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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尴尬之晤
2025-10-07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来人,正是“天香门”总监察左秋生,只听他冷冷开口道:“天还没亮,你俩还可以继续温存。”
  火光一亮,桌上的灯重明。
  “血手少东”翻身起坐,惊声道:“你是谁?”
  左秋生也同时惊呼道:“你是谁?”
  “血手少东”披衣下床,瞪着左秋生道:“阁下找错了门吧!”
  左秋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是尾蹑于艳华而来的,在他的想法,陈家麟突然失踪,事出离奇。
  而于艳华曾与陈家麟曾有过一段情,盯踪女的,说不定就可找到男的。
  他亲眼看见于艳华进入这家客栈,为了稳拿,他没立即进来。
  呆了一会,才进入店问明白了店家,的确有个蓝衫书生,住在这间客房,现在人却变了。
  “血手少东”故作姿态道:“阁下衣冠楚楚,想来不是等闲之辈,怎会乱闯人家房间?”
  左秋生作了一楫,讪讪地道:“朋友,失礼之至,请问如何称呼?”
  “血手少东”道:“在下潘文!”
  左秋生双睛一亮,惊声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潘少东,太巧了,区区正有事要找你!”
  “血手少东”故意一怔,道:“阁下是……”
  左秋生自己拉椅子坐下,道:“我们慢慢谈,少东也请坐!”
  “血手少东”整理好了外衫,在另一边的椅上落坐。
  壁橱里,因为空间太小,陈家麟与于艳华紧紧挤做一堆,肌肤相接,鼻息互传,一种本能上的反应,两人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于艳华索性把螓首埋在陈家麟胸前,闭上眼,享受这微妙的一刻。
  陈家麟是个守礼人,虽然从前他曾拥抱过她,但自了解双方无法结合之后,心理上便划了一道界限。
  所以,他不敢放肆,两只手动都不敢动。
  两人都不开口,事实上也根本不能开口,只有让这微妙的情况持续下去。
  静静地,彼此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于艳华沉醉了,她完全没有听橱外在谈些什么。
  她只在想这机会太突然,也太美妙,她多希望陈家麟用手抱住她,她想,就这样拥抱着,永远这样……
  她的心跳得愈来愈剧烈,香汗也焊释而下,女人,是要比男人更敏感些。
  陈家麟因为持正,外面的谈话分了他的心,所以反应便大见和缓。
  左秋生徐缓地开口道:“区区自我介绍,姓左名秋生,‘牡丹令主’座下总监察。”
  “血手少东”惊异地望了他一眼,欠身道:“左总监,失敬,失敬!”
  左秋生沉着地,极有风度地正色道:“潘少东,误打误撞地碰上了实在是太巧,我们说话开门见山,听说你已经与敝同门吕坤接过头?”
  “血手少东”道:“是的,因为发生了意外,所以在下只好离开。”
  左秋生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关于那一桩买卖,谈判的结果如何?”
  “血手少东”道:“不合原则,没有谈成!”
  左秋生披了披嘴,道:“潘少东,五千两赤金不算少数,一生可吃着不尽了……”
  “血手少东”道:“总监误会了,在下说的不是价钱问题。”
  左秋生道:“那是什么?”
  “血手少东”道:“照本号的规矩,必须要先明白货品的来龙去脉,然后才决定接与不接。总监定然也知道,生意人将本求利,本钱不足是不敢接大笔生意的,蚀了老本是小事,砸了招牌可不得了。”
  左秋生笑一笑,道:“少东满口生意经,但区区是外行,只知道挂了牌,大小买卖都得接。主顾出得上价钱,贵方只管买卖,至于货品来路,那是敝方的秘密,恕未便奉告。”
  陈家麟在橱里大感困惑,不知他们谈的什么生意。
  当然,与“血掌柜”交易,除了杀人,没有别的,于艳华可能知道,但此刻却无法开口相问。
  于艳华紧靠在陈家麟怀里,整个的沉醉了,她几乎忘了置身何地。
  “血手少东”道:“总监,要人头容易要活口很难……”
  左秋生道:“当然,若非如此,便不会找上贵方了!”
