,我们寻到他的洞穴,非得手不可!”
“好!”
许剑仇随手拣了两根枯枝,往池中一抛,飞身跃落枯枝之上,足下一用劲,如箭般向池中心射去。
只见那墨莲一共只有九叶,其黑如墨,只叶茎脉络呈金红之色,叶大如箕。
许剑仇轻轻飘起,落在莲叶之上。
一缕缕的异午,扑鼻而来,闻之使人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心里不由大感奇怪,既不见莲花,何来香味,莫非这莲叶会散发香气不成?
不由好奇之心大起,伸手斯下一小片莲叶,往鼻上一凑,却又不是。
那这香味何来呢?
午味愈来愈浓,连在池边的许继宗也嗅到了。
“仇弟,什么回事?”
“不知道!”
“我说这异香似乎从中飘送出来?”
“我正在查探!”
突然——
许剑仇托足之处的池水,突然滚沸起来,哗啦!哗啦的似有什么怪物在下面拨动。
这异象使许剑仇俊面失色,心惊胆战。
许继宗遥遥看见池水无故翻腾,不由惶急的叫道:“仇弟,回来!”
许剑仇不予答理,全神贯注的望着那沸沸扬扬的池水,看有什么变化,渐渐,沸扬平息了下去,水花翻处,冒出一个拳头大的血红怪物。
许剑仇不由毛发俱竖,正运指——
突地浓香扑鼻,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个蓓蕾,正在绽开。
这情景使他骇异莫名,难道自己来得不迟不早,恰逢墨莲开花,如果要等到墨莲花谢结子,不知要多少时日,张素娥的一条命就别想救了。
心念之中,只见那蓓蕾已变成了一个红光艳艳的花苞。
盏茶工夫不到,一朵头大的墨莲花已完全怒放。
这可就是希罕的事了,世上任何一种花,也不会如此开法。
许继安邦治国在池边不住的踱蹀,久久之后,终于忍耐不住,照许剑仇的方法泡制,藉枯枝渡池面。
顾盼间已到了许剑仇身边,那情景使他怔住了!
墨莲花由红变紫,由紫转黑,花瓣开始卷曲,脱落——
一个时辰不到,已变成了一个拳大的莲蓬。
许剑仇骇然向许继宗道:“大哥,侥天之幸,想不到我们来的正是时候,据我看来,这墨莲六十年开花一次,而由开花到结子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
“仇弟,采下它!”
许剑仇急转目望去,只见那莲蓬已呈枯萎之状,忙不迭的伸手摘了下来。
奇珍已获,竟然意外的不遇任何干扰,两人心中的高兴,诚非笔墨所能形容。
回到池边,许剑仇把黑莲子交给许继宗道:“大哥,你先赶回万妙前辈处,救张姑娘要紧!”
“你呢?”
“我要在三日之后,才能赶来!”
“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白发驼叟答应替我接好开芒断剑,炼接须要三日工夫,这三日之中,我要为他护炉!”
“我等你三天!”
许剑仇惑然道:“等我三天?”
“是的!”
“张姑娘的生死你不急?”
许继宗神情一黯道:“有了这墨莲子,她的生命已可无虞了,三日之后,请你送去!”
“你呢?”
“我——我——不想见张素娥的面,而且还有蒋婷,如果事情闹穿了,你要我如何交待?”
许剑仇面色一沉道:“大哥,你的矫情,给人增加了多深的痛苦,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
“我——我——”声音一转而为悲怆激愤:“从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我是一个鬼,我已失去了人形,鬼!也许,鬼也没有我这么狰狞!”
许剑仇高声打断了他的话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你自卑,没有人这样认为,你还是你,张素娥姑娘受尽熬煎,承当了现实惨酷的安排,偷生人间,为什么?——”
许继宗泪光晶莹,嘶声道:“仇弟,她没有看到我真正的面目,她只是在猜想我被毁容后的形貌,她无法忍受的,她一身集天下美的大成,而我————像魔鬼——”
“她说过她不在乎,她只是要你,要你伴在她的身边,以往,她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活下去,现在,她要为你活下去,她付出的牲牺已经够大——”
“仇弟,你是第三者,你不了解——”
许剑仇双目一瞪,欺前两步道:“大哥,现在我要求你,快把墨莲子送回去,不要制造不能挽回的悲剧!”
