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之间,走尽谷道,甫一现身,立即有数条人影围了过来,当先的,是一个白发如霜的老者,左边斜挂一个挺大无比的酒葫芦,右边斜背一个大布袋,鼓绷绷的,他,赫然是投靠“金月盟”,授职总护法的“四海浪荡客祝少青。”
另外,是八名黑衣剑士。
斐剑相当不齿对方的为人,同时在不久前,“红楼”之外,对方曾截击过他,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祝少青,久违了?”
“彼此!彼此!”
“我们的帐该结一结了?”
“掘墓人,本座奉命不得与你为难,我看你最好是离开为上。”
“祝少青,晚节不修,助纣为虐,在下真替你不值……”
“四海浪落客祝少青”哈哈一笑道:“人各有志,掘墓人,你还是走为上策!”
斐剑不悄地一哼道:“好一个人各有志,在下也有志,便是为你们这类人掘墓。”
“本座井非怕你,而是不能违令与你为敌……”
斐剑根本不愿花心思去想“金月盟主”为什么下令不许属下与自己为敌的原因,反正也无从想起,同时不久前被东方霏雯迫杀的高寒山一行,也是“金月盟”属下,竟公然以阴谋手段,诱杀自己,其中因由,更是令人费解。
心念之中,栗声道:“阁下尽可不必顾忌什么命令,因为在下今天必杀你!”
“四海浪荡客”一震,道;
“少发狂言,本盟太上护法在‘剑冢’办事,可没有本座好说话,稍待事毕,你吃不了兜着走!”
斐剑闻言之下,不由心头巨震,目光不期然地射向潭对过的“剑冢”,果然隐闻喝斥之声,他知道所谓太上护法,必是尹一凡所说的“天竺八魔”之中的某一魔,对方能穿过“墨石奇阵”,进入剑冢,必然已知道奇阵破解之法,以“护剑人”的身手,虽仗神剑利器,恐怕难敌不世魔头,如果神剑被夺……
心念及此,登时焦灼如焚,大叫一声:“祝少青,我们的帐停会再算……”
身形淬然弹起……
“四海浪荡客”猛挥一掌,口里道:“你去找死不成!”
斐剑弹起的身形,被迫落地面,八名黑衣剑士,齐齐出剑阻截。斐剑杀机大炽,厉喝一声:“找死!”
掌随声出,狂飚卷处,惨号倏传,首当其冲的两名黑衣剑士,被震得划空泻向寒潭,其余的被劲浪卷得东倒西歪,踉跄后退。
斐剑无暇再施杀手.身形再弹,如一抹淡烟绕溪飘向“剑冢”。
熟路轻车,毫不费事的穿越“黑石奇阵。”
洞口,四名黑衣剑手仗剑而立。
斐剑连声都不吭,扑了下去,掌指齐施,毫无声息地毁了四名剑手,略不稍滞地直闯“剑冢”石室。
目光扫处,杀机更是如炽如狂。
只见所谓的太上护法,赫然正是迫方静娴带路找“杀人”的碧目老者,想不到碧目老者,竟是“天竺八魔”之一。
“护剑人”手仗那柄“神剑”,背贴室壁,粉肋白加额纸,樱口血迹殷殷,酥胸也已被口血迹湿殆尽,一袭上衣,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她尚未发现斐剑来临,怨毒惨厉的目光,狠狠地罩定碧国老人。
碧目老人口发狞笑,正一步一步地迫向“护剑人”。
以碧国老人的功力,竟也没有觉察斐剑已到了身后两丈的门边,足见斐剑此时的功力,已到了通玄之境。
“护剑人”倚在壁上的娇躯,摇摇欲仆,显然她受伤极重,但神剑却握得很紧,嘶声叫道:“老魔,你再进一步,我就毁了这剑!”
碧目老者嘿嘿一笑道:“丫头,你毫无机会。”说着,仍前欺如故。
“护剑人”娇躯一颤,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绝望地叫道:“父亲女儿无能为力了!”
双手分执剑柄与剑尖,横向膝头上磕去……
碧目老人伸便抓……
“别动!”
斐剑这一声栗吼,阻止了“护剑人”毁剑,也惊得碧国老者收手回身。
碧目老人目中碧芒一闪,暴笑道:“是你小子!”
“护剑人”粉面上的肌肉连连抽搐,樱唇连颤,却发不出声音,终于虚脱地倒了下去。
斐剑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在此重逢阁下!”
碧目老人惊疑的道:“小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用脚走进来的!”
“目的是什么?”
