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本来就是个尤物。”
“小姐,我是女人,但看到这种美腿,真想……”
“废话?”马素绫的眸光由阴残转为凶戾,用刀在余巧巧的脚踩部位比了比:“独臂、独脚,有意思!哈哈哈哈……”她狂笑起来。
令人毛骨惊然的笑,可惜现场只三个人、余巧巧在昏迷中,桂枝是帮凶,没人感受到这恐怖的笑声。
笑声止住,寒森森的鱼肚刀切向脚踝关节。
人,总还是人,人与禽兽是有差别的。基于某些原因,而做出丧心病狂的行为,人性只是被压抑而并非泯没。
一直表现得无所谓的桂枝,此刻也不由变了脸色,口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刀锋已触上皮肉,马素绫突然把刀收回,扔在木盘里。
“小姐。”桂枝大为意外,睁大着眼:“怎么,不下了手?”
“不是。”马素绫摇头。
“那是为什么?”
“我忽然想到这样做不妥……”
“有何不妥?”
“第一,她的手臂是浪子剁的,如果无故失去双掌,便无法解释;第二,没了脚掌,行动便发生问题,大大减少了利用的价值;第三,即使杀了她,也只是一时之快,我要他们一个个品尝超过死亡百倍的痛苦。”
“唔,小姐考虑得也对。”
“把东西收拾了。”
桂枝把余巧巧的腿摆回去,然后收拾东西。
马素绫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
“桂枝此地交给你,一切小心,我得赶回去。”
“婢子知道,小姐尽管放心。”
“那我就走了。”说完,马素绫走出地窑。
入夜。
小龙的功力回复如常,他暂时不准备回马素绫的住处、照没尾狐潘长文的指点,只要每晚到东门外的送子庵后面果园守候,便可找到鬼胎公子毛涛。
这一连串的事故,是由毛涛一句话引起的,非找他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现在,小龙已来到果园附近。
这是个很大的果园,四周围着土墙。在并面所能看到的是高出墙头的豆橱瓜架和紧靠后面连接围墙的茅屋。
小龙绕半圈来到屋后,土墙茅顶,一列三间,边上开了后门,但此刻紧关着。
毛涛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小龙想不出所以然,但他相信没尾狐不会骗他。
一纵身轻飘飘进入果园。
月光下,茂盛的草畦十分悦目。
茅屋外的廊檐下,杂乱地放了些农具和箩筐之类的东西。居中的屋门半掩,没灯火。
该如何守候?
略一打量,他闪身到紧邻屋边的一个豆棚下,豆花盛开,浓密得透不进一丝光。棚下有条木凳,看来是修剪豆棚时垫脚用的,正好派上用场。
他安稳地坐了下来,空气一片死寂,守候必须要有耐心。
静下来,小龙开始想:“从潘长文闪烁其词的话,印证马素绫所说的,余巧巧是被控制而心不由己,她所作的她自己不知道,而悲剧却已经形成,她人已经成了残废,是谁布下这恶毒的阴谋?目的何在?……”
想到这里,他便无法安静了,阵阵怨毒攻心,他有强烈的流血行动。
逮到阴谋者,他想,把他撕成碎片,把他剁成泥,把他……
一条人影,如深夜蝙蝠般飘落在屋檐下的窗边,落地无声,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小龙心头一紧,从草隙里望出去,是个女人,但看不出是谁。
人影上前,在窗边张了张,又偏头侧耳听了听,退后数步。身影投到月光之下,正好在小龙隐身的豆棚外,相距不到八尺。
这下小龙可看清了,来的竟然是鬼胎公子毛涛的老婆,那泼辣的红衣妇人。
红衣妇人现身,毛涛应该也会出现,运气不错,这趟没白跑。
小龙咬紧牙静待下文。
“短命的,给老娘滚出来。”红衣妇人对着窗子大声吼叫,声音之刺耳教人起鸡皮疙瘩。
屋里静悄悄,没任何反应。
小龙精神大振,听口气毛涛是在茅屋的房里。
“别跟老娘装聋作哑。”红衣妇人上前一步:“吃屎的狗断不了吃屎路,你的短命的专偷野食,老娘我随时防着的,哼!居然把香巢筑在这种窝囊地方。”
依然没动静。
“短命的,老娘注意你很久了,你的鬼门道骗不了老娘,还不快滚出来?”