“这悲剧已经形成了——”
“你一定要坚持你的想法?”
“是的!”
“那我先毁了你,为了那可怜的薄命红颜张素娥!”
许继宗目瞪如铃,讷讷不能出声。
许剑仇气急之下,呼的拍出一掌!用了八成真力。
许继宗竟然不闪不避,视若无睹,也未运功抵敌,许剑仇虽说急怒攻心,但理智仍在,硬生生把掌力撤回了五成,饶是如此,那三成劲道,也非小可。
“砰!”挟以一声闷哼,许继宗踉跄出八尺之多,身形一阵摇晃。
许剑仇泪流满面的道:“大哥,原谅我无状,我实在不愿见惨剧再度上演。”
许继宗怔立了半晌,颤声道:“仇弟,我依你!”
说完,一弹身,飞掠下峰而去。
许剑仇望着他的背影,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道:“是的,他说得不错,我是第三者,如果我是他,又当如何?”
痴立了一阵之后,也转身下峰。
不多时,又回到了白发驼叟的洞府。
“娃儿,你去了这么久?”
许剑仇歉然道:“累老前辈久等——”
“废话少说,现在我到后洞,开始炼接断剑,你守在前洞口,我为你预备了一些干果大概够你三日所需了!”
“谢谢老前辈!”
“别谢了,去吧!”
白发驼叟说完,自去后洞。
许剑仇怀着既兴奋又感激的心情,自去洞口看守。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过。
在第二天上,果然见一股夺目的剑气,从洞顶的隙缝中射出,缭绕空际,如贯日长虹,入夜,那剑气更盛。
许剑仇目不交睫的守伺,生怕出了差错。
开芒剑能还愿,不单是神物得全,亦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因为昔年的惨祸,就是从开芒断剑引起。
第三天,近午时分,剑气已告收敛。
许剑仇心想:“大概已竟全功了!”
洞中突然传来白发驼叟的欢呼声:“娃儿,进来!”
许剑仇欣喜莫名的进入石室,但觉寒芒耀眼,森森之气逼人。
“娃儿,拿去!”
许剑仇躬身接过,一看,剑身相接之处,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兴奋之余,忍不住运劲一抖,这一抖,只见寒芒暴伸,石壁岩屑,簌簌而落,反而被惊得一呆。
白发驼叟取出一个剑鞘道:“娃儿,这鞘虽非宝物,但也是世间难寻的东西,现在送给你,一句话你须紧记,神物利器,唯有德者居之,你可以走了!”
许剑仇感激不已的道:“晚辈谨受教,老前辈大恩,当铭五内!”
“去吧!老夫为你破了二十年未有之例!”
许剑仇带妥天芒神剑再谢出洞。
方自出得谷外,忽听数声暴喝,遥遥传来,听声音似在一座秃峰之上。
心念一动,展身向发声之处奔去。
转眼之间,上了秃峰,只见峰顶一块平场之上,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仔细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交手的其中之一,赫然是白骨大仙。
另外一个,是长发纷披,把头脸和上身全部遮没的怪女人。
两人似有深仇大恨,舍命相搏,打得山石滚滚,草叶纷飞。
劲风呼轰,时而把怪女人遮面的长发飘开,隐约中可以看出这怪女人艳如桃李,但眉目之间,泛透出的冷煞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这女子是谁?
为什么会与白骨大仙在荒山恶岭之上,展开了生死的搏斗?