“于阁下一样!”
“神剑?”
“对了!”
“可是已有老夫在此,你算是白来了……”
“未见得!”
“难道你小子还打算于老夫相争么?”
“相争?阁下说得未免过份了,阁下无权相争,神剑早已有主。”
“哈哈哈哈,谁是神剑之主?”
“便是区区在下!”
“小子,打狗看主面,若非盟主交代,老夫便毙了你。”
斐剑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嗤”道:“恐怕阁下办不到!”
碧国老人狂声道:“你要试试看?”
斐剑微微一哂,道:“乘阁下还能开口,咱们先谈,阁下在‘天竺八魔’之中,排行第几?”
碧国老人面上倏现狞容,沉声道:“你小子竟然还道得出老夫来路,告诉你无妨,老夫‘碧目神狮赫图努’!”
“哼!”
“巫山之行如何?”
“难道还让‘杀人王’活下去?哈哈哈哈!”
斐剑心头一紧,他最关心的是师姐方静娴的安危,栗声道:“带路的蒙面女子呢?”
“那丫头滑溜,被她走脱了!”
斐剑松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护剑人”,只见她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手中剑仍不放松,是死是活,不得而知,在目前情势之下,如不打发“狮魔”,根本无法探视,当下身形向前一欺,道:“阁下,该动手了?”
“狮魔”狞声道:“老夫实在不想杀你……”
斐剑采声道:“可是在下却不愿放过你!”
“你既迫老夫杀你,对盟主也好交代了,小子,看掌!”
最后一个掌字出口,一道狂飚已应手而发。
斐剑施展“步虚蹈幻”步法,一间无踪,掌风过后,人又重现,但已退离原地一丈有多,他的目的是要把“狮魔”引离“护剑人”远些,以免误伤。
“狮魔”以为斐剑不敢接架,大喝一声:“好步法,再接老夫一掌!”
身形前飘一丈,拍出了第二掌,斐剑再度避开,轰然一声巨响,碎石纷飞,近门处的石壁,被劈开了斗大一个洞,这种功力,可当震世骇俗四个字而愧。
“狮魔”两次出手落空,怒愤交迸,阴恻恻的道:“小子,老夫不把你劈成肉酱就枉称‘狮魔’了!”
了字声中,双手曲指如钩,电抓而出。
斐剑再展步法,向侧方门去,这样一来,无论如何出手,决不虞伤及“护剑人”。
“狮魔’身手的确惊人,原式不变,如影附形抓到……
斐剑至此已无顾忌,扬手飞出一指。
“狮魔”的反应,神速得惊人,似已察出指风有异,电闪塌身,饶是如此,指风探头顶而过,连发带皮,被划了一道血槽,痛得他赤牙裂嘴,只差没哼出声。
指风余势不衰,在岩壁上钻了一个孔。
如果指风再低半寸,“狮魔”势非被洞脑裂额不可。
“狮魔”脸色血絷,眼中碧芒似电,暴喝一声:“老夫低估你了!”
双掌一划,和身扑上……”
“看掌!”
斐剑的武功,全得之于“天枢宝笈”,招式寥寥,当然无法和对方搏斗,喝声之中,已施出了“天枢神掌”,这一掌如果制不下对方,后果就不乐观了。
“天枢神掌”寓刚于柔,表面不带火气,但潜力却相当的惊人,反震的力道,视对方的功力而异,反震的力道与还击的力道成正比。
“波!”的一声巨震,劲气四外飞进,整做石室,为之幌动起来,闷哼声中,“狮魔”
踉跄而退,口鼻之间,鲜血溢出如注。
斐剑是第一次使用这式掌法,功力用足十成,但一击而使“天竺八魔”之一的“狮魔”
吐血,却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狮魔”做梦也估不到斐剑在短短的时日里,会增加了这高的功力,这一掌震得他亡魂皆冒,心念一转之下,猝然向“护剑人”手中的剑抓去。
如果他得手神剑,斐剑要徒手与搏,后果就很难说了。
斐剑不虞对方在受伤之后会来这一手,心神微微一窒,只这短暂得不及一瞬的时间,“狮魔”的手已触及剑身,斐剑情急之下,飞出了一指“魁星射斗”。
“狮魔”一手抓起了神剑。
“嗤!”指劲射穿了他抓剑的手臂。
“呛啷”神剑坠地。
斐剑迅捷无比地再拍出一掌,“狮魔”身形震得向后一仰,退了三步,斐剑一幌身,把神剑取在手中……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狮魔”从壁角抄起一物,射出石室之外。
“那里走!”