死寂依旧。
“你不出来,老娘进去,看看这骚蹄子到底比老娘强多少,老娘撕烂她的……”身形一晃,从中间屋屋门穿了进去。
小龙站起身来。
“短命的,你真是沉得住气。”红衣妇人的声音,已到了这边窗户的房中。
一条黑影,从另一端的房窗飘出,毫不迟滞地电闪越墙而去,如惊鸿一暼。
小龙想追,但心念一转止住了。刚才的一瞥,他看出那身影不是鬼胎公子毛涛,是个女的。想来定是毛涛幽会的对象,趁机溜了。
屋里亮起了灯火。
“短命的,你跟老娘装死么?”屋里传出红衣妇人的詈(lì)骂道:“骚蹄子人呢?”
小龙闪到窗边。
简陋的牛肋窗,只有直条,里面有灯火,看进去一目了然。
一张铺着草荐的木床,毛涛横躺在床上,外衣褪落在一边,里衣解开了一半。
红衣妇人面目狰狞地瞪着躺在床上的毛涛,全身在发抖,吃醋是女人的通性。
小龙侧身窗旁,单眼偷观。
红衣妇人上前一把揪住毛涛的胸衣,道:“起来!还要……呀。”话说了一半,突地怪叫一声,连退三步,面色惨变。
小龙也大惊意外,他看出鬼胎公子毛涛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下手的,无疑是那刚才鬼魅般离去的女人。既是幽会,何以要杀人?从衣着的情形看,两人还没成其好事,毛涛便已被杀了。
“是谁杀了你?”红衣妇人又扑上前。
当然,毛涛已经永远不会开口。
“我的心肝。”红衣妇人的脸孔扭成了怪形,声音已带着哭调:“宝贝,说,那骚蹄子是谁?”泪水汩汩而下,伤心欲绝。
毛涛这种邪门人物的生死,小龙并不怎么在意。只是他要想追究的事已落了空,这使他感到懊丧。
红衣妇人呜咽着动手查验她丈夫的死因,全身都查遍,然后呆住。
“没有伤,是怎么死的?”红衣妇人噢咽自语。
窗外的小龙大为困惑,全身无伤怎会致命?
“偷情偷到尼庵的菜园子来,那骚蹄子八成是尼姑,老娘去问。”红衣妇人转过身,鬼脸上全是杀机。
“老娘要杀光这些臭尼姑,烧了这座庵。”说完冲出门。
小龙无意回避,站在原地不动。
“你……”红衣妇人发现小龙,冲到他身前:“老娘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窗孔透出的灯光,正照着小龙的脸。
“是你……浪子。”红衣妇人厉叫起来。
“不错,是在下。”小龙冷沉应声。
“你杀了他?”
“在下剑未出鞘。”
“鬼话,你……指出凶手来?”
“凶手在芳驾入屋之时,从那边的窗子走了,是个女的。”
“尼姑?”
“不是,尼姑不留长头发。
红衣妇人后退两步,道:“你怎么会在此地?”
“找人路过。”小龙不愿说出真相。他尊重诺言,不便扯出没尾狐潘长文,反正这条查证的线是断了。
“找什么人?”红衣妇人厉声洁问。
“找谁是在下的事,与芳驾无关。”
“我丈夫死了,你在现场,能脱干系么?”
“哼。”小龙冷哼了一声,忽地灵机一动,淡淡地道:“在下找人路过,见芳驾朝这园子来,一念好奇,所以就跟了来,如此而已。”他说的合情合理。
红衣妇人木了片刻,道:“我知道那骚蹄子是谁了。”她咬牙切齿。
“谁?”小龙是好奇而问。
红衣妇人没答腔,转身又进入茅屋。
小龙颓然离开菜园。
四更初起。
小龙来到马素绫临时的家,轻车熟路,他没叫门,翻墙进入院子,想到被他误杀的小婵,内心升起无限的愧疚之感。
堂屋里灯火通明,小龙心中一动,这等时份,难道马素绫还没就寝?
突地,一个刺耳的声音从堂屋里传了出来:“说,余巧巧那贱女人到底在那里?”红衣妇人的声音。
“你问我,我问谁?”马素绫的回答。
小龙大感意外,红衣妇人怎么会找上马素绫?
他忽地想起,红衣妇人在茅屋前说过的一句话,说知道骚蹄子是谁。原来指的就是余巧巧。余巧巧人已成残,她怎能杀得了鬼胎公子毛涛?当时所见溜走的女人身影,根本也不是余巧巧。
“你不说?”