  “血手少东”道:“原则上,总监必须说出黑谷怪人的来路,至于目的,敝方不过问。”
  陈家麟心头大震,母亲竟然派人与“血掌柜”打交道,买黑谷怪人的活口,这是为什么?
  照自己判断,黑谷怪人是师门一脉,应该予以阻止么?
  据于艳华透露,母亲坐镇“花月别庄”,亲自策划对付黑谷怪人,这中间会有什么文章?
  左秋生依然很沉静地道:“潘少东,刚才你谈到招牌的问题,敝主人业已有了指示,如果贵方拒绝这桩买卖的话,只好请贵号收起招牌。”
  “血手少东”打了个哈哈道:“左总监,贵方不能迫敝号记破坏规矩?”
  左秋生近乎仗势凌人地道:“言止于此,多谈无益,少东可以作一选择,看是接还是收招牌?”
  “血手少东”略作沉吟,道:“容在下禀明家父,再作答复如何?”
  左秋生道:“这可以,不过……希望在五天之内答复,过时便算取消交易?”
  “血手少东”道:“可以,不过在下也有声明,如果生意不成,敝号可不那么容易便收招牌。”
  左秋生声音一冷,道:“那就走着瞧吧,区区希望贵方深加考虑,告辞!”
  说完站站起身来,仍然不失礼数地抱了抱拳,才出门离去。
  陈家麟轻轻准了于艳华一把,道:“华妹,我们可以出去了!”
  于艳华“唔!”了一声,象是被人从好梦中惊醒似的,极不情愿地坐直娇躯,陈家麟推开橱门,双双钻了出来。
  “血手少东”笑着道:“陈老弟,委曲了!”
  陈家麟面上一热,讪讪地道:“兄台怎会适时而至?”
  “血手少东”道“区区正巧也投在这店里,所以插上了一手!”
  陈家麟道:“原来兄台到郝氏武馆与‘神剑手’会晤,是为了谈交易?”
  “血手少东”点点头,道:“是他们找上门,不能不理。”
  陈家麟沉吟着道:“兄台对于这桩交易,准备如何应付?”
  “血手少东”道:“这得与家父商量后才能决定。”
  陈家麟道:“依在下愚见,这桩买卖最好是不做!”
  “血手少东”眉毛一扬,道:“为什么?”
  陈家麟道:“兄台是生意人,当然是有眼光的,在下不必晓舌,做了……恐怕血本无归。”
  “血手少手”哈哈一笑道:“多承关切,天快亮了,区区告辞!”
  话声一落,目注于艳华道:“于姑娘还是早离此地为上,待久了恐怕不便。”
  双手微微一拱,举步出房。
  陈家麟目送“血手少东”离开,然后向于艳华道:“华妹,他说的对,如果他们发现你待在这里,真的会惹麻烦……”
  于艳华幽幽叹了口气,樱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她什么也没有说,深深地注视了陈家麟一眼,凄凉地笑了笑徐徐转身出房。
  她真不愿离开他,但非离开不可。她不愿说再见,因为情势所迫,两人结合无望,见一次面,便加深一层痛苦。
  她走了,默默地离开了。
  陈家麟也没开口,只是心头笼上了一层怅惘,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他明白,如果他只要略表露情感,后果便不堪收拾。
  因为她是受命于人的人,丝毫自主的权利也没有,她与他见面,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窗棂透进了蒙浇的白色,灯光黯淡下去,赶车的客人,已开始在走动。
  陈家麟又躺回床上,他决定到“花月别庄”去见母亲。

×      ×      ×

  走在通往“花月别庄”的路上,陈家麟不禁想起了与“失心人”阻止“玉笛书生”到别庄下聘的一幕,他是因此而重新踏入江湖的。
  他的面上,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苦笑,他想:“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失心人”来做这件事。
  “武林仙姬”既然对自己无意,索性要她嫁给‘玉笛书生’岂不甚好,难道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她,还是因了与她曾拜过花堂的缘故?