许剑仇慢慢移身过去——
场中两人,仍恶斗狂攻不休,对他的现身,视若无睹。
白骨大仙练就了一身僵尸攻,虽然不时被那怪女子抓实击中,但却夷然无损,一双鬼爪,忽掌忽指,凌厉狠辣,令人咋舌。
那怪女子功力似乎稍逊对方,但招式奇诡,身法怪异,却超过了对方。
暴喝声中,那怪女子一掌劈正白骨大仙前胸。
白骨大仙身形晃了两晃,枯枝般的手爪,电抓而出,快、诡、厉、辣,都到了极处,眼看那怪女人避无可避——
眼一花,那怪女人竟然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飘身而退,闪身之奇、快,连功高如许剑仇,也不由为之一震。
两个怪物倏分乍合,又缠斗在一起。
许剑仇怎样也猜不出这怪女子的来路。
白骨大仙口中哧哧出声,身形登时僵直,眼中碧芒暴涨,一纵一跳的出手,但进退疾徐,轻灵无比,掌爪也猛然凌厉,怪女人顿被迫走下风,险招迭遇。
许剑仇暗道:“这僵尸功果然厉害!怪女人至多可支持二十招!”
心念未已,蓦见怪女人身形暴退一丈之外,娇躯一振,纷披的长发,如刺猬般蓬立起来,如花美靥,顿呈一片紫色。
许剑仇不禁为之打一个冷颤。
怪女人揉身再进,掌影飘洒之间,阵阵寒飚,立时挽回颓势。
许剑仇立身数丈之外,仍觉寒意迫人。
白骨大仙与霹雳骷髅怪齐名,当今武林除了许剑仇之外,恐怕再找不出功力强过他的,这怪女人既然能与他颉颃,决非等闲人物。
场中,又起了变化!
僵尸功果然厉害,怪女人再度被迫处下风。
两人相斗,在许剑仇来说,倒是事不关已,不过他曾应许索血人沙孤梅要替她报仇,所以他在等待出手的机会。
怪女人在白骨大仙猛攻之下,主动尽失,险象环生。
许剑仇为怪女人捍了一把冷汗。
一声闷哼过处,怪女人肩头被白骨大仙鬼爪带中,登时鲜血长流。
许剑仇由怪女人的长发,想到索血人的长发,不由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女人就是索血人的师父,而她,是大哥猜想中自己的母亲!”
心念及此,再也忍耐不住,暴喝一声道:“住手!”
声如霹雳乍震,白骨大仙和怪女人不期然的停下手来。
许剑仇随着喝声,已向两人移近。
白骨大仙碧绿的眸子一闪,凝注了许剑仇片刻道:“小子,你是否近来江湖盛传的鬼琴之主?”
许剑仇冷冷的道:“不错!”
白骨大仙狞笑数声道:“小子,这里没有你呼么喝六的余地!”
许剑仇哩的一声冷笑道:“白骨大仙,你死到临头还敢大言淡惭!”
白骨大仙似鬼嚎般的一阵狂笑道:“小鬼,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死到临头!”
“杰杰杰杰,小鬼,老夫第一次碰到敢对老夫如此说话的人!”
“不但如此说话,我还要你的命!”
“找死!”
白骨大仙暴喝一声,鬼爪电闪抓出——
许剑仇正待——
怪女人突地欺身上步,向白骨大仙猛劈一掌,澈骨寒飚,挟以撼山栗岳之势,狂卷而出。
白骨大仙和许剑仇同时向后飘退五尺。
怪女人一甩头,长发向后一掠,露出一张美如天仙,冷如凝霜的面孔来,冷冰冰的向许剑仇道:“你就是鬼琴之主?”
声音冷得如发自玄冰地窟。
许剑仇一点头道:“不错!”
“你目睹我徒儿被这老魔所毁?”
许剑仇不由心头巨震,她果然是索血人的师父,当下激动的道:“不错!”
白骨大仙冷哼一声道:“放屁!”
许剑仇星目煞光闪闪的道:“你骂谁?”
“骂你!你什么时见老夫——”
许剑仇哈哈一阵狂笑道:“老魔,你再说一句,我挖出你的右眼!”
白骨大仙全身一颤道:“小鬼,你说什么?”
“天下第一丑,你不会陌生吧!”
“嘿嘿,小鬼原来你是那老鬼的传人,妙极,挖眼之恨,要从你身上索回!”
