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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进退失据
2025-10-07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一条淡淡的影子,从石后掠起,一闪而没,虽是大白天,还是无法看清对方是男是女。
  “牡丹令主”远在数丈之外,也被这幽灵似的身影惊呆了,以她的目力,尚且分辨不出,显见这魅影的身法已到了超越人体极限的程度。
  “五毒双姝”喝声出口,人影已杳。
  陈家麟以十二成功力展开身法疾掠,转眼便投入林中。
  “血神”与“不败翁”不须招呼,便知道该如何行动。
  双双划弧,左右投林,两名“金花使者”保持正面追击,四名高手的动作,毫不迟滞。
  “红花使者”公孙大娘仍留在原地没动,几个行动的,功力位份都在她之上,所以她不必再凑这热闹。
  “牡丹令主”气得直跺脚,在这君一等一高手觐伺之下,如仍被他走脱,这不但丢人,而且也相当气人。
  陈家麟入林之后,立即绕向左方,奔行的速度不减。
  树密林深,入林的全失去了追逐的对象,变成了盲目搜索。
  不久,来到了一道山润边,把树木隔成了两片,陈家麟飞身越涧,投入另一片林中,他在林缘停了身形,转头回望,不见追的人来,他透了一口长气,再回头,目光扫处,不由大吃一惊。
  “血神”东方宇横杖站在两丈外,冷电似的目光,直照在陈家麟面上,本来他的目芒是血红的,现在却变了。
  陈家麟手按剑柄,独对“血神”,他有把握击倒对方,他自从受谷中怪人指点之后,那一招“万方拱服”威力更大了。
  “血神”笑了笑,突地弹身出林,越涧逸去,奔的是回头路。
  隔涧,传-来“不败翁”的问话声:“怎么样?”
  “血神”大声应道:“不见人影,可能还匿在林中。”
  陈家麟呆了,“血神”为什么要放过自己,这是第二次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牡丹令主”已然下令击杀,他为什么要违令?
  他心神受制,从“武林生佛”变成了“血神”,作了“天香门”屠杀的工具,他怎会改变了凶恶煞的作风?
  记得他对他的传人吴弘文,也照样下杀手,为什么有这种突变?
  他自己先到林中,他尽可以实施突袭,或许出声,援手立至,但他没这么做,竟悄然离开,还言出遮掩,为什么?
  尤其,他临去时的那一笑,在记忆中,从没见他笑过,随时随地,他脸上都狞悄神之色,似乎时时想杀人。
  而他,竟然会对自己笑,太不可思议了?
  人,就有这么怪,得不到的东西,拼命想得到,解不开的结,偏要挖空心思去解,明明知道无济于事,就是放不开手。
  陈家麟现在就是这样,他苦苦地思索“血神”对他转变态度的原因,但结果依然是个谜,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从“血神”想到“牡丹令主”,“失心人”姐弟,再想到谷中怪人的生死,这些,像纠缠在一起的乱像,紧紧罩住他的心头。
  他想得头快要膜裂了,什么结论也没得到。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瞑气四合,他想“牡丹令主”一行,定已离山了,于是,他又重奔黑谷。
  到了谷口,果然不是任何人影,夜色迷茫中,只是神秘的黑谷,完全被崩坍的岩石封闭,再也不神秘了。
  怪人真的已被炸死,或被崩岩活埋了么?他重新冷静地思索这问题,照怪人的能耐,应当不会,可是却不见他反击!
  照“牡丹令主”说,师门是一脉单传,那怪人该是什么身份呢?既不是师门一脉,为什么他用断剑同样的绝招,比师父所传的更精到?
  “失心人”姐弟如果与怪人有渊源,为什么不见现身?如果说没有干连,那他何以也用断剑,也会施绝招?
  这些年来,师母处心积虑要杀师父,既然是夫妻,为什么有这样深的仇恨?