  这太可笑了,当初拜堂,是在被迫的情况下做的,两人并无夫妻之实此去与她见了面,岂不尴尬。……
  他又想:“如果‘鄱阳夫人’与母亲一当初为何逃婚该如何答复?”走着,走着,“花月别庄”在望,他的心里像有把火在烧。
  在这一长串的岁月里,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孤儿,世间没有半个亲人。
  现在忽然有了母亲,该是多么令人欢欣的事,可是,母亲却是武林中所公认的恐怖女魔。
  两度见面,她为什么不认这个儿子?
  她是舍不得放弃图霸武林的野心梦,又怕因“百人冢”血案连累了儿子,而出此下策么?
  她不择手段要对付黑谷怪人,如果说黑谷怪人是师门一脉,彼此间应该无仇无怨,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怕师门的人阻止她的疯狂梦想,而要先发制人么?如果是这样,未免太可怕了。
  见了母亲的面,该说些什么呢?
  他由激动而变为凄惶,心里像一团理不凊的乱麻。
  不知不觉到了庄门前,他踟蹰着,下意识中感到一阵胆怯。
  正巧别庄总管“织女”韦含笑从里边走了出来,一照面,不由惊呼道:“姑爷!”
  陈家麟勉强抑制住沸腾的情绪,拱手道:“韦总管,你好?”
  韦含笑显得很意外地道:“很久不见了,姑爷一向好,请进!”
  陈家麟不得不依礼问道:“夫人好?”
  韦含笑道:“托姑爷的福,夫人倒还康泰!”
  这时,另外的人已发现陈家麟来到,忙不迭地入内通报去了。
  陈家麟期期地红着脸道:“二小姐玉芬好么?”
  韦含笑神色一黯,道:“请到里面再说吧!”
  陈家麟直觉地感到定然发生了事故,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起来,对方既这么说,也就不便再追问了,反正谜底马上就会揭晓。
  于是,随同韦含笑进入庄中,穿门过户,直达后院,“鄱阳夫人”早得通报,已在厅里坐候。
  韦含笑大声道:“姑爷到!”
  陈家麟心弦一颜,硬起头皮,强作从容地漫步入厅,深施一礼,道:“小婿请岳母大人金安!”
  “鄱阳夫人”欠身道:“贤婿免礼,请坐!”
  韦含笑没有跟着入厅,转到别处去了,侍女挪了座椅,陈家麟告了座,侍女送上了香茗。
  陈家麟开始慌乱了,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鄱阳夫人”冷沉地开了口:“贤婿不速而来,有什么事吗?”
  陈家麟定了定神,道:“一来,向您老人家请安,二来……”
  二来什么,他期期地说不出口,是先问母亲的情形,还是先问“武林仙姫”陶玉芬的近况?
  “鄱阳夫人”道:“二来什么?”
  陈家麟想了想才道:“芬妹近来怎么样?”
  “鄱阳夫人”沉下了脸孔,久久才道:“你不喜欢她?”
  陈家麟红着脸道:“不,恐怕是她看不起小婿!”
  “鄱阳夫人”紧迫着问道:“何以见得?”
  陈家麟喘了口气,道:“洞房之夜,她曾问小婿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这句话意在不言中,已经言明了她的心意……”
  “所以你便逃婚?”
  “还有原因……”
  “说说看?”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不能出之强迫!”
  “可是,这是你师母作的主,我本身也已同意……”
  “是的,不过……当事人并未同意!”