碧目电张,青渗渗的脸上,怖满杀机,似要把许剑仇生吞活剥——
许剑仇冷冷的道:“你今生恐怕办不到了!”
怪女人忽地扬手抛出一手,原来是一付皮面具和一蓬假发。
原来许剑仇入洞见索血人,扯下了面具假发,随手抛置,被怪女人拣了起来。
白骨大仙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愕然无语。
许剑仇不屑的道:“我就是天下第一丑,明白了吧?”
“好哇,小鬼本大仙要把你碎尸万段!”
“且慢,等我把话说完!”
“小鬼,你向谁交代后事?”
“索血人沙姑娘,临死之前,亲口向我说出你是凶手,同时我允了她一件事——”
“什么事?”
“杀你!”
两个字出口,许剑仇面上已罩起一重恐怖杀机。
白骨大仙见识过他的身手,不由心里一寒。
怪女人一摇手道:“鬼琴之主,你不能杀他!”
许剑仇不由一怔道:“为什么?”
“我与他有血海深仇,誓要手刃他才能甘心?”
白骨大仙狞声道:“阴风鬼女,你办不到!”
阴风鬼女四个字,听在许剑仇的耳中,有如晴天焦雷,震得他踉踉跄跄的退了十来步!
想不到这怪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
母亲居然没有死于巫山血案。
他怔怔地望着阴风鬼女,嘴唇一阵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太兴奋了!太激动了!
阴风鬼女被许剑仇这突然的举止惊得怔住了,这时,她才仔细的端详到许剑仇的面貌,似乎,他的面貌上隐隐幻出一重属于她的,褪了色的梦境。
白骨大仙也被这场面怔住了。
许剑仇心里电似一转,暗自忖道:“看样子这白骨老魔必是当年巫山血案的仇人之一,这魔头功力不弱,我先解决了他,再和母亲说明,莫被他溜走了!”
心念之中,转向白骨大仙厉声道:“白骨大仙,昔年巫山围攻冷面秀士有你一份吧。”
阴风鬼女全身一颤,满面茫然之色。
白骨大仙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知这小鬼何以提到这回事,如果他的目的与阴风鬼女相同,两人联手,那自己非毁在这里不可,但仍狞声道:“是又怎样?”
阴风鬼女忍不住大声道:“鬼琴之主,你——你——”
她想不透鬼琴之主何以会提及巫山血案。
许剑仇恍若未闻,继续向白骨大仙喝问道:“我问你是不是?”
“不错,怎样?”
许剑仇登时血脉贲张,目眦欲裂,缓缓自腰间抽出天芒神剑,一晃,剑芒暴涨一丈。
白骨大仙和阴风鬼女同时惊呼一声:“天芒剑!”
许剑仇陡地欺前数步,道:“白骨老魔,今天你死在天芒剑之下,该瞑目了!”
白骨大仙眼望着天芒神剑,咽了一泡口水,眼中骤现贪婪之色,但随即又被骇然之色所掩,他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
阴风鬼女娇躯簌簌而抖,激动无已的道:“鬼琴之主,你——你到底是谁?”
白骨大仙狞声一喝道:“阴风鬼女,后会有期!”
话声中,身躯暴弹——
“老魔,你还想走?”
随着喝声,许剑仇已横拦在他身前。
白骨大仙心胆俱寒,栗声道:“小鬼,你准备怎么样?”
“要你的命!”
阴风鬼女一掠上前——
许剑仇咬牙切齿的道:“白骨老魔,你听真了,小爷我就是巫山之上,被掷落悬岩的那孩子!”
阴风鬼妇蹬蹬蹬连退了五个大步,她做梦也估不到鬼琴之主就是被天目老人救走的爱子。
白骨大仙狂吼一声:“小鬼,把你也超渡了!”
双掌挟以毕生功劲,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向许剑仇,他存心以进为退,想一举击退鬼琴之主好乘机脱身。
“纳命来!”