“我……不……知……道。”马素绫一个字一个字回答。
“你知道的,老娘以前亲眼见过你们在一道。”
“以前可不是现在。”马素绫声音冷极:“怪事,你找余巧巧做什么?”
“她勾引我丈夫幽会,又杀了他。”
如此诬栽余巧巧,小龙可忍不住了,一个弹身,掠到堂屋门外。
“浪子。”红衣妇人侧转身,狠盯着小龙:“好小子,你刚才在现场,现在又赶到这里,没什么话说了。你们是一伙,你们共谋杀人。”最后两句是用厉吼的。
“滚。”小龙挥挥手,“不然我宰了你。”
“宰我?哈哈哈哈……”
马素绫瞪大眼望着小龙:“什么,你……在现场?”
“不错,我是无心碰上的。”
“你看到什么?
“只看到凶手逃逸,根本不是余巧巧。”说着,跨进堂屋中。
“这可真巧。”马素绫喃喃自语。
“余巧巧已经受伤成残,目前下落不明,你敢诬栽她我就宰了你。”小龙仍怒视着红衣妇人。
“小子,说狠话过不了关的。”
“你滚不滚?”小龙手按剑柄。
“你找死,老娘就先成全你。”红衣妇人迫前一个大步,狞态毕露,眼里尽是杀芒。
马素绫突然面露笑容道:“红花女,你找错了对象,也走错了地方。”
小龙这才知道这妇人的外号是红花女。
“休想搪塞老娘?”红花女斜瞪着马素绫。
“我说的均是老实话。”马素绫又笑了笑。
马素绫突然改变态度,使小龙感到迷惘。在他的印象中,杀人者是恐怖而神秘的人物。虽然现在她是本来面目,但以往的印象是牢不可破的。
“把话说清楚些?”红花女气焰迫人。
“那我先请教一句……”
“说。”
“你凭什么认定余巧巧是凶手?”
“因为我那短命的是绿头苍蝇,而余巧巧是臭肉,所以……”
“住口。”小龙暴喝一声,拔出了剑:“红花女,凭这句话我非宰你不可。”
“浪子。”马素绫向小龙使了个眼色:“这里由我作主,房子是租来的,不能染血。”
说着,上前两步,拦在两人之间。
小龙勉强捺住怒火。
“红花女你说你丈夫是怎么死的?”马素绫抿了抿口角。
“身上无伤,也没中毒迹象。”
“余巧巧有这能耐?”
“有,我原先只是怀疑,但后来证实了。”
“如何证实的?”
“我那短命的是脱阳而死!
“天下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单单怀疑余巧巧?”
“我那短命的生来的大毛病便是喜欢偷嘴吃,但偏偏碰上老娘我这严厉的妻子,所以他从来不教在我面前提任何女人的名字,只有余巧巧他提了,是在讲梦话时提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话能作准么?”
“他心里没这女人,就不会做梦也忘不了。同时,在这一带的江湖女子中,只有余巧巧这浪蹄子最烂。提到天斩门的余巧巧,那个男人不流口水……”
小龙双目尽赤,大喝一声:“马姑娘,你闪开。”手中剑一横;就要出手。
马素绫抬手道:“浪子,动剑并不能解决问题。”然后眉毛挑了挑,又向红花女道:“红花女,你是非找到余巧巧不可?”
“不错。”
“可是你找不对地方,也找错了对象。”
“怎么说?”
“我跟余巧巧已久不见面,我也想要找她,据我猜想,有个人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谁?”
小龙心中一动,不知道马素绫说能是真是假。
“没尾狐潘长文。”马素绫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那只狐狸?”红花女瞪大眼。
“对,他跟余巧巧是老相好。”
“狐狸窝在那里?”
“听说过鬼屋么?”
“当然。”
“就在那里。
“如果你是骗老娘……”
“我可以跟你一道去。”
“好!现在就上路。”
鬼屋是马素绫以杀人者的姿态出现杀人的地方,潘长文真的会隐身在那里么?
余巧巧真的跟他有一手?
马素绫答应跟红花女一道去,有特殊目的么?
小龙怔怔地望着马素绫,眼里尽是询问之色。
马素绫以命令式的口吻向小龙道:“浪子,你看家,天快亮了,郎中可能会来。”
言中之意,小龙一听就懂,天快亮了,示意他白天他不适于行动。郎中,指的当然是戚大瘤子。
小龙有话想问,但当着红花女的面又不便问,只好隐忍住点了点头。
马素绫匆匆收拾了一下,然后与红花女双双离去。
小龙独坐在堂屋里,愈想愈不是路。如马素绫说的是鬼话,她便有另的目的。如果是真话,找到潘长文便有余巧巧的下落。
从情理判断,马素绫说真话的成份居多,因为没尾孤潘长文并非无名之辈,而红花女也是一号人物。
潘长文装死被喊大瘤子埋进土坑,又死里复活,他为何不隐秘行踪呢?