  “贤婿,长辈作主便够了。”
  就在此刻,陈家麟只觉眼前一亮,一条丽影出现眼前,来的,正是“武林仙姬”陶玉芬。
  只见她眉带轻愁,目含幽怨,比以前清瘦了许多,然而,也更美了,别有韵致的美。
  美人便是美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减其美。
  陈家麟叫了一声:“芬妹!”便低下了头。
  他不敢接触她的目光,也不敢多看她一眼,她活脱是亡妻陶玉芳的影子,每见一次面,他都免不一这感触。
  陶玉芬幽幽地道:“娘,不要怪姐夫,他没错!”
  “你这是什么意思?”
  “姐夫心里只有姐姐,同时……我也不愿受那种摆布。”
  陈家麟蓦地昂起了头,这句话说到了他心的深处。
  不错,他心里的确仍盘据着陶玉芳的影子,时间愈久,似乎越明显,女人心细善感她竟然想到了这一层。
  有一度,他曾经想到把陶玉芬作偶像,以代替死去的爱妻,但事实证明不可能,那只是在极度怀念之下的一种下意识的想法,两人虽然是一母同胎,但性格为人各方面,是有差异的。
  “鄱阳夫人”叹了口气道:“玉芬,你说的也许有理,不过,我做娘的提醒你,你命中注定了要受摆布。就以最近一次的事来说,如果不是‘玉笛书生’无缘无故的中止下聘,现在你已是黄家的娘妇。
  这样的事情还会再有,主人不会放弃利用你的……”
  陶玉芬眸光在陈家麟面上一绕,道:“娘,别操心,我有我的主意!”
  “都阳夫人”道:“你有什么主意?”
  陶玉芬樱唇一披,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过一关算一关,谁也说不定将来会有什么变”
  “鄱阳夫人”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寄望于情势改变,那是妄想。”
  陶玉芬没有作声,不知她又在想些什么?
  陈家麟乘机道出了来意:“小婿听说令主现在庄中?”
  “鄱阳夫人”道:“不错,主人是在这里,但今天一早走了……”
  陈家麟心头一沉,道:“走了,去了那里?”
  “怀玉山!”
  “什么,她去了怀玉山?”
  “是的!”
  一顿又道:“幸而她走了,不然今天你来到别庄,双方碰上了,又是不了之局,主人对你相当震怒,她临走还交代,如果你到了这里……”
  “怎样?”
  “不择手段把你留下!”
  陈家麟笑了笑,道:“不必了,小己正要找她,她既去了怀玉山,小婿马上追去。”
  “鄱阳夫人”惊声道:“你要找她,为什么?”
  陈家麟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把这不正常的关系作一个彻底的解决。”
  “鄱阳夫人”道:“不成,你千万不能去找主人,她正气找不到你,你却送上了门……”
  陶玉芬接口道:“姐夫这样敢是对的,他真该见主人当面把事情了断。”
  “鄱阳夫人”大声道:“丫头,你什么意思要他去送死?”
  陶玉芬道:“娘,您放心,如果主人真的要姐夫死,姐夫也不会活到现在,她身为师母,不会下绝情的。再说,主人有令在先,您把姐夫怎么处置?”
  “鄱阳夫人”哑口无言,不错,如果放陈家麟走,便是抗命,如果把他留下,能办得到么?
  他自动去见“牡丹令主”,便免了自己为难,可是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女儿玉芳?
  想了想,道:“贤婿,你……决定要这样做么?”
  听口气,她是被陶玉芬说服了。
  陈家麟以断然的口气应了一声:“是的,小婿不会改变主意!”
  “鄱阳夫人”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也好,但愿不出事!对了,我那外孙小宝呢?”
  陈家麟凄凉地一笑道:“寄养在朋友家里,他很好!”
  “鄱阳夫人”道:“为什么不带到这里来?”
  陈家麟道:“恐怕不便,幼儿无辜,不能让他卷入江湖漩涡。”
  陶玉芬道:“对的,这必须要顾虑!
  “鄱阳夫人”眼圈一红,道:“唉!只怪我当初一念之差,害苦了几代人!”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忏悔,虽然可能于事无补,但反应了人性善良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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