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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半夜剑客
2025-10-07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出林便是官道,官道上不见人影,陈家麟略一判断方位,朝回城方向奔去。
  奔出了约莫半里,只见“失心人”在道旁向自己招手,奔近去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地上躺了一具尸体,血污狼藉。
  “失心人”用手一指死尸,道:“看清楚了,这也是死于断剑之下,总不会再指我是凶手了吧?”
  陈家麟的心弦立时抽紧了,向前挪了两步,俯下身去,只见死者胸前有三个剑孔,皮翻肉转,尚在渗着血水,创口边缘不整,果然是钝器所刺。
  他直起身来,望着“失心人”激动地道:“那位收尸的老前辈呢?”“失心人”道:“我赶到时他已不在现场,可能追凶去了。”
  话声甫落,“收尸客”已遥遥奔了回来,他那身形,再加上驮负的桐棺,老远便可看出来。
  到了切近,“失心人”赶着问道:“老前辈,怎样?”
  “嗨!”了一声,“收尸客”道:“又是蚀本生意,只剩下死的无法谈价钱了。”
  陈家麟暗暗一咬牙,道:“老前辈方才是去追凶手么?”
  “不错!”
  “可曾见到对方的身形相貌?”
  “娃儿,能见到相貌他还能溜得了,身形倒是看到了,太远,不甚真切,要命的前面是个村落,被他脱了身。”
  “身形是什么样子?”
  “瘦长得像根竹竿,竹竿上挂了件黑衫。”
  陈家麟默然,照这样看来,不是黑谷怪人,那该是何许人物呢?瘦长的黑衫人,似乎从来没见过,为什么用的也是断剑?
  “失心人”道:“渔郎,我们不用拼命了吧?”
  陈家麟横了他一眼,没有答腔,但心里多少感到些歉疚。
  “收尸客”干咳了一声道:“我老人家只管收尸,不过问谁杀谁,你两个小子要找人的话,无妨向西去搜寻一番,也许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如果对方是个杀人狂,或者别有图谋,会再出人命的。”
  “失心人”面朝陈家麟道:“意下如何?”
  陈家麟想了想,道:“凶手当然是要追到,但我不与你一路!”
  “失心人”象是怔了一怔,才道:“为什么不与我一道?”
  陈里麟冷冷地道:“我一个人行动惯了,不喜欢与人作伴,同时……”
  “同时什么?”
  “我也不喜欢故示神秘的人。”
  “你指我的面巾?”
  “那是你老兄自己的事,算了,言止于此吧!”
  “失心人”微喟了一声,道:“渔郎,我不是说过,江湖人多有其不得已的苦衷,谁愿意蒙这捞什子?”
  陈家麟道:‘这不关我的事!”
  说完,转向“收尸客”作了一揖,道:“老前辈,晚辈就此告辞了!”身形一起,电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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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剑,谜一样的断剑!
  这问题使得陈家麟几乎要发狂,断剑滥杀,武林中会把这笔帐算在谁的头上?
  师父就是父亲,问题不是师门而是家门,如不予澄清,何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他觉得自己又错了,不该放过“失心人”的,应该先揭开他师徒断剑绝招之谜。
  照“收尸客”这一说,江湖中已出现了第三支断剑,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连“血神”东方宇那等人物,都遭其残杀,身手之高,可以想见,只是不知道用的是否也是“万方洪服”这一记绝招?
  天明,日出,金辉遍洒大地,万物呈现一片蓬勃的生机。
  猛抬头,不由呆了,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奔到了“花月山庄”的外面。
  他准备回头,他不愿进庄去与陶玉芬朝相,本来是无意闯来的,别使人误会是故意上门。
  陶玉芬既然已经派人通知,不欢迎自己入庄,脸皮再厚也不能进去。
  他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苦笑,双方的关系实在是既微妙又尴尬,两人拜过花堂,但关系仍止于姐夫与小姨。
  据婢女月桃说,陶玉芬被母亲下令禁足,不许离庄半步,想来也够她受的了。
  想到母亲,他只有摇头,他对她完全不了解。
  一个女人,开山立户,创建了这一片江湖霸业,固属了不起,可惜流于邪恶,成了正义的叛徒。
  她下令手下不许与自己敌对,尊自己为少门主,力主婚事,但也曾下令手下对付自己,生死不论。
  在自己逃婚之后,又作主把陶玉芬许与“玉笛书生”,这种反反复复的作法,实在令人莫测?
  突地他想到了陶玉芬拒绝与自己结合,莫非他中意于“玉笛书生”?
  如果是,那自己听信了“失心人”的话,阻止“玉笛书生”下聘,便大错而特错了。
  心念未已,忽见一乘软轿冉冉而来,轿后随着两名少女,和一个妇人,他立即认出这妇人正是母亲座下的“金花使者”。
  “金花使者”随行,轿中坐着的该是谁?
  他的心不由狂跳起来,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现在要走也不成,对方已发现了自己。
  果然,那名“金花使者”越轿奔了过来,大声道:“少门主,令主驾到!”