如果红花女从潘长文口中知道余巧巧的下落,她会对她如何?
余巧巧一臂已残,可以说毫无自卫能力。
再往深处想,又觉得不对。
马素绫自承与余巧巧之情同手足,以往也有事实证明过,她当然不会出卖她。那她为什么又提供线索给红花女?
以杀人者的功力,难道会怕了红花女,是红花女有惹不起的靠山么?
问题在于小龙对红花女的来路一无所知。
愈想心愈乱,他无法安静下来。余巧巧在他心目中,已比身罹(lí)的怪病来得重要。
于是,他也奔了出去。
晨光曦微中,小龙来到了鬼屋。
他悄然从侧方进入芜杂的院子隐起身来。
空气一片死寂。
知道了内情,小龙对这幢鬼屋,并无阴森或恐怖之感。
他静静的伏伺着。
马素绫和红花女先他动身,为什么此地毫无动静,难道她俩反而落后了?
此地真能探到余巧巧的下落?小龙半点信心都没有,因为他不根信马素绫会出卖余巧巧,或是对红花女屈服,但这是他强烈的寄望。明知不可能,却又希望它成为可能,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门外传来脚步声,小龙下意识地一阵紧张。
两条人影并肩来到大门外,停下,是马素绫和红花女。
小龙原先的猜测不错,她俩虽然先上路,但却落后了。
“这就是鬼屋?”红花女目光四扫。
“不错,很多人在此丧生。”马素绫冷声回答。
“如何找到余巧巧?”
“可以进去问此屋的主人。
“此屋的主人是谁?”
“你想想就该知道,这屋子被称为鬼屋,屋子的主人当然就是鬼了。”马素绫路导一本正经。
“你敢消遣老娘?”红花女怪叫起来。
“这怎么算是消遣你,事实本来就是这样。”马素绫横移两步,半侧身,斜对着红花女。
“你带头,进去。”红花女挥了挥手。
“你自己进去!
“老娘非要你先进去不可!
“路上讲好的,我只带你到地头,到了地头,由你自己行动。不过……我可以在原地等你,万一……你有了什么长短的话,我一定好好料理。”
“马素绫,你到底在捣什么鬼?”红花女厉声吼叫。
“我带你来完全是义务性质,我能捣什么鬼?”马素绫好整以暇:“现在坦白告诉你,余巧巧跟屋子的主人是最好的朋友;屋子的主人就是两年前震撼江湖的杀人者,我马素绫不敢招惹。”她说的煞有介事。
“杀人者?”红花女的声音带着额惊。
小龙暗中觉得好笑,马素绫就是杀人者,她竟然故竞来这一套。
此际天色更见明亮。
“这是唯一的线索,如果你不敢进去,以后可别再找我,本来就不干我的事。”马素绫向后挪了一步,又道:“天已经亮了,鬼不会现形。”
红花女迟疑了片刻,突地从头上摘下那朵大红花,拿在手里:“老娘就进给你看。”
说着,进门步入院地,在中央的地方停住,面对堂屋门:“杀人者,给老娘出来。”
很显然她是心虚的。
“格格格格……”屋子里传出女人的怪笑声。红花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小龙大感意外,马素绫分明在门外,里面发笑声的是谁?
红花女扬起手中的大红花。
小龙心想:“这朵大红花很可能是她的神秘利器,到底有什么妙用?”
屋里笑声止住,却传出了话声。
“红花女,你胆子不小,触到这里大呼小叫。”声音很古怪,像是捂着嘴说话。
“我来找人。”她不敢再称老娘了。
“鬼屋里住的是鬼,没生人。”
“鬼话。”
“本来就是鬼在说话。”
小龙仔细听,但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你是杀人者?”红花女有些色厉内往。
“我是替主人看屋的。”
“我要找余巧巧。”
“做什么?”
“查证一件事。”
“你趁早走吧,余巧巧是此地贵宾,不容侵扰。”
小龙心头狂动,不知话是真是假?