耀眼的剑芒,破空一闪——
一声凄厉的惨嗥,同时传出。
“砰!”尸首倒地的声音。
白骨大仙一颗头直滚出两丈之外,尸身横卧在血泊之中。
天芒神剑,上古仙兵,白骨大仙的僵尸功,竟然无法抵挡。
许剑仇还剑入鞘,转过身来,泪水沿颊滚落,悲声唤了一声:“妈!”
阴风鬼女喃喃的道:“这是梦吗?”
“妈,这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不是!”
“啊,想不到我母子还有相见之日!”
说着,泪水似断了线的珠串,纷纷泻落。
“妈——”
许剑仇哀呼一声,扑地跪下,阴风鬼女唤得一声:“儿!”上前抱住许剑仇,母子俩抱头大哭。
这场面,确实赚人热泪。
母子劫后重逢,恍似梦中。
“孩子,你叫许剑仇——”
“是的,是天目老人给我取的,意思是要我不忘断剑之仇!”
“你的乳名是天德,现在就仍然用剑仇两字吧,这名字很好!孩子,你爹在九泉之下,会因有你这么个儿子而含笑了!”
许剑仇又是一阵伤感,含泪道:“妈,巫山血案的经过如何?”
阴风鬼女凄然一声长叹道:“事缘你爹爹在一座被洪水冲坍的古墓中,得到半截天芒剑,这消息不知如何传入江湖,引起武林中人的觊觎——”
“所以在巫山——”
“你听我说,你爹爹得剑之后,想参悟剑身所载的奇招——”
“那只是一半!”
“是的,你爹爹的意思先参悟这一半再设法去求另一半——”
“可是剑身所刻的实际只有一招!”
“一招?”
“是的,就是方才孩儿诛杀白骨大仙所使的那一招!”
“哦!你先听我说完,我与你爹,带同你准备上巫山神女峰暂时隐居,研参剑招,不料群凶跟踪而至,展开了一场恶斗——”
“参与谋夺的是哪些人?”
“魔宫之主五毒神君和所属魔宫十二肖,白骨大仙,崆峒掌门无邪子和门下崆峒八剑,点苍徐文亮等数十高手!”
“如此说来,仇人已无半个漏网!”
“什么?你——”
“是的,妈!”
接着许剑仇把自己的经历,从被天目老人收养起,直到现在为止,详细向他母亲说了一遍,听得阴风鬼女悲喜惊诧交集。
“孩子,你大哥许天祥现在何处?”
“他带着墨莲子赶回万妙医圣那里,去救他的爱人!”
“就是你说的张素娥姑娘?”
“是的!”
“当日你爹爹和我力战数十高手,本可全身而退,不想我一个失慎,你被对方劈落悬岩,我们认为你已粉骨碎身,伤心之余,力拚下去,虽然对方死得不少,但最后你爹终被乱刃分尸,我也负创累累,被迫落岩下,幸而我练有玄牝神功,能护住心脉不断,得以不死,我眼见天目老人抱你而去——”
“哦!妈——”
“孩子我劫后余生,远赴天南匿居整整五年岁月,才把伤势疗好,又苦练了八年,才有今日的成就——”
“那沙姑娘——”
“是的,她是我在途中所收的弟子,她伴我渡过了漫长的凄苦岁月,她本身也是身负血仇,想不到——唉!竟然遭了白骨大仙的毒手!”
“白骨大仙何以追得到天南?”
“可能这魔头是要去参加群英大会,无意中见到梅儿的身法,判断我尚在人间,而且就匿居在附近,所以追踪寻来,想除去隐患!”
“妈!崆峒三元宫是您——”
“不错,可惜元凶不在,想不到又被你碰上,这真是天网——”
阴风鬼女话到中途突然刹住,冷冰冰的道:“谁?”
许剑仇只顾与母亲交谈,对有人欺近,全然未觉,听他母亲这么一喝,不由大感赫然,俊目扫处,却一无所见。
“谁?”
阴风鬼女再度喝问了一声。
喝声中,娇躯一弹,向五丈外一声岩石射去,这一射之势,快逾电掣。
许剑仇不由暗地咋舌,母亲真不愧阴风鬼女之号。
一条纤纤人影,从岩的侧面飞了出来。
许剑仇一看,不由欢呼道:“蕙妹!”