斐剑大喝一声,追出去。
“狮魔”并未逃遁远远站立在洞口阵门之处,手中多了一根第一次见面时所持的斑竹杖。
斐剑弹身上前,一摆手中神剑,冷森森的道:“‘狮魔’纳命吧!”
“投鞭断流”,应声挥出。
“狮魔”斑竹杖划了一个圆,把门户全部封死,斐剑招式未老,中途顿住,俟对方杖影稍偏,原式击出,此其间,相差不过间不容发的一瞬。
“喳!”的一声,斑竹杖触及剑锋,被削去了尺长一截。
几乎是同时之内,斑竹断口处,喷出一蓬白雾。
斐剑连转念的时间都没有,白雾罩面,双目一阵彻骨奇痛,自知中了暗算,登时肝胆皆炸,弹退数尺,只见这刹那之间,双眼不能辨物,象是从光明之处,突然投入黑暗中一般。
“狮魔”纵声狂笑道:“小子,你已中了老夫“铁枭草’之毒,这辈子别打算重见天日了,哈哈哈哈……”
“铁枭草”,“地皇”便是被“天皇”以这域外奇毒弄残双目。
姜剑登时魂飞天外,但更狂炽的乃是无比的杀机。
得意的狂笑,指引了他攻击的方位。
“纳命!”
厉喝声中,手中神剑挟以毕生的功力和无比的怨罩向对方这一招用和是“天枢剑法”之中第二招“满天星斗”密如暴雨的寒芒,夹着穿肌袭肤的剑气,以迅雷骇电之势,罩向了“狮魔。”
“哇!”
震耳的惨号,破空而起,数点腥热的水迹,喷在脸上,他知道那是鲜血,接着是尸体栽倒的声音。
“狮魔”罪恶的生命,算是结束了,
斐剑吐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绝望的痛楚,双目已盲,生不如死。
“我的眼!我的眼!我的眼!我的眼!……
他歇斯底时地狂叫起来。
身心,全溶在黑暗之中,这是一个凄惨而恐怖的世界,除了意念,什么也不存在。
生命之火,也随之熄灭。
武功,练成了,神剑,得手了,然而一切的一切,也告幻灭了。
恩怨,情、仇,象是骤然离他而去。
不知过了多少是时间,狂乱的情绪消失了,脑海里剩下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能想。
他颓丧的原地坐下,下意识地抚弄着那柄神剑。
双目的痛苦已逐渐减轻,可以开合,但,什么也看不到,盲了。
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寒残,枯寂,一切都是静止的。连时间在内,没有白天,是永恒的黑夜,漆黑如墨的夜。
一阵悉索的声音,把他从无意识的状态中唤回,一个武士,尤其是超凡功力的高手,与普通人是截然不同的,出自本能的,功力已提了起来,冷冷的道:“是谁?”
“是……我……护剑人!”
“你……没有死”
“没有死,但……不一定能活下去。”
声音已到了身后,但他已不能再看到对方的容貌和神情了。
“姑娘的伤极重。”
“只余心脉未断……咦!你已杀了这恶魔?”
“是的!”
“哦!”
场面归于沉寂,但可清晰地听到“护剑人”急促的喘息声。
斐剑突然想到了一个久已存疑的问题,如果“护剑人”真的伤重而死,这谜就是无法揭晓了,虽然此刻他对自己是否该活下去的问题,尚未仔细想过,但好奇与满足心中的悬凝,是每一个人的倾向,当下沉声道:“姑娘,在下可以问一件事么?”
“谁是神剑主人?”
“不知道!”
“什么,姑娘身为‘护剑人’,竟然不知道谁是主人,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那姑娘奉何人命护剑。”
“父母遵命!”
“令尊掌是谁?”
“这一点也不使相告!”
当下窒了一窒,道:“姑娘的伤势极重,可肯接受在下疗伤?”
“护剑人”迟凝了片刻,期期的道:“你似乎也受了伤?”。
斐剑心中一惨,暗自一咬牙道;
“没有!”
“那你为何坐地不起?”
“调息!”
“好!我……接受,你先对我有了救命之恩,加上一恩也无妨”
“如此请姑娘坐到在下身前来。”
“护剑人”移动身形,似乎很吃力,从沉重的脚步声,可以听的出来。
坐定之后,斐剑缓缓伸手右掌,方一触及对方背脊,“护剑人”突然栗声道:“不,我不能接受!”
斐剑愕愕地缩回了手,惑然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