既然里面是看屋子的下人,杀人者不在,红花女的胆子便壮了。
“是你交出余巧巧,还是老娘进去?”红花女的口气倏然改变。
“你想死的话,尽管进来。”
“老娘不信这个邪。”
“那就请进吧。”
红花女回头望了站在大门外的马素绫一眼,然后挪动脚步,迫向堂屋门。
堂屋里再没声息,空气在无形中透着无比的紧张。
红花女停到堂屋门前三步之处停住。
“少跟老娘装神扮鬼,现身说话。”显然堂屋是空的,她什么也没看到。
没有反应。
红花女手中的大红花举得很高,踌躇了一阵之后,再次举步,跨进堂屋门槛。
“呀。”一声怪叫,红花女倒跄出来。
小龙在暗中为之一震。
红花女倒跄到院子里,身躯突地在院地草丛中旋扭舞摆起来。
小龙骇异不己,红花女怎么会发颇似地跳起舞来,她进堂屋的时候碰到了什么?
“呜呜。”红花女口里发出怪声,越舞越疾,完完全全是发疯的样子。
马素绫站在大门外,不言不动,静作壁上观。她当然是知道原因的,比谁都清楚。
红花女口里吐出白沫,扭舞缓了下来,逐渐变成了醉汉,般地东摇西晃。
“砰”的一声,红花女栽了下去,手脚一阵抽扭,头嗒然一偏,不动了。
小龙突然省悟马素绫是故意骗红花女来此地要她的命,所说余巧巧的事,当然是向假话。
红花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送了命,她丈夫鬼胎公子毛涛可能也死得很冤枉。如果全是马素绫策划的,这女人就未免太可怕了。果园茅屋翩若惊鸿的那女子,难道就是马素绫本身?可惜当时没看清。
一声冷笑,马素绫转身奔离。
小龙更加迷惘,她居然就这么走了,连大门都没进,这是怎么回事?
久久,现场仍是死寂一片,没任何动睁,也没人现身,的确是令人莫测的怪事。
突地,一只手搭在小龙的肩膀,小龙像触电似地全身突然抽紧。
被人欺到身边竟然一无所觉,这是从未遭遇过的事,也许是刚才注意力全被现场发生的怪事所吸引的关系,小龙连呼吸都窒住了。
“嘘。”身后人发出轻嘘。
小龙知道这嘘声的意义,莫非是马素绫丛另一方位悄然掩到?
情况不许他多想,身后人发了话,轻得像蚊子叫:“老弟,别出声。”
这一声老弟,使小龙大喜过望,他知道是谁了,的确太出人意料之外。
扭过头,身后是江湖郎中方有道。
“方老……”
“嘘!轻轻退出这院子。”
江湖郎中身体后缩,小心翼翼地退去,不发出半点声音,同时以目示小龙照办。
小龙孤疑万分,江湖郎中被人传为讯骗去太原。算时日,绝对回不来,怎么又在此地出现?
江湖郎中已退得不见影子。
小龙只好跟着悄然退离尾边,借着草丛杂花的掩护,从侧后方脱离了鬼屋。
江湖郎中在远处招手,小龙迅速地追了下去。
东方天际现出了朝霞,是日头将出的景象。
到了一处茂密的林子里,小龙总算追上了江湖郎中,一双对面停了下来。
小龙长口吐了口气:“方老哥,怎么回事?”
“我们已碰最可怕的敌人,所以必须尽量隐秘行踪,不能被敌人所乘。”
“什么最可怕的敌人?”
“你得了怪病,我被骗奔太原等等,算是敌人阴谋的一部份……”
“谁的杰作?”小龙瞪大了眼。
“要知道就好了,可惜现在是一个谜。”
小龙口里叨喀着:“阴谋,阴谋……”
心里随即想到余巧巧心神受制,因而导致断臂的悲剧,还有马素绫的蟀子小婵被误杀,也是阴谋的一部份,太可怕也太可恨了,设谋的目的是什么?
所谓平地风波,无风起浪,只是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所使用的形容词而已。实际上,任何事件的发生,都有其必然的因果。
这个大阴谋的因果是什么?
“老哥是在中途发觉中计的么?”小龙转了话题。
“不,我是碰上了你大哥大嫂……”
“什么,家兄嫂东来?”