  陈家麟整个的呆了,竟有这么巧,此时此地碰上了母亲,如果她迫自己入庄,又当如何?
  念头还不曾转,软轿已到跟前放落,他仍然木立着,呼吸有些迫促。
  轿中传出了母亲的声音:“家麟,听说你还没有到别庄,怎么回事?”
  陈家麟期期地道:“被事情躭搁了!”
  “牡丹令主”道:“你是现在才赶来么?”
  “不,孩儿是追人追到此地的!”
  “追什么人?”
  “一个不知名的人!”
  “好,先到庄中再慢慢谈吧!”
  陈家麟窒了一窒,道:“我不去!”
  “牡丹令主”惊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家麟心意一连数转,硬起头皮道:“我不喜欢她!”
  “胡说,你与陶玉芬已经拜过花堂,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娘,如果不是事出意外,她已做了三湘第一家的媳妇,我……也算是名正言顺么?”
  “牡丹令主”似乎生了气,大声道:“那只是一种手段,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敢顶撞我?”
  陈家麟觉得“手段”这两个字非常刺耳。
  但她是母亲,不能顶撞,他不敢说出陶玉芬派人婉拒自己入庄这档子尴尬事,怕母亲在盛怒之下,对陶玉芬不利。
  所以把事情揽在自己头上,怔了怔,道:“并非顶撞,实在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
  “牡丹令主”声音又变为温和道:“孩子,先进庄再说好么?”
  陈家麟固执地道:“孩儿不想进庄,三对六面的难以为情。”
  “牡丹令主”道:“撇开婚暂且不谈,你的身份是少门主,难道你不该进去?”
  陈家麟道:“以后再说,孩儿今天不想进庄。”
  “那你要去那里,继续飘荡?”
  “飘荡……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好吧,我不强迫你,你替娘办件事……”
  “娘要孩儿办什么事?”
  “你要南昌去,有人会告诉你办的事。”
  陈家麟大感犹豫,他直觉地想到母亲要自己办的准不是什么好事,脱口道:“为什么不现在告诉孩儿呢?”
  “牡丹令主”道:“目前情况还不十分明朗,所以不能告诉你,记住,你一定要办到。”
  陈家麟满腹狐疑,但又无法再追问,话题一转道:“娘,关于退隐的事……您考虑了没有?”
  默然了片刻,“牡丹令主”才沉声道:“我考虑过了,这得些时日来安排,等你办完事再说吧!”
  陈家麟精神一振,道:“娘当真作这打算了?”
  “牡丹令主”道:“孩子,娘会骗你么?唉!江湖险恶,我已经感觉到了。”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遥遥奔至,眨眼便到近前。
  陈家麟一看来人形貌,两只眼顿时瞪大了。
  来的,是一个黑衫蒙面人,瘦骨嶙峋,比常人高了一个头,一袭黑绸衫,既宽且大,背上负了一柄剑,形式奇古。
  黑衫蒙面人对着轿子躬了躬身,道:“参见令主!”
  轿门未启,“牡丹令主”在轿内应道:“尊者辛苦了!”
  陈家麟心头一震,“天香门”三大尊者,怎么又钻出一个尊者来?
  对了,三大尊者之中,“血神”与“白骨魔”先后死亡,只剩下一个“不败翁”,这蒙面人想来是进补缺额的。
  黑衫蒙面人欠了欠身,道:“卑座职司所在,那里说得上辛苦二字!”
  陈家麟想起“收尸客”描述过的凶手形像,一颗心顿时收紧了。
  黑衫蒙面人转向陈家麟道:“这位是……”
  “金花使者”抬手引介道:“本门少门主‘渔郎’陈家麟!”
  黑衫蒙面人拱手道:“啊!原来是少门主,失敬!”
  陈家麟没有答礼,一双星目泛出栗人精芒,直照在对方身上,好半晌才开口道:“请尊者出示兵刃!”
  所有在场的全被这句意外的话惊得一怔。
  黑衫蒙面人惊声道:“少门主,这是什么意思?”
  陈家麟沉凝地道;“没什么,在下见尊者这柄剑形式奇古,必是宝刃,想见识一下!”
  黑衫蒙面人道:“一把普通的钢剑罢了,不值一看的!”
  陈家麟道:“在下还是想见识一下?”
  “牡丹令主”大声道:“家麟,不得对尊者无礼,你该知道江湖规矩,兵刃岂能随便离鞘……”
  陈家麟是安了心的,冷声道:“我只是想见识一下!”
  “牡丹令主”怒声道:“不行!”
  陈家麟倔强地道:“孩儿非看不可!”
  在场的全傻了眼,不知道陈家麟用意何在?
  黑衫蒙面人道:“少门主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碍于母亲在侧,当然不能横来。
  陈家麟把声音放得尽量柔和地道:“在下生来好古成癖,见尊者这柄剑形式奇古,所以想见识一下,别无他意。”
  黑衫蒙面人干笑了一声道:“少门主,老夫有个规矩,此剑离鞘必伤人,不见红不回,所以……请少门主原谅,还是免了这好奇之念!”