  师父当年退隐是绝意江湖还是为了躲避她?……
  这些谜,似乎永远参不透,越想越烦人。
  就在此刻,一个熟切的声音道:“二哥,我猜一定能在这儿找到你!”
  陈家麟登时精神一振,不用看,他也知道来的是盟弟吴弘文,在这种愁苦烦乱之际,碰上个自己人,是令人兴奋的事。
  他回身道:“三弟,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吴弘文端详了陈家麟一眼,道:“我是随‘癫翁’他老人家一道来的,二哥,这里怎么回事?”
  陈家麟扫了被封堵的黑谷一眼,道:“‘牡丹令主’用霹雳弹炸的!”
  吴弘文“哦!”了一声道:“怪人呢?”
  陈家麟摇摇头,道:“谁知道,不被炸死也被活埋了!”
  吴弘文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小弟与‘癫翁’来此的目的,是要查探怪人的来历,想不到发生了这大的变故。二哥,‘草头郎中’不是告诉了你……”
  陈家麟苦笑着道:“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
  吴弘文惊声道:“这话怎么说?”
  陈家麟喘了口气道:“事实证明‘长舌太公’的话是子虚乌有,根本没那回事,等我慢慢告诉你经过的情形。对了,‘癫翁’老前辈呢?”
  吴弘文用手一指,道:“在那边峰下与家师谈话。”
  陈家麟不由大吃一惊,栗声道:“什么令师,怎么回事?”
  吴弘文笑笑,道:“对了,这件事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家师他老人家已经由三翁用千年蟾珠解了禁制。他老人家已经是正常人了……”
  陈家麟突地明白过来,为什么“血神”东方宇对自己改变态度的原因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眉锋一道:“不对,令师在不久前还与‘牡丹令主’一道。”
  吴弘文道:“是的,三翁要他老人家继续装下去,好作内应一举而消灭……”
  说到这里,倏地住了口。
  陈家麟道:“怎么不说话了,说下去呀?”
  吴弘文期期地道:“二哥,我不该告诉你这件事的,三翁嘱咐过暂时不能对你透露……”
  陈家麟困惑地道:“那是为什么?”
  吴弘文显得很为难地道:“因为……因为……二哥与‘牡丹令主’的关系特殊。”
  陈家麟想了想道:“我们离开此地罢,边走边谈……”
  吴弘文点了点头,两人并肩驰离黑谷。
  奔了一程,陈家麟重新拾回刚才的话题道:“三弟,‘天外三翁’他们是认为‘牡丹令主’是我师母,而有所顾忌么?”
  吴弘文道:“二哥,她是你母亲呀!”
  一条人影,悄悄蹑在他俩弟后,相距约四五丈,那人影身法轻灵,有若淡烟,他俩懵然不觉,只顾谈话。
  陈家麟道:“错了,她不是我母亲!”
  “何以见得?”
  “因为她要杀我,而且她也坦承以前那样对我,是为了要从我身上找出先师的下落,她之所以炸毁黑谷,是怀疑谷中怪人是先师的化身!”
  “二哥是你错了,她是令堂不假,要杀你恐怕是故作姿态瞒人耳目,‘长舌太公’以善知武林秘辛而著名,他一生没说过半句虚语。
  再告诉你一点,他还知道你父子隐居鄱阳湖滨,与‘铁铃’周啸天有往还,死后水葬,对不对?”
  陈家麟陡然止住了身形,骇震至极,这些全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对方竟一字不爽地说了出来。
  这不由他不相信了,他静大了眼望着吴弘文,情绪又呈极度的紊乱,说来说去,“牡丹令主”是自己的母亲似无疑义。
  但她的表现却毫无母子之情,难道她能完全掩盖住骨肉天性?
  抑是如吴弘文所料,她另有苦衷,故意掩人耳目?
  可是,她不择手段要杀父亲又作何解释呢?
  这神情,使吴弘文感到深深地不安,勉强笑了笑,道:“二哥,你在想什么?”