“对,已经到了此地。”
小龙大为激动,他想到了曾经化身铁脚和开封大公子的胞兄武大龙,美绝尘寰的大嫂水仙公主白尚香。
为了追寻余巧巧的下落,手足睽违已经两年多。事实上,兄弟自揭开身世之后,从没好好在一块生活过。天,现在即将见面了……
他紧张、惊喜、振奋。
劫后余生的手足之情,更难得,更可贵。
“家兄安身何处?”声音是激颤的。
“我带你去。”江湖郎中说完之后,又补上一句道:“不过,我们不能同行。”
“我们不能同行?”小龙脱口问。
“对,我们的行踪尽量隐秘,尽量不给敌人有可乘之机,一定要步步为营。”
“那……我们怎么个行动法?”
“我会想办法来安排,现在坐下来谈。”
两人选了个更幽深的地方坐了下来。
“家兄嫂东来有事么?”小龙心里急得要命,恨不能马上与兄嫂见面。可惜现在还只是清晨,距离晚上是整整一个白天。
“有,大事,天大的事。”江湖郎中突然凝重。顿了顿,又道:“你大哥那个刚满周岁的儿子失踪了。”
小龙如中雷碰似地全身一震,双目暴睁,额上青筋突露,脸孔也变了形。
“小侄子失踪?”
“也可以说是被绑架。”
“怎么说?”小龙眼里布上血丝。
“小孩失踪后的第三天,你兄嫂接到一张无名帖子。说是要寻失宝,须赴灵宝。这不明摆着是绑架么?”
“……”小龙直发抖。
“你大嫂为了爱儿失踪,几乎发疯。”
“可……恨。”小龙目毗欲裂:“可有什么线索?”
“一点都没有。”
“小孩是无辜的,这种行为简直是伤天害理,方老哥,依你判断……”
“我目前无法作任何判断,因为毫无头绪。除了吊亡客的公案之外,我们没结任何仇怨。但那公案早已了结。”江湖郎中摇摇头,又道:“天下的事很难说,有的人瞧毗必报,你一个无心的错失,他会当一回事来报复。”
“方老哥说的有理。”
“对了,老弟的怪病……”
“现在变成白天有病,夜晚是正常人。”
“怪事。”江湖郎中困惑地望着小龙:“什么时候开始转变成这样的?”
“老哥,听说过双头猎狗戚大瘤子么?”
“听说过,怎样?”
“是他替小弟医治,只治好了一半,目前他正在设法配药……”
“戚大瘤子是个十分邪门的人物。以我所知,他只有一样事不做。”
“什么事不做?”小龙好奇地问。
“好事。”
只有好事不做,那就是坏事做绝了。小龙不怀疑江湖郎中的话,但人家替他治病却是事实,如果照这么说,该是唯一的例外了。
“老弟怎会找上他?”江湖郎中又接着问。
“是那叫马素绫的女子代请的。”
“马素绫,什么来路?”
小龙一时答不上话来,因为他答应过马素绫保守她就是杀人者这一桩秘密。而孔大郎夫妇等人却一口咬定,杀人者是余巧巧的化身,这是个很难求证的问题。除非由余巧巧亲自澄清,但目前余巧巧下落不明……
“老弟如有顾忌,就不必回答这句话。”江湖郎中微微一笑,转口道:“有巧巧的消息么?”
小龙的心像是被扎了一刀,久久,才把余巧巧断臂的经过说了出来。
江湖郎子骇震无比,老脸全变了色。
“老弟,我判断……这也是敌方阴谋的一部份,太可怕了。”
“小弟也是这么想,可是……敌人是谁呢?”小龙咬牙切齿。
江湖郎中陷入了沉思。
小龙也闭上了口在想。
情况诡诘迷离,使人犹如置身在云里雾中。
看不见的敌人,是最可怕的敌入。尤其是当你知道已经有了敌人,但又不知道何以会有敌人的时候。
沉默很长一段时间。
太阳又照进林子。
江湖郎中缓缓站起身,说道:“我们走。”
小龙也跟着起身,道:“怎么个走法?”
他问这句话,是因为江湖郎中方才说过两人不能走一道的那句话。
江湖郎中似乎胸有成竹,大声道:“南城外距离最近的小镇,你尽量绕小路去。镇上大街的中段有家小酒店,没招牌,门头上吊个葫芦,一对羊角,你进去先吃上一顿,记住,吃饱了你就上茅房……”
小龙忍不住笑道:“吃饭就上茅房?”
江湖郎中一本正经地道:“对,小二会告诉你如何上法,你照佃就成了。”
小龙听出话中有话,点点道:“以后吧?”
江湖郎中道:“就这样,没别的了。现在你就可以上路,千万记住我说的。”
小龙挪动脚步,穿林而去。