  陈家麟一横,道:“如果出鞘伤不了人,是否也不回鞘?”
  黑衫蒙面人期期地道:“这个……恐怕很难不伤人,少门主的意思是……”
  陈家麟沉声道:“就借此见识一下尊者的高招,亦无不可!”
  轿帘一掀,“牡丹令主”现身出轿,寒着脸道:“家麟,你太任性了,我不许你这样做!”
  陈家麟心念电转:“如果证明了对方使用的是断剑,总不能当着母亲的面下手杀他,既然他是‘天香门’尊者,不愁没机会碰头,现在硬来的话,反而偾事……”
  心念之中,正想乘机收篷。
  黑衫蒙面人却道:“令主,听说少门主一支断剑,难逢敌手,卑座倒是动了切磋之念,令主能允准卑座与少门主对手过招么?”
  这一说,把陈家麟刚兴起的意念改变了,顿时跃跃欲试起来,把目光望向“牡丹令主”,希望她能答应。
  “牡丹令主”目芒连闪,深深一想道:“可以,但不许见红,否则以违令论。”
  陈家麟与黑衫蒙面人双双朝“牡丹令主”施了一礼,然后各占位置。
  场面无形中紧张起来。
  黑衫蒙面人道了声:“少门主请!”缓缓自背后拔出剑来。
  陈家麟一看,周身的血液倏告沸腾起来,对方使的果然是断剑,但与自己的不同,仅只半截,是齐腰而折的。
  他陡地想起两年多前,初逢“关洛侠少”,对方在见到自己的断剑之后,不肯与斗,后来才说出误会自己是他父执的传人。
  不由脱口道:“半半剑客斐华容!”
  “牡丹令主”面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家麟努力平静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道:“很久以前,听人道过斐尊者使用的是半截断剑。”
  口里说,心里却电转着念头:“毫无疑问,‘血神’东方宇与于艳华是死在他的剑下,很可能,‘血神’被解了禁制,回复了本性的秘密被发觉了,所以才下狠手除他,自己现在是不是下杀手为于艳华报仇呢?母亲已然下令不许流血,违逆了她的命令不当,只有暂忍一口气,另待机会下手,反正断剑杀人的谜底算揭晓了。”
  “当下,也缓缓拔出剑来,斜斜扬起。
  “牡丹令主”再次道:“只许过手一招,不许流血,这是命令。”
  陈家麟把冲胸的杀机,硬压了下去。
  “半半剑客”沉声道:“少门主,请出招?”
  陈家麟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想出手先攻,准备采守势试对方一剑,借此也好测出对方的深浅,作为将来下手时的度量。
  当下故作从容道:“斐尊者请全力出手,我准备好了!”
  “半半剑客”不再开口,面色一沉,“唰!”地攻出一剑,招式的诡厉,令入咋舌,攻击的部位。完全脱出武术常轨。
  陈家麟暗自心惊,以攻作守,施出了那一招举世无俦的“万方拱服”。
  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中,双方各退了一步,看起来是不分轩轾,不知是“半半剑客”有意相让,还是他的功力仅止于此。
  陈家麟暗忖:“如果对方的功力止于此,自己便有把握取他性命!”“半半剑客”哈哈一笑道:“少门主功力不同凡晌,佩服,佩服!”
  “牡丹令主”本来绷紧了的面皮,这时才松弛下来。
  “金花使者”凑趣地道:“少门主的剑术,让卑使开了眼界。”
  陈家麟淡淡地道:“谬赞了,这是斐尊者有意留情!”
  “牡丹令主”一摆手,道:“好了,现在把剑收起来。”
  双方回剑入鞘,陈家麟胸中的杀机仍在鼓荡,但他尽量按捺住不露痕迹。
  “牡丹令主”又道:“家麟,你此去南昌办事,斐尊者可能赶来协办,以你两人的功力,大概事无不成!”
  说完,脸上绽开了笑容。
  这笑容十分异样,是属于奸雄一类的笑,陈家麟看得心头一沉。“半半剑客”似乎感到意外地道:“少门主要到南昌办事?”
  “牡丹令主”颔首道:“不错,斐尊者江湖经验老到,如果合力办事,希望能多多协调,谋而后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半半剑客”躬身道:“卑座当竭尽棉薄!”
  陈家麟心头狂喜过望,他正愁没机会替于艳华报仇,现在能与“半半剑客”在一道行动,真是天从人愿。
  心念之中,道:“娘,孩儿该走了。”
  “你真的不愿意进别庄?”
  “是的!”
  “嗨!年轻人的心性,实在莫测,也罢,你先到南昌办完事再说,对了,还有件事交代你……”
  “你记得那曾经冒充你的人么?”
  “记得的,怎样?”
  “如果有机会,你必须要除了他。”
  陈家麟心头微微一震,漫应道:“孩儿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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