  陈家麟有些近于狂乱地大声道:“我要亲自问她!”
  说完,不顾吴私文,弹身狂奔而去。

×      ×      ×

  峰脚,石坪,星光朗耀下,照见了幢幢人影。
  一个状类乞丐的白发老人,盘膝坐在石坪中央,数条人影,隔数丈把他团团围住,有男有女,正是‘不败翁”等一五“天香门”魔头。
  “不败翁”发出一阵震耳的狂笑,道:“老哥,成名不易,善终也很难,奉劝你明哲保身,把几根老骨头保住在山水之间,是为智者!”
  “血神”东方宇接口道:“痴癫样狂,别找错了对象,‘牡丹金令’可不管你什么‘天外三翁’名高望重!”
  我完,加上一声厉哼。
  “不败翁”又道:“癫翁,你真的癫到连死活都不顾虑?”
  那被围在石坪居中的尘老人,正是“天外看”之一的“癫翁”。他没开口,只静静地坐着。
  “五毒双姝”似已不耐,双双互望了一眼,扬手挥袖,“五毒神砂”与“五毒飞芒”一片黑雾,罩向“癫翁”。
  说也奇怪,毒砂毒芒,在到“癫翁”身边约五尺之处,突然纷纷落地。
  众高手相顾愕然。
  就在此刻,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老佯狂,您的‘罡炁隔物’神功更精进了!”
  “癫翁”打了个哈哈道:“孙飞燕,过奖了!”
  出声的,正是“牡丹令主”,也就是当年名震武林的“玉罗刹”孙飞燕。
  公孙大娘与“不败翁”略向侧闪,空出了一个位置与“牡丹令主”。
  “牡丹令主”先环视手下高手们一遍,然后才冷阴阴地开口道:“老佯狂,愿意说一说三位东山复出,与是本门作对的原因么?”
  癫翁抬起了头,双目暴射出令人心悸的奕奕神光,嘿嘿一笑道:“当年被你用诡计残杀,埋葬在抚州百人冢的那些老友们一魂不散,一再托梦,要老夫等出山替他们伸宽,嗨!虽然人鬼异路,但旧情难忘,这是不得已啊!”
  “牡丹令主”冷笑连声道:“老佯狂,你的意思是要我再起一座三人冢么?”
  “癫翁”狂笑了一声道:“孙飞燕,有你堂堂‘天香门’的门主替老夫等料理后事,也是件轰动武林的事。可惜穷人命大,办后事还得等上些时日,就怕你等不及。”
  “牡丹令主”冷阴阴地道:“此地风水不恶,是穴牛眼之地,就今晚你第一个先入土为安如何?”
  “癫翁”佯狂地道:“好是好,只怕你嫌费事!”
  “牡丹令主”一声冷笑,转头道:“东方尊者?”
  “血神”东方宇微一躬身,道:“本尊者在!”
  “牡丹令主”一字一字地道:“请尊者成全他,其余各位不许插手!”
  “血神”东方宇,迟疑地应了一声:“遵令!”
  有些踌躇不前地走向场心。
  “牡丹令主”冷漠地道:“东方尊者,希望你能尽力!”
  这句话,似乎含了某种意味在内。
  “血神”横着杖,逐渐迫近场心。
  “癫翁”陡地站起身来,大声道:“东方宇,你是老而不修,助纣为虐,老夫替你感到可悲,也代你可怜!”