来的赫然是追魂倩女葛如蕙。
多、亏了许剑仇这一声呼唤,不然阴风鬼女的玄牝神功出手,追魂倩女支使不受伤也得受一番惊骇。
许剑仇飘身上前,道:“蕙妹,这是我妈!”
追魂倩女一怔神之后,向阴风鬼女一福道:“晚辈葛如蕙见过伯母!”
“姑娘少礼!”
阴风鬼女仔细端详了追魂倩女一眼,又望望许剑仇,心里已明白了几分,不由秀眉一皱,道:“孩子,你与葛姑娘很要好?”
“是的,妈!”
追魂倩女缓缓低下头去,腮边飘起两朵红晕。
“你们认识了很久了吧?”
“是的!”
“葛姑娘令双亲——”
追魂倩女眼圈一红道:“家母张玉珍——”
“张玉珍?”
“是的!”
“可是江湖中称为毒西施的那位——”
“是的!”
“哦!与我曾有过数面之缘,令尊——”
“先父和先兄在天南魔宫遇害!”
阴风鬼女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
许剑仇接口问道:“蕙妹,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路上遇见令兄断肠人,他告诉我你在这附近,想不到会找到!”
“有事吗?”
“有!”
许剑仇俊面一紧道:“什么事?”
追魂倩女面上顿现幽怨之色,低声道:“我——我——”
许剑仇见她欲言又止,一付凄然之色,心中疑云大起,急道:“怎么样?”
“我——”
两滴泪珠,滚下了她的粉靥。
“蕙妹,你说呀,到底是什么事?”
追魂倩女银牙一咬,道:“仇哥,没有什么,我要走了!”
说完,转过娇躯。
许剑仇一闪身,拦在她的身前,惶然道:“蕙妹,到底什么事?”
“没——没有什么!”
“不,你在骗我,一定有事,你说呀!”
阴风鬼女在一旁,可插不上嘴。
追魂倩女杏目蕴泪,凝住了许剑仇片刻,幽幽的道:“我来向你告别!”
许剑仇全身一颤,道:“告别?”
“不错!”
“你要上哪儿?”
“天地之大,难道无容身之所?”
许剑仇又气又急,忖不透她在弄什么玄虚,剑眉紧蹙道:“蕙妹,到底为了什么!”
“你知道的!”
“我?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追魂倩女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粉面一紧,道:“因为我爱你!”
“爱我?”
“是的!”
“我不懂!”
“你真的不懂?”
“真的!”
“你——你已是订过了婚的人,慕容兰姑娘与你正是天造设的一对!”
许剑仇心里一震,登时说不出话来,忖道:“是的,我已订过了婚,而且是自幼订的婚,慕容兰姑娘因我下落不明,而守义蒙面,声言如不见到我的面,将终生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能负她吗?”
心念之中,不由冷汗涔涔而下,追魂倩女与自己有夫妇之实,而且怀了身孕,慕容兰与自己有夫妇之名,为自己守义。
这两个,谁也无法放弃。
下意识的把目光瞟向他的母亲。
阴风鬼女用手拂开长发,面色沉凝的道:“孩子,你知道你幼时已与搜魂魔姬的女儿有了婚约?”
“是的,我知道,在我认识蕙妹之后!”
追魂倩女凄道:“仇哥,我该走了,愿你幸福!”
“不,你不能走!”
阴风鬼女暗自摇头,向许剑仇道:“孩子,你很爱她!”
“是的,妈!”
“爱得很深?”
“是的,对慕容姑娘,是为了道义和责任,对蕙妹是为了爱!”
追魂倩女芳心一片紊乱,她爱许剑仇,她不愿离开他,但,她又不能不离开他,因为他已订过了婚,她要牺牲自己来成就他。
阴风鬼女又道:“孩子,我知道你很为难——”
“是的,我无法取舍,一边是爱,一边是道义!而且——”
“而且什么?”
许剑仇涨红了脸道:“蕙妹已经怀了身孕!”