  “血神”怒哼了一声“呼”!地一杖,“横扫千军”,拦腰劈去,“癫翁”一个踉跄,巧极地旋了开去,反击一掌。
  “血神”的身手着实惊人,沉猛的杖势竟然中途刹住,迅快地变势反劈,正迎上了“癫翁”的掌力。
  “隆!”然一声,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双方乍分倏合,一场惊心动魄的剧斗叠了出来,杖影如山,掌风雷动,岩壁追声,连珠不绝。
  错非是“癫翁”,如果换了别人,很难挡“血神”一击。
  十个照面下来,双方秋色平分,看不出任何高下的朕兆。
  突地,“癫翁”在发掌旋身之际,猝然中途变势,如涛掌力,卷向公孙大娘。
  在这些当中,她是较弱的一环,掌力来得突然应变不及,当堂被震得向后倒撞,暴喝声中杖影如山般压下。
  但稍嫌慢了那么一丁点,“癫翁”已如灰鹤般突围飞射而去,快得令人咋舌。
  喝声大作,在场的全作势追击。
  “牡丹令主”大喝一声:“不许动!”
  这命令下得奋怪,在场的连“血神”在内,全都窒住了,眼看敌人从容而遁,不许追击,这是什么意思?
  惊怪的目光,齐投向“牡丹令主”。
  “牡丹令主”寒飕飕地道:“东方尊者,你没藏私故意纵敌吧?”
  “血神”一愕,道:“门主何出此言?”
  “牡丹令主”道:“东方尊者,你心里比谁都明白是么?”
  “血神”期迟地道:“本尊者明白什么?”
  “牡丹令主”仰天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疯狂中带着杀机,使人听了不寒而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都猜不透这位不可一世的脂粉之雌什么念头。
  世界上,最可爱的是女人,温柔忍耐,没有男人及得上她。
  但最可怕的也是女人,狭窄,多变,非男人所可望其项背。
  也许他(她)们由于长时间接受她的控制,所以潜意识中有了那么一层警惕。
  这笑声,显示着不寻常的事将要发生。
  笑声持续下去,每一个人脸色在变,谁也料不到接下去是什么?
  笑声,终于停止了,接着是一阵令人股栗的沉默。
  “牡丹令主”开了口,声音出奇的平静。
  但话音却使人发颤:“东方尊者,你现在是还我真如,又成为‘武林生佛’了!唉!可惜你是本座得力功臣之一,可是本座大业未成……”
  这平静而奇怪的话声,奖暴风雨前奖,但大家总算明白了箭头所指。
  “血神”东方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不自然地道:“请令主明示?”
  “牡丹令主”把头昂了昂,依然平静地道:“东方尊者,何必定要本座说出来呢?你自己心里有数。本门的禁律你也非常清楚,这里没外人,鄱是门中有相当地位的同参,你自己拿主意吧!”
  所有的目光,全投射在“血神”的身上。
  “血神”突地发出一阵狂笑,道:“令主,还是明白指示吧?”
  “牡丹令主”沉默了片刻,声调转厉道:“东方宇,你定要本座说出来的话,本座只好说了。本座注意到你的转变已经很久了,你与‘天外三翁’他们早搭上了线,吃里扒外,你不否认吧?”
  “血神”目芒一扫在场的众人,栗声道:“老夫是受害者,令主也不否认吧?”
  “牡丹令主”冰凉地道:“东方宇,任你舌灿莲花,也难逃叛逆之罪,自了是最好的收场!”
  “如果老夫不自了呢?”
  “那你将不得全尸!”
  “恐怕没那么简单?”
  “哈哈哈哈,东方宇,除非你胁生双翅,否则你逃不了。”
  “血神”双眼暴睁,手中藤杖一横,以震耳的声音道:“孙飞燕,老夫什么也不在乎,死了,是向武林赎罪,不死,也将以行动赎罪,可是你别想逃得了公道,迟早而已”
  “牡丹令主”面上的表情被纱巾所掩,别人看不来,但从她身躯在震颤看来,她是确实激怒了。
  自有“天香门”来,没有人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探手怀中,取出一朵金色牡丹,高擎手中。
  所有在场的全躬下身去。
  令人颤栗的声音,从她口里吐出:“至上金令,尔等合力执法,将叛逆都碎尸,违令者死!”
  “谨遵至上金令!”
  这声音是众口同声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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