追魂倩女粉面飞霞,低下头去。
阴风鬼女再次打量了追魂倩女一遍,毅然道:“孩子,我替你们作主!”
许剑仇马上笑生双颊,喜孜孜的问追魂倩女道:“蕙妹,你听见了?”
追魂倩女榛着微摇道:“不,仇哥,这样尽够了,我永远保存着这一份珍贵的爱!”
许剑仇双手按上她的香肩,连连摇撼道:“蕙妹,有一个两全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离开!”
追魂倩女芳心一震,泪水又不自禁的流了下来,悲声道:“仇哥,你不能这样!”
“那你答应我,由家母作主?”
追魂倩女紧咬香唇,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许剑仇轻轻在她耳边道:“蕙妹,一切你该为你腹中的小东西着想!”
追魂倩女白了他一眼,芳心却快慰无比。
两小取得谅解,一天阴霾全消。
许剑仇突地想起一事道:“蕙妹,你离家出走,伯母知道吗?”
追魂倩女面孔一热道:“不知道!”
“你是偷偷出走的?”
“唔!”
“那你赶快回去,否则又要闹得满天风雨!”
阴风鬼女慈祥的一笑道:“贤侄女,仇儿说的是,你最好尽快回去,待我母子琐事一了,当亲自登门求亲,至多,不会超出一个月吧!”
许剑仇剑眉一紧道:“妈,蕙妹母子现在住在剑堡!”
“这我知道!”
“可是——”
“怎么样?”
“恐怕上门去有些不便!”
“为什么?”
“蕙妹的舅舅无敌神剑张慕南,与我兄弟曾经——”
追魂倩女微微一笑道:“这不妨事了!”
“难道令——”
“我舅舅自天南回来之后,遣散了门下第子,带同我那死亡的表兄,离堡他去,现在堡中由家母作主!”
“哦!”
许剑仇心中升起了一丝歉意,她表兄金剑张昆被自己毁容废功,而无敌神剑张慕南因被自己一招挫败,想来是无颜立足武林了。
“仇哥,我那表姐——”
“张素娥姑娘被你舅父击成重伤,现在万妙医圣那儿疗伤,家兄已持武林奇珍墨莲子赶了回去,谅来是无妨的了!”
“什么,令兄——”
“许天祥,又叫许继宗!”
“他没有遭——”
“是的,这事以后再向蕙妹说,你对他并不陌生!”
“我没有见过他!”
“有,他就是断肠人!”
追魂倩女满面惊异之色,道:“真是想不到,我表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的,她和他之间的这一段爱,值得天下有心人同声为之一哭!”
“现在我走了,伯母!仇哥!再见!”
“珍重!蕙妹!”
“贤侄女,我母子一月之后,登门求亲!”
追魂倩女怀着满腹的甜蜜,驰下山峰。
阴风鬼女道:“孩子,这件事要大费唇舌?”
“你是说慕容姑娘的事?”
“是的,如她是个善妒的女子,可就麻烦了!”
“我看不会,她很爽朗!”
“她长得如何?”
“不知道,她没有揭过面纱!哦!还有一件事马上得办妥!”
“什么事?”
“慕容伯父,被少林逐出门墙,她母女认为已被少林所害,要向少林寻仇,我答应过慕容伯父阻止这件事!”
“你该称他岳父!”
“是的,但他已是出家人,法名元通!”
“人呢?”
“走了!”
“他为何不见妻女之面,那样岂不免了许多周折?”
“岳父他老人家已是出家的人,当年为了一念凡心未泯,致被逐出少林,一错岂能再错——”
“这种做法,未免失之矫情,如果因此而造成佛门浩劫,又当如何?”
“妈,您知道她们的居所吗?”
“昔年玉面残神慕容高和搜魂魔姬,双双隐居在卧龙谷,不知道是否仍在那儿!”
“我们何不赶去一访,一来解说蕙妹的事,二来把少林寻仇的事说清楚?”
“好,我们走吧!”
母子俩飞驰下峰,朝卧龙谷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